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跛脚青年,目盲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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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治理京畿地区的从三品大员，新上任的京兆尹上官鸿儒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到了极点。他今岁不过而立之年，又是实权要任，先不论往后前途如何显赫，单说眼下，在朝歌城内就已是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
连日来听多了下属佐官的溜须拍马，乍然看到堂上那两个年轻人，京兆尹大人立即就想起了前任留给自己的一桩陈年命案，心下一沉，脸上笑意慢慢凝固了起来。
那一对年轻男女显然是常年往返于京兆府，站在那里也不显得如何拘谨，只是却没料到府衙忽换大王旗，看着那个陌生男人，一时有些错愕。
上官鸿儒轻轻咳嗽一声，就在主位坐了下来，倒没有如何故作威严，只轻声吩咐左右将茶水送了来。
年轻男女也未有市井小民诚惶诚恐之态，双手接过茶盏后，就见那名一身荆钗布裙的女子上前一步，直接说道：“敢问大人，四年前民女父母被害一案可有进展？”
上官鸿儒见她闭着眼睛和自己说话，先就一气，可随即想到这是个瞎子，又只好作罢，将面容一整，正色道：“事有缓急。本官初任京兆尹，诸多事务等待处理，此案前任张大人已仔细交代过，待本官先将府内紧急公务处理完毕，再着人细细审查，如何？”
目盲女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就侧过了头。那边上站着的年轻男子赶忙堆起笑脸，接口道：“大人所言甚是，这案子本就积压多年，大人新官上任，公务繁忙，我等就先回去静候佳音了。”
上官鸿儒脸色稍缓，可目送二人离去之后，下意识就皱了皱眉，面容显得有些凝重起来。
有清楚此中缘由的亲信侍从，陪在旁边斟酌道：“大人，既然此案太子殿下已打过招呼，我们依葫芦画瓢，照着张大人之前那般，一直拖下去不就是了？”
上官鸿儒呵呵一笑，缓声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我是左右为难，谁也不好得罪…你可知先前伴在那盲女身边的年轻瘸子是谁？”
平日里自诩有一双慧眼的侍从怔了怔，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再去看时，却哪还有人影？
…
让京兆尹大人讳莫如深的年轻男子，出了府衙之后，顿时就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不发一语。
走出京兆府前的街道，行在前头的目盲女子忽然间停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微微侧头，轻声道：“李木鱼，你说…我爹娘的案子是不是早有眉目，但却和哪个权贵人物有干系，所以他们一直拖着？”
踉踉跄跄跑上前来的年轻瘸子闻言叹了口气，顿在那里，默不作声。
目盲女子“哦”了一声，像是听到了答案。她轻轻点了点头，再不多说，拄着那把从不曾打开的大伞，径自离去。
被上官鸿儒视为轻易不敢招惹的年轻瘸子李木鱼，许是在这件事上不能给予帮助，一时显得有些心虚，只得远远跟在后头。
此时正值午后，京都朝歌城内燥热难耐，街上行人屈指可数，目盲女子畅通无阻行在前面，只是苦了瘸着一条腿的年轻男子，顶着毒辣的日头，也没个人帮衬，一时好生吃力。
待得他穿街走巷回到住处，推开柴门，却见那目盲女子早已在屋内深深睡了过去。李木鱼摇头轻笑，深深看了眼那张干干净净不涂脂粉的脸蛋，又在屋里四下收拾一番，这才返身回到院内。
却不知何时打外面进来两名一身劲装、腰佩利刃的魁梧男子，正站在院内百般无聊。
李木鱼却没有丝毫意外神色，端起一盆还未做完的鱼丸，径自走到树下坐了，理也不理二人。
那两个显然是练家子的魁梧男子，见他搓起丸子来手法老道，动作娴熟，不禁乐呵呵调侃道：“殿下，便是喜欢那瞎子，大把银钱砸下就是了，反正也就是图个新鲜，殿下您可是勾栏熟客，什么样的姿色没瞧过？何至于如此自降身份，年复一年做着这般粗鄙活儿？”
李木鱼手中动作微微一缓，头也不抬地骂了句：“滚你的蛋！”
两人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动身使出生平所学，却见那仍旧坐在树下的年轻瘸子抬头斜瞥了一眼，轻飘飘一句话便脱口而出，“狗咬客人，便是主人有意为之，可面子上不得打狗半死？我便是打杀了你们，你家主人会为了这点屁事来找我？”
被骂作家犬的两名男子怒气勃发，可还真就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阴沉冷笑道：“怎么着，叫你声殿下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在荆楚做世子殿下？还打杀我们，你信不信…”
李木鱼细眯起眼，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轻声说道：“那来，动手。”
一直冷眼旁观的另一人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李木鱼，你一个被荆楚弃如敝履的人质，便是有火也别冲着我们来。我哥俩身份地位虽不及你，但眼下你分明是受制于我们，就真要如此闹得不愉快？往后日子还长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是？”
李木鱼突然间哈哈一笑，拱手做个揖礼，满面赔笑道：“是是是，与人方便大家方便，方才是兄弟我不对，两位还请见谅个，这往后呀，还要多仰仗二位大人行方便。”
两个负责监视以及保护眼前家伙的男子，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显然是极不习惯这死瘸子的变脸速度，一时半会儿愣是没回过神来。
李木鱼也不管他们，在树下烧了一锅水，将盆里丸子一个个丢了进去，忙得不亦乐乎。
见他是真的脸带笑意，一点也不觉枯燥疲累，方才喊打喊杀的那名男子按耐不住，终于出声道：“殿下，便是真要做这个来讨好那姑娘，雇个婆子就是，您怎么说也是千金之躯，做这个也太…”
李木鱼转头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给钱啊？”
那名男子一噎，却听死瘸子又说道：“前几年年少倒还好说，太子殿下每月打赏个百两银子，活得还算滋润，可如今上了年纪，花酒钱忒贵呀！”
两个新调派过来的男子会意一笑，对于这家伙把朝歌城天字号青楼当自家后花园般逛了三年的事情本就一清二楚，又听他如此说法，顿时就觉得是个妙人，之前那一点不痛快顷刻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一直忙活到天色将黑，那名相较之下显得稳重一些的男子上前几步，轻声道：“殿下，这时辰也不早了，今儿就回了？”
李木鱼将最后一颗丸子捞了起来，伸个懒腰，看了看旁边依旧毫无动静的屋子，摇头笑了笑，也不说话，起身就朝院外走去。
两名明明贴身随行却一点也不像扈从的男子暗松口气，赶忙跟了出去。
等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朝歌城内亮起万家灯火，破败屋子内这才有了一些响动，睡了大半天的目盲女子终于打着哈欠慢慢走了出来。
这位白日里总给人慵懒印象的女子，嗅了嗅满院肉~香，忽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将一头长发随意系在脑后，端起那盆已被某人煮熟的鱼丸放在院中一架推车之上，又返身抱来锅炉碗筷，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显然是常年如此。
做完这些，目盲女子又一如既往将多年积蓄的几袋银两全部带上，提一盏灯，扛着那把随身携带却从不曾使用过的大伞，这才推着那车出了院门。
像是要搬家远行，
可她却又数年如一日，夜夜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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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听多了下属佐官的溜须拍马，乍然看到堂上那两个年轻人，京兆尹大人立即就想起了前任留给自己的一桩陈年命案，心下一沉，脸上笑意慢慢凝固了起来。
那一对年轻男女显然是常年往返于京兆府，站在那里也不显得如何拘谨，只是却没料到府衙忽换大王旗，看着那个陌生男人，一时有些错愕。
上官鸿儒轻轻咳嗽一声，就在主位坐了下来，倒没有如何故作威严，只轻声吩咐左右将茶水送了来。
年轻男女也未有市井小民诚惶诚恐之态，双手接过茶盏后，就见那名一身荆钗布裙的女子上前一步，直接说道：“敢问大人，四年前民女父母被害一案可有进展？”
上官鸿儒见她闭着眼睛和自己说话，先就一气，可随即想到这是个瞎子，又只好作罢，将面容一整，正色道：“事有缓急。本官初任京兆尹，诸多事务等待处理，此案前任张大人已仔细交代过，待本官先将府内紧急公务处理完毕，再着人细细审查，如何？”
目盲女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就侧过了头。那边上站着的年轻男子赶忙堆起笑脸，接口道：“大人所言甚是，这案子本就积压多年，大人新官上任，公务繁忙，我等就先回去静候佳音了。”
上官鸿儒脸色稍缓，可目送二人离去之后，下意识就皱了皱眉，面容显得有些凝重起来。
有清楚此中缘由的亲信侍从，陪在旁边斟酌道：“大人，既然此案太子殿下已打过招呼，我们依葫芦画瓢，照着张大人之前那般，一直拖下去不就是了？”
上官鸿儒呵呵一笑，缓声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我是左右为难，谁也不好得罪…你可知先前伴在那盲女身边的年轻瘸子是谁？”
平日里自诩有一双慧眼的侍从怔了怔，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再去看时，却哪还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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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京兆尹大人讳莫如深的年轻男子，出了府衙之后，顿时就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不发一语。
走出京兆府前的街道，行在前头的目盲女子忽然间停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微微侧头，轻声道：“李木鱼，你说…我爹娘的案子是不是早有眉目，但却和哪个权贵人物有干系，所以他们一直拖着？”
踉踉跄跄跑上前来的年轻瘸子闻言叹了口气，顿在那里，默不作声。
目盲女子“哦”了一声，像是听到了答案。她轻轻点了点头，再不多说，拄着那把从不曾打开的大伞，径自离去。
被上官鸿儒视为轻易不敢招惹的年轻瘸子李木鱼，许是在这件事上不能给予帮助，一时显得有些心虚，只得远远跟在后头。
此时正值午后，京都朝歌城内燥热难耐，街上行人屈指可数，目盲女子畅通无阻行在前面，只是苦了瘸着一条腿的年轻男子，顶着毒辣的日头，也没个人帮衬，一时好生吃力。
待得他穿街走巷回到住处，推开柴门，却见那目盲女子早已在屋内深深睡了过去。李木鱼摇头轻笑，深深看了眼那张干干净净不涂脂粉的脸蛋，又在屋里四下收拾一番，这才返身回到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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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鱼却没有丝毫意外神色，端起一盆还未做完的鱼丸，径自走到树下坐了，理也不理二人。
那两个显然是练家子的魁梧男子，见他搓起丸子来手法老道，动作娴熟，不禁乐呵呵调侃道：“殿下，便是喜欢那瞎子，大把银钱砸下就是了，反正也就是图个新鲜，殿下您可是勾栏熟客，什么样的姿色没瞧过？何至于如此自降身份，年复一年做着这般粗鄙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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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鱼转头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给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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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新调派过来的男子会意一笑，对于这家伙把朝歌城天字号青楼当自家后花园般逛了三年的事情本就一清二楚，又听他如此说法，顿时就觉得是个妙人，之前那一点不痛快顷刻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一直忙活到天色将黑，那名相较之下显得稳重一些的男子上前几步，轻声道：“殿下，这时辰也不早了，今儿就回了？”
李木鱼将最后一颗丸子捞了起来，伸个懒腰，看了看旁边依旧毫无动静的屋子，摇头笑了笑，也不说话，起身就朝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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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白日里总给人慵懒印象的女子，嗅了嗅满院肉~香，忽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将一头长发随意系在脑后，端起那盆已被某人煮熟的鱼丸放在院中一架推车之上，又返身抱来锅炉碗筷，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显然是常年如此。
做完这些，目盲女子又一如既往将多年积蓄的几袋银两全部带上，提一盏灯，扛着那把随身携带却从不曾使用过的大伞，这才推着那车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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