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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一愣,眼底闪过一丝郑重,知道现在这位病人的身份,与先前那位截然不同。

    但他行医这么多年,也不是被吓大的,不动声色的收了心思,搭上跟前的手腕,认真开始诊脉起来。

    郑嬷嬷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露分毫,她身后的白露和秋霜却克制不住,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既是紧张又是期盼。

    紧张的是不知道姑娘为何忽然要老大夫诊脉,期盼的是说不准姑娘也跟红云一样,是有孕了呢?

    姑娘嫁给王爷一年多了,这上头的安王妃和诚王妃陆续有孕,虽说安王妃胎儿小产了,可她有动静,至少能生孩子,以后机会多的是,自家姑娘一个消息都没有,外边指不定在笑话姑娘生不出来。

    尤其是如今诚王妃又有孕,看怀孕状态,跟憔悴的安王妃截然不同,连太医都说怀相好,指不定又生个儿子。

    自家姑娘压力是越来越大了,即便是王爷现在不说,可也不代表日后不着急啊!

    因为有期待,老大夫给简珞瑶诊脉的时候,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老大夫的判断,郑嬷嬷更是一眨不眨盯着老大夫的脸色。

    老大夫并未因为自己被这么多人认真瞧着,就水准失常。他诊了片刻,抬手离开简珞瑶的手腕,低声道:“请换一只手来。”

    简珞瑶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想错了?

    虽然心里担心,简珞瑶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将左手伸了出去。

    郑嬷嬷也收起心底的失望,忙将手帕盖到简珞瑶左手腕上,大夫如此又摸了片刻的脉,这才收了手,整理了一下语言,道:“瞧着像是滑脉,只是日子有些浅,老夫不敢十分肯定。”

    简珞瑶本来还失望着,听到老大夫这话,简直就是峰回路转,惊喜程度果断加倍。简珞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没说话,郑嬷嬷已经问道:“日子浅大概也能诊出怀孕的时日罢?大夫觉得有几成把握?”

    “顶多一月出头,不到一个半月,至于几成把握……”老大夫捋了捋须,及时改了口,道,“六七成还是有的。”

    其实他想说照他的经验来看,后边这位怀孕,至少有□□成的把握,只是他琢磨了下,照这满屋子小心又紧张的态度来看,这位身份可真真不一般,保不齐就是这府里的主子。

    那可是皇家血脉,他哪敢把话说得那般满?只将把握减了两三成,已经是十分冒险了,这位性子若不算好,万一诊断有误,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毕竟只是个大夫,无权又无势的,委实架不住身份尊贵的人将气撒在他头上。

    还是保险为好。

    郑嬷嬷不知道老大夫具体想的什么,但他的心思,她大概是能摸得准的,这老大夫瞧着就是滴水不漏的人,他既然敢断言姑娘有六七成的可能是怀孕了,那实际上就至少有七八成,她再结合姑娘近来的性情习惯,心里头更是有数了。

    不过郑嬷嬷处事老练,掩下了心头的狂喜,有条不紊的咨询了一番,又亲自塞了个数额大的荷包给老大夫,明里暗里叮嘱他保密,今日之事谁都不能透露。

    老大夫一派正气的笑道:“贵府对丫鬟真好,丫鬟有事也如此及时的请大夫。”

    “可不是,这丫鬟刚成亲不久,还是我们王爷王妃亲自做的媒,她如今怀孕了,王爷和王妃也高兴。”

    郑嬷嬷解释了一通,见老大夫了然的神色,这才放心了。

    睿王妃底下嫁了人的丫鬟怀孕,跟睿王的通房丫鬟怀孕,这两个消息虽然对他们没什么实际影响,可郑嬷嬷就怕怀孕的姑娘多想。

    郑嬷嬷贴身照顾简珞瑶,自然知道她近来情绪起伏大,先还以为是王爷离京的缘故,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怀孕。为了保险起见,不给自家姑娘添堵,郑嬷嬷还是耐着性子暗示了老大夫一通,这才交代了小厮,要亲自将老大夫送回家。

    两辈子第一回怀孕,简珞瑶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情,自有人把她当国宝供着,郑嬷嬷等人如今对简珞瑶,那真真叫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珞瑶走个路都恨不得三个人扶着。

    以前还劝简珞瑶出门散步的郑嬷嬷,这会儿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希望她老实在屋子里待着了。

    “姑娘,这外边天冷,风大,还没太阳,您出去万一受了寒回来,肚子里的小皇孙如何受得了?”

    简珞瑶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随口道:“什么小皇孙,人大夫都说了,未必就真怀上了,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反倒不好。”

    “姑娘瞎说什么,您这些日子嗜睡,食欲又比以往大,明显就是怀上小皇孙了。”郑嬷嬷紧张的否定到了简珞瑶的话,嘴里又念念叨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简珞瑶:……

    郑嬷嬷都紧张的开始胡言乱语。罢了,她就不提醒郑嬷嬷。

    不过对于外出,简珞瑶还是据理力争,“大嫂怀了孕,祖母她们时常叫她多出去走动,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我的姑娘啊,您这还没满三个月,胎都没坐稳,小皇孙还脆弱着呢,所以需要好生将养,大少奶奶那是月份大了,如今多走动,一来锻炼肚子里的小少爷,二来以后生产的时候,也会更顺利一些。”郑嬷嬷哭笑不得,“姑娘怎么连这都不清楚。”

    简珞瑶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是不清楚,是她没想到这一层,以为郑嬷嬷要把当活菩萨供到生完孩子。

    也有可能是一孕傻三年。

    郑嬷嬷另有忧虑,她想了想,道:“姑娘,您这多半是怀上了,有许多忌讳,单奴婢也记不了这么多,倒不如改日请太太她们过府?”

    简珞瑶这回智商上线了,摇头道:“这还没有确诊,请了娘过来,难免叫人怀疑,反倒不美。”

    郑嬷嬷想想也是,道:“安王妃她们都费劲心思将消息瞒过三个月后,诚王妃就更加厉害了,玩了一出障眼法,禁足出来后胎儿都快四个月了,她们小心成这样,自是因为有她们的害怕之处,咱们没经历过,以前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还是小心为妙,毕竟王爷不在。”

    说到这里,郑嬷嬷想叹气了,怎么偏偏姑娘怀孕的时候,王爷南下办差了,这还不知何时能回来,真真是苦了姑娘,要一个人撑着。她们底下的人照顾再精心,跟王爷在仍是不一样的。

    简珞瑶没注意到郑嬷嬷心疼的眼神,她沉吟了会儿,道:“虽说不好叫娘过来,去问问母妃还是使得的。”

    郑嬷嬷眼睛一亮,点头道:“姑娘入宫每回都要去淑妃娘娘那儿,即便是坐会儿就走,也能说上几句话,旁的人倒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说罢,郑嬷嬷又有些迟疑,“只是昭阳宫也不见得干净,淑妃娘娘若没像上一回那般叫姑娘到寝宫里去,那便也是一堵透风的墙了。”

    简珞瑶轻笑:“那下回进了宫,嬷嬷先找个机会暗示王姑姑罢。”

    正说着,红云从外边拿了封信过来,笑道:“姑娘,王爷的信到了。”

    简珞瑶一面伸手接过,一面道:“不是叫你去休息了吗?”

    “大夫说奴婢身子骨好,做些轻活不打紧。”

    郑嬷嬷也笑道:“府里这么多人,也不缺你一个干活的,你还是回屋好好养胎。”

    都说小人儿命里带福,郑嬷嬷也觉得自家姑娘忽然这个时候怀孕,指不定就是红云肚子里的小家伙带来的喜气,更是个好兆头,如今她对红云这胎的重视,仅仅只次于对简珞瑶的。

    因而见简珞瑶免了红云的活,叫她回去养胎,郑嬷嬷非但没有意见,更是头一个响应。

    反倒是红云,光拿着月银不干活,她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再有姑娘对自己如此照顾,她也想力所能及的为姑娘多做一些。

    思及此,红云抿了抿唇,笑道:“奴婢就在这儿守着姑娘,也沾沾小皇孙的喜气。”

    郑嬷嬷闻言倒是眉开眼笑起来,道:“若是红云这胎也是个儿子,咱们小皇孙日后就有玩伴了。”

    其实郑嬷嬷对红云这胎如此上心,更有一点是想让她养好身子,日后给小皇孙当奶娘。

    姑娘怀孕的消息日后爆出来,还指不定多少人盯着,内务府准备的人,不一定安全,郑嬷嬷信任的还是自家调/教的这四个丫鬟,一来郑嬷嬷对她们的为人有信心,二来几个丫鬟都是家生子,全家捏在手里,也不会轻易被收买。

    因此红云怀孕,郑嬷嬷真真是庆幸的,从现在开始调养身子,只要奶/水足,红云奶小皇孙和自个儿孩子并不成问题。

    即便是红云奶不了小皇孙,她当小皇孙的奶娘,盯着其他养娘,也是叫人放心的,以后小皇孙断奶了,其他奶娘都打发掉,照例叫红云带着,起码不怕那有些人故意叫小皇孙养成二世祖。

    简珞瑶倒不知道,郑嬷嬷这一句话,已经把她孩子未来的口粮和教育问题,都考虑进去了,她正看着手中的信,嘴角抿起一丝笑意,白露笑嘻嘻的问:“姑娘可要备纸?”

    “不了,晚上再回信罢。”简珞瑶摆摆手,“还没想好写什么。”

    她其实是在纠结要不要立即告诉萧长风。

    在这个时代来说,萧长风年纪不小了,正是想要抱儿子的时候,之前安王妃诚王府的人接连怀孕,萧长风虽嘴上安慰她不急,她却瞧得出来他心头不是不羡慕的,这会儿在外边想必也知道了诚王妃怀孕的消息,还指不定心情怎么复杂呢。

    当然从简珞瑶自身来说,她也希望头一个跟爱人分享这个激动的好消息,但顾虑也有两点。

    一是还没有确诊,怕萧长风空欢喜一场——即使这个概率很小。

    二是萧长风毕竟在出差,公事要紧,这边要是知道她可能怀孕了,依着京里不安定的情形,他势必要分出心神担心她。虽说简珞瑶骨子里是小女人,享受萧长风关心呵护,可也知道这不是萧长风分神的时候。

    想了大半日,到夜间回信的时候,简珞瑶还是没提怀孕的事,只说等他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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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入宫,简珞瑶是带着萧长风送来的药材入宫的,给太后准备的是制成的药丸,萧长风在信里说已经叫人试过了,药效不一。

    简珞瑶便没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太后,索性太后每回都要留她下来说几句话,私下送,倒比当着所有的人面刷好感度这种行为,更家妥帖一些。

    反正简珞瑶要刷的只是太后和圣人的好感度,跟其他人没关系。只要药效有用,圣人早晚会知道他儿子媳妇的孝心。

    “你这孩子也真是,老三出去是办正事,你叫他花心思去寻这个,岂不是耽误了正事。”太后亲自从岑姑姑手中接过锦盒,嘴上有些嗔怪,面上却笑意盈盈。

    简珞瑶便也笑道:“正事重要,皇祖母的身子也重要,孙媳妇也没指望王爷一定能寻到灵丹妙药,治好皇祖母的病,可王爷正巧在外边,万一有这个机缘呢,您说是不是?”

    不等太后回答,简珞瑶又道:“再说了,王爷的孝心皇祖母是清楚的,他若知道您受病痛折磨,孙媳妇却隐而不说,日后回来还指不定怎么怪孙媳妇呢。”

    太后一只手拉过简珞瑶,拍了拍,欣慰道:“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简珞瑶抿了抿唇,又道:“对了皇祖母,这药虽然王爷找了好些人试过,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想来针对体质而言,咱们还是先请太医来瞧过之后再服用罢。”

    太后却道:“你们一片孝心,哀家又不是不放心,叫什么太医。”

    “孙媳妇知道皇祖母信任我们,可这入口的东西,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且不提一些注意事项,相克之物,咱们都不清楚,再说这用量,不同的人想必也是不一样的。”

    岑姑姑在一旁点头道:“奴婢觉得睿王妃说得在理。”

    在她们的坚持下,太后这才让人去请了太医来,太医检查后,太后用温水服用了一颗药丸,简珞瑶笑道:“若真管用,孙媳妇回去便给王爷写信,叫他多备些药丸带回来,最好把那方子也一并找齐了,日后也派得上用场。”

    太后睨了简珞瑶一眼,“你这孩子倒真是不忌讳,那驿差往来是为递公文,你们倒好,把人家当鸿雁传书了,也不避着点,不怕有人去你父皇那儿参一本?”

    太后说这话时眼底还带着笑意,看起来更是像是调侃而不是教训。

    简珞瑶却换上了心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孙媳跟王爷写信,为何连这也要去父皇跟前参一本?”

    “总有些心思狭隘的,见不得别人好,总爱到处使坏。”太后说着微微一笑,脸上说不出的讽刺。

    简珞瑶嫁给萧长风这么久,虽说听人提过太后年轻时多雷厉风行,可每回在她们跟前,太后都是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样儿。

    即便是出言教训元贵妃的时候,太后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简珞瑶还从未见过她这么严肃甚至近乎尖锐的样子,一时有些愣住。

    太后旋即又笑了,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笑道道:“不怕啊,改明儿真有人去你父皇那儿告状,皇祖母定为你们说话,这小夫妻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碍着谁了,咱们皇家子孙,还使唤不动几个驿差不成了?”

    简珞瑶却红了脸颊,抗议道:“皇祖母又打趣孙媳妇,那孙媳妇可不给王爷写信了。”

    “你不写信,谁去叫老三给哀家寻药?”太后笑道,“罢了,皇祖母不打趣你,都成亲这般久了,脸皮还是这么薄。”

    “皇祖母今儿还能取笑孙媳妇,可见身子快大好了。”

    “是老三寻的药好。”

    “皇祖母刚用药呢,又不是灵丹妙药,哪能好这么快?您又哄孙媳妇。”简珞瑶说罢,旋即又兴致勃勃的笑道,“不过皇祖母身子大好了,下回孙媳妇来请安,就能陪皇祖母摸几把牌了。”

    太后朝岑姑姑笑道:“你瞧瞧这鬼灵精的,想找牌搭子,说得倒是好听。”

    岑姑姑却笑道:“主子日后身子大好了,确实可叫睿王妃陪您打发时间。”

    “日后再看罢,哀家现在这把老骨头,是折腾不动了。”

    又说了会儿话,简珞瑶才道:“瞧着也快到皇祖母休息的时辰了,孙媳妇就不耽搁皇祖母歇息,先行告退了。”

    太后却拉了简珞瑶一把,转头冲岑姑姑道:“哀家记得还有一副血玉镯子,并血玉磨的珠子坠子?”

    岑姑姑点头道:“是呢,还是主子您册封的时候,太皇太后赏给您的,近些年您没戴,奴婢便好生收起来了。”

    “人老了,戴那么好的东西也衬不出来,倒是瑶丫头颜色鲜嫩,正适合戴。”

    岑姑姑点头道:“奴婢去取过来。”

    简珞瑶连连摇头:“那般珍贵的东西,皇祖母自个儿留着罢了,给孙媳妇了那不是埋汰吗?”

    “这话哀家就不爱听了,你是皇家的媳妇,这身份配不上什么好东西了?”

    正说着,岑姑姑已经小心翼翼的捧了一个锦盒出来,“主子,整副血玉的首饰都在这儿了。”

    “打开看看。”

    岑姑姑依言打开盖子,简珞瑶眼底顿时满目的红,血玉当真是红似血,晶莹剔透,红得诡异又妖艳,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太后将拇指宽的血玉手镯拿起来,不由分说往简珞瑶腕上套。

    简珞瑶想回避过去,却架不住手被太后拉住,冰凉的玉镯子一下滑到她的手腕上。

    雪白的肌肤和血红的镯子,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太后见状,当即笑了:“哀家就说你戴得出来,别取下来了,就这么戴着罢,另外几对珠子坠子,也一并带回去,反正留在哀家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岑姑姑也在一旁笑道:“睿王妃戴这镯子,倒让奴婢想起来主子年轻的时候了。”

    “一晃眼,都过去几十年了。”太后抿了抿唇,眼底有着怀念。

    太后态度是真的很随意,更有些长辈对小辈的照拂和疼爱,简珞瑶便没有拒绝,只抚着手镯笑道:“皇祖母这笔买卖可是亏了,王爷给您寻的药,哪有这副镯子珍贵。”

    “你个丫头,算到哀家头上了。”太后食指轻轻戳了戳简珞瑶的额头,随后又笑道,“行了,去给你母妃请个安,早些回去罢。”

    “那孙媳就先告退了,过几日再来看皇祖母。”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简珞瑶便出了慈宁宫。

    郑嬷嬷在简珞瑶身旁低声问:“姑娘,太后娘娘叫您早些离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简珞瑶摇了摇头,笑道:“甭管有意无意,皇祖母总归不会害我。”

    “那倒是。”郑嬷嬷笑道,“这血玉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最是养人,太后娘娘赏给您,可见待您越来越疼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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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可算是过来了。”王姑姑在门口,瞧见简珞瑶过来,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皇祖母今儿精神头不错,便多待了会。”简珞瑶意有所指的笑道,“保不齐下回入宫,就能陪皇祖母摸几把牌了。”

    王姑姑闻言,眼底染上一丝喜意,王妃这话,便是暗示太后很满意殿下送的药丸了。

    入了淑妃的寝宫,简珞瑶刚请完安,落了座,便听到淑妃问:“听说太后今儿召了太医,怎么了?”

    “回母妃,是王爷寻的药,儿媳怕皇祖母不适合用,便请了太医过来看。”简珞瑶笑道,“皇祖母今儿身子骨倒还好。”

    “那就好。”淑妃漫不经心的问,“太后可用了药?”

    “已经用了。”简珞瑶说着,对旁边的王姑姑道,“近来胃口不好,不爱喝茶,还请姑姑给我倒杯热水来。”

    简珞瑶抬手的时候,袖子往下滑,露出腕上的血玉镯子,淑妃瞥了一眼,倒有几分兴味的样子,挑眉问:“这镯子哪来的?”

    “方才皇祖母送儿媳的。”简珞瑶说着,一边伸手要将手镯退下来,“母妃若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淑妃却摆了摆手,“本宫还不至于埋汰成这样,向儿媳妇要东西。”

    简珞瑶知道淑妃不爱跟人废话,说不要就是不要,便不给她推辞,将退下的镯子又戴了回去,笑道:“母妃自来眼界高,儿媳这儿难得有您看上的东西,只是想孝敬母妃罢了。”

    “既是太后给你的,你好生收着便是。”

    “是。”

    王姑姑听了简珞瑶要热水,看了看她,眼底有些犹疑,嘴上却十分麻利的应了,亲自去旁边的茶几上倒热水,这会儿将水递到简珞瑶跟前时,才关切的问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可叫了太医?”

    “太医倒没来得及叫,不过从外边叫了个老大夫。”简珞瑶一面接过杯子,一面抚上自己的肚子,嘴角含了一丝笑意。

    王姑姑先就往这方面怀疑,她确实没听说过有谁身体不适是不能喝茶的——除非怀孕。

    如今瞧着简珞瑶含笑抚着肚子,暗示意味十足的样子,王姑姑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惊喜,连连问:“大夫如何说,王妃可是有喜了?”

    原本正漫不经心逗弄着雪儿的淑妃,只听到王姑姑的问题,还没见简珞瑶回答,却已然将视线转到了简珞瑶身上,身子也不自觉的坐直了,正等着听简珞瑶的答案。

    “大夫说日子还浅,只六七成把握,我这心里头也没数。”

    简珞瑶的话刚落音,软榻上的雪儿冷不丁叫了一声,淑妃却没有理,只是松开手,通体雪白的波斯猫便从榻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猫步离开了。

    淑妃目光只盯着简珞瑶的肚子,没吭声。

    王姑姑却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忙收了激动的心情,跟着问:“大夫瞧得出多久了吗?还需要多久能够确定?”

    “前几日大夫诊脉时,说的是一月有余,至多不超过一个半月,不过我琢磨着,不满两个月应该是瞧不出来的罢。”

    淑妃冷不丁的开口:“未必。”

    简珞瑶抬眼看过去,问道:“母妃可是知道有那医术精湛的大夫?”

    淑妃却没有回答简珞瑶的问题,反而问道:“这事你可告诉了你娘家?”

    简珞瑶摇头道:“并未告知,儿媳心里头也没底,只等着今日入宫,找母妃问个章程。”

    “先别提了,等瑱儿回来,叫他陪你去一趟简府便是。”许是因为简珞瑶怀孕,淑妃语气缓和许多,又问,“那个大夫可还可靠?”

    “以前郑嬷嬷生病,也是叫的这个老大夫,瞧着嘴巴倒严实,且那日是因着儿媳屋里配人了的丫鬟病了,大夫过来一看原来是有喜了,儿媳临时起意叫他给我也诊一诊,隔着屏风,老大夫想来也不能确定一定是儿媳。”

    淑妃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瑱儿不在,本宫在宫里,也照拂不到你,这事能捂着便捂着,虽说前头有个诚王妃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也不能保证就没人盯着你。”

    “儿媳也是这么想的。”

    见简珞瑶一脸郑重,淑妃反倒又笑了笑,道:“本宫这孙儿倒是会挑日子,这会儿瑱儿不在京里,那些个心思深的都盯着远在南边的瑱儿去了,京里头又有诚王妃怀孕在前,太后上回警告了一通,可不单单是护着诚王妃,她老人家是要护着皇家的血脉,本宫的孙儿自然也在其中。”

    王姑姑也笑了:“照主子这么说,咱们的小皇孙真真是机灵呢,太后娘娘那番话可就是护身符了,心狠手辣如长春宫那位,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以,王妃只需如往常一般,不引人注意,平安熬过这三个月便不成问题。”

    淑妃抿了抿唇,又看向简珞瑶道:“你这几日去一趟安宁侯府。”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谢母妃提点,待会儿回了府,儿媳就给安宁侯府递帖子。”

    “用不着递帖子,自家亲戚,随意些便是。”

    简珞瑶想了想,明白了淑妃的意思,以往她去安宁侯府都会提前递帖子,这回不递帖子便去,旁人保不齐就往淑妃身上去想了。

    毕竟她今儿刚见完淑妃回去,连帖子都来不及递,第二日就往匆匆安宁侯府去,想必是得了淑妃的吩咐。

    如此一来,倒无人往她自己身上去想。

    简珞瑶点头应了,笑道:“还是母妃想得周到。”

    淑妃勾了勾唇,看了王姑姑一眼:“什么时辰了?”

    王姑姑回道:“回主子,离睿王妃进来,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简珞瑶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儿媳也该回去了。”

    淑妃摆了摆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有喜了,平日里穿戴也经心些,有些东西珍贵归珍贵,兆头可委实算不得好。”

    听了淑妃这番话,简珞瑶不知为何,第一反应便低头扫了眼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忙道:“儿媳知晓了。”

    王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着简珞瑶起身行礼的动作,忍住要上前搀扶她的手,见简珞瑶行完礼,忙道:“奴婢送您。”

    王姑姑一路送了简珞瑶到昭阳宫门口,又目送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了院子,一踏进昭阳宫内殿,王姑姑的嘴角再忍不住扬起来,迈着轻快的脚步,踏进了淑妃的寝宫,朝淑妃福了福身。

    “人走了?”

    “这会儿应该快到宫门口了。”王姑姑笑盈盈的回道,“王妃这好消息来得真真是时候,只可惜殿下不在京里,他要是知道王妃有喜了,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说到这个,淑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道:“一时忘了问她,可否给瑱儿写了信告知此事。”

    “奴婢送王妃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王妃说还没呢,不想叫殿下分心,宁愿等到待殿下办完差再说。”

    淑妃“唔”了一声,半响后才道:“还算有些懂事,本宫以为照她的性子,怕是要迫不及待的告诉瑱儿了。”淑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一贯的高冷,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关于这一点,她还真有些瞧不上这个儿媳妇,小门小户出来的,多少带了些小家子气,往常粘着瑱儿也就罢了,瑱儿南下办差,这信仍是一封一封往南下去,半点不知体谅瑱儿公务繁忙。

    不过瑱儿自个乐意,夫妻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再瞧不过眼,也不至于在这事上指手画脚,只是对这位儿媳妇的不满,毫不遮掩罢了。

    王姑姑却抿了抿嘴角,笑了,主子前儿还说起殿下,有了媳妇忘了娘。哪里是真瞧不惯王妃,分明是不满于王爷只日日给王妃寄信,自家主子这儿却只有只言片语,主子自然不高兴了。

    不过王姑姑也不点破,只是笑道:“奴婢觉得王妃如今不过是年轻,该懂的分寸却一点不少,只要大面上不错,主子您这个婆婆就当得轻松了。”

    “轻松什么。”淑妃瞥了王姑姑一眼,“瑱儿不在,简氏又是个叫人不放心的,到瑱儿回京前,还指不定要本宫操多少心呢。”

    “那可是主子的亲孙子,您不操心谁操心?”

    “也是。”淑妃也终于人不租户,嘴角泄露了一丝笑意,“本宫也就操劳这两个月,等瑱儿回来,本宫就万事不理了。”

    王姑姑见自家主子笑意盈盈的样子,可见是心情极好的,便小心替简珞瑶说和:“奴婢瞧着王妃是个难得的清醒人呢,知道殿下不在,只有主子您可以依靠了,连娘家都瞒了,只等着听您的叮嘱,可见心里头对您亲近着呢。”

    “嫁鸡随鸡,她嫁给本宫的儿子,不亲近本宫,还想亲近谁?”淑妃说到这个,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宫倒真低估了太后对她的喜爱程度,这血玉镯子价值连城,太后这一块尤为珍贵,成色剔透,毫无瑕疵,皇后当年册封,太后都没赏下去,这会儿却不声不响的给了她。”

    “也就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才叫用心呢。”王姑姑一句话点明了重点,比之太后对简珞瑶浮于表面的回护,现在倒是有些真心爱护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