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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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赵玄还只有八岁，成天病恹恹的腻在母亲身边。
赵谦、赵坚都还在学堂念书。
武陵临近江北大营，学堂也多军人子弟，打架自然是常事。
有一天，赵谦、赵坚两兄弟鼻青脸肿的哭着回来，向母亲告状。
原来，是学堂里的另一伙稍大些的坏学生堵住赵谦、赵坚两个，狠狠的揍了他们一顿。
可是，让人惊讶的是，赵氏根本没有帮两个儿子出气的意思，反而当众甩了赵谦、赵坚每人一个耳光！
接着，赵氏不顾其他人劝阻，硬是将赵谦、赵坚赶出了赵家。
“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哭着回来告状，真是丢尽赵家的脸面！”
“去！谁打了你们，马上去给我打回来！不然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赵氏铁青着脸说完，就命人关上赵府大门！
门外，赵谦、赵坚又惊又怕，哭泣着用力拍门。
最后，赵家两兄弟饿着肚子一直在门外坐到傍晚学堂放学，等那群孩子经过的时候，红着眼冲了上去。
赵玄当时还小，隔着门缝傻傻的看着两个哥哥跌跌撞撞的挥舞着拳头，和七八个明显更高更壮的人扭打在一起！
一刻钟之后，赵谦、赵坚两个人满脸带血、满身是伤的相互搀扶着回来拍门。
其他人在地上打滚哭叫。
赵氏这才命人开门，先是出去向被打伤的学生的家长们赔礼道歉，回来之后却亲自帮两兄弟擦脸、上药，给赵谦买了最好的笔墨纸砚，送了赵坚一匹上好的战马，给两人在武陵最好的酒楼订了酒席。
………………
………………
“呵……那时候我还比你现在小些……”赵坚比划着当时的身高，又指指自己额头上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时候都还小，出手没个轻重，这是一个小子用砚台砸的……血流了一脸，也不知道怕……等打完回过神来，才吓傻了啊，老哭着问娘，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赵玄笑了笑，想起当初的事情，印象中那个不靠谱的母亲形象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别看大哥现在谦逊温和，那时候可比我狠多了……手里藏了瓦片，净往眼睛、喉咙上招呼，差点真弄出了人命……”
“然后呢，肯定还有人不服气啊，怎么办？！接着打呗……一直打到他们服气……”
赵坚坐在赵府门前的石阶上，平淡的说着，没有谦逊也没有得意，看着赵玄说道：“赵家的人，必须要够狠，明白么？”
“…………”赵玄良久才叹口气，点了点头。
“不……你不明白的……”赵坚摇摇头，又哪里还有平时大大咧咧冒失冲动的模样。
赵坚回头看看赵府的大门，双手撑在台阶上，表情很是复杂，轻声说道：“三弟……你知道么，其实咱们家大门上面，原本应该挂着侯爵府的匾牌的……”
“呃……”赵玄想了一会，有些不明白得摇了摇头。
赵坚家主赵守节，虽然官至大将军，但是资历尚浅，离封爵还远呢。
赵坚叹口气，低声的说道：“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的，娘、爹和二叔平时都不提这些事情的……只不过，现在大哥开始接触家里的事务，二叔才提过一些，然后大哥又偷偷告诉了我………”
赵玄点点头，说道：“我明白的……不会说出去的……”
“安乐侯……”赵坚并没有卖关子，幽幽的说道，“亡国之君的封号……”
赵玄吃了一惊，皱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听说过……”
“爷爷的爷爷，是皇帝……”赵坚轻声提醒，脸色复杂的说道，“后来被大燕灭了国，他就被赐死了……然后，太爷爷便袭了爵位，带着赵家上下百余口人，搬到了京城……”
赵玄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亡国的皇族肯定都要搬到京城去，在指定的地方居住生活，不能擅自离京。
“太爷爷为了家族延续，忍辱负重，装疯卖傻了一辈子，成日和京城的乞丐混在一起，什么丢人的事情都干过……这才让赵家的血脉留了下来……”赵坚尽管尽量让自己平静，但是先祖受辱的屈辱感还是让声音发颤，“几十年如一日啊，后来，连咱们赵家的人都分不清他老人家是真疯还是假疯了……最后，在一个下大雪的夜里，太爷爷竟然生生冻死在了京城的街头……还是几个老乞丐发现，用草席卷起来埋了他……”
赵玄有种悲哀的感觉，已经有些明白赵坚所说，赵家人够狠才能活的意思！
“然后是爷爷……”赵坚低沉的说道，“太爷爷死后，没人再忌惮衰败得不成模样的赵家……爷爷便主动放弃了安乐侯的爵位，自请为庶民回武陵老家，务农守陵……”
“当时，有个南唐的贵族要将女儿嫁给爷爷……可是，京城马上就有流言，说武陵赵家对皇家心怀恨意，野心未死……”
赵玄轻轻的叹口气，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燕皇室对赵家这样出过皇帝的家族，当然提防的很，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皇家的激烈反应，轻声问道：“那后来呢？爷爷是怎么做的？”
“……”赵坚脸色复杂的笑了笑，低下头说道：“爷爷……亲自将那女人送到京城，献给了先帝……”
赵玄愣了愣，能想到当时南唐贵族的愤怒、大燕百姓的鄙夷和京城贵族们的嘲笑，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之色。
“然后是父亲……”赵坚拍拍赵玄的肩膀算是安慰，继续说道：“当年父亲自告奋勇，自愿去隐隐要脱离大燕倒向西周的凉州，几乎就是去送死………不出意外，在路上就遭遇截杀，爹受了重伤，娘坠入山崖，你的病根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爹安顿好娘，不等自己伤好就匆匆赶去凉州……明知道是刘家干的，还得恭敬的拜见，刚到凉州大营，还被人以延误军机为由当众打了军棍……”
“爹在凉州忍了整整三年，亲手将不可一世的刘家满门抄斩！”
“哈哈……大快人心！”赵坚忍不住拍着膝盖大笑了一会，接着又叹息。
“可是，就算立下那样的大功，爹在凉州那等穷山恶水一呆便是十年……没有升迁！没有奖赏！！有家难回！！！”
“三弟……”赵坚扭头看着赵玄，一字一句的说道：“赵家，三代人，已经足足忍了一百年了！到我们这一代，真的不能再忍了！！”
五年前……
赵玄还只有八岁，成天病恹恹的腻在母亲身边。
赵谦、赵坚都还在学堂念书。
武陵临近江北大营，学堂也多军人子弟，打架自然是常事。
有一天，赵谦、赵坚两兄弟鼻青脸肿的哭着回来，向母亲告状。
原来，是学堂里的另一伙稍大些的坏学生堵住赵谦、赵坚两个，狠狠的揍了他们一顿。
可是，让人惊讶的是，赵氏根本没有帮两个儿子出气的意思，反而当众甩了赵谦、赵坚每人一个耳光！
接着，赵氏不顾其他人劝阻，硬是将赵谦、赵坚赶出了赵家。
“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哭着回来告状，真是丢尽赵家的脸面！”
“去！谁打了你们，马上去给我打回来！不然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赵氏铁青着脸说完，就命人关上赵府大门！
门外，赵谦、赵坚又惊又怕，哭泣着用力拍门。
最后，赵家两兄弟饿着肚子一直在门外坐到傍晚学堂放学，等那群孩子经过的时候，红着眼冲了上去。
赵玄当时还小，隔着门缝傻傻的看着两个哥哥跌跌撞撞的挥舞着拳头，和七八个明显更高更壮的人扭打在一起！
一刻钟之后，赵谦、赵坚两个人满脸带血、满身是伤的相互搀扶着回来拍门。
其他人在地上打滚哭叫。
赵氏这才命人开门，先是出去向被打伤的学生的家长们赔礼道歉，回来之后却亲自帮两兄弟擦脸、上药，给赵谦买了最好的笔墨纸砚，送了赵坚一匹上好的战马，给两人在武陵最好的酒楼订了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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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时候我还比你现在小些……”赵坚比划着当时的身高，又指指自己额头上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时候都还小，出手没个轻重，这是一个小子用砚台砸的……血流了一脸，也不知道怕……等打完回过神来，才吓傻了啊，老哭着问娘，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赵玄笑了笑，想起当初的事情，印象中那个不靠谱的母亲形象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别看大哥现在谦逊温和，那时候可比我狠多了……手里藏了瓦片，净往眼睛、喉咙上招呼，差点真弄出了人命……”
“然后呢，肯定还有人不服气啊，怎么办？！接着打呗……一直打到他们服气……”
赵坚坐在赵府门前的石阶上，平淡的说着，没有谦逊也没有得意，看着赵玄说道：“赵家的人，必须要够狠，明白么？”
“…………”赵玄良久才叹口气，点了点头。
“不……你不明白的……”赵坚摇摇头，又哪里还有平时大大咧咧冒失冲动的模样。
赵坚回头看看赵府的大门，双手撑在台阶上，表情很是复杂，轻声说道：“三弟……你知道么，其实咱们家大门上面，原本应该挂着侯爵府的匾牌的……”
“呃……”赵玄想了一会，有些不明白得摇了摇头。
赵坚家主赵守节，虽然官至大将军，但是资历尚浅，离封爵还远呢。
赵坚叹口气，低声的说道：“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的，娘、爹和二叔平时都不提这些事情的……只不过，现在大哥开始接触家里的事务，二叔才提过一些，然后大哥又偷偷告诉了我………”
赵玄点点头，说道：“我明白的……不会说出去的……”
“安乐侯……”赵坚并没有卖关子，幽幽的说道，“亡国之君的封号……”
赵玄吃了一惊，皱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听说过……”
“爷爷的爷爷，是皇帝……”赵坚轻声提醒，脸色复杂的说道，“后来被大燕灭了国，他就被赐死了……然后，太爷爷便袭了爵位，带着赵家上下百余口人，搬到了京城……”
赵玄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亡国的皇族肯定都要搬到京城去，在指定的地方居住生活，不能擅自离京。
“太爷爷为了家族延续，忍辱负重，装疯卖傻了一辈子，成日和京城的乞丐混在一起，什么丢人的事情都干过……这才让赵家的血脉留了下来……”赵坚尽管尽量让自己平静，但是先祖受辱的屈辱感还是让声音发颤，“几十年如一日啊，后来，连咱们赵家的人都分不清他老人家是真疯还是假疯了……最后，在一个下大雪的夜里，太爷爷竟然生生冻死在了京城的街头……还是几个老乞丐发现，用草席卷起来埋了他……”
赵玄有种悲哀的感觉，已经有些明白赵坚所说，赵家人够狠才能活的意思！
“然后是爷爷……”赵坚低沉的说道，“太爷爷死后，没人再忌惮衰败得不成模样的赵家……爷爷便主动放弃了安乐侯的爵位，自请为庶民回武陵老家，务农守陵……”
“当时，有个南唐的贵族要将女儿嫁给爷爷……可是，京城马上就有流言，说武陵赵家对皇家心怀恨意，野心未死……”
赵玄轻轻的叹口气，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燕皇室对赵家这样出过皇帝的家族，当然提防的很，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皇家的激烈反应，轻声问道：“那后来呢？爷爷是怎么做的？”
“……”赵坚脸色复杂的笑了笑，低下头说道：“爷爷……亲自将那女人送到京城，献给了先帝……”
赵玄愣了愣，能想到当时南唐贵族的愤怒、大燕百姓的鄙夷和京城贵族们的嘲笑，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之色。
“然后是父亲……”赵坚拍拍赵玄的肩膀算是安慰，继续说道：“当年父亲自告奋勇，自愿去隐隐要脱离大燕倒向西周的凉州，几乎就是去送死………不出意外，在路上就遭遇截杀，爹受了重伤，娘坠入山崖，你的病根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爹安顿好娘，不等自己伤好就匆匆赶去凉州……明知道是刘家干的，还得恭敬的拜见，刚到凉州大营，还被人以延误军机为由当众打了军棍……”
“爹在凉州忍了整整三年，亲手将不可一世的刘家满门抄斩！”
“哈哈……大快人心！”赵坚忍不住拍着膝盖大笑了一会，接着又叹息。
“可是，就算立下那样的大功，爹在凉州那等穷山恶水一呆便是十年……没有升迁！没有奖赏！！有家难回！！！”
“三弟……”赵坚扭头看着赵玄，一字一句的说道：“赵家，三代人，已经足足忍了一百年了！到我们这一代，真的不能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