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四刃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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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是一种博大精深的语言。但在直译外来语句时，偶尔也会出现吊诡之事。譬如“某某是一把双刃剑”一句，在汉语语境中就显得莫名其妙。“双刃剑”本就是一个语病，因为在中国所有的剑都是双刃的，并不存在“单刃剑”的说法。单刃的那个叫刀。
另外，“某某是一把双刃剑”的意思一般是指某件事物既有利又有弊，具有两面性，在刺伤敌人的同时也可能刺伤自己。在此用“双刃剑”做比，看似高明，实则荒诞。
人们在握剑时是握住剑柄，将剑锋对准敌人。这种姿势下，一般只会刺伤敌人，极少伤到自己。相比其他武器，剑的安全性其实已经相当高。所以“双刃剑”并不足以形容一件有利有弊、伤人伤己的事物。
最能精确形容这类事物的比喻应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剑”，这把剑的前、后、左、右四个面全都是锋利的刃部。谁想要握住这把剑去杀伤敌人，谁的手就势必会受伤。这把剑可称之为无柄之剑，或四刃之剑。】
——四刃之剑——
军训第二日深夜，五班营地里，轮值守夜的藤林凉夜在篝火边坐了约半小时后，带上自己满满的背包，离开了他的岗位。今天，他争取到了四个小时的守夜时间，也就是说，他自由活动的时间将比昨晚更长。
他已将白天时从五班同学那里换得的尽量多的东西装进了背包里，直到装不下为止。一些体积稍大的东西，他还留在帐篷中。现在他要把这个背包送到六班去，依照约定，其中有三分之一会作为六班给他的报酬由他自己获得。
然而，正在等待着他的却是一个陷阱。
与此同时·六班营地——
“我们根本没必要遵守约定。”上田教官说道，“藤林凉夜来后，他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将归我们所有，他不能拿走其中任何一件。”
“教官……这么出尔反尔，真的好吗？”一个学生问。
“藤林凉夜本就是五班的叛徒，我们何必与他讲仁义道德？我们不给他报酬，你以为他能拿我们怎么样？”上田教官反问道。
“也对，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加教官一共有四十一个人。就算我们不给他报酬，他拿我们也没办法。”那学生说，“他们班的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也肯定恨透了他，没人会帮他的。他有苦也无处可诉。”
“是的，等他把东西给我们后，主动权就到了我们手里，完全没必要再给他三分之一。”上田教官回道。
“教官，您是否从一开始就全然未想过要遵守和他的约定？”这次问话的人是金博山。他看出来了，教官的反悔不像是临时起意。藤林凉夜昨晚前来提出交易时，教官应该就已经做好了只是利用他，而不付给他任何酬劳的打算。
“忍者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把好自己心中的那一杆秤即可。”上田教官的回答颇有深意。
“那等他来了后我们该怎么做？”金博山又问。其他学生也都严阵以待般地看着教官，仿佛某种帮派中等待着大哥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往前冲的小弟们。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这只是军训而已，又不是在黑吃黑！”上田教官笑道，“等他来了，我们清点好他带来的东西后，顶多就是把他绑起来，该吃该喝时我们都会喂他，等军训结束后再放了他就行，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当然，我们具体怎么做还要取决于他。”上田教官补充道，“如果他今天带来的东西够多，我们从他身上已无油水可刮，那我们马上就可绑了他。如果我们在他身上仍旧有利可图，他答应明天还会再给我们送东西来，那我们就明天再动手。”
“他若要报酬，我们就说等明天一起结算，今天先让他空手回去。或者，今天先随便给他一个什么东西，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也未尝不可。反正明天晚上就是军训的最后一晚了，他想要报酬明天就必须带他手头全部的战利品来换。”
“要我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一个白天参加过奇袭七班行动的学生说道，“我们直接按埋伏七班的模式，明天去对五班下手，岂不更好吗？”
“不，五班和七班，以及大多数班级都不同。”上田教官摇摇头，说，“五班里有很多缺乏上进心的‘飞镖’，以至于他们到现在都还没主动争夺过别班的战利品。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教官，中川唯这个人。”
“以我过去对她的了解，说好听点，她是个内心单纯的理想主义者；说难听点，她其实就是个毫无功利心的白痴。在我们来吴服大学的路上，她就说过她只想好好训练学生，教学生实用技能，根本没打算过要全力领导学生去争取筹码。”
“我们暗算七班的方法在五班身上压根就行不通，因为五班直到军训结束前都不太可能出现像七班一样派出一支小分队，人人都背着包在山间行走的场面。”
“五班现在已经是一个相对闭塞的小团体了，我们唯有从内部把他们撕开一条口子，才能‘掏出他们的内脏’——也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战利品。因此，找准藤林凉夜这个五班内部的人作为突破口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
“嗯。”学生们纷纷点头，教官说的确实有理。对藤林凉夜下手有百利而无一害。在实际的利益面前，他们和藤林凉夜之间那原本就缺乏约束力的约定当然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教官，他来了。”六班核心成员的小会议开完后，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学生走来向上田教官报告道。
“哦”上田教官应了一声，众人全部噤声。不多久，藤林凉夜便在几个学生的带领下走进营来。
“我把你们要的东西带来了。”藤林凉夜把背上的背包放下，走到了篝火边，“你们点点数吧。”他面对火焰搓着双手，也许是独自走在夜间的深山小路上让他觉得有些冷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上田教官打开地上那个背包，一边清点里面的东西，一边问道，“这些就是你今天的全部收获吗？”
“不，我在班上和人交换物品进行得很顺利，我的背包一次背不完所有东西，剩下的我明天再拿过来。”藤林凉夜把他白天是如何欺骗五班学生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未有半句隐瞒。
“噢，托你的福，我们今天对付别班时的收成也不错。”上田教官回道，同时，他也在给学生们使着眼色。这个眼色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因为藤林凉夜还有利用价值，今天先放他回去，明天再榨干他，对六班而言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那就等你明天来了之后，我们再一起结算你应得的那三分之一报酬。”上田教官顺水推舟地说道。
“可以。”藤林凉夜的眼睛盯着火堆，双手还在烤火取暖。他对六班与他之间的协议似乎深信不疑，连一句讨价还价都没有。
上田教官满意地笑了。
正在这时，一阵晚风吹来。藤林凉夜等的就是这一刻。
“谁躲在附近，快出来！”——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听到这一惊一乍的喊声，六班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藤林凉夜口中那个躲在附近的人。
趁这些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的一刹那，藤林凉夜用极快的手法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几个鸡蛋，扔进了与他近在咫尺的火堆里。此时，他是在火堆的顺风位置，而其他人不知不觉在说话间都被他引导到了火堆的逆风位置。
当六班众人还在为“那个躲在附近的人”警惕万分的时候，火堆里已飘出阵阵烟雾。这烟雾颜色极淡，在夜幕掩盖下，几乎无法看见。
“噗通”一声，一个学生倒下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怎么回事？有迷香？”当上田教官反应过来之时，晕倒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金博山倒下了，藤林凉夜也倒下了。
“可恶……我竟然会中套……”上田教官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终究也还是常人，虽然坚持得比学生稍久一些，但最终还是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在一种诡异气氛的包围下，六班的营地内一片死寂。
约四分多钟过去，烟雾弥漫在整个六班的营地里，随后又渐渐散去。这时，即便那些在帐篷里睡觉的学生也大多在不知不觉中昏迷了。这些帐篷，毕竟都是透风的，而不是密闭的。
烟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烟雾全部散尽后，藤林凉夜缓缓站了起来。
他用手捂住口鼻，先是手指间张开一条缝，略吸了极小一口气。确认安全无虞后，他就立即大口地吸起气来。普通人屏住呼吸后的肺内供氧时间一般为四分钟，而受过专业训练和准备充足的人可以闭气得更久一些。
深吸了几口气后的藤林凉夜看着地上卧倒了一片的学生们，嘴角浮起了笑容。他终于无需再忍耐，笑容又变成了狂放的笑声。理性和疯狂，本来矛盾的两物同时从他的笑声中喷发而出，合奏出一章孤高之人的胜利宣言。
“哈……哈哈哈哈，与我合作，与我交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我可一向都是独来独往，最厌恶群聚的啊，我又怎么可能真心和你们合作？”他回想起他在入学测试时欺骗十班，以及今天白天时欺骗五班的情景，皆是一人骗全班，与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藤林凉夜就是这样一把没有剑柄的四刃之剑，任何人想利用他去做些什么时，最终都不可避免的会伤到自己。而辗转腾挪之间，最后的赢家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藤林凉夜自己。
【汉语是一种博大精深的语言。但在直译外来语句时，偶尔也会出现吊诡之事。譬如“某某是一把双刃剑”一句，在汉语语境中就显得莫名其妙。“双刃剑”本就是一个语病，因为在中国所有的剑都是双刃的，并不存在“单刃剑”的说法。单刃的那个叫刀。
另外，“某某是一把双刃剑”的意思一般是指某件事物既有利又有弊，具有两面性，在刺伤敌人的同时也可能刺伤自己。在此用“双刃剑”做比，看似高明，实则荒诞。
人们在握剑时是握住剑柄，将剑锋对准敌人。这种姿势下，一般只会刺伤敌人，极少伤到自己。相比其他武器，剑的安全性其实已经相当高。所以“双刃剑”并不足以形容一件有利有弊、伤人伤己的事物。
最能精确形容这类事物的比喻应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剑”，这把剑的前、后、左、右四个面全都是锋利的刃部。谁想要握住这把剑去杀伤敌人，谁的手就势必会受伤。这把剑可称之为无柄之剑，或四刃之剑。】
——四刃之剑——
军训第二日深夜，五班营地里，轮值守夜的藤林凉夜在篝火边坐了约半小时后，带上自己满满的背包，离开了他的岗位。今天，他争取到了四个小时的守夜时间，也就是说，他自由活动的时间将比昨晚更长。
他已将白天时从五班同学那里换得的尽量多的东西装进了背包里，直到装不下为止。一些体积稍大的东西，他还留在帐篷中。现在他要把这个背包送到六班去，依照约定，其中有三分之一会作为六班给他的报酬由他自己获得。
然而，正在等待着他的却是一个陷阱。
与此同时·六班营地——
“我们根本没必要遵守约定。”上田教官说道，“藤林凉夜来后，他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将归我们所有，他不能拿走其中任何一件。”
“教官……这么出尔反尔，真的好吗？”一个学生问。
“藤林凉夜本就是五班的叛徒，我们何必与他讲仁义道德？我们不给他报酬，你以为他能拿我们怎么样？”上田教官反问道。
“也对，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加教官一共有四十一个人。就算我们不给他报酬，他拿我们也没办法。”那学生说，“他们班的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也肯定恨透了他，没人会帮他的。他有苦也无处可诉。”
“是的，等他把东西给我们后，主动权就到了我们手里，完全没必要再给他三分之一。”上田教官回道。
“教官，您是否从一开始就全然未想过要遵守和他的约定？”这次问话的人是金博山。他看出来了，教官的反悔不像是临时起意。藤林凉夜昨晚前来提出交易时，教官应该就已经做好了只是利用他，而不付给他任何酬劳的打算。
“忍者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把好自己心中的那一杆秤即可。”上田教官的回答颇有深意。
“那等他来了后我们该怎么做？”金博山又问。其他学生也都严阵以待般地看着教官，仿佛某种帮派中等待着大哥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往前冲的小弟们。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这只是军训而已，又不是在黑吃黑！”上田教官笑道，“等他来了，我们清点好他带来的东西后，顶多就是把他绑起来，该吃该喝时我们都会喂他，等军训结束后再放了他就行，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当然，我们具体怎么做还要取决于他。”上田教官补充道，“如果他今天带来的东西够多，我们从他身上已无油水可刮，那我们马上就可绑了他。如果我们在他身上仍旧有利可图，他答应明天还会再给我们送东西来，那我们就明天再动手。”
“他若要报酬，我们就说等明天一起结算，今天先让他空手回去。或者，今天先随便给他一个什么东西，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也未尝不可。反正明天晚上就是军训的最后一晚了，他想要报酬明天就必须带他手头全部的战利品来换。”
“要我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一个白天参加过奇袭七班行动的学生说道，“我们直接按埋伏七班的模式，明天去对五班下手，岂不更好吗？”
“不，五班和七班，以及大多数班级都不同。”上田教官摇摇头，说，“五班里有很多缺乏上进心的‘飞镖’，以至于他们到现在都还没主动争夺过别班的战利品。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教官，中川唯这个人。”
“以我过去对她的了解，说好听点，她是个内心单纯的理想主义者；说难听点，她其实就是个毫无功利心的白痴。在我们来吴服大学的路上，她就说过她只想好好训练学生，教学生实用技能，根本没打算过要全力领导学生去争取筹码。”
“我们暗算七班的方法在五班身上压根就行不通，因为五班直到军训结束前都不太可能出现像七班一样派出一支小分队，人人都背着包在山间行走的场面。”
“五班现在已经是一个相对闭塞的小团体了，我们唯有从内部把他们撕开一条口子，才能‘掏出他们的内脏’——也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战利品。因此，找准藤林凉夜这个五班内部的人作为突破口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
“嗯。”学生们纷纷点头，教官说的确实有理。对藤林凉夜下手有百利而无一害。在实际的利益面前，他们和藤林凉夜之间那原本就缺乏约束力的约定当然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教官，他来了。”六班核心成员的小会议开完后，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学生走来向上田教官报告道。
“哦”上田教官应了一声，众人全部噤声。不多久，藤林凉夜便在几个学生的带领下走进营来。
“我把你们要的东西带来了。”藤林凉夜把背上的背包放下，走到了篝火边，“你们点点数吧。”他面对火焰搓着双手，也许是独自走在夜间的深山小路上让他觉得有些冷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上田教官打开地上那个背包，一边清点里面的东西，一边问道，“这些就是你今天的全部收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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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托你的福，我们今天对付别班时的收成也不错。”上田教官回道，同时，他也在给学生们使着眼色。这个眼色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因为藤林凉夜还有利用价值，今天先放他回去，明天再榨干他，对六班而言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那就等你明天来了之后，我们再一起结算你应得的那三分之一报酬。”上田教官顺水推舟地说道。
“可以。”藤林凉夜的眼睛盯着火堆，双手还在烤火取暖。他对六班与他之间的协议似乎深信不疑，连一句讨价还价都没有。
上田教官满意地笑了。
正在这时，一阵晚风吹来。藤林凉夜等的就是这一刻。
“谁躲在附近，快出来！”——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听到这一惊一乍的喊声，六班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藤林凉夜口中那个躲在附近的人。
趁这些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的一刹那，藤林凉夜用极快的手法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几个鸡蛋，扔进了与他近在咫尺的火堆里。此时，他是在火堆的顺风位置，而其他人不知不觉在说话间都被他引导到了火堆的逆风位置。
当六班众人还在为“那个躲在附近的人”警惕万分的时候，火堆里已飘出阵阵烟雾。这烟雾颜色极淡，在夜幕掩盖下，几乎无法看见。
“噗通”一声，一个学生倒下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怎么回事？有迷香？”当上田教官反应过来之时，晕倒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金博山倒下了，藤林凉夜也倒下了。
“可恶……我竟然会中套……”上田教官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终究也还是常人，虽然坚持得比学生稍久一些，但最终还是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在一种诡异气氛的包围下，六班的营地内一片死寂。
约四分多钟过去，烟雾弥漫在整个六班的营地里，随后又渐渐散去。这时，即便那些在帐篷里睡觉的学生也大多在不知不觉中昏迷了。这些帐篷，毕竟都是透风的，而不是密闭的。
烟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烟雾全部散尽后，藤林凉夜缓缓站了起来。
他用手捂住口鼻，先是手指间张开一条缝，略吸了极小一口气。确认安全无虞后，他就立即大口地吸起气来。普通人屏住呼吸后的肺内供氧时间一般为四分钟，而受过专业训练和准备充足的人可以闭气得更久一些。
深吸了几口气后的藤林凉夜看着地上卧倒了一片的学生们，嘴角浮起了笑容。他终于无需再忍耐，笑容又变成了狂放的笑声。理性和疯狂，本来矛盾的两物同时从他的笑声中喷发而出，合奏出一章孤高之人的胜利宣言。
“哈……哈哈哈哈，与我合作，与我交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我可一向都是独来独往，最厌恶群聚的啊，我又怎么可能真心和你们合作？”他回想起他在入学测试时欺骗十班，以及今天白天时欺骗五班的情景，皆是一人骗全班，与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藤林凉夜就是这样一把没有剑柄的四刃之剑，任何人想利用他去做些什么时，最终都不可避免的会伤到自己。而辗转腾挪之间，最后的赢家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藤林凉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