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者:中华田园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薛文静在薛家姑娘中排行第二,她的双胞胎妹妹薛文姝排第三,之后便是宝琴这个四姑娘。四房的薛婉是五姑娘,今年八岁,还有个最小的六姑娘,七房的薛宝篥,刚刚满七岁。

    薛家这辈儿的儿子,除薛蟠、薛蛟两个大的,还有三房的薛蝌,四房的薛蝉和五房的薛虬。薛蝌已经十三岁,薛蝉十岁,薛虬也满了七岁。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兄弟们并不方便来到宝钗闺房里来看望。

    宝琴领着薛婉和宝篥两个小妹妹,三人一起被薛文静吓了一跳,最小的宝篥双手捂着嘴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二姐姐,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啊!”

    薛文静红着眼圈,强忍着泪意:“娘亲做错了事,我替她来给大姐姐赔罪。”

    薛文静之前在薛澄书房外跪了一夜,发丝上沾满了冰凉的晨露,凌乱地贴着脸颊,再加上服着素服,越发显得单薄柔弱。宝篥看着,觉得真是可怜极了,不由瞧了瞧屋内,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大姐姐真是的,怎么能让二姐姐跪在这么硬的石头上呢。”

    薛文静没有说话,低头咬了咬嘴唇,眼圈更红了。

    宝篥皱起了小眉头,不顾薛婉在后面扯她袖子,哒哒跑进院子:“我去跟大姐姐说!”

    薛婉是薛家唯一的庶出姑娘,又没爹没娘,胆子自然小。怯生生地看向宝琴:“四姐姐,闯大姐姐的屋子……不太好吧?”

    宝琴没办法,也哒哒跑进去,就见小宝篥对着空空的院子发呆:“怎么会没人啊?”

    宝钗的院子里空空如也,从姑娘到奴婢一个都不见。

    “大姐姐,大姐姐?”眼看疑惑的小宝篥打算一间间地寻,宝琴赶紧将小女孩攥在手里,硬是拖出院子,板起肉呼呼的小脸,训斥道,“大姐姐的院子是能随便闯的吗?”

    简直就是只鲁莽的小熊!宝琴攥紧宝篥不断挣动的小手,在心里怨念地揪嘴巴,这个小妹妹一刻都离不得人,一看不住就闹出事!

    宝钗带宝琴睡觉怕被小猪压趴,宝琴牵着宝篥觉得是牵了个不听话的小熊,薛家这三个“宝字辈儿”就是这么一个牵一个长大的,越大的越在心里叹命苦:带孩子不易,带熊孩子更不易。

    另一头,薛婉站在薛文静的身边,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圈一红,大滴晶莹的泪珠滚了下来:“二姐姐起来吧,呜呜呜,求您了,地上这么硬,您赶紧起来吧……”

    薛婉长得娇小,气质更是柔顺至极,一哭起来真跟只梨花带雨的小兔子似的。瘦削的肩头一颤一颤,比薛文静还可怜百倍:“呜呜呜,二姐姐,求您了,求您了……”

    “五妹妹你……”薛文静叫她哭得进退两难,跪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愣住当场只能看着薛婉抹眼泪,怎么反像是她欺负了薛婉一样?

    至少,让从薛王氏房里赶来的宝钗看着,就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薛文静欺负了娇娇弱弱的五妹妹。

    宝钗急急走来,一把将薛婉搂紧怀里,看着五妹妹小脸都哭花了,赶紧拿帕子擦擦,又给哄一哄:“婉儿别哭,二姐姐这就起来了,这就起来了!”

    说着,宝钗给身后的蓝鸢使了个眼色。蓝鸢立即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跪下,还是围着薛文静跪的,前后左右圈了一圈,跟包饺子似的。

    蓝鸢的理由很正当:“二姑娘都跪着,咱们做奴婢的怎能站?”

    不仅得跪,还得磕头,还得求二姑娘赶紧起来!

    薛文静本是打算扑过去对宝钗哭诉的,愣是叫这群丫鬟婆子挤得动弹不得,看她们对自己磕头更是愣得无法反应。

    宝钗怀里的薛婉也软了膝盖,再次哭花了小脸:“二姐姐都跪了,我也得跪,呜呜呜……”

    宝钗赶紧捏住小女孩的身子,冲着地上叹一句:“二妹妹还是起来吧,五妹妹都快哭坏了。”

    薛文静……不起来,还能干什么?

    跪了太久,腿都麻了。薛文静踉跄着站起来,差点摔了个脸着地,幸亏叫丫鬟扶住了,好悬没毁容。

    蓝鸢架着一瘸一拐的薛文静,却不进宝钗的屋子,而是转头向回走:“二姑娘快回去歇着,太太那边有大夫,待会去帮您看看膝盖。”

    婆子也帮腔,水灾当头大夫实在难找,错过这村可能再过几天才有店。二姑娘的膝盖伤得挺重,赶紧得让大夫瞧瞧。

    薛文静跪得膝盖肿胀根本走不得路,又瞧着宝钗只顾低头哄着五妹妹,心里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蓝鸢搀着离开——“赔罪”之事,就这么虎头蛇尾了。

    宝钗还有正事要做,哄得薛婉一抽一抽鼻子忍住哭,便将人塞给了宝琴:“我还得过去帮母亲接待客人,你们先回去吧。”

    逮着三个小女孩的嫩脸分别掐了掐,只觉手感分外不同,宝琴是软糯的米团,宝篥是弹性十足的糖包子,薛婉则是细腻柔嫩的花瓣,娇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小姑娘们不同的性格与各房不同的情况有很大关系,三房是标准的慈父严母好哥哥组合,宝琴这个最小的豆丁被呵护得软糯可爱,但总做最小的没啥意思,在宝篥跟前,小宝琴总爱摆点姐姐的小谱,以借地儿抒发被爹娘哥哥管得死死的郁闷感。

    宝篥是七房原配嫡出,七叔薛行与前一位七婶感情极好,只可惜妻子红颜薄命,薛行便把宠爱全部给了妻子留下的小宝篥,以至于续弦妻子薛戚氏压根不敢管这个小魔星。不过,宝篥虽然娇纵但心地不坏,很瞧不上薛婉小哭包,但并不会欺负她。

    薛婉是四房良妾傅氏的女儿,生父嫡母与生母都是多年前外出行商时感染时疫而亡。她嫡兄薛蝉只有十岁,性格腼腆不怎么爱说话,与这个妹妹并不算亲近。可以说,无论是薛家还是四房,薛婉都有些寄人篱下的敏感,使得这小姑娘越来越胆小……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聪明。

    薛家的小姑娘,哪个都不简单,宝钗在心里暗暗与自己说。又觉得颇为有趣,幸好她穿成了镇得住场子的知心大姐姐,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小豆腐,将流光水滑的小包子掐成眉头皱皱的包子皮,她们还得乖乖地用眼睛看着你,软软地说一句:“大姐姐再见。”

    宝琴一手牵一个,叹着小气儿离开。还没走出大姐姐的视线呢,小宝篥便撅着嘴巴朝那头一瞪:“哭包。”

    小哭包薛婉……鼻子一皱,又要哭了。

    宝钗在后面看得直忍笑,宝琴心里直道大姐姐不厚道,身子一侧前遮哭包后挡小熊,纤纤巧巧的身子愣是做成了坚实如山靠得住,还一把攥紧熊爪子:“好了,乖乖的跟我回去!”

    宝篥继续撅嘴巴:“先送哭包回去,省得她脸皴开哭得更凶!”

    薛婉脸皮极嫩,又哭得全是泪痕,若不赶紧回去用温水敷敷,恐怕真的会皴裂开。

    宝篥率先往四房那头跑,一边跑一边甩脑袋表示她嫌弃死这个小哭包了,被牵着也只能跟着跑的宝琴——也嫌弃死这个有话不知道好好说的小熊了!

    三个小妹妹跟一串螃蟹似的,一个掐一个地横着跑,宝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捂着肚子都直不起腰来。

    送了人回来的蓝鸢等人很无奈,心道姑娘您还笑呢,刚刚二姑娘闹得那出,您不生气啊?

    宝钗当然没忘记她们,一面笑一边瞧,问道:“刚刚脑袋磕疼了没?我那儿有药,拿去抹抹。”

    还抹药呢!婆子们抽抽嘴角,觉得真要吃药的是二姑娘,以二太太犯的事,没给赶出家门都是老爷仁慈,她竟还有脸来求人,而且还跪到了大姑娘跟前,不怕别人说她没教养呢!

    宝钗只笑:“今天瞧了两朵白莲,真挺有意思。”

    娉娉婷婷的白莲遇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白莲,结果只能是长江后浪扇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气绝身亡……只能说,请允悲啊。

    好戏告一段落,周嬷嬷过来催了:“大姑娘,太太让您赶紧回去,董夫人还在呢!”

    “知道了,我马上去。”刚刚笑得有点厉害,宝钗得先挽挽头发,匀点光白如玉的杭粉遮住泛着嫣红的双颊。六婶娘刚刚“过世”,不能显出胭脂色来。古代女孩儿都早熟,十二岁就把补妆列入了必修课。

    须知,要见的可是个“贵客”,不能失仪态。

    董夫人,正是应天府尹徐龄的夫人徐董氏,也是前任丞相的亲生女儿。俗语有“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徐龄高中状元时刚刚二十二岁,尚未娶亲,董丞相觉得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材,便以宝贝女儿下嫁——当时只觉这女婿刚正了点儿,实在没瞧出来这是个仇富仇到偏执的神经病啊!

    董夫人遇人不淑,自嫁人便过起了当姑娘时从未想过的穷苦日子——丰厚的陪嫁早被爱民如子的徐大人接济了贫民。堂堂一个丞相女儿荆钗布裙,坐在保养得当的薛王氏跟前,被衬得像个村妇,还显老得厉害。家里下厨扫除皆是董夫人亲力亲为,又要侍候婆母又要照顾儿女,怎能不老呢?

    明明才三十五,看起来像五十三。看着董夫人鬓角边的道道银丝,薛王氏心里直叹老丞相心狠,怎么忍心让女儿受这种苦,却不知道,老丞相至今都在棺材里悔不当初。

    董夫人来薛家,解了薛王氏的心头病——她亲自送回了被关了好些天的薛蟠。

    董夫人还替丈夫赔罪,说丈夫处事急躁差点耽误了薛大姑娘的病情,实在是不像话。堂堂丞相亲女,姿态却放得极低,让薛王氏忍不住觉得可怜,因此,当董夫人提出想见见薛大姑娘、当面赔罪时,薛王氏也没有多想,便让宝钗过来了。

    宝钗规规矩矩地拜了府尹夫人,却连连推辞董夫人送的赔礼——那是一枚白玉环,光辉璀璨毫无瑕疵,一看便是传家的珍宝。

    薛家不缺钱,断不可眼皮子过浅。再者,说句难听的,以徐龄大人的“安守贫困”,家里一旬吃两顿肉都得掂量掂量再狠狠心,董夫人却忽然拿出这么大手笔的赔罪,让宝钗不由心生警惕——说实话,她不敢接。

    薛王氏也渐渐觉出不对,明明是给宝钗赔礼,怎么这董夫人话里话外总提起她儿子徐校?

    董夫人也是急了,再顾不上,说得明白至极:“大姑娘的年纪,与我儿倒是正合适……”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巨响,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一拳捶开门打了进来,又一拳砸了桌子震得碗盘纷纷落地。董夫人吓得动弹不得,少年眉毛倒竖,一手指门凶神恶煞:“滚出去,别想骗我妹子跳火坑!”

    宝钗倒是没被吓到,只觉无奈,无奈地头有点痛——这就是她的兄长,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