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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心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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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宗点头应了应,脸上保持着慈爱的笑容。红儿得了她的授意,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五小姐,二夫人。”

    “没出什么岔子吧?”齐文鸢开门见山,应邀参加春宴的宾客,身份与地位在凤翔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不免担心,有些贵妇人会小瞧了祖母。

    红儿浅浅一笑,匆忙摇了摇头,将话头放轻了些,“小姐放心好了,一切相安无事。你们且跟我来。”

    宾客们的坐席,掩映在葱绿的灌木丛中。石子路亦是掩映期间,不太好寻见。

    莫如雪的神情仍是淡淡的,目光悠远而苍茫,往事触不可及,岁月轮回之后,有的人走了便是走了,只能活在记忆中。

    应邀的宾客,已经到了多半。大多是妇人,个个穿金戴银,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

    她们小声交谈着,不时端起桌上沏好的茶,喝上一口。目光里晃晃悠悠的全是傲娇。

    越靠近座位,脂粉味越是浓郁,飘散进鼻中,甚至压过了花木原本的清香。

    齐文鸢不觉皱了眉头,拿帕子掩在娇俏的鼻子旁,小心翼翼的穿梭其中。这些个贵妇人,她倒是一个也不愿得罪了。

    毕竟,每一个人的背后,都代表了无限大的: 家族权利,说的直白一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她尽量将眉头深深低着。眉目间全是恭谨之情。

    一路上,也是相安无事。那些个妇人,似乎都在忙着炫耀家身,倒是没顾上齐文鸢。

    莫如雪一直是游离状态,神情飘渺,云秀挽紧她的臂弯,小心翼翼的扶她在椅子上坐定,方才舒了一口气。

    走至宫门口,她瞧见莫如雪的模样,便知她家小姐是陷入往事中去了。

    她从少女般的年纪之时。便陪伴在莫如雪身侧。所以,莫如雪出阁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她都熟稔无比。

    也是。触景生情。每个人都逃不过。只是。回忆中的人,却是无法相见了。

    她亦有些感伤起来,将一双粗糙温暖的手。轻放在小姐的肩头。

    一眼万年,白驹过隙。许多的形容词,亦是不能准确的形容时光的迅即与残忍。

    生离死别。孕育在回不去的岁月之中,徒惹起不少伤感。就像眼前繁花很绚烂,草木很葱翠,却总是逃不过凋谢。

    齐文鸢的步履轻盈,方始落座。一个人的声音,却不急不缓的砸了过来。

    “这不是去岁兰香会上优胜的齐府五小姐么,竟然也被邀请到这春宴来,当真是出人意料呢。”

    齐文鸢抬眸,循声望去。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脸,从脸面上瞧过去,约莫二三十岁的年纪,着装却仍似少女。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的鬓发间斜插着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美目流转,顾盼生姿。

    来者不善,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齐文鸢却只报以一笑,淡淡的道:“夫人倒是慧眼识真,不过,这人世间的事,纷纷扰扰。就算是天上神仙,也不见得能有未卜先知的神力。”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凡夫俗子。

    那美妇人闻话,腹谤一句,不情愿的噤了声,眉间荡着一抹不甘。

    齐文鸢转过头去,再不去瞧那美妇人。捧起桌上的清茶,一口饮了下去。茶水中,带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沁人心脾。

    这味桂花,应该是来自园中,品尝起来,温和而不失新鲜。

    眼神一瞥,院落一株葱绿的月桂树,撞进眼睛里。桂花的花骨朵,是淡淡的鹅黄色,掩映在翠色的叶子中,十分的不起眼。也正是这些不起眼的花朵,散发出的浓郁而又不失清新的馨香,是其他花所无可比拟的。

    齐文鸢的眼角有了笑,心情顿时舒朗起来,一如天边恣意浮动的白云。

    “皇后娘娘驾到。”

    正恍神间,御花园中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穿透在花木繁花之中。

    原主的记忆中,从未进过皇宫,更别提见过皇后。齐文鸢微觉诧异,急忙抬头。

    只见她的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威。

    碎金般的阳光,照在她的面上,更衬得整个人肌肤胜雪,面容华贵,宛若天神下凡。她的身前跟着几个宫女,恭谨的福着身子,眉眼低垂。

    这便是传说中的母仪天下么。齐文鸢微怔,心中有了几分忐忑不安。比起那般耀眼夺目的存在,她倒宁愿像一株桂花树,不张扬,不耀眼,却自有动人之处。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异口同声,心照不宣的跪拜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都起来吧。”皇后凤眼一挑,薄唇轻启。

    “谢皇后娘娘。”

    繁缛的礼节,让齐文鸢暗觉头晕,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歪倒。还好清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确认旁人没有察觉到方才的小事故,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莫如雪满脸担忧,急忙握住了她的手。拉她在椅子上坐定,眉目间仍然笼罩着不安。

    她太熟悉宫中的规矩,方才齐文鸢的无意之失,若是落在旁人的眼里,指定又成了话柄。若是因此,落的一个大不敬罪名,于齐文鸢,于齐家,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皇后正襟危坐在美人榻上,眼睛扫过椅子上。每一个人的脸庞。她的神情端庄。就算是笑着,也自有一股威严在。

    “今年春宴准备的有些匆忙,都是些寻常的茶水,各位还请将就着用上一些。也算是卖给本宫一个薄面。”

    皇后的颊边隐着一抹笑意。语气诚挚而恳切。本是客套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倒有八分的真切。

    眼前的皇后倒不似自己想象般的不近人情,反而极为谦和。齐文鸢暗觉吃惊,不由得将眼睛瞪的浑圆。

    皇后一生无所出,不曾有一子半女。能得保皇后的地位,亦是因了家里的缘故。

    前一段时间,因为几个皇子的争斗,手足相残,死伤俱多。除了孟君浩,剩下一个八皇子。

    八皇子出身低微,从小到大,从未存过即而之心。反而喜欢吟诗,弄画,颇得一番成就。因着这般与世无争的性格,在惨烈的夺嫡大戏中,他才幸存下来。

    眼下,孟君浩被封为太子,皇后也就请了皇上的旨意,将孟君浩过继在她膝下。宫廷之事,孟君浩在信纸上只言片语的提及了一些,而具体的细节,却是避而不谈。所以,齐文鸢闻听的只有这般。

    但她仔细一想,却难免觉得有破绽。贵为皇后,没有所出仍能久居皇后之位,定有其过人之处。出身是很重要,但不可否认,更重要的是手段。眼前慈眉善目的妇人,私底下必定是有比其他妃嫔们更高明的手段。毕竟,后宫中的女人,手里多半是沾了鲜血的。

    这般猜测着,齐文鸢心头不由得发怵,拼命的摇着头,否认着。

    底下的众位贵妇人闻话,当下,将手中的东西一放,诚惶诚恐的重新说些吉祥话。

    霎时,春宴上,一片和乐融融的情景。

    齐文鸢沉默不语,兀自饮着茶水,将目光放的极悠远,望着远处的假山,愣愣的出神。

    这种时候,若是孟秀荷没有出阁,想必亦是会出席的吧。遥想那一年的兰香会,俩人一歌一舞,出尽了风头。如今,繁花绚烂如同焰火,树木清翠恰似林海。孟秀荷却远走飞逸国,再也没有下落。

    老祖宗满脸的喜气盈盈,与邻座的妇人低声交谈着,俩人言笑晏晏,似乎话语甚是投机。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方才那太监清朗的声音,再度传来。

    太子殿下。四个字响彻在耳畔的时候,齐文鸢的心跳漏了两拍。数月的分别,再见面时,心情难免激荡。她想过会在宫中见到孟君浩,却不曾想到会这样迅速,她甚至没能做好准备。

    皇后的神色微变,从椅子上惶恐的站起身子,然后,向着皇上,恭谨的福了福身子。

    “皇上,您怎的会来?”

    自打她入宫以来,春宴一直由她全权负责,皇上并不过问,亦未曾出席过。

    今儿,太阳倒是从西边出来了。不光皇上来了,就连太子也来了。

    皇上微微一笑,捋了捋有些发白的胡须,神情舒朗,“朕今儿心情好,特地过来瞧上一瞧。”

    自从那场大病之后,他的身子一直没有彻底恢复,平日里,也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所以,批阅奏章,处理政务等等事情,也都交由了孟君浩打理。

    他的面色仍是有些苍白,轮廓瘦削,一双原本炯炯有光的眼睛,凹陷在眼眶中。头顶上的九旒冕,显示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垂下的玉珠,遮去了大半张脸,倒叫人轻易瞧不出端倪。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的笼罩下,似能发光一般。

    “那倒是劳烦皇上了。”皇后说着话,眼中流淌着一抹担忧。皇上的身子骨到底如何,她心知肚明。只怕,出了什么岔子。

    底下的众人亲眼目睹天尊,纷纷噤了声,眉目间似有惶恐。就连莫如雪,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春宴虽说是宫中盛事,但皇上从不参加。毕竟,赏花怡情什么的,总是女子该做之事。

    齐文鸢的目光,只在皇上身上,停的一秒,便侧头去瞧孟君浩。今日的他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长身玉立,站在亭子间,眼角似有疲惫。

    不过几阶台阶之隔,齐文鸢却觉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太子的生活,定当是有许多的不如意。齐文鸢的胸口微微发酸,湿气朦朦胧胧的覆盖在整只眼睛中。

    孟君浩的侧着脸,并不看底下的人,朝着皇后,拱了拱手,道:“母后。”

    皇后淡然一笑,嘴角轻轻的上勾,伸手挽了孟君浩的胳膊,低头一阵耳语。

    声音细若游蚊,几不可闻。

    齐文鸢却是听见了,而且是仔仔细细。自从灵力恢复,她的听力变的更加敏锐,就连几十米之外的滴水声,也听的分明。

    但,任何的事情总逃不开利弊。因着这个特殊的能力,齐文鸢只好吩咐了清月,帮她准备了两小团的棉花。深夜入眠之时,塞入耳中,以免被人扰了清梦。

    “清秋。你快瞧瞧看那些如花似玉的人儿中,有没有你中意的。”

    孟君浩。不,是孟清秋。换了旁的名字,齐文鸢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她用眼角的余光,不安的打量着。心中带着份希冀与不安,纠结又矛盾。

    孟君浩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看到她的时候,微作停滞。接着迅即的收了视线。然后,他微一沉吟,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并没有。”

    并没有。

    三个字像是巨石般的砸向齐文鸢心口,一颗滚烫的心脏疼的似乎要四分五裂。

    她勉强自己镇定下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品着茶,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地面。

    如今,什么也没有了。风吹过来,吹起她的衣襟。满腔的泪水滚滚,流进肚子里。

    她不曾奢望过名分,甚至千百次的想过逃避。但终究,是她多心了。

    苦涩的笑容,绽放在脸上。雪白的玉指,紧紧攥起来。尖利的指甲,陷进肉里去。

    是谁说过,身上疼了,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她感觉自己丧失了听觉,嗅觉,味觉。春宴上的欢声笑语,她听不见。花丛中的花香,她闻不见。就连杯中的挂花茶,喝起来与白水亦是丝毫无异。

    原来,撕心裂肺竟是这般的体验。她咬着唇角,目光黯淡下来。

    天气愈发的热起来,白天里,至少有八个小时,是宅在屋子里的。阳光太刺眼,让我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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