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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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什么也没有带，离开了紫兰轩往南门而行，出城不过数里路，便有一处大湖，湖水清澈透亮，远观而去，入眼一片碧绿粼波，汪汪冉冉，此起彼伏，
湖的一旁有一片翠绿的小竹林，自那夜大雨浇淋，雨后春笋往上冒着尖，长得奇快，四处可见青翠细竹丛丛扎在地上，枝叶已是几分繁茂。
幽深静远，祥和宁人。
偶尔会看见几个渔民在湖的岸边钓鱼，阳光暖暖，微风阵阵，此时清晨时分，湖面中央还有一些雾气氤氲，朦胧神秘。
秦看到了一位老渔民在草地上静坐，一根竹竿在身旁用大石头轻轻压住尾部，翘在另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钩。
头上有顶烂草帽，布衣有几处补丁，秦一看就知道这老者是一位世外高人。
不修边幅，寄情山水，闭目纵游精神于天地虫鱼，鸟兽走禽，有鱼竿一支却只放于身侧，明明在钓鱼，又不是在钓鱼。
钓鱼的人不会闭着眼睛，这老者恐怕已经到了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境界。
他悄悄地走过去，小声唤道：“老人家。”
老者不为所动。
秦又咳嗽了一声，大声叫道：“老人家！鱼上钩了！”
老者双目微睁，眼中一片迷惘，随后醒了醒神，看着秦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什么米上头了？”
他微微抬头时，秦看到了他满脸被岁月雕刻的痕迹，皱纹密布，眼神浑浊，头发稀少，额间有一道疤痕深深凹陷进去，身上还有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秦耐心地说道：“老人家，我问的是：有没有饵？我想抓鱼。”
老者这回听清楚了，微微点头，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将一个破烂鱼筐颤巍巍地递给秦。
“人老了，眼睛看不见，昨晚抓了一宿，还有一些，你给我留一点就行。”
秦看着老人伸过来的鱼筐里，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几条蚯蚓和虫子，还有不少杂草黑石，估计也被老者一并当作了鱼饵。
秦捡了捡，把蚯蚓全抓了出来，扯成几段灌了点真气进去扔在了湖面上，仍由它们静静地漂浮。
湖水流的慢，尤其是靠着岸边，蚯蚓的尸体在上面几乎不怎么流动，这是好事。
“老人家怎么一个人出来钓鱼，家里的年轻人在从军吗？”秦看着湖面中自己的倒影，随口问道。
老者听到秦的话愣神了许久，有些呆滞地点头，说道：“从军……对，虎子从军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秦又问道。
老者微微眯着眼睛，回忆了许久，随后木然地摇了摇头。
“记不清了，人老了，记性不好，去年过年老婆子走的时候一直跟我念叨想见一见虎子，我跟她讲……讲的什么来着？”
“哦……我跟她讲，虎子从军了，去保家卫国，成了一位军人。”
秦点点头，沉默了一下附和道：“从军好啊，哪个当儿郎的不想立功，不想……”
他突然止住了话，说不出口。
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老人眼里的浑浊更深了些，像是看到了什么事情，一幕一幕回放在眼前，语气平静安详。
“其实我没敢告诉老婆子，虎子早就死了。”
“当年他跟着李开将军和刘意将军征战百越，回来的时候军队里少了很多人，虎子一向孝顺，若是他还活着，他肯定会回来的，我当时一直骗老婆子，说虎子立了军功，被大王叫去边关当了将军，镇守一方国土，你猜怎么着？”
说到此处，老人嘿嘿笑了两声。
“她信了我的话，走的时候都在开心地笑。”
秦像是没有听老人在讲话，专心地看着湖面上的鱼饵。
“啪！”一声轻击水面的脆响，秦伸手抓住了一条贪吃的大鱼，放进老人的鱼筐。
他侧头对老人笑道：“老人家送我饵，我送老人家一条鱼。”
老者愣了好一会，对着秦一笑，满脸皱纹堆叠到一起。
“好，好啊，有鱼吃了，谢谢你啊年轻人。”
他收了鱼竿，起身提着鱼筐缓慢离开了这里，走时背影佝偻，颤颤巍巍。
秦没有回身再看老人一眼，还如先前那般静静地盯着湖面上的鱼饵。
心中苦味，唯有自知。
他等了很久，再没有大鱼，也就任由那些小鱼将湖面上的鱼饵吃光，最后快到了正午，他才缓缓起身。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他依稀能够感觉到当时写下这首诗的人心中是怎样的悲凉，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又或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什么。
世间分分合合，生生死死，苦的其实都是活下来的那些人。
秦顺着小路回了新郑去了西巷的集市买了几条鲢鱼，路过那家老酒楼就又看到坐在二楼窗边喝闷酒的墨鸦。
他摇了摇头，提着鱼走了几步又停住，眉头一挑。
墨鸦在喝酒？
秦抬头瞟了他一眼，恰巧对上了墨鸦的目光。
两人对视许久，秦身上忽而一阵恶寒，低头匆匆离去。
几日不见，这人又变盖了不少，目光里的那味道简直令人发指。
到了紫兰轩秦径直走到了厨堂，里面有两三个姑娘正在烧饭，秦在一台石灶旁生了火，往锅里掺了些水。
“池幽，取些佐料给我。”秦对着对面的姑娘唤声道。
紫兰轩的姑娘大都已经认识秦，也知道是因为秦的缘故，她们现在不必去做一些危险的任务，心中都对他抱有感激之情。
秦于她们有救命之恩，却没有向她们索取过回报，在她们心里，秦倒成了故事中的侠客，仗义执剑，锄强扶弱。
那池幽听见了秦的话，点点头，急忙去取了些平时常用的佐料给了秦。
“秦公子是要做鱼吗？”她笑着问道。
秦应了一声，往石灶里添了些柴禾，让火苗变得更大，将锅中的水烧的沸腾。
“想吃鱼了，就买了几条，以前在外边闯荡的时候，也常常自己做鱼吃。”
池幽掩嘴轻笑有如银铃晃动。
“倒想不到公子还有这般手艺。”
秦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饿死吧。”
“说出去丢人呐。”
池幽心知他在打趣，白了秦一眼，回身到了自己的灶台继续烧饭。
楚香兰此时在小院子里练完剑腹中饥饿，等秦等得有些无聊，就给自己倒了点屋里秦原来抱回来的酒，轻轻喝着。
她不常饮酒，流进嘴里，香舌往喉咙里全是辣辣的，呛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又喝。
才过一杯，楚香兰脑子已经有些晕眩，俏脸觉得滚烫，自言自语道：“这酒哪里好喝，公子喜欢喝酒，九公子也喜欢喝酒……”
话音刚落，一股食物的香味传来，让她檀口之中唾液不停地分泌。
“好香！”她挑起迷离的眸子望着院门处，发现秦提着食篮朝小院子里走来。
“公子！”楚香兰有些憨气地笑了一下，想要起身相迎，却没站稳，一屁股坐到秦的摇椅上。
此时晃悠着竟有了些感觉，她干脆就躺在秦的这张专用摇椅上前后晃荡着，舒服极了。
“怪不得公子喜欢坐这椅子上，摇起来好生快活。”她心里想到。
秦将食篮放在桌子上，将五条鱼拿出来，摆在了石桌上，香气扑鼻而来，勾得小姑娘腹中馋虫躁动无比。
他看着桌上的酒坛，轻轻封上，抱回屋里。
“喝酒了？”秦回头拿出一双竹筷递给楚香兰。
“嗯……兰儿就喝了一杯。”楚香兰拿着竹筷对着秦痴痴媚笑道，眼波似水，幽幽谧静，话语间一股奶里奶气，像是撒娇。
秦什么也没有带，离开了紫兰轩往南门而行，出城不过数里路，便有一处大湖，湖水清澈透亮，远观而去，入眼一片碧绿粼波，汪汪冉冉，此起彼伏，
湖的一旁有一片翠绿的小竹林，自那夜大雨浇淋，雨后春笋往上冒着尖，长得奇快，四处可见青翠细竹丛丛扎在地上，枝叶已是几分繁茂。
幽深静远，祥和宁人。
偶尔会看见几个渔民在湖的岸边钓鱼，阳光暖暖，微风阵阵，此时清晨时分，湖面中央还有一些雾气氤氲，朦胧神秘。
秦看到了一位老渔民在草地上静坐，一根竹竿在身旁用大石头轻轻压住尾部，翘在另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钩。
头上有顶烂草帽，布衣有几处补丁，秦一看就知道这老者是一位世外高人。
不修边幅，寄情山水，闭目纵游精神于天地虫鱼，鸟兽走禽，有鱼竿一支却只放于身侧，明明在钓鱼，又不是在钓鱼。
钓鱼的人不会闭着眼睛，这老者恐怕已经到了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境界。
他悄悄地走过去，小声唤道：“老人家。”
老者不为所动。
秦又咳嗽了一声，大声叫道：“老人家！鱼上钩了！”
老者双目微睁，眼中一片迷惘，随后醒了醒神，看着秦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什么米上头了？”
他微微抬头时，秦看到了他满脸被岁月雕刻的痕迹，皱纹密布，眼神浑浊，头发稀少，额间有一道疤痕深深凹陷进去，身上还有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秦耐心地说道：“老人家，我问的是：有没有饵？我想抓鱼。”
老者这回听清楚了，微微点头，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将一个破烂鱼筐颤巍巍地递给秦。
“人老了，眼睛看不见，昨晚抓了一宿，还有一些，你给我留一点就行。”
秦看着老人伸过来的鱼筐里，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几条蚯蚓和虫子，还有不少杂草黑石，估计也被老者一并当作了鱼饵。
秦捡了捡，把蚯蚓全抓了出来，扯成几段灌了点真气进去扔在了湖面上，仍由它们静静地漂浮。
湖水流的慢，尤其是靠着岸边，蚯蚓的尸体在上面几乎不怎么流动，这是好事。
“老人家怎么一个人出来钓鱼，家里的年轻人在从军吗？”秦看着湖面中自己的倒影，随口问道。
老者听到秦的话愣神了许久，有些呆滞地点头，说道：“从军……对，虎子从军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秦又问道。
老者微微眯着眼睛，回忆了许久，随后木然地摇了摇头。
“记不清了，人老了，记性不好，去年过年老婆子走的时候一直跟我念叨想见一见虎子，我跟她讲……讲的什么来着？”
“哦……我跟她讲，虎子从军了，去保家卫国，成了一位军人。”
秦点点头，沉默了一下附和道：“从军好啊，哪个当儿郎的不想立功，不想……”
他突然止住了话，说不出口。
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老人眼里的浑浊更深了些，像是看到了什么事情，一幕一幕回放在眼前，语气平静安详。
“其实我没敢告诉老婆子，虎子早就死了。”
“当年他跟着李开将军和刘意将军征战百越，回来的时候军队里少了很多人，虎子一向孝顺，若是他还活着，他肯定会回来的，我当时一直骗老婆子，说虎子立了军功，被大王叫去边关当了将军，镇守一方国土，你猜怎么着？”
说到此处，老人嘿嘿笑了两声。
“她信了我的话，走的时候都在开心地笑。”
秦像是没有听老人在讲话，专心地看着湖面上的鱼饵。
“啪！”一声轻击水面的脆响，秦伸手抓住了一条贪吃的大鱼，放进老人的鱼筐。
他侧头对老人笑道：“老人家送我饵，我送老人家一条鱼。”
老者愣了好一会，对着秦一笑，满脸皱纹堆叠到一起。
“好，好啊，有鱼吃了，谢谢你啊年轻人。”
他收了鱼竿，起身提着鱼筐缓慢离开了这里，走时背影佝偻，颤颤巍巍。
秦没有回身再看老人一眼，还如先前那般静静地盯着湖面上的鱼饵。
心中苦味，唯有自知。
他等了很久，再没有大鱼，也就任由那些小鱼将湖面上的鱼饵吃光，最后快到了正午，他才缓缓起身。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他依稀能够感觉到当时写下这首诗的人心中是怎样的悲凉，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又或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什么。
世间分分合合，生生死死，苦的其实都是活下来的那些人。
秦顺着小路回了新郑去了西巷的集市买了几条鲢鱼，路过那家老酒楼就又看到坐在二楼窗边喝闷酒的墨鸦。
他摇了摇头，提着鱼走了几步又停住，眉头一挑。
墨鸦在喝酒？
秦抬头瞟了他一眼，恰巧对上了墨鸦的目光。
两人对视许久，秦身上忽而一阵恶寒，低头匆匆离去。
几日不见，这人又变盖了不少，目光里的那味道简直令人发指。
到了紫兰轩秦径直走到了厨堂，里面有两三个姑娘正在烧饭，秦在一台石灶旁生了火，往锅里掺了些水。
“池幽，取些佐料给我。”秦对着对面的姑娘唤声道。
紫兰轩的姑娘大都已经认识秦，也知道是因为秦的缘故，她们现在不必去做一些危险的任务，心中都对他抱有感激之情。
秦于她们有救命之恩，却没有向她们索取过回报，在她们心里，秦倒成了故事中的侠客，仗义执剑，锄强扶弱。
那池幽听见了秦的话，点点头，急忙去取了些平时常用的佐料给了秦。
“秦公子是要做鱼吗？”她笑着问道。
秦应了一声，往石灶里添了些柴禾，让火苗变得更大，将锅中的水烧的沸腾。
“想吃鱼了，就买了几条，以前在外边闯荡的时候，也常常自己做鱼吃。”
池幽掩嘴轻笑有如银铃晃动。
“倒想不到公子还有这般手艺。”
秦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饿死吧。”
“说出去丢人呐。”
池幽心知他在打趣，白了秦一眼，回身到了自己的灶台继续烧饭。
楚香兰此时在小院子里练完剑腹中饥饿，等秦等得有些无聊，就给自己倒了点屋里秦原来抱回来的酒，轻轻喝着。
她不常饮酒，流进嘴里，香舌往喉咙里全是辣辣的，呛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又喝。
才过一杯，楚香兰脑子已经有些晕眩，俏脸觉得滚烫，自言自语道：“这酒哪里好喝，公子喜欢喝酒，九公子也喜欢喝酒……”
话音刚落，一股食物的香味传来，让她檀口之中唾液不停地分泌。
“好香！”她挑起迷离的眸子望着院门处，发现秦提着食篮朝小院子里走来。
“公子！”楚香兰有些憨气地笑了一下，想要起身相迎，却没站稳，一屁股坐到秦的摇椅上。
此时晃悠着竟有了些感觉，她干脆就躺在秦的这张专用摇椅上前后晃荡着，舒服极了。
“怪不得公子喜欢坐这椅子上，摇起来好生快活。”她心里想到。
秦将食篮放在桌子上，将五条鱼拿出来，摆在了石桌上，香气扑鼻而来，勾得小姑娘腹中馋虫躁动无比。
他看着桌上的酒坛，轻轻封上，抱回屋里。
“喝酒了？”秦回头拿出一双竹筷递给楚香兰。
“嗯……兰儿就喝了一杯。”楚香兰拿着竹筷对着秦痴痴媚笑道，眼波似水，幽幽谧静，话语间一股奶里奶气，像是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