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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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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叛逆

    “你呀小心些,啊,别去那边了!”

    “过来把衣服穿上了,凉着了可又是一场病!”

    “三十四,三十五。。五十!够了够了,快些回来了。”

    近日里怡红院中,每日早上便多了这些莺叱燕啼之声。好在此处地方甚大,也无人前来询问。原来是宝玉自那场大病痊愈以后,深觉体质虚弱,惟恐病症复发。每日间便早起强身健体。

    他单单跑步倒也罢了,偏偏又弄了些千奇古怪,闻所未闻的法子,什么引体向上,俯卧撑,最后还要坐息半个时辰。

    好在那宝玉昔日“混世魔王”的称号又岂是浪得虚名?众丫鬟连同贾府中人对于他的这些花样亦是见惯不惊,除了背地里数说两句,竟无一人想到这躯壳之中已是换了个主人。

    深深吸入一口晨间清凉的空气后,石柳只觉得精神焕发,四肢百骸间仿佛充满了烘烘然的精力。他自从身体恢复以后,便按照异世的外公所授的吐纳之术,从头开始修习,同时也加紧了体能方面的强化。坚持了两月以来,效果是明显非常的。他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环顾四周,一身雪白的紧束衣衫将眉心中那点红痣烘托得分外鲜艳。与他目光所接触的几名女子。袭人,晴雯,秋纹等人无不面色微红,避了开去。

    还是袭人率先行了上来,将预备好的衣衫为他换上。触碰到他日益健硕的身体,大概又想到了昨晚的旖旎风光,羞涩的避开了他的双眸道:

    “今日林姑娘与琏大爷回府,你还不早些预备?”

    宝玉(后文均以宝玉称之)怔了一怔,方忆起原来前日里林黛玉之父林如海病重,以贾琏(宝玉之表兄)伴她返杭料理丧事。定于今日归来。

    石柳此时心态却与昔日那位截然不同,对他而言,身边既有如此多的女子陪伴,那么多一个固然可喜,少一个却也无关紧要。

    他的心思,最主要的还是放在了数五六年之后,贾府随之而来的没落上。

    他的心中深深明白,作为目前贾家的主要继承人之一,若是还是似昔日那般不思进取,任其发展,只怕眼前这花团锦簇的富贵荣华,也不过是片刻以后的过眼云烟。

    据他所知,别的且不说,就是眼前这名温柔美貌,对他亦母亦妾,情意深重的袭人,最后的下场却是落到了一名戏子蒋玉涵的家中嫁了给他为妻。

    “这当然是不可以发生的!”

    一念及此,宝玉在心中决然下了这个念头。口中更严厉道:

    “以后有姓蒋的来寻我,通通不见。”

    众女不料他闷了半日,口中念念有辞,末了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对视半晌,愕然捂嘴暗笑,只道眼前这个冤家呆病又犯了,却不知他心中片刻间转过了这许多念头。

    早间诸事已毕,便有那些小丫头端上早饭来,厨房中均知月余来宝二爷饭量大增,特地加了许多粥点。宝玉连尽三大碗,见时不早,急急往王夫人处行去。

    自从石柳苏醒以来,往王夫人,贾母处每日间请安本是最尴尬之事。然二人均对他极好,嘘寒问暖,关怀倍至,逐渐弥补了他自母亲去世后心中的空虚。此时石柳做来,竟也是真心实意,尤胜往昔。加上他无论是经历,心机,智慧都十倍与先人。故这两名昔日与宝玉最是亲密之人,也只道他懂事了,竟发觉不出丝毫破绽。

    宝玉踏进东房门,心中暗道惭愧,他对此处路径大多荒疏,在数日摸索以后,今日终于独自寻到了王夫人寝息处。

    王夫人便在炕上端坐,见他来了忙招手要他挨来。摸了摸他身上的衣物是否单薄,慈祥之情呼之欲出。宝玉心下感动,忙将这数十日自己锻炼身体之事一一对母亲讲了。王夫人听得饶有兴致,待闻得他食量大增,今日早上便吃了数十个小馒首,三碗粥时,却是着实吃了一惊,惟恐多食生疾。叮嘱再三,吩咐他不可如此贪食。

    宝玉心下虽不以为然,以往在那个原始而食物匮乏的世界的时候,不要说这点东西,就是血淋淋的生肉他也照样割而食之。但是那种久违的母爱感觉却着实令他感觉温馨非常。

    母子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本房的丫鬟忙捧上茶来,宝玉略觉困倦,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唤人拿了个抱枕来在王夫人身后倒下,王夫人心疼儿子,又叫金钏儿来替他拍着。宝玉正朦朦胧胧间,忽见一名穿红棱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道:

    “外面正厅中,林姑娘与琏大爷回来了。”

    旁边金钏儿知道他心中对这位林妹妹甚是着紧,忙推醒他,复又与他穿戴周正-----此时王夫人已先行出去了。

    宝玉由人引领着,一路上只见四处都是树木山石楼台房舍,却不知哪一处是往那一处去的,只见四处景色仿佛。好在寻到了个丫头带他去到地方,早一路有人通传了进去。

    行进房中内间,只见盛装丽服女子许多,石柳在宝玉脑中得到的信息只是枝节片断,当下也不能尽识。心中却筹道:府中女眷整日间闲散无事,若说她们来此为迎接黛玉,还不如说是寻了个因头聚上一聚,打发光阴。

    当下随在王夫人身边,恭恭敬敬的向贾母请了安,又与凤姐,贾琏等人行了礼,便侍立在贾母身旁,打定主意,谨奉言多必失的道理也不作声。双目不觉与一名娉娉婷婷的少女相触后,却再也挪不开来。

    这少女娇怯怯的立在那里,眼中微红,想来是刚刚哭过。虽然是大热天,但是看到那清丽的容颜,便使人油然生出一种薄荷浸水一般的清凉。少女楚楚的身子微微晃动,若风过弱柳一般,不由自主的惹人怜惜万分。恨不得将她揽入怀中,体味那种轻怜蜜意的动人滋味。

    短短一瞬,

    只是这相望的短短一瞬!

    -----便几乎让素味平生化做了刻骨铭心!

    但很快宝玉便从这初见的惊艳中转过神来,心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叹息,这样的风流婉转,弱不胜风的丽人,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何处寻。

    由此看来,原来的那名宝玉始终对她神魂颠倒,念念不忘,最后甚至出家避世。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而黛玉的心中忽然觉得自己眼前这个表哥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了。

    这并不是说此次见面,他不似以前那般行过来对自己问这问那,关怀倍至。也不是因为他一直立在那里,沉默寡言,一反常态。

    而是他的眼神。

    这名文弱的表兄,不知怎的,竟忽然平添了一种从容的男子气概与莫名的魄力。目光扫视之处,顾盼生威。而眉心正中忽然多出的那点秀丽的红痣不仅无损于这种气魄,更是若如画龙点睛一般将整个人协调完美的统一起来。自儒雅中自然而然的流淌出一种无形的威严。

    当下宝玉便行过去,同黛玉问了安。两人之间此时却好似多了一段无形的鸿沟,均淡淡的说了两句,便无甚话说了。他心中有事,就禀名贾母,说道身体不适,要先回怡红院歇息。人人均知他大病初愈,不以为意,却是王夫人贾母听了心上着紧,要唤大夫来。还是宝玉再三推了。

    一路行来,还未进园门,却就听得里面嚷。宝玉微微皱眉,他心中已将此处视为自己的私产,怎容他人前来罗嗦?大步跨进门,只见那乳母李嫫嫫拄了拐杖,在当地骂袭人:

    “忘了本的小丫头,整日里就只会装狐魅子,以为攀上了宝玉,居然躺床上装模作样,不出来迎接我!以后回过太太,拉你出阁配个小子去!"

    袭人性子本就柔顺,听到等闲话。心上又愧又羞又怕又委屈-----她这月余已与宝玉同房数十次,从一而终的观念在心中横亘着。不禁哭起来。

    这李嫫嫫来此喧闹也不是一次了,宝玉面沉如水,拉过一个小丫头询道:

    “这婆子方才是否在打牌?”

    小丫头被他一拉一问,心中先是一惊,后来见是宝玉,面上早飞红了-----贾府中丫鬟也分几等的,如袭人,晴雯这些直接服侍主子的贴身丫头是第一等,眼前这小丫头乃是服侍她们的,这是第二等,第三等却是充作杂役----她素日里与这位宝二爷话也不能够说上一句,今日能够对答一番,心上却也是受宠若惊。忙小声答道:

    “可不是,二爷真是料事如神,这嫫嫫方才输了钱,就仗着是你乳母的身份,来这里迁怒于人。”

    宝玉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行了出去,强耐着替袭人分辨了病了吃葯等话,又说:

    “你若不信,只管问别的丫头。”

    ---这便分明是在给人台阶下了,谁知李嫫嫫知他往日性情温厚,越发上脸,说道:

    “哥儿不是我说你,只管护她们,我知道眼下用不着我了,吃光了我的奶便嫌我老了烦了。"一时不再说话,又说:

    “我今天闹一场子,总归是个没脸,还不如破开规矩闹一场,总如受那娼妇蹄子的气。”

    话还没说完,耳中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便**辣的烧痛,紧接着胸口一闷一痛,人几乎腾云驾雾一般的飞出数米。李嫫嫫眼前一黑一紧,喘息了半晌方才知道挨了面前这少爷的打。当下只有喘气的工夫,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

    宝玉若无其事的拎着这婆子的衣领,如拖死狗一般将其拖到池边,微笑道:

    “李嫫嫫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嫫嫫好容易接上一口气,方欲撒泼哭骂,只觉领子上又紧了一紧,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水潭,忙喘息道:

    “怡。。红院。”

    宝玉淡淡道。

    “这院子是姓李还是姓贾?”

    李嫫嫫颤声道:

    “贾。”

    宝玉恍然大悟道:

    “你也知道这院子姓贾?”

    便欲动手将这婆子抛入水中。旁边那些围观的丫头连同袭人晴雯都惊得呆了,可巧风姐方才也有事出来,听得后面声嚷,便知道是李嫫嫫赌输了钱老病复发,不免迁怒于人,忙忙赶过来解劝,不料来就看到这情形。忙叠声唤道:

    “还不让宝二爷住手!你们这些人都在那死站着?”

    偏生石柳向来不喜人约束,本意只吓这婆子,如今风姐一叫,干脆不顾解劝,手上加劲径直将这婆子丢入池中!幸喜水不算深,但捞出来也和落汤鸡也似般狼狈不堪。

    此事不多时便闹腾起来,不多时贾母,王夫人都知晓了。李嫫嫫又在一旁杀猪似的号叫呻吟,少不得要将宝玉唤来询问究竟。

    却见宝玉耽搁了半晌,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行了进来。贾母与王夫人顿时着了紧,将李嫫嫫抛在脑后,忙问是怎么回事。却将那李嫫嫫抛在脑后。

    一番装模作样以后,宝玉估计已经成功的将贾母与王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开去,方故作惊讶道:

    “咦,这不是李嫫嫫吗,怎么缩在一旁一声不吭?”

    他不提起尚可,说到此处贾母顿时板起了脸。

    “宝玉,今日你为何对李嫫嫫无礼!我听说竟然还将人丢下池中!这成何体统!”

    宝玉笑嘻嘻的道:

    “回老太太的话,今日之事,实在不能怪罪孩儿?”

    李嫫嫫顿时叫起撞天的屈来,也拉下了那张老脸,哭嚎声若杀猪一般。

    “你只管护着那众小娼妇,把你奶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就浑然掉唆她们与我作对!”

    宝玉闻言,眉头一皱,大步向前行了几步,李嫫嫫是吃过他打的,顿时心惊胆颤往后一缩。宝玉淡淡道:

    “你口中的小娼妇,乃是袭人,晴雯等正经丫头!这几个女孩子若是小娼妇,她们日夜伴我寝居,你当我这怡红院是青楼妓寨,我们荣宁二府是花街柳巷不成?”

    “且不说你今日乃是输了钱跑来生事罗嗦,今日我打的就是你这小娼妇三个字!”

    被宝玉这么一说,王夫人贾母闻言均暗暗皱眉,顿时也觉得这婆子太不象话,口无遮拦。且李嫫嫫平日里倚老卖老,向来惹人厌恶,今日吃了宝玉一顿恶打,也无人前来帮他分说。

    眼见得贾母淡淡说了宝玉数句,便要让他下去,这天大的事情便将消散于无形,不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明显是压抑了怒气的威严声音:

    “你这孽障,竟然横行府中欺凌乳母!”

    却正是气得目瞪口歪的贾政到了。其背后跟的正是贾环-----宝玉心知定是赵姨娘唆使他告的状。

    宝玉见了老子,却不同往日那一般惶恐,先恭恭敬敬的问了个安,然后不慌不忙的回道:

    “些须小事,不想也惊动了父亲大人。”

    这一来,连贾政也有些讶异-----表面上却还是盛怒非常。

    “今日你这逆子殴凌乳母,明日你便惘顾纲常,目无法纪!这还是小事?!”

    宝玉表面上恭敬非常,口中却是淡淡道:

    “这乳母不过是孩儿小时候拿银子买了她些奶吃而已,照父亲这样讲,今日孩儿拿钱买了一个鸡蛋吃,就应当将这只下蛋的母鸡请到家中供上高香拜一辈子了?”

    听他这般解说,非但旁边的小丫鬟顿时捂嘴偷笑,连贾母也不仅莞尔。贾政竟被他顶得面色铁青,一时无言以对。正待发作,不料这时宝玉竟以手捂喉,连声剧烈咳嗽起来。

    贾母王夫人等人顿时慌了手脚,让他躺下,岂知越咳越烈,间中还杂两句诸如“早知道日前就该病死了干净”的话,气得贾政拂袖就走。

    而袭人等人见宝玉被叫去,心下也自忐忑,早行来外面偷偷观看,见此时他一时间逆了气,也涌了进来,只见抚胸的抚胸,捶背的捶背,弄了好一阵方才稍微止歇,而李嫫嫫见机不妙,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