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2333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76章◇脱胎换骨

    (晋、江、独家发表,其余网站一律为非法盗文网站,请支持正版哦。)

    深夜,相同的月色下,不同的人。

    花满楼墨发披肩,只着中衣,正于楼上抚琴。

    楼下是一片竹林,竹海被夜色笼罩着,白日里青翠鲜嫩的颜色变为深沉的墨绿。有风吹过时,层层铺展开的竹海上涌动着浪潮,一浪接着一浪,直直推向远方。

    琴声幽幽,好似夜色下拍岸的水涛声,此刻正随着林海的涌动起伏着。深夜无人,万物寂静,弹琴者无人相合,唯天上明月相照相陪。

    一曲作罢,花满楼将手压在琴弦上一抚,而后轻轻叹息一声。

    不知阿璧此刻在做什么呢,他写的信……她可曾看过了?

    琴声消失之后,楼下竹海涌动之声越发沉重。花满楼静静聆听了一阵,而后敛首微微一笑。

    脾气那样坏的人,偏偏爱在自己的府邸里种竹子,这倒也真是匹配……

    笑过之后,花满楼的表情渐渐淡了,他的眉梢眼角处多出一种苦涩和惆怅。一阵凉风吹过,花满楼轻拢领口,而后起身走回室内。月光自空中直直落在他的肩上,不断延展,同他一道入了房门。

    书桌上,古拙的镇纸压在雪白干净的宣纸上,墨已研好了。花满楼神色温柔,提笔认真在宣纸上蛇形。他写得很认真,也很细,他的字体原本是苍劲雄浑的,如今写起来,各个连接处却又多出一种柔软。

    待墨迹风干之后,花满楼将纸张折起,而后封入信封之中。他拿着信封,修长的手指在信封上细细摩挲,宛如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片刻后,他怅然一笑,又缓缓将信封放下了。

    两年了,这样的信他已记不清自己写了多少封,明知道寄不出手,可他还是坚持着写,写他的思念,他的无奈,他的决心,还有他方才在睡梦中时梦到的她的笑脸。

    花满楼虽看不见,从前却常常去描绘灵璧的脸庞,他知道灵璧有着怎样的容貌。若他能够看得见,他必定能一眼自人群中将他的小姑娘认出来。

    在这两年间,花满楼时常梦见灵璧。梦见她展露笑颜,伸展双臂等他来抱的模样;梦见她蹙着眉哭泣,揪着他的衣襟一点一点诉苦的模样,梦见她又羞又恼,气呼呼向他发脾气的模样;梦见她回首向他淡然一笑,而后转身飘然离去的模样。

    每当梦见灵璧之后,花满楼便会于深夜惊醒,而后再也无法入眠。

    今日便是如此,他梦见灵璧向他笑,最后却毫不留恋地离开,醒来后他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一时间难忍心中痛苦,只得抚琴疏解自己的情绪。

    琴曲一首接着一首,然而夜幕依旧深沉,晨光迟迟不来。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抹平琴声,入内将他的思念一一写下。

    弹不完的琴,寄不出的信,等不来的人,他的两年便这样轻易地走过去了。

    人屈膝倚靠在床柱上,花满楼忽然忆起两年前他与灵璧分别的场景。

    那时灵璧说要放弃他,他又惊又怒,强迫她与他纠缠。而灵璧呢,她始终保持着冷静,她与他说了很多话,她每说一句,他的心便会更痛上一分。到最后,当她说想要分开时,他忍住千万种惊惶和无奈,沉沉应了一个“好”字。

    她不愿意接受他,她说他的感情不清不楚,她说自己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做,他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又能如何去解释?当她已决心要离开他时,他再如何不舍,也要忍耐着放手。

    他愿意将她放飞,让她在苍穹中自由翱翔,他不愿做个放风筝的人,让她哪怕飞得再高再远也要受制于人,他舍不得。

    他不怕等待,也不怕等不到,若她有一日飞得久了,飞得累了,若是她还愿意飞回来,那么……

    想到此处,花满楼舒展眉眼,而后微微勾起唇角。

    月色朦胧,在这相同的月色下,两个苦苦忍耐的人无心睡眠,正相互思念着。他思念她,她也思念着他;他忘不掉她,她也忘不掉他,然而,他们都不肯让对方知道,唯恐对方会因这份思念而平添烦恼。

    马车上,灵璧以玉箫挑起窗帘,正对着春景出神。

    坐在侧首的长公主瞧见灵璧的模样,先是一笑,而后抬手捏在灵璧的脸颊上,打趣道:“瞧你这副小模样儿,还挺委屈!明明是你将人撩拨得起了心思,又转身将人撂下,如今你倒是委屈起来了。”

    “我没委屈。”灵璧揉着脸颊,故作镇定道,“我这又不是第一次回去。”

    这两年间,灵璧是时常回京的,只不过回去之后,她总不愿见花满楼罢了。花满楼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因此即便知晓她人在京城,也并不去打搅她。

    闻言,长公主在心中暗叹一声,而后便将话题转开了。灵璧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而想起了什么,向她问道:“阿姐,究竟哥哥是拿住了玉罗刹的什么把柄,竟让他肯让出灵丹?”

    长公主微一挑眉,道:“这问题你已问了我许多回了,罢了,我告诉你好了。”说完,她在灵璧期待的眼神中慢悠悠饮了盏茶,而后道,“阿璧,你可还记得当年皇上中毒之事?”

    灵璧点头道:“当然记得,是玉罗刹搞的鬼。南王世子与哥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南王一直在暗中筹划掉包计,玉罗刹便给哥哥下毒,再栽赃给南王,以便让哥哥提前注意到南王,那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长公主淡淡道,“他当然是有目的的。”

    灵璧直直看着长公主,静静等待答案。

    长公主磨挲着茶盏,道:“这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物。他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旁人,又在教中养了个假儿子掩人耳目。他将自己的一部分势力放在亲生儿子手里,那部分势力十多年前便开始筹划谋反,如今你哥哥登基,他们依然没有放弃。”

    “难怪他要提醒哥哥注意南王,因为他不想被人抢走先机……”灵璧喃喃,而后似忽然惊醒一般,扬声道,“等等,你是说,我师父,万梅山庄一直在策划谋反?!”

    长公主淡淡笑了,“你真的相信西门庄主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你真的相信他只有一个孩子么?”

    灵璧愣住了。

    长公主轻抚衣袖,又道:“一个期望儿子继承魔教,控制欲又如此强的人,他会放任亲生儿子去学杀人的剑法么?”

    灵璧双手颤动了几下,忽然道:“所以,两年前哥哥是找到了玉罗刹的亲生儿子,以此来要挟他的么?”

    “对。”长公主点头,“当时玉罗刹措手不及,只得退让。后来他的亲生儿子同那股势力就消失了,我便是再如何去找,也找不到了。”末了,长公主又叹息道,“当年他是小瞧了我们,可如今却不会了。这两年,你哥哥一直很谨慎……”

    灵璧垂下头,半晌道:“阿姐,你说我师父知道么?”

    长公主沉吟片刻,道:“若从当年他与皇上说的话来看,他似乎从一开始便对玉罗刹全无信任,加上之后玉罗刹又暗中收拢万梅山庄的势力,恐怕两人之间已生了龌龊。”

    灵璧攥紧衣角,蹙眉道:“我师父武功这样高,应该不会出事吧……”

    长公主安抚地拍拍灵璧的手,柔声道:“你且放心,你师父不是轻易会吃亏的人。再者,玉罗刹当年曾娶过一个姓西门的女子,你师父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恐怕也与他有些亲缘。”

    就在两人说话间,马车忽得一阵晃动,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马车外响起。

    “快停下,再往前走可就糟糕啦!”

    灵璧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却不知是在哪里听过。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又一个男声响起。

    “老婆快闪开,让我来就好!”

    “燕七,郭大路!”灵璧双目一亮,几步跳下马车,正瞧见燕七夫妇与一众人在纠缠着。灵璧喝退了众人,而后与燕七紧紧拥抱在一起。

    “燕七姐,郭大哥!”灵璧神色激动,声音有些颤抖,“见到你们真好,真好!我以为、以为你们……”

    燕七拍拍灵璧的背,朗声笑起来,“看来老天爷还是长眼的,能叫我们再度相遇!”末了,燕七又道,“对了,小妹,你快些让你的队伍折返,山上塌了,前面的路被埋上了,我与郭大路险些也要被埋,这才刚刚逃过来。”

    灵璧神情一肃,点点头,转身向马车上走去。

    队伍重新启程,将山路避开了。长公主见了燕七夫妇,真诚感激他们对灵璧的照拂之情,而后便借口处理些琐事,上了别的马车,方便三人说话。

    三人很快聊到水灾那日的情境。却原来,当日水灾忽然,燕七与郭大路失散了数日才重新找到彼此。两人并不知道灵璧藏身于花家商户,灵璧也寻不到他们的消息。两方都在互相寻找,却一直不曾找到。到后来瘟疫蔓延,燕七夫妇黯然离去,他们走后,灵璧现身开始治疗瘟疫。如此看来,他们竟是完全错过了。

    三年不见,三人之间的相处依旧没有隔阂。燕七夫妇将他们这三年遇到的江湖趣事与灵璧一一说了,灵璧又说了些自己的经历。

    待三人尽心畅谈之后,燕七捧着茶盏,笑吟吟向灵璧道:“三年前我便知道你出身不凡,只没想到是皇室里的人。”

    此番长公主的队伍是打了皇家旗帜的,因此燕七这才知道了灵璧的身份。

    灵璧有些惭愧道:“我并非有意瞒着你们,只是当时……”

    她还未说完,郭大路便爽快一笑,道:“如今不是知道了么,又有什么要紧。”

    闻言,燕七点点头,与郭大路相视而笑。灵璧也笑起来,将手中玉箫在掌心上敲了几下。这只玉箫是当年花老二送与她的,当初在开封时,这只玉箫摔成了几截,后来她回了京城,便找人将玉箫用金子重新镶了起来。

    燕七也认得这只玉箫,她向灵璧问:“为何不换一只箫?”

    灵璧笑了笑,看着玉箫道:“这是家中哥哥送的,我一直带在身边。”

    燕七笑了,笑容有些暧昧,“别是你那心上人送的吧?”

    “不是。”见燕七误会,灵璧摇头好笑道,“真的是家里哥哥送的。”

    燕七拿手扇了扇风,看着灵璧道:“说起来,你与那心上人如何了?”

    灵璧身形一僵,不说话了。

    “竟没有成么……”燕七叹息。

    灵璧垂下头,喃喃道:“我也不知这算是成,还是不成……”说完,她将自己与花满楼之事与燕七说了一遍。

    燕七听了,沉吟片刻,缓缓道:“所以,他如今仍在京城等你,而你心中矛盾,不知道这一次回去该不该去见他?”

    灵璧缓缓点头。

    燕七莞尔一笑,并未曾劝灵璧什么,而是说:“按你说得来看,你这心上人待你倒实在是真心。”

    灵璧愣了愣,道:“燕七姐,你如何知道他就是真心的了?”

    “这若不是真心,那还有什么才能算真心?”燕七笑吟吟道,“按你说的,他本因你年纪小,不愿考虑你。可后来你出了事,他明明眼睛看不见,却要冒着性命危险去找你。你染上疫病后,他更是看破了,索性便将心中的感情表现出来。这些难道不是真心?”

    灵璧眼圈一红,别过脸道:“也许他只是自责愧疚,所以哄着我……我不需要同情。”

    燕七伸手点点灵璧的额头,道:“小妹,你这样想就不好了。难道你以为这段感情中,只有你一个人在受委屈么?”

    灵璧愣愣地瞧着她,有些委屈道:“难道不是么,都是我在追着他跑,他忽然间就说心里有我了,不清不楚的,我怎么接受……”

    “什么叫不清不楚?”燕七好笑道,“你以为他喜欢你不需要挣扎,没有压力么?你是他养大的,当初年纪又那样小。他想让你多走些地方,多经历些事,是怕你对他只是一时迷恋,怕你以后会后悔。他千般考虑,万般思量,还不都是为了你?”

    末了,她又探身向灵璧道:“你想啊,若他果真只是哄你,早在两年前你离开他时,他便可以大大方方甩手走人,又何必花两年时间去做那些事,又何必一直等你?”

    闻言,灵璧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她绞着衣摆,低下头咬唇笑了笑,口中念着“他对我竟是真的有情么”。念了几句,她面上微红,眼睛更亮了。

    这时,郭大路也凑过来道:“小妹,你也听我一句话。你这心上人也不容易啊,你猜不透他的真心,你以为他就猜得透你的了?你一走两年,他到现在都不晓得你对他究竟是不是真感情,他还不是死心塌地等着你?你也差不多一点。”

    听得此话,燕七轻轻咳嗽了一声,郭大路如闻圣旨一般挺直腰板,老老实实将嘴巴闭上了。见状,灵璧偷偷笑了一声。

    只听燕七又道:“我一直搞不懂,遇到这种事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你情我愿,便是试一试又如何?何必徒留遗憾!若是果真不行,离了他,难道你就活不成啦?”

    听了燕七的话,灵璧心头大乱,她蹙着眉,又将自己学医之事说了,“我师父说,我要是只爱他,心里装不下其他的人事,那医术便练不出来,我……”

    还未待灵璧说完,燕七便大笑起来,连郭大路也颤抖了肩膀。燕七朗声笑着,而后拭去眼角的泪珠,道:“你这师父简直是个死心眼儿!他要是再这么想,那离孤独终身也就不远啦!”

    说完,燕七大喝了一声,直直指着灵璧。灵璧吃吓,忙同郭大路一般,挺直腰板坐好。

    “小妹,我问你,医家的道,是不是在于爱世人?”燕七拍拍桌子道。

    灵璧敛住神色,认真地点点头。

    见状,燕七又笑开了,她大声道:“好了,那么我问你,你若是连一个人都不敢爱,你拿什么去爱这世间所有的人呀?”

    燕七的话宛如一记重拳,敲在了灵璧心上。那一瞬间,灵璧仿佛在炎炎夏日置身于清凉舒适的泉水之中。她通体舒畅,带着满心的欢喜,好似整个人已脱胎换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