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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节:痛失爱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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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的心死了,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去等待去追求的,世人都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以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能力与勇气,很多年后,在经历过风雨之后,拿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去观察去体会,才明白,不是小鸟没有能力与勇气,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世间微尘颇多,渺小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从醒来到眼下,幽玥都没有掉半滴眼泪,孩子没有了,自己九死一生,在睁开眼重见光明的那一刻,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所以佛祖选择这样惩罚自己,都是自己的罪孽,却惩罚了那个未来到人世间的小生命,空洞的双眼,呆滞的目光,似乎动一下都很困难,心就像干涸的土地,幽玥也很想痛哭一场,想问苍天,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对这个孩子不够好,没有尽全力去保护她,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结局。

    你我皆是人间惆怅客,只不过你来 又去了。

    失去孩子对于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打击,是自己的错,害了这个无辜的小生命,上天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事已至此,谁对谁错已没有本分意义,经过这一打击,幽玥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多年前为卿天羽挡下那一箭的后遗症出现 了,经常莫名其妙的心痛,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说上三句话就气喘吁吁,幽玥抬手止住欲递来的药碗,曾经的她,特别喜欢药草的清香气,觉得可以解乏安神,可是现在,只要一看见那黑乎乎的药汁,一股厌恶感就油然而生,她不要吃药,她不想!

    “言灼,放下吧!我不想吃”

    “王妃,这”言灼欲言又止,幽玥不吃,醒来之后整个人如泥塑般,让人见之心怜,本就瘦弱的身体现变的骨瘦如柴,似乎一阵大风就能刮跑,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静的让人可怕,话也少了许多,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发呆,冯怜来逗趣也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喝点吧!王妃,孩子没了就不要想了,你和王爷都年轻,以后一定儿孙满堂”

    “幽玥,幽玥”冯怜跑的满头大汗,“妹妹,可好了,瞧瞧这是啥”一枚枚红彤彤的小果子躺在竹篮中,被里面天蓝的里布映的一个个羞红了脸,粲然一笑,卿天羽如此煞费苦心又有何意义呢,自己与他今生的情分算是结束了吧!浅到自己还未认清爱不爱他就曲终人散了,红果,勾起了年少时多少回忆,可是记忆中的人都变了,它还是年少时的那个味道吗?夕城,夕城,若佛祖怜悯,有生之年,幽玥愿重回您的怀抱,在拂花树下回忆往昔,憧憬明天。

    “妹妹,你要赶快把身体养好,这人一生哪能都如意,你呀不要总一副无欲无求样,痛苦归痛苦,生活还是要继续”冯怜开始了她的说教,“不要再提什么休书,卿天羽真把你休了,在这乱世,你怎么活,活到姐姐这把年纪,你就会看开许多”幽玥苦笑,就是因为自己看开了许多,才会这么无欲无求,冯怜的身上比自己多了份坚强,风浪之后她依旧,“你瞧曹家那老太太死都不让我进门,不进就不进,她儿子不好好待在我身边,老娘等到了富可敌国的那一天,孝子贤孙也多的很,做人不要死心眼,活的开心才重要,你呀不要总敌对卿天羽,他这段时日也过的憔悴不堪,各种军务,如何北伐,早让他苦不堪言,对那件事他也是追悔莫及,你就原谅他吧!听姐姐的劝,姐姐可是实打实的为你好”

    在自己昏迷不醒的几日,他不眠不休照顾自己,在自己刚清醒的几日,他长跪床头三日,烛火下,男儿曾挺拔的背影里写满了沧桑,那份无助,他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表达自己的悔意,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用行动告诉自己他内心的痛,自己不是不原谅他,是无法原谅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该内疚自责的人是自己才对,并不是他所说的,手上鲜血淋淋,杀气太重,注定无子无女承欢膝下,一直拿女人当棋子,是佛祖对他的惩罚,放下了尊严放下了高傲来乞求原谅,不是不谅解,而是心如枯木,逢春也无枝可发了。

    “七哥,你起来吧!你我缘分已尽,何苦强求”

    “幽儿,幽儿,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泪光盈盈在烛火中彰显着属于它的美,在明暗的轮廓里左右奔跑着,卿天羽心痛的恨不得拿刀去挖,他也期盼这个孩子,他也向往平静的生活,可是……他追求的太多注定失去的更多,流泪是因为生命中失去了一个人,努力去想他,是为了提醒自己,他是一个值得你去哭泣的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能去流泪不可以恸哭,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懦夫才会泪流满面,可是感情根本无法收放自如,痛苦的洪水被打开,只能一泻千里,世人都说他是个冷血冷情的王爷,只是未能触碰心弦罢了。

    年华世事两迷离,灯转更漏声迟

    一朝意错两情

    伤,悲泣哭哀天明

    闻说物换星斗转,又唤何人白头

    蛋壳乾坤是非多,疾卷如风烛残

    天明又天暗,天暗又天明,那个身影被烛光记住,刻画在了记忆中,从此之后,两人之间换了一种活法,你不发问我不说,在寂静无声中,你静等我静守,似乎岁月无声,不言不语。

    “哎,妹妹”冯怜拿手在幽玥面前晃了又晃,“在想什么,刚才说的话可听进去了,你不要总傻乎乎的犯楞”幽玥自责的微笑,看来自己又神游太虚去了,虚弱的问句:“什么事让你这么焦急?”

    “我跟你说,那个卿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冯怜说的咬牙切齿,怒气冲冲,“那个死东西,来玩姑娘,二话不说直接拖床上,事后还不给钱,当然老娘也不差那几个钱,问题是他没事竟给老娘找茬,下次这样,老娘我……”一提到虎子,幽玥是一言难尽,圆豆死后,郝峰变得更沉默寡言,虎子像换了个人,留恋青楼,偶尔几次听卿天羽提起过,对他大为不满,幽玥一直好奇,卿天羽口中让虎子一夜之间退婚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任凭自己百般劝说,虎子都一意孤行,卿天羽是耍了什么手段吗?可是冯怜这么个快言快语之人也对事守口如瓶,一提这事就成了闷葫芦,对于虎子的胡作非为,似乎半分主意也无,并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幽玥幽幽叹口气,“圆豆那事,是我们对不起他,等有机会,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劝劝他,不要这样自暴自弃,圆豆的死是个意外,所有人都伤心,若他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照顾好他们俩”

    “妹妹,你傻呀!”冯怜一脸不同意,“老娘阅人无数,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卿诉姑娘死难过,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到老娘地盘上来撒滚打泼,明摆着就是来闹事,不让老娘安生,带着他那几个先锋营的狐朋狗友,为非作歹,他以为有亦祈墨那女人撑腰,老娘拿他没办法,惹急了老娘,可不给好果子吃”

    亦祈墨?她不是卿天羽的盟友吗?当年在阳国,深宫里的很多内幕情报,皆由她提供,她与卿天羽不是在假山旁……她被卿天羽一手安排做了昊天帝的皇贵妃,与安静在后宫中斗的不死不休,却又目的相同,大量吹枕边风,听闻她也是被卿天羽送入临王身边成为宠妃,她怎么会公然与卿天羽为敌?拉拢虎子?是不是有误会,可惜这些自己已无关心的能力了,“是不是搞错了?”冯怜十足把握,“不会的,这女人因爱生恨,老娘见多了,可怜又可恨,卿天羽瞧不起女人的手腕,可不要在女人手里翻了船,亦祈墨可是做了三位君王的贵妃娘娘,这手腕也是非常人能比的,在入临时间不长,却拉拢了一帮权贵,临王对她也是言听计从,老娘上次千挑万选送入宫的美人几乎被她杀了个干净,这女人手腕可厉害了,老娘都要让她三分”还未等幽玥反应过来,冯怜又快嘴道:“当然,只要卿天羽一心系于你身上,任她千娇百媚也无计可施”随洋洋得意起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卿天羽把大院解散了,愿意走的送钱财,不愿走的随便,有时候这随便比冷酷无情更伤人”

    “啊,解散了?”言灼在旁大吃一惊,差点打泼了药盏,“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悄无声息的,王爷怎么说散就散,我还以为那是气话,那茹洁还有康福公主呢?”

    “我家那死鬼也去劝了卿天羽,哪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全身都冷冰冰,脑子也是”冯怜一脸不屑,“为这事,临王差点将贡品撤回,我家死鬼还讨了顿训,大院是僮礼军师出的拉拢权贵的主意,也算是隔空打脸,这大冰块估摸脑子一热,冰化了吧!”冯怜被自己的冷笑话给逗乐了,她是三句话不讥讽卿天羽不舒服,“茹洁死了,暴病的,听闻回去之后突然病死了,具体没打听,康福公主和亲了,瞧你一脸狐疑样,你们把自己关在这小院内一月有余,外面世界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言灼不敢相信,“茹洁那天下午还与众贵女来过,瞧气色神态还不错,怎么就…….”

    “你不懂,那女人喜欢玩阴对方,不显山不露水……”

    “嘘……”言灼打断冯怜的高谈阔论,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幽玥发现自己全身疲软,精神不济,靠在大迎枕上笑道:“你们也好久未见,去聊聊吧!我累了”说完困意袭来,双眼渐渐瞌上,在不知不觉、朦胧中渐渐走入梦境。

    梦境里全是幻想,但幻由心生,在五色中迷失自我,似乎很真实,一件件真实存在过,可又很神玄乎,摸不到看不清,那溪水边痛苦的背影为何与自己如此相似,她在痛苦,任身旁的拂花花谢花飞也止不住她的悲伤,她为何悲伤,是这人间仙境负了她吗?幽玥想提足淌过溪水,哪怕溪水冰寒彻骨也在所不惜,只想宽慰她,告诉她世间万事万物皆由天注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

    人生的至高境界,眼泪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双足生了根,根本无法移动半步,原本在空中肆意飞舞的拂花凝聚成了一股长绳,将自己的手脚束缚住,谁?谁?谁在向自己索命?为何索命?“你是谁?你是谁?”

    “幽儿,幽儿,快醒醒!醒醒!”卿天羽满眼焦急,瞧着在睡梦中痛苦流涕的幽玥,心如刀绞,这一切都怨自己,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一味听亦祈墨那女人的一派胡言,也是自尊心在作祟,去验证所谓的真心与真情,才使事情变成眼下一发不可收拾 的局面,追悔莫及,“幽儿,你醒醒,醒醒!”

    被唤醒的幽玥在短暂的迷茫之后恢复了意识,看着卿天羽满脸的憔悴心中五味陈杂,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可也间接的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刚开始自己讨厌他,渐渐地发现他也是个可怜人,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被爱的心,对他的感情变复杂了许多,有同情有心酸有担忧,同生共死过,见识过他的风采奕奕,英姿飒爽的一面也见识过冷面无情、自私多疑的一面,他有时像个老人般安详,有时像个孩子般耍无赖可有时又像个刽子手般那样心狠,这一个多月来的冷战,不是幽玥故意为之,是心累了,幽玥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虽然心里明白他也痛苦也自责也难过,很多个夜晚,在月光的倒影里,有一个男人默默垂泪的背影,可是错误已铸成,幽玥感觉自己的心里立了块参天巨石,任凭自己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也翻越不过去。

    “幽儿,你今天可好点了,可想吃点什么?”幽玥摇头,目光无神。

    ‘’幽儿”卿天羽眼巴巴讨好道:“你走后,夕城虽然毁在战乱,不过近年来恢复的不错,你师父走后,古庙就毁了,等北伐成功那天,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重建可好?”换来的依旧是沉默。

    “幽儿,你不是喜欢拂花吗?”卿天羽笑道:“此地有种花名为扶桑,听闻与拂花长相相似,听这花名也很像,哪日等你身体好了,一起去看看,可好?要不让冯怜送几株来,可好?”换来的依旧是沉默,但卿天羽不在乎,他依旧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所知道的喜闻乐见之事,像个讨大人欢心的小孩,小心翼翼,喋喋不休,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他在害怕更在期盼。

    “幽儿,你知道吧!虎子让我很是头痛,现在变的目无军纪,胡作非为,这样可不好”卿天羽一会儿拽拽被角一会儿替幽玥理理鬓边碎发,有一句没一句的找着话题,每说一句偷瞄一下幽玥的神态,像个生怕自己做错事的小孩,“虎子这孩子心思就是太多,这样容易被人鼓动,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卿天羽如一个小婆婆般,碎碎念着他的喜怒哀乐。

    “王爷,属下郝峰,有事求见”

    “嗯,等下”卿天羽回身在幽玥光洁的额头吻了下,轻柔的说道:“不要想太多,把身体养好,好不好,你永远都是我的幽儿”

    “七哥”幽玥目含泪水,狠心逼回,出声叫住欲离去的卿天羽,虚弱的出声道:“七哥,哪日得闲,我为你梳头洗发可好?”

    “好,好”卿天羽眼角的泪禁不住颤抖而落,滴落在玄色袞袍边,“好,好”看着喜极而泣离去的背影,幽玥的心却更加痛的无与伦比,“对比起,七哥,你我夫妻缘分已尽”幽玥在心中默说,曾经我真心希望我们能携手白头,虽然你不是我幻想中那个踏着朝霞带着拂花香伴我一生之人,可很感谢你教会了我很多,人非草木,可惜你的柔情无以回报,我的过去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成为了你的心结,你不再提及不代表我不知,你的过去也是我心里的沟壑,不在乎世人的诟病而是内心的滋味,虽然她们都去了,散了,可过去的岁月里终究有属于她们的一片身影,并不是深究过去不放,只是彼此都累了,心太累了,你有你的宏图伟业,我有我的锦绣河山,它们却格格不入,曾经的我,太过天真,讨厌战争,现在才发现解决乱世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只有战争才能换来永久的和平,可惜这乱世之后,永久和平的那天不知自己是否有幸能见,再也没有精力去陪你一起北伐,实现你的一统梦,大树已经枯死,春天对它就失去了意义,幽玥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衰老了许多,不是身体是心,梦已逝,心已碎,留下只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一悲一伤一身卧,一离一别一感怀,一日一梦一相识,一生一世一追思。

    我宁可我们从未相濡以沫过,我宁可十六岁古庙前的那个身影被夜色吞噬,你依旧是那个眉心紧锁的千年寒冰,我依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怀春少女,你不会为我忧伤,我也不会为你悲情,从此之后,你我不识,也就不会相绊过一生。

    花开再谢,人来又走,假如注定是过客,起初又何必招惹。这句话一直在幽玥脑中盘旋,它在说谁?卿天羽还是付穆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