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立冬这天,证件都办了下来。

    顾川将苏童的证明、护照等东西统统从牛皮纸的资料袋里掏出来,仔仔细细地一件件检查过去。

    手写的申请书上,她字迹工整,横平竖直,然而笔锋凌厉,力透纸背。他改了几个小错误,又一件件装回袋子里。

    一边同样在整理材料的陶然睨了眼,说:“你对小苏倒是挺关心的。”

    顾川正打开她的护照,说:“你送过来的人,不重视不行。”

    “我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偶尔也要放低身段,显得亲民。”

    陶然直乐:“去你的。”

    资料页上印着她最新拍的免冠照,顾川忽地怔了一下,问:“她怎么剪成短发了?”

    陶然凑到他面前望了眼:“都剪了好久了,去你部里没几天就成这样了,不过她脸小下巴尖,剪短发还挺精神的。咦,刚刚还说你关心她,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一直没见面?”

    顾川嗯了一声,将苏童的东西整理好了递还给陶然,看到一沓资料袋下居然还有个写着自己名字的。

    陶然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声惊呼,想拿两手去挡,顾川已经将之抽出来。陶然说:“快还我!”

    顾川皱起眉:“我让你带队,把事情都交给你,你还跟我玩手脚?”

    陶然直叹气,说:“顾制片,你放心,我怎么敢把你放名单,就是当个候补。”

    “候补?”

    “对。”

    “队里有人出事就让我补上?”

    “哪那么多人出事。”

    陶然一脸讪笑,幸好顾川响起的手机救了他一命,在他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将那份资料夺了过来。

    顾川看着手机屏幕不得不接,瞪了陶然一眼,威胁:“我待会儿再和你说。”

    陶然乐呵呵地赶他出去:“我等着呢,等着。”

    打电话过来的是简桐,问他已经到哪儿了。

    顾川一个漫不经心的提问:“什么?”立马又想了起来,连忙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我这儿刚刚有事耽误了。”

    简桐的语气有些焦急:“那你现在有没有忙好?”

    顾川说:“差不多了。”

    “能不能过来?”

    “我现在就走。”

    “那我等你。”

    顾川直接回了办公室,取过车钥匙开车的路上,社里的一辆商务车正从身前擦过。

    直到上了高速,又见到一次,他没在意,踩下油门超过去,往机场的方向狂奔。

    赶到的时候,机场广播里恰好在重复隋兴到伦敦的航班信息,顾川留意听了,赶去相应的值机口,远远就看到简桐站在一排座椅前,一直看着手机。

    简梧先发现的顾川,向他挥手,说:“怎么磨蹭到现在,这都几点了,再等你会儿,飞机都走了。”

    顾川跑得气喘吁吁,说:“不好意思,一直有事要忙。”

    简梧嘴上不饶人:“你到底是忙还是忘了呀?”

    简桐被这人的咋咋呼呼吵得头疼,埋怨:“姐,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嫌我吵。”简梧翻个白眼,挎着包,往机场一头指了指:“我去买瓶饮料,你要不要。”

    简桐挥手:“待会儿飞机上有的是。”

    “美死你。”说着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这次回来,尽管总能见着顾川,但大多有外人在场,独处的时间其实很少。

    时间这王八蛋能淡化伤痕,但也能制造尴尬。简梧虽说风风火火,但聒噪也有聒噪的好处,至少不用面面相觑却两两无语。

    于是简梧前脚刚走,简桐后脚就开始想念她在的感觉了。

    偌大的机场,又再次响起简桐将踏上的航班信息。

    顾川有些没话找话:“行李都托运了吧?”

    简桐一展手,摆出个空空如也的姿势:“早送进去了,过秤的时候连一半的重量都没达到,压根没带什么回来。”

    简桐笑着拨了拨乌黑的长发,随即发现这话题一过,两个人又很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他大概也在想要说点什么,思考的时候无意识地环顾四周,视线在无用的信息牌上流连。

    简桐最终摇了摇头,只好感慨:“我怎么都没想过有一天,咱们俩连基本的对话都进行不下去。”

    顾川向她报以理解的一笑,早已心知肚明。

    简桐说:“既然咱们俩没什么话题,不然就聊聊其他人,小苏呢,最近没怎么见你带她出来,你们两个还好的吧,送我的事情和她提前报备过了吗?”

    顾川倒不知从何说起,视线一游离,开始整理语言。只是一瞬的迟疑,简桐已经敏感地觉察出不对,再问一次:“你们两个还好吧?”

    顾川只好坦白:“我们分开了。”

    简桐诧异又惋惜的神情:“虽然没有深交,但我看得出来小苏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

    “她年纪太轻,还不够成熟,你凡事多体贴一下,等她生过气了,再看看能不能追回来。”简桐皱了皱眉,踟蹰半晌才说:“我希望你们分手,不是我的原因。”

    顾川一口否决:“胡说什么呢。”

    广播里已经催促乘客登机。

    简梧时间掐得刚好,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窈窕而来。两个姊妹最后拥抱,相互问候几句,简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落回到顾川脸上,说我走了。

    顾川笑容清浅,冲她点了点头,很客套地说:“一路平安。”

    陪着简桐走到的安检口的时候,她又很是犹豫地忸怩了一会,思考再三,还是从包里抽出张名片。

    简桐将之递给顾川,说:“上面有我在伦敦的电话,欢迎你打给我。”

    顾川双手接过来,目光深沉:“好的。”

    人流拥挤,简桐被夹在人群和小型行李箱中步履匆忙。

    彻底消失在安检口前她又艰难回头冲他们招手,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顾川分明看到她已红的双眼,听到她说:“顾川,一定打给我。”

    简梧在身旁吸了吸鼻子。

    一串很清脆的声音,因为在笑,说得和谐动听,不是国语,也不是英语,念起来的时候,有滑稽的弹音。

    顾川听得懂一些,是“一路顺风”、“欢迎下次再来”的客套话,声音实在可亲,直到两两相遇,狭路相逢——

    简梧在耳边咕哝了一声:“冤家路窄。”

    ***

    有人喊:“是老大!”

    “苏童!看,老大!”

    苏童目送完每个客人进了安检口,这才不得不解决身前那道灼灼无法教人忽视的目光。

    她带着没化的笑容抬头,抓了抓额角,说:“顾制片。”

    顾制片和礼貌的女雇员和其他雇员打招呼,以领导的态度关切地问:“来送人的?”

    “是啊,老大,来咱们社交流的老外,我们都不懂他们那的话,请小苏给我们做翻译呢。”

    顾川点头:“都还回社里的吧,一起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车库行进,简梧第一个受不了,端着温热的杯子独自走在最前,其他人走在中间,只有苏童掉了队。

    本来在前头的顾川也慢了下来。

    两人并肩的时候,他瞅了眼表情很是扭曲的苏童,说:“还好吧?”

    不好,一点不好,她为配衣服特地穿了尖头的及踝靴,过窄的鞋头磕着脚趾,完完全全是活受罪。

    鞋子和她过不去,老天也和她过不去。

    她拿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装得若无其事:“挺好啊。”

    呵呵……

    顾川装作看不出她拙劣的演技,说:“怎么把头发剪了?”

    苏童理由充分:“马上要去xx了,应该没条件天天洗头,狠狠心就把头发剪了,好打理。”

    顾川说:“是啊……离出发没几天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苏童说:“没什么要特地准备的,一早就已经收拾好了,现在把人和心带上就够了。”

    顾川淡淡好奇:“你一开始就这么笃定我要送你过去?”

    “并没有,但不管你帮不帮忙,我都一定要去,跟着大家也好,单枪匹马也好,我知道我就是会去,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他的好奇终于比刚刚浓了:“为什么?”

    苏童盯着地面地砖一道道的接缝,没回答。

    “一点不怕死是吧?”

    “那儿非常安全,战争已经结束,我们去报道战后重建,这是社里给定的题目,你应该清楚。”

    “哪儿都不是百分百的安全,冲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苏童猛地停下来,一脸不解地看向方才“循循善诱”的顾川:“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顾川几乎被噎到,也停了下来,和她面对面站着,吞吐片刻,方才说:“我让你注意安全。”

    苏童说:“谢谢,社里做了很周到的安排,陶队长会保障我们的安全,队里也都是经验丰富的精英……如果有你加入当然就更好了。”

    顾川轻描淡写:“我已经志不在此。”

    “那你想去做什么,真的要退休?”

    “嗯,也许没等你回来,我就已经离职回家了。”

    那是不是可以代表,他们更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苏童心里一震,鼻子几乎在一瞬间就酸了,深呼吸几口,说话的时候却依旧维持着莫不在乎的调子。

    “好啊,那我现在应该和你说点什么,再见还是永别?”

    顾川眉尖隆起:“出发之前,别说这么负情绪的话。”

    一场僵局。分明还有好多的话说,却是谁都开不了口。

    前头有人提醒:“老大,苏童,聊什么呢,快过来啊。”

    两个人方才找到破口,被呼呼灌入的冷风吹得头脑冷静,于是脚步匆匆地跟过去。

    车上,顾川掖着窗子,一声不吭地抽烟。

    简梧在副驾驶上玩手机,说:“这下好了,两个前女友都一齐送走,又可以寻找你的下一春了。”

    顾川没理会她的奚落,风正将头发吹得浮动,被遮挡的视线里,苏童待着的商务车跟得很紧。

    她比证件照看起来漂亮得多。

    陶然说得很对,短发很衬她的脸型,就像一张精美的画,被裱好的同时,抹平了边缘所有细小的磨毛。

    穿着风衣向你走来的时候,好看得像是一株会行走的海芋。

    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到只能了解她的皮毛。

    分开的时间也太短,短到他还记得她笑容灿烂的弧度,嘴唇湿漉漉的柔软,搂在怀中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

    手掌似乎还记得抚摸她时难以一把掌控的弧度。

    是他的无心插柳教她留在了这座城市,却又是他的推波助澜将她远送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