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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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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府上下,谁有你的呼噜响?”林夫人在房里转了一圈,不见林柠溪,便叹气:“刚才我以为你出门去了,如今看来,是柠溪吧?这孩子,什么时候变的如此贪玩,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大安朝京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大运河从城中蜿蜒而过,每到夏季,风吹过清澈见底的河水,空气便湿润起来。

    青石大街错综交织,像一张绿色的蜘蛛网。

    青瓦红墙高高低低的房舍,吹着大运河上过来的风,屹立于青石大街织造的绿网上,房舍的岔脊上分布着行行色色的小动物,诸如龙,凤,押鱼,獬豸,或是行什,均是活灵活现的。古人有智慧,比如这行什,造型像只猴子,但背有双翼,且手持金刚宝杵,具有降魔的功效;又因其形状很象传说中的雷公,将其放在屋顶,可以防雷。

    都能赶上避雷针了。

    朝代固若金汤,百姓倒也安居乐业。

    沿街扎伞的铺子,伙计们或是拿着料盘毛笔描画着伞面上的蒙蒙烟雨图,或是搅着浆糊削着绿竹,绿竹的青甜味道便弥散开来。

    成衣铺里,绢纱金丝绣花罗裙,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又有胭脂红烟罗纱,豆青色织花缎子,或是黎草色蜀锦,密密麻麻的摆在柜后任人挑选。

    城管们最爱追赶的小摊贩在大安朝也是有的。

    推着小木车卖豆花的,豆花乳白,白糖透亮。

    挑着担子卖石榴的,石榴浅红,颗粒饱满。

    那些赶早摘下来的绿叶菜一并整整齐齐的躺在筐子里,叶子上的水珠还在滚动。

    男子们身着暗金黄色深衣,或是柠檬绸的袍子,女人们身着苏绣月华锦衫,或是桃花如意烟罗裙,穿梭在大运河之岸,穿梭在鳞次栉比的房舍之间。

    夏日炽热的阳光穿过房舍的岔脊,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在地上,地上深一片浅一片的,像落了许多铜钱。

    林柠溪像一条鱼一样畅游在京城里。过运河,逛店铺,不知不觉就身上出汗,见一处亭子里有人卖绿豆凉粉,便要了一碗,还没吃完,便见路上人头攒动,许多人往一个方向跑,就跟那日去华恩寺烧香有人追赶着她一样,争先恐后的。

    “这些人怎么跟逃荒一样?”林柠溪“呼噜呼噜”吃完凉粉,抹抹嘴问店家:“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去许愿啊,今儿四月二十,那棵许愿树啊,枯死好几年了,如今竟然又发了芽儿,这不,大伙都去看稀罕,顺便的去拜一拜,要知道,这棵许愿树,那是最灵验的,据说城东李家想要个儿子,一直怀不上,去许了愿,年底的时候,李家媳妇一口气生了仨儿子呢,都说是许愿树让她怀上的,李家啊,就给儿子取名叫树生。”

    呵,生就生么,还叫树生,关树什么事呢,搁在现在要搞计生,一口气生三个,那可是超生了,还赖在树头上,把树伐了去卖,未必够交罚款的,这树真悲催。

    许愿嘛,又没有多大的热闹可看,林柠溪撇撇嘴,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赶紧加入人群。

    卖凉粉的小贩揪住她:“没给钱呢。”

    林柠溪摸摸钱袋,哪有钱袋。只顾吃呢,竟然忘带银子了。

    这是不是吃霸王餐?会不会被揍成猪头?

    卖凉粉的小贩瞅瞅她,叹口气:“去吧去吧,估计也是贫寒人家,瞧这穿的浅灰色对襟素面衣裳,比我老娘的衣裳还老气呢。又怀着身孕,估计是嘴馋了。”

    这么好的小贩,林柠溪对这个大安朝又多了几分好感。

    许愿树果然发了芽儿,墨绿色的小芽儿缩在枯黄的树杈上,像豆粒子似的。

    小荷小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棵许愿树才伸小芽儿,早有人拿了红尺头系在树枝上。

    粗粗细细的树枝上,宽窄不一的红布条迎风招展,甚是壮观。

    那些许愿的人,或是双手合十,或是跪在地上,或是拿着香在铜鼎里点燃了,绕着树走上两圈然后把香放在树下默默燃烧。

    狼烟四起。

    怪不得早先这棵树要枯死。

    空气质量这么不好,雾霾这么大,又没有口罩戴,树能活的长吗?

    有人挤林柠溪:“你都怀上了,怎么还来凑热闹的,赶紧让让地方,让我们这些求子的烧烧香。”一个穿深蓝布裙的大娘推了推林柠溪。

    林柠溪咳嗽了几声,从一团烟雾中钻了出来。

    拐角巷子那边有卖纸扎灯笼的,或是鲤鱼打挺,或是钟馗嫁妹,形态各异,好看的紧。

    鲤鱼打挺画的真好,鲤鱼活灵活现的,鱼鳞都会发光,而钟馗嫁妹上的钟馗,凶神恶煞的模样,胡须粗壮,膀大腰圆,看的人一哆嗦。

    林柠溪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些灯笼,不料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是个穿白衫儿的算命先生,这算命先生可真年轻,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干净的头发用银冠束着,脸上的皮肤那个嫩,能掐出一股水来似的。先生的手尤其好看,修长的手指,一尘不染的指缝,手中握着玄色的毛笔,毛笔一挥,行云流水。

    写的什么,林柠溪倒也认不全。不过这样一个美男子,沿街算命倒是可惜了,若放在现代,怎么说也能凭个脸吃饭,卖卖姿色什么的,可比算命有前途吧?

    这男子写完字,便静静的坐着抖抖宣纸,阳光穿透雪色宣纸照耀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眼,酒窝乍现,一刹那静若处子,恍若隔世。

    好干净的少年郎。

    有个穿黄色绣虎头袍子腰系碗口大玉佩的阔老爷站在少年郎的摊位前摇签筒。

    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位阔老爷了,阔老爷愁眉苦脸的捡了一根黑签递过去:“都说你算的准,是赛半仙,比那颗许愿树都准,今儿你好生给我看看。”

    少年接过黑签看看,又瞄瞄阔老爷的脸色,察言观色道:“你眉间有黑影,我看你是有难言之隐吧?”

    阔老爷摇摇头。

    “是儿女不孝吧?”

    阔老爷摇摇头。

    “是晚年丧妻?”

    阔老爷摇摇头。

    少年一直没猜中,似乎有点发慌了,又一口气说了许多不吉利的事情,但阔老爷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少年似乎是山穷水尽了,只得恳求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算命的?”

    “求你算算我这个什摇头晃脑的毛病么时候能治好。”

    少年愣住。

    愣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手中毛笔,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梨窝来:“这位老爷,我这只算命,不看病,你要看病,一会儿左拐走到头,那里的百药堂是专门看病抓药的。”

    “我这毛病百药堂能治好?”阔老爷似乎不信。

    少年挥挥衣袖:“百药堂是京城的老字号,什么疑难杂症都治,这位老爷的症状,去百药堂再合适不过了。”

    阔老爷扔下一两银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