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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梅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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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就一发不可收拾。

    从追忆中回到现实的我,看着洗手间地中央那一缕随风飘摆的纸灰,不禁心中一阵寒意。我虽然修行不深,但自从年少时干父开蒙,最起码这么多年少荤腥绝恶念,固本培元,应该说根基还是比较稳牢的。但二十来年又见鬼魂,忽然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回过神来,连忙结无畏印,心念清心诀,慢慢地退出来。大潘见我出来,抱怨道:“还以为你掉粪坑里面了,正准备通知打狗队过来打捞。”

    我无心与他斗口,亦步亦趋地携手走向学校食堂,脑海中又回想起二十年前干父临别时与我交待的话:“待你仙眼开启之日,便是麻烦来临之时,这期间你要好好持戒修行,夯实根基,切不可偷懒耍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些年在深圳,因为采购岗位的原因,难免经常和合作伙伴山吃海喝,修行确实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真是咎由自取。

    匆匆三日,在西安与同窗们也无心多聚,各留联系方式后泪洒机场,各归其所。随着机场航班再次离开三秦大地,又开启了儿时学道趣事的追忆。

    记得那年我十一岁,一个早春时节,正赶上礼拜天。一大早我就赶往干父处,摊开笔纸正想讨好一下干父,显示我多么高的积极性,多么钟爱学习,开写经文。没想到刚写了“大道泛兮其可左右”昨晚因为背错了一个字被干父罚打手板这句话,就见干父罕见地收拾得干干净净走了出来。

    老人家年六十有七,平日里都是俗家打扮,今天却一身道装。见他束发别簪,便鞋长衫,背背拂尘,肋下悬剑。唯一略显不伦不类的是那副颇似阿炳大师的墨镜,给人感觉这位道长应该是赶往去剧组拍戏的路上才对。

    “干爹,今天这么帅到惊动党中央,难道是要去相亲?”我话音未落,头上已经挨了一记老拳。“旺财小畜生,连干爹的玩笑也敢开了!”干父怒道。

    “今天不用抄经了,收拾一下,这钱你拿上,速速去村中小卖店买香烛纸钱干果时蔬若干,都在纸上写好了。剩下的钱你自己花吧,今天规矩点,不出午时有客到门庭。”干父说完,端坐在桌案旁,闭目养神。

    我接过钱和纸条,龇牙咧嘴忍着头痛,先去给祖师像上了香换了清水后把花束插好,而后嘟嘟囔囔地向门外走去。

    买得了应用之物,自己又买了一打射雕英雄传人物卡片,心想就这样吧,不敢贪财,否则必有祸患。出了小卖店的门,正看见一个要饭花子走过,见他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我便不假思索上前,掏出来五分钱放到他手中的破帽子里面,转身回家。

    干父常告诉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所以平日里除了默默持《太上感应篇》中列举的一百五十多项不可为之事外,学雷锋做好事那是不在话下,做个善良之人这点上我自己还上比较骄傲的。所以见到沿路行乞之人,多少会解囊相助,略尽绵薄之力。

    一进门,东西还没放好,我便一边跺着鞋上的雪一边大声问道:“干爹,你怎么知道今天有人来拜访你啊?”其实对于老人家未卜先知我早已经习以为常。日常,干父也曾给我讲起过象数占法,不过他更多时候是要求我学习经典,不太提倡我关注这些如算卦相面之类具体的法门。

    今天见我兴趣颇丰,他也来了兴致,答道:“我自幼拜一红尘中的师父,学习皇极经世真法,乃是邵派嫡系。不过法不传无缘之人,你与此门无缘,说了你也不懂。”

    其实我最受不了这种挠人痒痒不偿命的做法,而且我发现越是高手越有这个毛病,都是一副点到为止你回家面壁自悟的架势。对这路人你还真不能叫真,否则是气死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于是我赶紧拉过小板凳,趁着他老人家余兴未去,赶紧倒上一碗热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又谄媚地坐下来托着腮,作白痴状,讨好道:“老人家,看在我天资聪颖刻苦求学的份上,您今天就给我很好讲一下这算卦的事儿吧。”

    老人家稍微欠了欠身,换了个姿势坐好,接过水碗,开始了小白鼠启蒙课。

    要说到预测,那可是个大学问了,几千年人类文明史,不管什么种族,哪怕是未开化的食人部落,也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诉求,于是各地区国家、历朝历代都涌现着预言家的身影。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能人异士自不必说,远到塞北三千里,近至繁华锦绣城,那高人实在是数之不尽,层出不穷。如民间传说中,后汉三国诸葛武侯的马前神课,唐李淳风袁天罡的推背图,明刘伯温的烧饼歌,等等等等,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不朽的神秘身影。

    不管是哪朝哪代哪个门派,象数占卜都离不开《易经》这部神奇宝典。而易有周易、连山、归藏三种,流传至今的只有周易一书了。经过伏羲氏画卦一笔开天,文王羑里城演周易,孔夫子五十注易传,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方有今日今时的各易学大家门派,一时间百家争鸣,几度兴衰。

    如京焦师徒等为易经占卜做出过学说贡献的大家举不胜举,干父习的乃是被称为邵子的北宋大家邵康节创立的梅花易数派,这个派别是特征明显的以象数为体五行生克为用的超快捷入门的卜算门派了。

    据说上古年间,只有祭祀、征伐之类的大事件才会由巫师虔诚准备,以龟壳蓍草经过一整套繁文缛节的过程,得到上天的旨意,做出最后的决策。得出来的卦象,要以卦辞爻词象辞彖辞等来断事,那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甚至出现两个占卜师得出截然不同到结论。实在是让皇帝他老人家也气的想杀人。

    而邵康节创建的梅花易数派,不需要拘泥于周易和易传的注解,只需要结合年月日时或方位字数尺寸姓氏身份声音等等等等一切信息,随心起卦,之后结合体用生克之法断事。

    邵庸最为著名莫过于流传民间的梅花易数到故事,不过后来经过文史民俗老师和宗派人士辟谣,认为是后人借其名而伪作,不过邵庸的大名可见一斑。

    干父自幼得异人传授占法,但他秉承无异不占无问不占无事不占,多年来很少以算命先生的身份示人,上次在村里也是急于找我,另外给自己找个立命安身之法才不得已而为之。按照他老人家日常所说:“孔夫子说,不占而已矣。诚是警世良言!”

    不过说到底,中华各门各类奇术,都以最基本的五行八卦太极易经思想为基础,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干父让我学习干支五行生克之法,打好根基确实是用心良苦。不过哪个少年不是对飞天遁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降妖除魔充满着期许和渴望!

    我和干父正在交谈甚欢之际,忽然听到大门外一阵浓厚的关里口音传进院中:“希夷道兄,住在此处吗?老友到了,还不出迎吗?”我闻听一个鱼跃而起,对干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边走向门口边说:“干爹你真厉害啊!果然不出你所料,还没到中午呢,真有人来啊!”

    干父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道服,边向门外走边说:“道法玄妙,岂容小觑!况且,我们这是一年前的死约会,今时今日此地相聚,怎么可能不准!”

    我心中顿时一阵尴尬,我靠,吹了半天,敢情不是算得呀!我心中有一句“坏老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十几少年汉,三旬美娇娘。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