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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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敏在夫女泪眼婆娑之中,不甘地离开人世。

    走过黄泉,踏入地府,她正满腹心事之际,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一路急行。贾敏回过神来便大惊失色:这不是爹爹吗?!

    贾敏一肚子的话正要开口,她爹贾代善已然把她带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父女两个穿过大门步入书房,便见祖父贾源一脸肃然之色,端坐在书案之后。

    贾源生前一生戎马,最不耐烦解释叙旧,他直接塞了个镜子过来,“我从警幻仙子那里借来的,你自己看便是。”

    比起祖父的语焉不详,父亲可就是既贴心又耐心——贾代善不仅亲手端着镜子,还特地摆了姿势,让女儿看得舒坦,期间更是低声为女儿细细解释起始末。

    贾敏也像小时候那样,自然地靠住了父亲的肩头。不过来到地府,大家都成了一抹幽魂,怎么父亲的肩膀枕起来依旧扎实?

    贾敏正走神,便被父亲一指头弹了回来。

    贾代善道:“时间紧迫,还想什么有的没的。”

    贾敏的注意力便回到了眼前的水镜上。

    水镜之中展示的正是前世亲朋的人生经历。最开始的那些人,贾敏还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饶有兴趣地瞧着,可随着镜中画面一闪,丈夫林海沉疴不愈,终于在病榻上托孤,女儿瘦骨伶仃在荣府熬着日子……

    贾敏无意之下,指甲都扣进了父亲的手臂。后面侄女元春郁郁而终,她的心尖儿黛玉在“风刀雨雪严相逼”之下早早夭亡,娘家失势最后抄家夺爵,母亲一病不起,大哥流放,二哥免官,其余子侄亦是鲜有人善终。至于隔壁宁府……男丁更是全军覆没,惜春出家之后,甚至没能给宁府再留下半点骨血。

    贾敏此刻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她祖父贾源更是在案上重重一拍,“原想着宝玉乃是仙人下凡,我厚着脸皮请警幻仙子点拨他一番,不求光宗耀祖,只愿不坠了自家的名头,却没想到这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贾代善轻轻拿开女儿的手臂,才起身道,“是儿子疏于教导儿孙。”

    贾敏见状,也急忙站起身来,悄悄挽住父亲的胳膊。

    贾源道:“罢了。”言毕,转向孙女儿贾敏,“你比你两个哥哥都强。祖父剩下的功德能让你还阳一回……不求你名扬天下,只愿你能得意时稍微看顾下娘家。”

    贾敏迟疑道:“祖父为何不让珠哥儿走这一遭?”

    琏哥儿才智一般,在~女~色上又贪嘴了些,虽为长房嫡长孙,祖父父亲都不大疼他倒也罢了。可珠哥儿才学品行都为人称道,只可惜身骨不佳,不然荣府不至于落到那个境地,祖父舍弃了他却把机会留给自己,贾敏总要问个明白。

    贾源瞪眼指着贾代善道:“还不是你爹偏心!”

    贾敏一怔,旋即脑袋一歪又靠回父亲身上。

    贾代善笑道:“都当娘的人了,还爱撒娇。”

    谁是爹娘的心头肉,贾敏还能不清楚?在家时母亲便百般娇宠,父亲常年以大营为家,难得回府跟她相处的时间也远胜两个哥哥。

    贾敏十六岁便议了亲,可爹娘硬是生生把她留到二十岁,才不情不愿地让她出嫁。

    思及此处,贾敏也理直气壮跟祖父分辩道,“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祖父也好意思说父亲偏心?!”

    贾源佯怒道:“就你个丫头伶牙俐齿!”

    笑语调侃之下,贾敏虽是满脑子官司,却也没工夫细想深思。

    贾代善心知时间不多,便拉住贾敏的手,“回去且好生过日子。祖父跟父亲都瞧着呢。”

    贾敏忙问:“若是我也不成……”

    贾代善截住女儿的话头,“那祖父和父亲只能卖苦力还债了。”

    贾源更是一摆手,“快回去吧。”

    贾敏顿时没了意识,再睁眼……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家,扬州的家。她脑子里还回荡着祖父的殷切嘱咐:多给你几年时间,要抓住机会呀!

    贾敏坐起身来,未料起得猛了,脑袋好一阵天旋地转。一直守在床头的大丫头红纹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她。

    眩晕稍缓,贾敏又觉胸闷,她轻咳一声,另一个大丫头青结连忙递上帕子。

    帕子带了点清香,贾敏刚把帕子捂上双唇,又忍不住“哇”地一声——只是干呕而已。肚里空空,哪里又吐得出来。

    红纹皱了眉头,小心请示道,“太太,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

    前儿大姑娘又病了,太太守了大姑娘好几天,可是累着了。只是太太怕老爷担心,想着好生歇歇就好,却没成想,今日好似又重了几分。

    自己这身子骨委实娇气了些,只比侄儿珠哥儿强上几分罢了。

    贾敏这回知道轻重,再不强撑,“去请张大夫来一趟吧。”

    张大夫乃是扬州城中最擅长调养的杏林高手,他有个堂兄如今正在京中太医院供职。

    听说太太不自在,府中大管事亲自出马,不过半个时辰,张大夫便踏进了林府的大门。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不看气色光靠切脉诊断,不用脑袋想就知道必然不靠谱。张大夫又是旧识,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交道,因此他踏进院子之前,红纹便打开了床上纱帐。

    贾敏只让大丫头整了整发髻,穿着一身家常衣裳让张大夫给她瞧病。

    张大夫瞧了瞧气色,又问了红纹些话,切脉不过数息,便眯眼笑道,“恭喜夫人,这是有喜了,都两个月了。”

    贾敏“啊”了一声,左手轻按在自己小腹之上:上辈子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怀孕,腹中孩子已然没了。

    她存着心事,面上不显。

    房中的大丫头,以及在外间候着的管事皆面露喜色,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等大家说过一轮好话,张大夫才又道,“脉象瞧着稍弱了些,夫人还需多养身养神。在下这就写个方子,补一补就好。”

    说着他便起身,跟着管家到外间写方子去了。

    等张大夫告辞,红纹打发人去煎药,贾敏便靠在引枕上,举起本书却怎么都看不下去。

    这会儿夫人有喜,消息已然传开,黛玉大病初愈,还有些咳嗽,却也扶着丫头,身后跟着嬷嬷,跑来给母亲道喜。

    宝贝女儿进门,小脸还不过巴掌大,贾敏等不及女儿行礼,便把她一下子揽在怀里。

    在地府之时受了不少冲击,因为祖父父亲都在身边,贾敏来不及仔细思量,还阳后更是直接回到了数年之前,脑子一团乱麻之际又听说自己有喜。

    总之她无比心绪不宁,却不知从哪里先下手理清头绪,乍见女儿,她再也绷不住,先落下泪来。

    黛玉小手微凉,贴在贾敏脸上,却触到母亲泪滴……黛玉吓得手足无措,“母亲,您怎么啦?谁欺负您了,我去收拾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父亲呢。”

    女儿才五岁,都知道护着她。更难为她不咳不喘地说出这么一长段话。

    是了,他们夫妻成婚十余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疼爱得紧:哪有人就敢拘了她的性子!

    她咽了气,女儿去了荣府,她二嫂子的陪房居然都能为难她的宝贝黛玉。这辈子她倒要瞧瞧,她和她家老爷全都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谁还敢给她女儿脸色!

    林海自衙门归家,得了妻子有孕的消息连衣裳都没换,直奔后宅,迈进门里便见着妻子抱着女儿落泪的情景。

    黛玉不想挣脱母亲的怀抱,见父亲到来,只是扭头抿了抿嘴,“父亲。”

    林海比女儿黛玉更怕妻子掉泪,他默默站到妻女跟前,先递了帕子,“好好的,哭什么。”

    贾敏接过帕子抹了下眼睛,“我哭还痛快些。”

    林海闻言,亲自整了整榻上的引枕,再把妻子扶到榻上,接着坐到她身边,女儿也“顺”到怀里,眼巴巴地望着妻子,“这样哭,是不是还省力又舒坦一些。”

    贾敏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老爷惯会油嘴滑舌。”

    林海亦笑,“夫人有心事,不好闷在心里,不如跟我说说?”

    贾敏想了想,“趁着身子还轻便,我想去拜一拜神佛,求个心安也好。”

    林海道:“后天休沐,咱们正好一起出门逛逛?”

    黛玉忽然问道:“父亲母亲,女儿能去吗?”

    贾敏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尖,“你不咳了,就能去。”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饭。饭后林海抱着黛玉,拿左传教女儿认字。贾敏听着父女两个说话,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回了床上,身边还有个呼吸平稳的丈夫。只可惜朦胧月光透过床帐照在林海脸上,他睁眼偷瞄妻子的举动……便现了形。

    贾敏笑问:“一直没睡着?”

    林海揉了揉脸,“你没话跟我说?”

    贾敏轻叹一声,“张大夫说不大好。我想着这回不能再黏在床上吃药养胎了,多走动走动才好。”

    林海道:“正是这个道理。”他想了想,又建议道,“不如我书信一封,让你二哥一家子回南边来?这边正好出缺,小肥差。”

    贾敏摆手道:“罢了,我没这么娇气。”

    我跟我二嫂最是合不来!当然,若是她没在水镜中看清二嫂所作所为,这会儿就该欣喜着感谢丈夫的心意了吧。

    她翻了个身,枕在丈夫的大臂上,“你说我二哥可是做官的料?”

    林海闻言便侧了头,借着月光把媳妇瞧了好几遍——你平时不这么直白啊!

    心里怎么想另说,终究是二舅哥,得顾着妻子的面子。林海只得道,“你二哥是个实诚人。”

    实诚人能高官厚禄?

    丈夫心里最是明白,贾敏点了点头,“顺其自然吧。”他们夫妻俩向来亲厚,“自从我父亲去世,我两个哥哥便忙不迭地奉承那一位,这也……难看了些。”言毕,她往东面一指。

    一副英明的父亲去世,便生怕有人欺负,急着抱大腿的模样,谁能瞧得起?

    妻子的不满简直溢于言表,林海便劝道,“二位舅兄也是没别的办法。”

    贾敏可管不了两个哥哥,“老爷有心不如多看顾我那侄儿。”

    妻子的侄儿出息的只有一个,怎么都误会不了。林海想了想道:“东林书院里我有些交情,不如让珠哥儿南下来游学?”

    贾敏伸出胳膊抱住林海的脖颈,更是在他额头落了一记,“你怎么这样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