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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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子仁接到快递的电话,起初还以为是打错了,自己最近都没有网购,怎么会有东西送来?等他说是从灯塔里咖啡馆寄来的,她立刻跑去学校门口。

    是一只新鲜出炉的,摩卡口味的大蛋糕,香味四溢。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她很快打电话给程静泊,得到答复:“蛋糕是现做的,特地做了大一点,你可以分给同学吃。”

    “你是在帮我笼络人心?”

    “你可以这样理解。”

    “谢谢。”

    “不用和自己的男朋友客气。”

    刚结束通话,有人扣了扣办公室的门,一班的学习委员周辰然推门进来,有礼貌地向程静泊问好,并把同学们的课后作业放在桌上。

    “程老师,你在课堂上推荐的书我读完了,周末在家写了一篇读后感,你可以帮忙看一看吗?”周辰然虚心请教。

    “可以。”

    周辰然微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本子,谨慎地放在他面前:“谢谢程老师。”

    程静泊看了一眼她的本子。

    “我先回教室了。”周辰然告退。

    片刻后,程静泊喊住她:“等等。”

    刚转过身的周辰然笑容凝滞,眼眸划过一抹急促的难堪,停在原地,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回过身。

    程静泊打开她的本子,翻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取出夹着的一封素雅的信纸,直接递还给她:“这个拿回去。”

    他的声音落在周辰然耳畔一点温度也没有,她伸手拿过,自嘲地一笑:“这只是我摘抄的一篇文章,没有特别的意思。”

    程静泊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她,手指敲了敲笔记本的鼠标,开始做别的事情。

    “既然你反感,我现在就撕了。”周辰然当场把信纸撕成四片,压低了声音,“抱歉。”

    她慢慢走出办公室,身后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她没敢再回头。

    在楼梯口,她巧遇认识的同学,小聊了两句,该同学知道她刚从程静泊的办公室出来,随口说道:“程老师最近心情应该很不错吧,毕竟是谈恋爱的人了。”

    周辰然皱眉,表情十分不悦:“又是那些好事的同学在传吗?”

    “是他亲口承认的,在学校便利店买零食的时候,有人问他给谁买的,他说是女朋友,你还不知道吗?”同学小声说。

    周辰然冷淡地回应:“我们学生不应该非议老师的私生活。”

    “你说得对,是我多嘴了,先走了,还有事呢。”

    周辰然一步一步走下楼,速度很慢,似乎心事重重,走出办公楼,重见阳光,一张脸已经无比惨白,下唇被咬出了一道血印。

    一年半了,从欣赏到喜欢,都是一个人的事情,而他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无论她怎么寻觅机会,做得不动声色,他都没有放下身份,对她有多一秒的关注,她至始至终没有踏进他的私人领域,却一直抱有希望,直到撞见他和一个陌生女孩在花圃外,他帮她洗手,碰她的头发,举止间带着无法置信的温柔,她大受打击,开始恐惧一个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另一个晚上,在同样的地方,她无意间看见他们在亲吻,不得不面对真相。

    他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就在她所属的世界,有爱恨情仇,只是不会给予她半点。

    放弃的道理她懂,但知易行难,他是她自小到大第一个暗恋的对象,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男生有感觉,甚至抱定了独身主义,在他出现后却改变了想法,不同于其他犯花痴的女同学,她小心翼翼地经营这份感情,甚至完全没有在别的同学面前表露出来,当她们公然讨论他时,她一脸没兴趣,她们问她看法,她也风淡云轻,只说一句他的课讲得好,其他没有注意。

    如此谨慎,只是奢望滴水穿石,等毕业后,和他不再是师生关系时,再对他说出心声。

    现在完全没希望了。

    看他今天的态度,她更加嘲笑自己,过往的手段在他眼里估计都是小儿科吧,他早就看出来了,或许是顾虑她的尊严没有点破,又或许是毫不在意。

    想到这里,周辰然的心里生出了一点恨意,不知是恨他还是恨自己。

    两天后,周辰然收到了程静泊对她写的那篇读后感的反馈,短短一行字:“文字虚浮,观点局限,理论的力着点不足。”

    这几个字带给她的震撼刻入骨血,向来以才女闻名的她,所写的文章却已数次被他批评了,这是最严厉的一次。

    她没有去问为什么,不想再自取其辱。

    程静泊去停车库取车,遇到教经济的顾老师,顾老师笑着和他打招呼,很自然提起他近来的绯闻。

    “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便利店消费超支的事情现在无人不知。”

    教师员工在学校超市买东西有消费卡,上一回,程静泊买了太多女生爱吃的零食,消费超支,他付了现金,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真想知道程老师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当然不只我一个人啊,所有老师都在好奇,什么时候把她带来和我们认识一下?”

    程静泊微笑:“有机会吧。”

    “不如就定在月末的聚餐?”

    “太快了。”他说,“她不是爱热闹的人,我怕她会紧张。”

    “难道她年纪很小?”

    “她还在读书。”

    “原来如此,罢了,我们也不急着看了,直接等你的好消息。”

    程静泊开车去灯塔里咖啡馆,路况不太好,等红灯的时候看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柏子仁人已经到了,正在听纪冬天抱怨张无疾。

    “就这个月,我已经被扣了三次薪水了,再下去连方便面都买不起了。”纪冬天咬牙,“早知道这样,当年拼死也要考上大学,至少现在还能当个小白领,不会遇到如此变态的老板。”

    说到这里,纪冬天对上柏子仁的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将老底都说出来了,不由地有些卑微道:“我从小读书成绩就很差,后来上了职高,毕业后就工作了,一直到现在。”

    柏子仁目光带上赞赏:“你很有阅历。”

    “哪里,都是很简单的工作啦,不像你待在实验室,研究有深度的东西。”

    “能坚持把简单的事情做好就很了不起,我佩服你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自食其力。”

    纪冬天赶忙谦虚一番,话题又回到张无疾身上。

    “他竟然说,如果过不下去可以考虑去他家擦地板和洗厕所,这简直是对我的羞辱!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柏子仁直说:“他喜欢你。”

    “啊?”纪冬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你听不出他的真实意思吗?只是想请你去他家。”

    纪冬天整个人都僵化了,脑子慢慢浮现张无疾的脸,打一个寒颤:“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是吗?”柏子仁思考,“但是我觉得是事实。”

    “他……喜欢我?他敢!看我不一拳头打过去,我怎么能被这样的变态喜欢。”纪冬天的声音弱了下去,逐渐止住,左手把垂下来的头发挂在耳后,有些别扭的模样,“那个,要是他真的对我表白,怎么办?”

    “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柏子仁觉得这不是问题。

    纪冬天的双手按在桌沿,手指轻敲,像是弹琴一样,脸始终不愿抬起来:“介于两者之间呢?”

    “不可能。”

    “你怎么和程老师一样,对事情的看法非黑即白,我们一般人都有斟酌和犹豫的时候,尤其是在感情上。”

    柏子仁很难理解她说的中间状态,也没法给她很好的建议。

    “你觉得张无疾会看上我吗?他学历很高的,是克兰菲尔德商学院毕业的,除了这家咖啡馆,他还有一个台球俱乐部,虽然他性格变态,但是很有钱,人长得也不难看,估计要求很高的。”

    柏子仁应了一声:“也对。”

    纪冬天眼睛里的光消失,心里有点怅然,但也坦然了,做人应该脚踏实地。

    “可是你也不差。”柏子仁接着说,“你可爱,笑起来甜美,脾气好,和谁都聊得来。”

    纪冬天瞬间恢复信心:“你说得对,我很好啊,刚才怎么无缘无故地自卑了呢?”

    “因为你喜欢他。”

    纪冬天再一次惊愕地看着柏子仁,后者表情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点自卑。”

    纪冬天一动不动。

    柏子仁对她摆了摆手:“我先上楼了,如果还有什么疑惑,可以过来问我,我不一定都知道,但知道的会告诉你。”

    “……”

    纪冬天仿佛置身一片迷雾,她好歹也是追过六十六部韩剧的人,怎么还要向一个连蓝色生死恋都没看过的人讨教爱情呢?

    柏子仁在等待程静泊的途中,一个人挑书,低头一本本看过去,发现书柜里的一些书更新过了,上周几本人文类型的换成了畅销书,可能是响应客人的要求,参考了意见薄上的书单,她取下几本翻了翻,暂没有找到有兴趣的,一一放回去,目光移至最角落,有一瞬的凝滞,她伸手探向那本书,手指贴在旧书脊上,像是找到了通往过往岁月的入口。

    原来他真的有这本书,难怪那一次他愿意坐下来陪她聊天。

    她至今可以回忆和他每一次见面的细节,包括他的目光和凝神。

    耳边轰的一声想起。

    她转过身,朝楼下看去,立刻见到一幕很诡异的画面,张无疾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摔倒在地,纪冬天扑在他身上,腰上被他的一双手扣住,再望向门口,拖把倾斜,水桶倒地。

    “蠢货。”张无疾吐出两字。

    “明明是你自己绊倒的,怎么能都怪在我头上?”纪冬天不服,“还有,你的手放在哪里?”

    “一个标准的圆筒上。”

    “那是我的腰!”

    张无疾不确定,左右都探索了一下,发现她说的没错。

    “你动手动脚想做什么?”

    纪冬天一边抗议一边去拍他的爪子,免不了左摇右晃,忽然表情一愣,慢慢垂下眼眸,不巧就见证了到他的临时反应,随即涨红了脸:“张无疾,你这个流氓。”

    张无疾淡定道:“纪冬天,你这个月的薪水为零。”

    纪冬天怒了:“请给我一个理由!”

    “你敢调戏我。”

    “我没有!”

    “就在刚才,你调戏了我的某部分。”

    “……”

    非礼勿视,柏子仁收回目光,片刻后决定清除脑海里残留的记忆,拿了一本书,走向客厅里面。

    程静泊进门时,纪冬天正在勤快地拖地板,张无疾却悠然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杯热腾腾的蓝山咖啡,修长的手指摩挲下巴,目光锁定自己的小员工,似乎在斟酌新季度的减薪大计。

    他什么都没有问直接上楼去找人。

    柏子仁在乖乖地读书,等他来了,她要求他坐在身边,再一句一句地读给她听。

    读到三分之一,她伸手按在书上。

    “怎么了?”

    她移开书,去握他的手。

    灯光下,两人的剪影在白墙上像是一座连绵的山脉,清静无言的。

    他看出了她有心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手握住,一点点地加大力量。

    “你有一个妹妹,已经过世了。”

    说出口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既然知道了,她不想去试探。

    “对。”

    “是我听徐奶奶无意中提起的,后来问了程医生,她告诉我,你妹妹是在旅途中意外过世的。”

    “她和男朋友开车去西北的冰川,计算错时间,没能准时赶到住的地方,不巧照明灯又坏了,天黑后完全看不见路,车子误入了一条结冰的河,没有成功发出救援信息。”

    他说到这里不再继续,她也不愿再问,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而让他有任何一点为难,她都不会开心。

    “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主动说。

    她摇头。

    “以后不用去问别人,直接问我,我不会对你有保留。”

    许久后,她问:“我和你妹妹像吗?”

    “完全不像。”

    “如果我再喊你大哥,你会感到无奈吗?”

    “有一点。”

    “那以后我叫你名字怎么样?”

    “非常荣幸。”

    她久久地看着他,莫名地有点想哭,但压抑住了,换作温柔地一笑。

    “她离开五年了,我很早就接受了事实。”他的手落在她的脸上,“你不用为我担心。”

    “但是我心疼你。”

    他清黑的瞳孔边缘有一圈晕开的光,在他的眼睛里,她轻易地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明亮轮廓,像是凝住时光的琥珀,她被他划定在一个范围内。

    “除了家人,现在多了一个会心疼我的女人。”他说,“老天待我不薄。”

    她笑了,情绪缓缓地释然,重拾那本书,放在他膝头,翻到刚才读的那一页,安稳地躲在他怀里。

    他拿起书,读给怀里的人听,声音低缓动听,给她的感觉好像是一片树叶落在河面上,随着风,一点点地远行,展开新旅程。

    虽然那些发生在人们身上的错失,无可预期也不可逆转,但是她有了他,不用再恐惧。

    这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他身边,纵使天崩地裂,也不过是一根羽毛坠地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