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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行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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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绥州城西十里亭,一座普通的草亭,

    亭子的东面垂首而立七名壮汉,身无兵刃,西面也有七名大汉,一样也沒有兵刃,草亭中坐着三个人,西面是武曹,东面是连庸,面南而坐的是个剑眉一字须的文士,此人姓薄名仲彦,此刻他正向连庸叙述着孟博昌被害的过程:

    “……张伯中和方立天策动驻军兵变,驱逐了文兰,又胁迫武将军为傀儡,意图霸占绥州,孟大帅按约定來取绥州,方立天想依约将绥州交付孟大帅,张伯中却不肯,他想自己做绥州之主,连大帅想必也听说过丰州内寺坊的名号,内寺坊的首领是朱七,张伯中是同知,自创立之日起,内斗就十分厉害,朱七对张伯中到处伸手很是不满,早有心整治他,加上张伯中与关索向來不和,杨昊很是头疼,曾想举荐他为天德军使,但天德军被朴恩俊和曲清泉把持,岂容张伯中來插一腿,张伯中于是便动了占据绥州的念头。”

    说到这,薄仲彦顿了顿,用手理了理胡子,继续说道:

    “杨昊是跟着孟大帅才得羽翼丰满的,他对孟大帅是又敬又怕,但此人野心甚大,为了有实力一统北国各州县,他不惜跟天狼军开战,抢夺乌龙驹,他知道只要有孟大帅在,他的野心便无从得逞,因而才铤而走险,害死自己的恩人,如今孟大帅不幸亡故,北国还有能镇的住他,他虽从绥州退出,却派兵洗劫了夏、宥、银三州,如今又屯兵小长安虎视眈眈,连大帅为自保计也应该与万将军携手结盟才是。”

    连庸闻言低头不语,薄仲彦将孟博昌的死完全栽到杨昊的头上,他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自己追随孟博昌多年,也见过杨昊多次,并未察觉出两人之间有何矛盾,但连濠被人伏杀,王芸儿母子被掳到丰安,却改变了他的看法,这些日子他听到不少传言,说王芸儿在嫁给孟博昌之前,王仁通曾有意将她许配给杨昊,两人原本就有私情,

    此次孟博昌死难,杨昊派人将她接到丰安居住,也颇让人费解,孟博昌母亲两个月前病逝,王芸儿一个弱女子带着幼子无处可依,按理她应该回到永丰王仁通处,王仁通在永丰经营梅山矿,富甲一方,岂能说养活不起她一对母子,父母兄弟俱在,却把她接到丰安居住,杨昊此举究竟是何用意,这不正说明杨昊就是那幕后真凶么,

    武曹见他久久不能下定决心,遂讥讽道:“一个贪图兄嫂美色的卑劣小人,连大帅还要为他开脱吗。”

    这句话正戳到了连庸的痛处,孟博昌待自己如兄弟一般,王芸儿就是自己的嫂子,兄长被害,嫂子又被仇人所掳,这口气做兄弟的如何能咽的下,

    连庸拍案而起,拔刀劈断石桌,起誓道:“若不能生擒杨昊为大帅报仇,连庸死无葬身之地。”薄仲彦赞了声:“豪气。”

    握着二人的手道:“二位齐心协力保住这夏绥四州十八县,既是为了报之恩之恩,也是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当下,武曹与连庸达成密约,武曹奉连庸为夏绥留后,连庸奏请朝廷任武曹为绥州刺史,两家缔结盟约联兵共保,

    ……

    杨昊等了三天,终于等來了李炎的特使汪春,汪春一见面就埋怨道:“你这次可露了大脸了,长安城里三岁小儿也知道你杨刺史的大名啦。”

    绥州之变引起朝中各方势力争议原本也是在杨昊意料之中的事,正因为如此,在绥州事变后不久,他便将绥州事变经过详细地呈报了李炎,早报晚报李炎都会知道,早报还能争取主动,

    杨昊道:“谋取河东原也是大总管恩准的事,我这么做也算不得抗命吧,这一层,你可要帮我解释清楚哟。”

    汪春苦笑道:“殿下那边自然好说,派我來这可不就是为你擦屁股來的,只是……行前,陛下忽然念起孟大帅的好处,亲自过问了此事……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的差事哟。”

    杨昊起身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放在桌上,说道:“我已经将绥州事发经过写的明明白白,请汪公公过目,若不不妥之处还请指教,杨昊对天发誓,绝不敢忘记殿下的提携之恩,有什么罪过杨昊一力承当,绝不会连累大总管半分。”

    汪春的软乎乎的胖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放茶碗的时候,手就碰到了檀木盒,他暗暗地推了一下,木盒很沉重,他心里就有了数,于是皱着眉头沉吟了一阵子,下了决心道:“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也相信你是秉着一颗忠心來办事的,更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小人,不过,此事既已被人盯上,我也不敢向你打什么保票,总之,你我都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送走了汪春,杨昊心中一时颇为不快,在送给汪春那个檀木盒里装着价值一万两白银的珍珠玉石,换來的却是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长安的水太深了,长安的官场太黑了,除非你不跟长安的官场打交道,否则不管你在外面多大的势,进了长安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更让人恐惧的是这种两眼一抹黑的境况,真是比被人宰还要让人沮丧,杨昊觉得实在有必要在长安安排一个得力的人,就像在回鹘的万端一样,充当自己的耳目和代理人,张呈是个很好的选择,可惜他对丰州的事了解的太少了,而且他跟鬼帮纠缠不清,鬼帮现在已经在长安城里崭露头角,发展的势头非常好,但在杨昊的棋盘里,鬼帮必须要和自己保持相当的距离,他应该是一个忠实的合作者,而不是自己的下属,甚至连朋友的身份也不能给他,

    除了张呈还有谁能担当此重任呢,张仁,此人在搜集情报,探听消息方面,张仁做的比所有人的都好,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他可以一个人干的很好,却不能独挡一面,而且,张延年的死终究是一个隐忧,

    杨昊一度想用方立天,但随即就否了,方立天的才干可以主管像绥州这样的普通州府,甚至可以去太原、洛阳去独当一面,但长安不行,长安的水太深,他应付不过來,

    想來想去,杨昊最终下定了决心:把张伯中派往长安,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论忠诚、资历、能力张伯中都是去长安的合适人选,但内寺坊也很需要他,把他调走,内寺坊等于是塌了半边天,朱七擅长做警卫工作,其他方便既无兴趣,能力也确实不足,

    杨昊找來张伯中,问:“我想让你出任天德军驻上都进奏院知院,你意下如何。”天德军虽然已经由道降为军,但进奏院一直还保留着,知院秦邦,承应郎张呈都还在各司其职,张伯中道:“进奏院知院乃是核心要职,大人信任,张伯中感恩不尽。”

    杨昊苦笑了一声:“可是我又不想让你走,你说怎么办。”

    张伯中道:“大人何不请河东名士曲处机出任此职,以他的声望机变在长安必有一番作为,此外可调穆兰青为承应郎,再从情报室与内寺坊中各抽调一批干练人才同赴长安。”

    杨昊沉吟道:“穆兰青人倒是是能干,只是阅历不是太浅了。”

    张伯中笑道:“一两年间,他自然担不起來重任,但三年后,他必成大人的得力助手,到那时,大人才是真正需要倚重长安的时候。”

    ……

    颍王府,明乐堂,

    虽然门外寒风逼人,但大殿内依旧温暖如春,李炎斜靠在绣墩上,仔细看着杨昊写的关于绥州事变的经过,杨昊写了有二十页纸,就他所知的每一个细节都写到了,

    在李炎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个紫檀木盒,盒盖敞开,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金条和八颗鸡子大小的珍珠,汪春跪在厚实的地毯上,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李炎的眼一直沒有离开这二十页纸,杨昊写的东西他看过,满纸的大白话,但意思并不难理解,他明白为何李炎要看这么久,他到底在想什么,

    “啪。”李炎把那二十页纸丢在了桌子上,汪春微微颤抖了一下,

    李炎闭目养了会神,然后吐了口气问汪春:“他写的这些东西属实吗。”

    “奴婢仔细勘察过,并无虚妄之处。”

    “哼。”李炎冷笑了一声,指着案上的紫檀木盒:“是因为这个你才为他说话的吧。”

    汪春叩头道:“奴婢不敢,奴婢沒有贪他一文财。”

    李炎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道:“沒你的事了。”

    汪春爬着往后退,头始终沒敢抬,

    “回來。”

    汪春慌忙往回爬,头仍旧沒敢抬,

    “他送给你的东西,你拿走。”

    汪春惶恐地说道:“奴婢不敢。”

    “嗯。”李炎轻轻地哼了声,汪春二话不说弓腰捧起紫檀木盒,轻声说了句:“谢殿下赏赐。”手举木盒,膝行而退,

    王拂儿从锦幕后走出來,轻柔揉捏着李炎的肩头,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出手倒是挺大方的。”李炎拉着王拂儿的手,笑道:“他若是知道这些东西会让我知道,或许就不会这么大方了。”

    王拂儿冷笑道:“你太小看他了,他这些东西是送给汪春的,也是送给你看的。”

    李炎微微一叹,说道:“我相信孟博昌的死跟他无关,其他的就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