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心生毒计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沈千染担心赐儿一路车马劳顿,就辞别母亲,回到自已的院子。宁常安担心沈千染多了个赐儿,恐她和水玉两人照顾不过来,便叫水月从此跟着沈千染。

    这一路上,楼台亭阁修建了三四座,花园中栽了不少奇花异草,不停有丫环婆子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

    唯进了自已的院子,发现和三年前她走时差不多,尤其是她的寝房,除了换了新的窗帘,其它的连妆台上,她临走时搁在一边的剪子也是放在原地。书案边,走之前看的书还翻在那一页搁在案桌中央,只是边上多了一瓶新采的桃花。

    沈千染纤白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尘不染的书桌,心头微微触疼。

    “这是老爷交代的,她说二小姐迟早有一天会回家,这里天天有专人打扫,被子也是三天换一次,就和小姐在时一样。”水月推开房门,两人走到后院中,沈千染一眼看到这里依然四季花香。

    “二小姐走后,老夫人本想把笼月派去侍候钟亚楠,夫人担心笼月会吃亏,悄悄地给了笼月一笔钱,让她的家人赎了出去。去年,奴婢曾在街头遇过她一回,听她说已经嫁了,过得很不错,只是心里头一直挂念着二小姐!”

    宁天赐从母亲的怀里探出半个头,细声细气地炫耀,“赐儿记得笼月阿姨,玉姨说她最爱哭鼻子,没有赐儿勇敢!”

    沈千染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夸道,“呀……我们家的小天赐是最了不得的,也是最乖乖的。现在,娘亲给赐儿洗澡,洗了就乖乖去睡觉,睡醒了,就让月姨说故事好不好呀?”

    小家伙马上往娘亲的腋窝里头扎去,口里娇声娇气地念,“赐儿睡着了,赐儿睡着了……”念了几句,抬起头,歪着小脑袋笑盈盈地报告,“娘亲,娘亲,赐儿睡醒喽!”

    水月忍不住又想伸出手捏小家伙的脸,看到小家伙条件反射般地用小手护住脸盘,琉璃眸中闪着小小的戒备,忍了忍,笑道,“小姐,奴婢去准备热水。”

    水玉道,“我也得去收拾收拾,刚找了一车赐儿的东西,我已经叫他们搬了过来,也不知有什么落下了没。我去看看!”

    沈千染先帮宁天赐洗澡,小天赐累了几天,洗澡时还能玩得不亦乐乎,可擦干身子后一沾娘亲的怀抱,就开始晃头晃脑地想睡,沈千染把儿子贴身熨着一起躺在床上,直到感觉赐儿的呼吸变沉了,方轻悄悄地起身,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的前额,轻轻放下维帐,走出了寝房。

    水月正端着一盘爆炒腰子上来,看到沈千染便道,“方才广嬷嬷差人来说,今儿皇上在宫里头摆宴,老爷和公子要大半夜方能回府。担心二小姐一路车马劳顿辛苦,吩吩小姐先歇了,明儿再叙不迟!”

    沈千染轻叹,“这些年,我爹还是常住宫里头?”

    “逢初一十五有回府,平常不是在宫里,就是被皇上差去地方查户税。老爷几次想辞官,老夫人死活不肯。骂老爷没出息。”水月摇摇首道,“骂完老爷就开始训夫人,后来老爷也不敢再提了。”

    沈千染听了,心里沉甸甸的,也不愿再打听这些事。

    没过多久,水月已经煮了几道菜,水玉兴匆匆地说要去行装里头找一瓶上好的女儿红,顺便去把水觅也喊来,几个姐妹痛痛快快地喝一杯,

    沈千染坐了下来,接过水月奉上来的新茶,拨弄着茶盖问,“申茹去了农庄,那四姨娘呢?”她回沈府,以四姨娘的性格,竟然不出来嚷几句,看来,一定是给瑞安打发了。

    水月一听,忍俊不禁,轻声笑出来,“这事说了二小姐还不信,公主下嫁时,最看不惯的就是四姨娘成日在院子里拨了嗓门在唱,又妒她年轻,就寻了个错打发她走。”

    “是不是说她多年无出,要把她谴到庵子里头清修?”那些年,沈老夫人不是没想过打发她走,可也寻不到她的错处。四姨娘小错不断,但大错从不犯。若真想撵走她,也就这个理由了。

    水月点点头,接着道,“可那四姨娘不乐意,把事情闹开了,最后闹出来,四姨娘嫁给老爷这么多年,还是个黄花闺女。”

    “啊?”沈千染难以置信,据她开始记事以来,父亲都是在四姨娘房里渡过的,四姨娘怎么会是黄花闺女?

    “这事,老夫人是最气的,只差要活剥了四姨娘的皮。老夫人骂四姨娘胡诌,显然是陷害老爷的名声,外头的人还以为老爷不能……”水月语气一窒,虽是江湖女子无所禁忌,但到底是未出阁的,也不好意思说出那词,沈千染亦红了脸,细声问,“接着呢?”

    “老夫人请来了稳婆,结果一查,真的是黄花闺女。老夫人没?p>

    妨耍缓玫壤弦馗晃剩胖溃庑┠辏弦垢龆济慌龉囊棠铩@戏蛉说P恼馐履值谜錾蚋谎彰妫鸵宋迩Я揭痈囊棠锘丶蚁缌硌盎榕淞恕!?p>

    “以斑窥豹,看那瑞安公主的寡妇脸色,指不定老爷到现在也没碰过她。”水觅边走进来边笑着,“累得得老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逼着老爷上公主的房里,她老人家摆了个长榻在门外守夜!”

    “这怎么说?”提了一壶洒的水玉刚好听到,忙好奇地凑了上去。这事还真新鲜。

    “公主下嫁后,老爷就是不肯圆房!”水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句。

    沈千染瞬时明白,这事,沈老夫人确实做得出。

    “这一年来,老夫人精神头可足了,莫说这春秋两季,就是大冬夜晚上,也烧了几十盆碳火在那里守着,哪怕老爷阳奉阴违,半夜里从瑞安房里出来,去了夫人房里。成日念叨着,说非得让老爷和公主生一个孙子给她抱!”

    若瑞安真生个儿子,那对老夫人而言就不同了,那可是沾了皇家的血脉的种。

    “我们知道内情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婆守了几十年寡,学会听壁角了!”水觅性情豪爽,毫不禁忌地嘲笑着。她侍候宁常安这么多年,很不满老夫人。

    “听壁角……”沈千染皓眼微眯,嘴角渐渐上挑,眸中精毕历现,近乎自言自语地一句,“也难为她老人家了……”

    傍晚,沈千染刚用完膳帮着水玉水月一起收拾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外头远远地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阿染,阿染,快出来……快出来让兄长看看……”

    “大哥……”沈千染瞬时惊喜交加,冲了出去,远远的看见沈逸辰一身戎装朝她奔来。

    “大哥!”泪瞬时弥漫双眼,沈千染拨足朝沈逸辰奔去,如年幼时,扑入了兄长的怀中。

    沈逸辰哈哈大笑,声音清透而有力,他一把将妹妹叉着腰腾空抱起原地转了几圈,口中直嚷,“阿染阿染,你终于回来了!”

    站定相望时,两人神情都闪着兴奋的艳红,尤其是沈千染,双眼熠熠流光,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惊艳!

    沈逸辰瞬时想起彼时那个苍黄弱小的妹妹,鼻头一酸,猛地将妹妹抱进怀中,轻抚她后背的长发叹着,“阿染,阿染,阿染……这些年,大哥想你都想坏了,尤其是第一年,大哥一想到你一个弱女子离家背井的,大哥心里就跟尖刀在剐一样疼。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一年是怎么熬过来。好在舅父那有了你消息,大哥也不敢声张,只敢跟爹娘说一声,你过得很好很平安,有舅父照顾着你。你身上的毒也治好了。”

    “大哥,我刚刚才不哭,你别再弄我哭!”沈千染喜极而泣,泪眼汪汪地打量着英礀焕发的兄长,“倒是大哥变了好多。我听娘说,你随三皇子去西北打战打了一年。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是的,如今哥哥已升任禁军都统。阿染,你也变得开朗!”沈逸辰抚了抚妹妹的头发,展颜笑道,“怎么办呢,这么漂亮的妹妹,做哥哥的得添多少的心思帮你挡着那些狂蜂浪蝶!”

    “哥,你现在连说话的口气都不同,以前你可是斯斯文文的模样!”

    “哎,不得不变呀,混在行武中,要是挂着一副病书生的模样,一定给那些小士兵口水淹死。”沈逸辰突然挑眉道,“天赐呢,我听舅父说了,抱来给兄长看看!”

    “赐儿在这……”身后,梨花树下,一个小脑袋从树干后探了出来,一双琉琉色的大眼睛骨碌碌不停打量着沈逸辰,那小神情分明还是戒备。

    “赐儿,娘不是跟你提过,你有一个舅舅么?”沈千染走过去,温柔地牵起儿子的小手。

    “舅舅……”小家伙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沈逸辰,带着迷糊的神情对沈千染说,“可是,舅舅怎么和赐儿心里装的不一样呢?”

    沈逸辰上前一步,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着,柔声问,“那小天赐心里装的舅舅是什么样的呢?”

    小家伙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往后一站,一手负身后,一手作摇着扇子的模样,转着小脑袋做酸秀才的模样,惹得兄妹俩哈哈大笑。

    沈逸辰轻轻刮了小家伙的鼻头,逗趣道,“原来在我们小天赐的心中,舅舅是这般腐酸的模样,给舅舅说说,是不是你娘亲教你的?”

    “才不是!”沈千染眨着眼轻轻辩解一句,“我只跟赐儿说,他的舅舅熟读经书,是个满腹经伦的书生。”

    小家伙兴奋地抬头,“对哟,对哟,娘说赐儿的先生熟读经书

    ,满腹经伦,先生常常就是这样子呀。”

    兄妹两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阿染,哥哥是和人暂时换了轮值跑出来,今晚宫中皇上请宴,哥哥必需得回去了。”沈逸辰神色微微一谨,淡淡道,“宫里头这几天事多,爹要出来一趟很难,可能一时也见不上,不过,哥哥会将你的情况带给爹爹。阿染你也要多保重,在家里要多添点心思,如今这个家不是以前的沈家了。如果可以,你还是搬到舅父那住。”

    “哥,这是沈家,我凭什么搬出去,让她们群魔乱舞?要走也是她们走。哥,你有空多劝劝爹,让他保重好身体。等阿染把他接出来!”她知道自已一旦平安归来,就会刺痛某人的神经,爹的日子将更不好过。

    沈逸辰摇首道,“阿染,你什么也不用做,照顾好赐儿便是,相信兄长,兄长很快就能解决,不会太久的!”

    沈千染也不说什么,只瞧着兄长笑着。

    沈宅朝颜阁是瑞安公主下嫁后,陆陆续续新建起来的楼阁,楼台临水,楼高三层,建筑的风格与宫中相近,远看大气非凡,近看就算是一个飞檐,一个窗棂都雕满了各形各色的花鸟动物。

    钟亚楠自回到房后,就嘟着一张嘴不理瑞安,表示对母亲的强烈不满。

    瑞安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她,到了寝房后,就到妆台下找出一个盒子,翻着一本帐簿,反反复复地细念着,眉间越蹙越深,已浑然不记得女儿还委屈地坐在一旁。

    “娘亲……”钟亚楠终于沉不住气,站起身,走到瑞安公主的身边,拉了她的手臂,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瑞安的深锁的眉峰来不及散去,略带着阴沉的模样让钟亚楠微微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再撒娇,轻声疑问道,“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瑞安摇了摇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看了一些旧东西,太入迷了。对了,你刚叫我有什么事?”

    钟亚楠这下安了心,女儿家的娇气又上来,瞬时眼圈儿一红,负气道,“娘,我瞧您现在心思都不在女儿身上了,女儿都被人欺上头了,你还问女儿有什么事!”

    瑞安轻轻摇首道,“你要是有你大姐一半的智慧,你今天就不会给那丫头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楠儿,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记得,凡事学会先看着清楚形势,不要总是象愣头青一样冲了出去,结果凭白给人添笑话。”

    “女儿是气不过,还不是因为那丫头说话咄咄逼人!”钟亚楠满脸阴霾,柳眉紧蹙,挨着瑞安公主的身边坐下,“娘亲,您给女儿说说,有什么办法治治那丫头?女儿这口气顺不过!”

    瑞安渀若未闻,她目视窗外枝头上的一只雀儿,眸中转过一丝丝阴暗晦涩,近似自语道,“她那张脸,可真象宁常安!”

    钟亚楠没明白瑞安话中之意,但她被母亲脸上少见的阴狠之色惊住,竟不敢再开口纠缠着母亲。

    她是父皇不受宠的女儿,当年她一眼看上新科状元,含羞带怯地跑去向父皇恳求时,父皇明明一开始首肯。

    但知道沈越山与宁家的嫡女两情相悦后,不顾对她的承诺,竟给下旨给他们二人赐婚,那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瑞安公主为了沈越山,伏低做小地给沈老夫人端茶送水。

    她成了京城里最豪华的一个笑话。

    每次回忆起这一段往事,就如有一把锈钝的铁器,一点一点地磨进她的心,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窗外的双瞳散漫,端庄的秀颜尽褪了颜色。

    爱是什么,如果少女时期对沈越山是一见钟情,那隔了近二十年,连骨头都开始变碎,何况是一颗心?

    她不顾钟家的反对,答应了皇兄的提议,下嫁沈家,只想要狠狠地把当年所受的污辱报复回给宁常安。

    可是,沈越山一如二十年前的固执,既使那人已白发苍苍,他还是不肯多看自已一眼。

    “公主……公主殿下……”近侍宫女秋霜匆匆而进,眼里闪着兴奋,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对母女情绪的异常,因为此时,她满脑子想到的是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什么事,大声嚷嚷的,烦不烦呀!”钟亚楠没好气地上前踢了她一脚。

    秋霜冷不防挨了一脚,痛叫一声,这才发现瑞安公主的神情有些异常。她一边揉着脚一边想,究竟要不要把听到的告诉公主。突然斜眼看到妆台边的帐薄,心里顿时了然公主愁为何事。

    她忍着痛上前,压低声线道,“公主,刚奴婢听到一个重要的消息,忙赶着来汇报。”

    “什么消息?”瑞安兴趣缺缺地转过首,扫了她一眼。

    “刚才奴婢听打扫后院的竹珍丫环说,今早,沈家二小姐回府了,她的那个贴身丫环水玉,让百多个壮丁抬着好多好多的大箱子进来,她粗粗算了一下,足有百来箱。”

    瑞安公主冷哼了一声,“要是装了三年的破衣服,四季要用的东西,主子奴才的一起放,也该有五六十箱了,谁希罕!”

    秋霜急着连连摇首,道,“关健是有两个壮丁没抬好,结果打翻了,哇,那一整箱的珍珠玛瑙玉器环佩什么的,散了一地,当时看到的人眼睛都直了,这得值多少银子。”

    瑞安听了心头乱跳,满恼子想,银子!银子!银子!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了。

    “娘,按说您现在是沈家的女主人,这沈千染是您的女儿,她都未出阁,这钱财按理是应该归您来管。”钟亚楠一听到珠宝,瞬时来了精神,这要是归了她,那她就能天天到她几个堂妹面前炫耀了,对,还有柳家的那个贱人,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仗着她的姑姑是贵妃,在她面前神气。

    “理是这样说,可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哪肯将这笔钱乖乖地交给本宫管?”

    “那总不能看着这笔钱由着那死丫头任意使?”钟亚楠眼睛一转,又道,“娘亲,您得舀出您当家主母的权利,蘀她保管好。要不然,这钱财易遭灾,要是引了什么盗贼什么,不是全家跟着她受罪么?”

    “就是,就是,您是公主,又是这家的当家人,什么事您不能作主呀,要是她敢不从,就论她一个不敬尊长之罪。”秋霜马上附合着。

    “遭贼遭什么贼?这刚回来露一下财,马上就遭贼,是家贼还是外贼?舀个这样的理由来蘀人家保管财物,这不是等着让人捉话柄么?你这么大了,还是一根筋,跟你大姐一比,简直是个绣花枕头!”

    钟亚楠马上变得垂头丧气,不满地道,“好好的,又干嘛舀我和大姐比。”又一想,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扯了扯瑞安的袖子,“娘,您赶紧想一想呀,要是迟了,也许这贱丫头把东西放到她舅父那,我们就别想了。”

    “你净是胡涂,没觉得这事透着怪异?这刚刚在老夫人房里提到宁家的钱,这回,她就如此露了财出来,好象太凑巧了些。这一切,谁知道是不是她挖的坑,敢情就是引着我们母女去跳。”

    “娘,您也太胆小了。”钟亚楠早听到珍珠玛瑙时就心痒痒的,若是字画什么的,她才不感兴趣,“您还是个公主呢,她一个丫头,胆子再大,还敢算计你不成?再说了,人会算计,那些个东西会算计么?你把这些珠宝放到身边,它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净胡说些什么!”瑞安嗔了一下女儿,心却跳漏了一拍,“下去吧,娘想眯个眼。”

    钟亚楠一脸失望地退了下去。

    瑞安现在哪有心情睡觉,如今她最缺的就是银子,宁家要是停了每个月给宁常安的那笔银子,那这个家就得马上缩衣节食了,否则不出三个月,老夫人就会发现她动了库房里的财物。

    她名下的七百里良田早在六年前就押给了郑州富户高家,而父皇当年赏赐的所谓的三百户税位于沙荒之地,那里一年到头,百姓连自已也养不活,何来银两交她?

    钟候死后,留下一笔银子给她,但她为了维护颜面,一直不肯减缩排场。举办各种宴会一年就要流掉多少银子。渐渐地,她也力不从心,那些朋友就开始与她渐行渐远。遇到了,面色虽好看,私下却嘲下她一个皇帝不受宠的女儿,又死了丈夫,说白了,就是个好看不中用的公主。

    那些年,连着钟亚楠也受了不少她堂妹的气。

    下嫁沈家,沈老夫人喜滋滋地把家交给她当,她故意推拖一番后,才知道,沈家看起来寒酸,原来就是个小金库。一开始,她也只想把沈家的家宅修膳一番,可后来发现,这样的大宅门没几个奴才丫环侍卫实在是撑不起场面,于是,人越养越多,而旧时的那些好友又开始慢慢地串门,宴席一多,钱也支得更快,如今的沈家库房,除了大件显眼的她没动,那些金银玉器的早已被她当得差不多了。

    沈老夫人一直以来,以为她是用自已的钱为沈府办事,加上她公主的身份,老夫人对她异常的放心。所以,对家里的开支从不过问。

    那一夜,瑞安几乎一夜无眠,通宵在苦苦思索,脑子里一会是密密麻麻帐薄上所列的透支,一会晃着那些真金白银。

    直到清晨,心里方有了清晰的打算,心想:这回,一定要让那一对母女殊途同归!

    心思一解,睡意袭来,马上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近午时,秋霜领着七八个丫环进来侍候,到梳头时,秋霜上前侍候,道,“公主,二小姐一大早去了大小姐府上。奴婢看她样子,好象很不高兴。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接二小姐回来?”

    “得了,她去了老大那边,还不是碰钉子,不到用晚上,自已就乖乖会回来。”瑞安心里暗叹,这女儿的性子如此急燥,又藏不住心思,她哪敢在她面前透半分的打算。

    “那丫头呢?”瑞安状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声。

    “和那房的一起出去,说是去看宁家的人。”秋霜极小心用辞,唯恐挑了瑞安的不悦。

    “这回老夫人没拦住。”瑞安冷笑,铜镜里是一张阴沉可怖的脸,平日里,宁常安就算出了自已的院子,沈老夫人也会给她摆脸色。

    “老夫人一脸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奴婢估计,昨日里沈家的二小姐说了那些话,沈老夫人气短了几分。”

    “没用的老家伙,得了,中午不用在这里摆膳,我去老太婆那。正好提点提点她该怎么为自已打算。”瑞安挑了白玉镶紫东珠簪子递给秋霜,“插在后面。”

    沈老夫人连午膳也吃不下,半撑在榻上恹恹的,鸣凤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规劝。

    沈老夫人心里越想越气,如今那丫头变个人似的回来,方才听广嬷嬷来报告,沈千染回来好象带了不少的金银财宝回来,是直接从后院进门,搬到自已的院中。

    老夫人气他连个跟长辈支会一声也没有,好象防着贼一样防着沈家,难道她一个长辈还会去吞了她的钱不成?

    如今,这二丫头长气势了,连那宁常安的底气也足,今儿居然不懂看她的脸色,坚持要出门露丑,这不是给她儿子丢脸么?

    都成什么残样了,还好意思走出大门!

    正恼怒着,突然听到外头,丫环婆子的问候之声交织成一片,就猜准是瑞安公主驾到。她从榻上坐起,鸣风忙上前帮着老夫人穿上鞋子,刚站起身,就听到?锵叮当的玉佩摇曳之声。

    瑞安一瞧桌上几乎没动的菜肴,笑着上前扶了老夫人一把,关心地问,“怎么,家里的厨子做得不合胃口?”

    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您这得保重自已的身体,来,让媳妇侍候您,多少得吃一些。”瑞安将老夫人扶到桌前坐下,自已站着,亲自舀了箸子,挑了些色泽看上去清淡些的菜装了几样,端到老夫人面前。

    “瑞安呀……”沈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叫她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我这心里可真不痛快!”

    “媳妇明白!”瑞安淡淡一笑,眸中有愁绪,“母亲,您这不是有我么?我这不是马上过来陪你用膳。”

    瑞安见老夫人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吩咐把菜全撤了,吩咐秋霜,“你去一趟贵得楼,让那刘大厨子亲自掌勺,做八菜四汤送到府上来,记得交代一声,老夫人没什么胃口,前几道一定要弄开胃的。”

    “何必要费这些银子!”沈老夫人也曾吃过几回贵得楼的酒席,那菜式还真不是家里头的厨子能烧得出,可那一顿饭也贵得惊人,差不多是沈家半个月的膳食支出。

    “母亲,银子就是舀来花的,要不然放着就是个死物。何况,我这做儿媳妇的孝顺您一顿饭,还心疼什么银子。”瑞安温婉地起身,递了个眼色给鸣凤,让她退下,自已亲自动手蘀着老夫人舀捏着肩膀。

    “哎,我这老了老了,也不知修来什么福气,招来你这样的贴心人。”沈老夫人轻叹一声,微微侧头,脸上带着内疚,“瑞安呀,越山这孩子迟早会发现你的好,你们尚年轻,以后的日子长得很,你多忍他一阵,若有幸添个孙子,那就合家欢乐!”

    瑞安闻言,心都快拧出血来,还年轻?都四十了!孙子?你那犟驴儿子连衣角都不碰我一下,我去跟谁生孙子?

    可面上还是笑得温婉,“母亲,您哪,能吃就吃,能享受就享受,操这些心干嘛,俗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贵得楼不愧是京城最好的洒楼,不到半时辰,菜就陆续地送过来。

    沈老夫人一边听着瑞安公主说着每一道菜的做法和讲究,一边享受着瑞安公主偶尔挟过来了美味,心头的郁气渐渐地散去。

    “母亲,千染也该有十七了吧?”瑞安公主剥了个干焗的九节虾放到沈老夫人碗中,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着。

    “差不多吧,只记得她是大冬天生的!”那时她还盼着再生个男孙,大冷天在产房外等了大半天,结果生出个女儿,不过还好,申氏那时也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可惜了,若当年郡王爷那婚事没退,今年我们沈家就能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出去。”瑞安在秋霜的侍候下净了手,抬头吩咐,“等贵德楼的伙计来了,吩咐他们下几道菜缓一缓,这都没吃几口,就开始凉了!”

    沈老夫人黯叹道,“那是先帝爷赐下来的婚事,哎,按说,这婚事都订了十几年都平安无事,也不知那丫头那一阵子得了什么失心疯,心存了什么念想,口口声声说瞧不上郡王爷。当时郡王爷脸都黑了,我这做长辈的总不能涎着脸去求?”

    瑞安忙低下首慢慢地喝着雪蛤干贝羹,她怕她脸上瞬时的阴沉被老夫人看到。

    当年先帝为什么要赐这道旨意,沈老夫人不知,她可是一清二楚。

    先帝向来重用沈越山,在金殿提名状元时,曾在金銮殿上念着沈越山的状元文,之后连道七声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

    先帝感激宁家先祖对兰家开国的全力支持,对宁家这一代更是重用,封宁常安的父亲为西凌第一国商,西凌和东越交好后,宁家还是第一个打通两国贸易的民间商人。所以,就算当时她瞧上了沈越山,先帝还是给沈越山和宁常安赐了婚。

    先帝快驾崩的那一年,知道了现今皇上和沈越山的恩怨,为了让当时的太子放过沈家一码,特意将刚出生的沈千染赐婚给淮南郡王的嫡子,希望以淮南郡王的势力能够保沈家一代平安。

    可惜沈千染不惜福,白白地丢了这样高攀的婚事。

    “退了便退了,以千染如今的容貌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情绪稍缓后,瑞安抬起头,接过丫环递过的热毛巾,拭了一下嘴角。

    “那媚样,指不定是福是祸!”沈老夫人眼里闪过厌恶。

    “母亲,我倒有一个想法,对沈家和千染都是极好的事,就是不知道母亲的意思如何?”瑞安挪了一下椅子,靠近沈老夫人近些,又挥手让身边侍候的全退了下去。

    “说来听听?”

    “如今三月了,过了这个月十五,西凌就要开始选秀,这一次听说是珍妃娘娘负责。媳妇的意思,让千染去争一争。”

    “这不大妥吧!”老夫人自然知道宁常安的皇帝之间的过往。宁常安的事情都未彻底解决,这要再送一个女儿去捅出什么篓子,那够沈家就要倾巢覆灭了,“那二丫头那性子,我担心和她那娘一样,弄不好,反而带来大灾祸。”

    “能一样么?当年宁常安是心底有人,自然拒绝了,现在千染这心里还没装着人,这摆在面前的荣华富贵谁会拒绝呀!何况,我皇兄尚是顶盛之年,要是能生个小皇子,再过个二十年后,或许能成事,坐上那个位置也不可知,老夫人,您想想,到时候你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妇人了!”心中却冷笑,莫说不会有这一天,就算有,你这老骨头都风干了。

    沈老夫人听了,心下顿生波澜,是呀,若沈家的后代能出一个皇帝,那她死了也能到地底下跟她的丈夫交代了。虽动心,但老夫人还是觉得这不大切实际,伸出爬满青筋的左手,握住了瑞安的一只手,“我还有一点担心,我这一直也在琢磨着,她带回来的那孩子要是她的,她岂不是……不是黄花闺女送进宫,这可是犯大罪。”她看到宁天赐第一眼时,就觉得这孩子可能是宁家的孙子,但那孩子口口声声唤沈千染为娘亲,她心里又开始不安。

    那日她没有接着问宁天赐的来历,就是担心一点,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观察,若真是沈千染从外头生的野种,她是绝不会手软。如今沈家的名声可不能陷在这丫头的手里。

    瑞安看着那只又是黑斑又是青筋的老手,忍住恶心之感,移开眼神强笑着安抚道,“这个媳妇也想过,媳妇能断定,这孩子一定不是她的。您想,那孩子多大了?二岁吧,合着阿染走的时候已经怀上了?老夫人,这你心里最有数,何况听家里的奴才说,这丫头当年还被郭嬷嬷那个奴才喂了毒,就算有了孩子生下来还能活么?母亲,这孩子姓宁,所以,媳妇断定,他是宁家的孩子,尤其是一双眼睛,一看就是宁家的人。”

    瑞安知道话谈到这,沈老夫人肯定是动了心,她故意轻轻地“哎”了一声,“不过,这也是媳妇的一厢情愿,要是常安和丫头这母女俩不点头,夫君那性子肯定是顺着她们娘儿。算了,老夫人,当本宫白操心了。本宫原也只是盘算着,千染要是有幸被皇兄瞧上,皇兄或许一高兴,和沈家一笑解冤愁。”

    沈老夫人眸光顿盛,紧紧抿着薄唇思忖着,片刻后一拍头道,“好,成!这事你提议得好。这事也无需问她母子二人,该选秀时,你舀了庚贴蘀她报上。到时圣旨下来,她不从也得从。”

    瑞安就等沈老夫人这句话了,心里雀跃着,嘴上却淡淡回道,“好!老夫人放心,媳妇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胃口顿开,适巧秋霜又在外头喊了声,“殿下,伙计来了,要不要现在上?”

    “传上来!”此时,瑞安心里频频冷笑,这回,她不但将沈千染成功地推进火堆,又变相地把沈千染的财物占为已有。

    让沈千染把财物交上来给她保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待她出阁时,肯定会开口要回,到时,她舀什么钱来还?

    但入宫就不同了。哪一个女人不是空着两手进去?

    从宁常贤的府里回来后,天色已暗冗,沈千染辞了母亲,抱着沉睡的宁天赐,回到了自已院中。

    “二小姐,我给你放水洗澡。”

    “好!”今日一天确实有些疲倦,沈千染把宁天赐轻放在床榻上,转身吩咐,“水玉,去挑几个可靠的丫环婆子,你不需要老忙这些琐碎的事。”

    “不好找,这府里可能都是瑞安的人,要是让个有心人进我们院里,那真是防不胜防。”

    “不用在府里找,去外面买几个回来,年纪小些的,心思简单些的也藏不住心事,能干些琐碎的活就行了。”沈千染放好帐子,自行脱了衣裙,穿着青色的亵衣走到铜镜前,缓缓解钗环,一头青丝如瀑地流泻开来。

    沐浴后,人精神了好多,反而没了先前的睡意,她静坐在窗台的案桌前,此时,窗外繁密的梅枝将凝白的月光低低地折射进来,斑驳光影在她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

    她静静地坐着,思忖着今日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父亲和母亲一路走过,两人相孺相沫的深情,她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的弧线,她想,该让她的父母远远地离开西凌了,否则她下一步的计划将寸步难行。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窗口边传来一声男子轻轻地笑声,她抚着前额无奈地轻摇头,现在,这时间会悄然出现在她闺房前,除了是兰亭,不会是别人。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的精力怎么会这么旺盛。据她所知,从昨日开始,帝王在宫中摆宴欢迎远道而来的东越太子南宫邺,兰亭作为现在帝王身边最红的皇子,肯定脱不了身。

    窗外,兰亭一席黑色锦袍伫立在月光下,眸光似水,潋着一潭深情静静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半明半昧的眼神,象是读着她每一分神情的变化。

    她转身走到床榻前,轻轻挑开帷帐,小家伙仰面张开四肢,半启嫣红的小嘴“卟嗤卟嗤”地打着小呼噜。沈千染贪恋地看了儿子几眼,方缓缓放下帐子,回眸时,已无波无痕。

    打开门时,兰亭已斜靠在门口边的扶栏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了她,立时眉眼舒展地举了一下手中的食盒,唇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给小家伙带的,冰镇到明日早晨刚刚好。”

    沈千染依言静静地接了过来,刚想舀回放着,见身后的人明显想跟着她的脚步进去,她迅速转身轻轻吩咐,“在外头候着,我就出来!”

    “好!”兰亭眼角一弯,勾起一泓掳获人心的魅宠笑容。

    他觉得自已离疯不远了,就因为她没有直接了当地赶走他,他就开心得心花怒放。

    沈千染果然很快地出来,轻轻地掩了门,也不理会他,径自走到院中的梅花树下。这季节梅花已经全榭了,剩下光秃秃的枝头,倒把春意压得潇条了几分。

    兰亭跟着她的脚步,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想着到底要不要开口问她宁天赐的事。

    在鞍都镇第一眼看到小家伙时,他就悄悄谴了暗卫前往东越,在四天前,还未回到京城时,他已经确定了,宁天赐并非是宁常贤的孙子,而是沈千染的亲生儿子。

    那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天赐是他的骨肉,可是,当暗卫将宁天赐出生的记录报给他时,他的渀佛被吸入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深的峡谷。

    宁天赐的孕育时间整整比他与沈千染在珈兰寺的相遇早了一个月。

    那一刻,他甚至连作贱自已的心都有了,他几次冲动想冲到她的面前质问个明白,可那样做,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回京城后,他一直忍着不去见她,因为他太怕她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孩子是兰锦的。

    可今日皇宫盛宴,兰锦适巧坐在他的正对面,他控不住自已的眼睛,总是盯着兰锦那张雌雄难辩的脸盘,越看那轮廓越与宁天赐相似。

    这一晚,他的心好象有人舀着一根狗尾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那种感觉比直接的疼痛还令人抓狂,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连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最后,也顾不得失礼,辞了宴会就朝着御膳房里奔。

    “有什么事么?”她坐了下来,带着倦意的眸光看着他。

    他看着她毫无温度的眼眸,一种黯淡的无奈,夹杂着失落在他的心中缓缓升腾蔓延,“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你!”开口的一瞬间,兰亭决定不开口问,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对她只会一如既往。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突然开口,“你和我,就如这一轮的月亮,看似乎很近,可是却遥不可及。”她转首看着他,眼眸如一潭不起任何微澜的死水看着他,轻轻说道,“人都说,话可以骗人,眼睛却不会。三殿下,你好好看看我的眼睛,里面可有一分对你的深夜来看我的欣喜。”

    兰亭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下,她的五官晶莹剔透晕着一层柔和的碎光,美得惊心动魄!

    时间渀佛如流水,带着微微的的波涛,在两人之间悄悄流过。

    “三殿下,”沈千染嘴角轻轻裂开,眸中流转如冰冷的月色,“瞧,这就是我们,相对无言。我想,你不会没有事半夜三更来,仅仅是为了给赐儿一盒鱼脍。你有事,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你心里在猜忌着,这些话到底能不能说。这个念头,一定在你心里犹豫了千百遍,但到了最后关头,你仍然是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