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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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年轻的时候曾是村里一枝花，今年已经六十六岁，头发却青黑青黑的，面容也像四十岁出头。
村里很多人管她叫常青树。
自从姥爷死后，姥姥就再没有离开过那条叫西下的村子，原因好像是和爷爷离奇的死因有关。
现在我出了事，亲爹亲妈都没有出现，可姥姥却为我离开村子来到城镇，让我又感动又内疚。
姥姥和叶琳错身而过。
叶琳看起来有些怕姥姥，逃也似地离开病房，而姥姥却连眼尾都没有扫一下叶琳。
我知道姥姥的性格冷淡，对我也不太热情。但叶琳好歹是我的朋友，她去年过节时还来我家玩过几天。她们现在见了面，为什么不打声招呼？
姥姥见我醒了，看起来不意外也不惊喜，她从提包里拿出两样东西问我：“小菲，这两样东西你打哪来的？”
那两样东西是红鞋子、无字天书。
叶琳不是说房子都塌了吗？姥姥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的？
我正沉默地思考，姥姥突然厉声喝道：“你给我说实话，这些东西打哪来的？”
姥姥连声音都变得阴沉沉的，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姥姥寒着一张脸，严厉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连忙把那天晚上的情景说一遍，“这两样东西进屋之后，我都没来及去扔掉，就发生地震了。”
“你还想骗我。”姥姥越发生气，“我听警察说，在废墟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拿，就死死抱住这两样东西。”
我听得一脸懵，“怎么可能？地震的时候我吓得连逃跑都忘记了。如果不是风烟冥护着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我连忙合上嘴巴。
姥姥警惕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风烟冥是谁？地震的时候是凌晨，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你交男朋友了？”
“不是。”我连忙否认，瞪大眼睛说：“只是一个朋友而已，他绝对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发誓，他真的不止是男朋友这么简单。
“小菲，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交男朋友，如果有中意的男孩子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看。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姥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从小就怕姥姥，就算是再叛逆的年纪，只要被她瞪一眼我就认怂。可这么生气的姥姥我还是头回见识，所以也不敢顶嘴，只能搭耸着脑袋听她教训。
这时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了。他给我检查过身体，告诉我情况很好，就是受伤的手要好好养着，到少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
医生交待叮嘱我要注意的事项后，就带着护士离开病房。
他们刚刚离开，姥姥突然从提包拿出一块白色的布。她走到窗口边上把窗口拉开，把白布当作窗帘挂上了。
之后，她又拿出朱砂到门口写了个“启”字，接下来又拿出一瓶不知什么东西浸泡过的黑水，沾了几滴抹到眉毛上。
我闻到那黑水有点臭，像什么东西在慢慢腐烂变质。我心里很不舒服，眉头不由紧皱。
姥姥用她那双发亮却很阴郁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语气森森地说：“小菲，你不老实。”
我正诧异，姥姥接着说：“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一把在头顶，两把在左右肩头。你左肩膀上那把火已经熄了。”
我一下就懵了，突然觉得窗外面吹进来的风有点凉，我抓紧床被的手有些发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姥姥，您刚刚是在开天眼？”
姥姥能通灵，天眼一开可以和鬼神对话。我小时候亲眼见过姥姥开天眼后对着空气说话，之后上门求助的家属就会不停地向姥姥磕头谢恩，还给她包大红包。
开天眼要耗费大量的元气和心神，之后的几天都会变得十分虚弱，搞不好还会被反噬，导致性命不保。
所以说开天眼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因此姥姥在村里的地位相当高，否则西下村也容不下我这个异类。
父母为什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从小是个异类：我出生的时候，是脸朝地爬出来的，手脚并用地爬，十分诡异。当时把奶奶吓得直接拿个簸箕盖住我想闷死我。后来算命的老太婆雪上加霜地说，鬼孩子才用爬的方式来到人间。
还有，我的左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算命老太婆解释，大约是上辈子做了大恶事，死的时候债又没还清，阎王就扇了她一巴掌，这才带着胎记转世。老太婆还誓言坦坦地说，如果留着她，会成为村里的大祸害。
重男轻女的奶奶信了老太婆的话，拿个篮子把我装起来，丢到河里让我自生自灭。那时我还不满月，是姥姥追着河流把我抱回来。
姥姥把我抱回来没多久，爷爷就去了。奶奶气得上姥姥的村子来闹，要用村法弄死我。
是姥姥力排众议，保下了我。她用一种很神秘的办法，去掉我脸上罪恶难看的胎疤，并保证不会再让我给任何亲人带来灾祸，奶奶才肯罢休。
我从小体弱多病，姥姥很辛苦才把我养大，虽然一直对我很冷淡，但如果没有姥姥，我可能早就死了。
总之，我一直很感激和尊敬姥姥，现在她老了，所以我总想赚很多很多的钱，把她接到身边来好好孝顺她。
没想到今天，还要让一大把年纪的她为我费神了。
“你不用岔开话题。”姥姥面无表情，“告诉我，你这些天碰到过什么古怪的事情了？”
我不敢把被父母卖给病鬼冲喜的事说出来，怕惹姥姥伤心，就挑了那晚听到槐树哭泣的事来说。
现在说起来我也觉得怪，那晚听到槐树在哭，当晚就发生地震。
姥姥表情认真地想了一下，告诉我：“人身上最重要那把火是头顶上那把。肩膀上任意一把火灭了，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太阳升起，这把火也就能重新升起。可是离地震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如果那晚你因为撞鬼灭了一把火，照理说现在火应该回来才对。这件事太古怪，不好办。”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办？”
我不相信世间有神鬼。但我对姥姥能与鬼神通灵这种事却深信不疑，并且保持着相当高的敬畏和崇拜，她说有古怪那就肯定有古怪。
“你听到了树的哭声，当晚就发生地震。也许是树想向你传递这个坏消息，虽然你没有接收到，可是树却把人情递了出来。”姥姥煞有介事地说：“你需要把人情还清了，火才能重新燃起来。”
我的心里轰隆一声，一万个不相信地问：“姥，您的意思是？那棵槐树它成精了？”
我去，要不要这么刺激？成精的树要告诉我地震的事，结果我没听懂树话差点丢了性命？还因此欠下一个阴债，灭了肩头一盏灯？
姥姥没回答我，开始自言自语，“不行，我得去现场看看，亲自问一问那棵树，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你。”
“你要去现玚？”我一听吓坏了，从病床上爬起来拉住姥姥的手，“你不能去。那里刚刚地震，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余震。姥姥你别去好不好？只是肩膀一盏灯而已，大不了我明天出去晒一整天的太阳。”
“不行，肩头火灭了，人就容易倒霉。万一另一盏火再灭掉，就容易被阴灵迷魂。”姥姥坚持地说：“这件事不能拖，我得马上去走一趟。”
“不要啊。”我拉着姥姥的手，整个人都滚到地下跪了下去，“姥姥，您刚开了天眼，那里死那么多人，现在又是大晚上的，万一你碰到些厉害的鬼魂，它们会害你的。你不能去。”
我只有姥姥一个亲人，不能因为一把莫明其妙的肩头火，丢了姥姥。
“快起来，以后不能轻易下跪。人的膝盖也有火气，跪多了会把火气跪跑了，人也容易失去傲气，这很丧。以后不可随随便便乱跪。”姥姥眼里升起少见的温和，摸摸我的头顶，说道：“傻丫头，姥姥去去就回，没事的。”
我见姥姥执意要去，只好说：“那我也去。”
姥姥最后没能拗过我，把我带上了。
姥姥年轻的时候曾是村里一枝花，今年已经六十六岁，头发却青黑青黑的，面容也像四十岁出头。
村里很多人管她叫常青树。
自从姥爷死后，姥姥就再没有离开过那条叫西下的村子，原因好像是和爷爷离奇的死因有关。
现在我出了事，亲爹亲妈都没有出现，可姥姥却为我离开村子来到城镇，让我又感动又内疚。
姥姥和叶琳错身而过。
叶琳看起来有些怕姥姥，逃也似地离开病房，而姥姥却连眼尾都没有扫一下叶琳。
我知道姥姥的性格冷淡，对我也不太热情。但叶琳好歹是我的朋友，她去年过节时还来我家玩过几天。她们现在见了面，为什么不打声招呼？
姥姥见我醒了，看起来不意外也不惊喜，她从提包里拿出两样东西问我：“小菲，这两样东西你打哪来的？”
那两样东西是红鞋子、无字天书。
叶琳不是说房子都塌了吗？姥姥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的？
我正沉默地思考，姥姥突然厉声喝道：“你给我说实话，这些东西打哪来的？”
姥姥连声音都变得阴沉沉的，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姥姥寒着一张脸，严厉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连忙把那天晚上的情景说一遍，“这两样东西进屋之后，我都没来及去扔掉，就发生地震了。”
“你还想骗我。”姥姥越发生气，“我听警察说，在废墟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拿，就死死抱住这两样东西。”
我听得一脸懵，“怎么可能？地震的时候我吓得连逃跑都忘记了。如果不是风烟冥护着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我连忙合上嘴巴。
姥姥警惕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风烟冥是谁？地震的时候是凌晨，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你交男朋友了？”
“不是。”我连忙否认，瞪大眼睛说：“只是一个朋友而已，他绝对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发誓，他真的不止是男朋友这么简单。
“小菲，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交男朋友，如果有中意的男孩子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看。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姥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从小就怕姥姥，就算是再叛逆的年纪，只要被她瞪一眼我就认怂。可这么生气的姥姥我还是头回见识，所以也不敢顶嘴，只能搭耸着脑袋听她教训。
这时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了。他给我检查过身体，告诉我情况很好，就是受伤的手要好好养着，到少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
医生交待叮嘱我要注意的事项后，就带着护士离开病房。
他们刚刚离开，姥姥突然从提包拿出一块白色的布。她走到窗口边上把窗口拉开，把白布当作窗帘挂上了。
之后，她又拿出朱砂到门口写了个“启”字，接下来又拿出一瓶不知什么东西浸泡过的黑水，沾了几滴抹到眉毛上。
我闻到那黑水有点臭，像什么东西在慢慢腐烂变质。我心里很不舒服，眉头不由紧皱。
姥姥用她那双发亮却很阴郁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语气森森地说：“小菲，你不老实。”
我正诧异，姥姥接着说：“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一把在头顶，两把在左右肩头。你左肩膀上那把火已经熄了。”
我一下就懵了，突然觉得窗外面吹进来的风有点凉，我抓紧床被的手有些发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姥姥，您刚刚是在开天眼？”
姥姥能通灵，天眼一开可以和鬼神对话。我小时候亲眼见过姥姥开天眼后对着空气说话，之后上门求助的家属就会不停地向姥姥磕头谢恩，还给她包大红包。
开天眼要耗费大量的元气和心神，之后的几天都会变得十分虚弱，搞不好还会被反噬，导致性命不保。
所以说开天眼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因此姥姥在村里的地位相当高，否则西下村也容不下我这个异类。
父母为什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从小是个异类：我出生的时候，是脸朝地爬出来的，手脚并用地爬，十分诡异。当时把奶奶吓得直接拿个簸箕盖住我想闷死我。后来算命的老太婆雪上加霜地说，鬼孩子才用爬的方式来到人间。
还有，我的左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算命老太婆解释，大约是上辈子做了大恶事，死的时候债又没还清，阎王就扇了她一巴掌，这才带着胎记转世。老太婆还誓言坦坦地说，如果留着她，会成为村里的大祸害。
重男轻女的奶奶信了老太婆的话，拿个篮子把我装起来，丢到河里让我自生自灭。那时我还不满月，是姥姥追着河流把我抱回来。
姥姥把我抱回来没多久，爷爷就去了。奶奶气得上姥姥的村子来闹，要用村法弄死我。
是姥姥力排众议，保下了我。她用一种很神秘的办法，去掉我脸上罪恶难看的胎疤，并保证不会再让我给任何亲人带来灾祸，奶奶才肯罢休。
我从小体弱多病，姥姥很辛苦才把我养大，虽然一直对我很冷淡，但如果没有姥姥，我可能早就死了。
总之，我一直很感激和尊敬姥姥，现在她老了，所以我总想赚很多很多的钱，把她接到身边来好好孝顺她。
没想到今天，还要让一大把年纪的她为我费神了。
“你不用岔开话题。”姥姥面无表情，“告诉我，你这些天碰到过什么古怪的事情了？”
我不敢把被父母卖给病鬼冲喜的事说出来，怕惹姥姥伤心，就挑了那晚听到槐树哭泣的事来说。
现在说起来我也觉得怪，那晚听到槐树在哭，当晚就发生地震。
姥姥表情认真地想了一下，告诉我：“人身上最重要那把火是头顶上那把。肩膀上任意一把火灭了，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太阳升起，这把火也就能重新升起。可是离地震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如果那晚你因为撞鬼灭了一把火，照理说现在火应该回来才对。这件事太古怪，不好办。”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办？”
我不相信世间有神鬼。但我对姥姥能与鬼神通灵这种事却深信不疑，并且保持着相当高的敬畏和崇拜，她说有古怪那就肯定有古怪。
“你听到了树的哭声，当晚就发生地震。也许是树想向你传递这个坏消息，虽然你没有接收到，可是树却把人情递了出来。”姥姥煞有介事地说：“你需要把人情还清了，火才能重新燃起来。”
我的心里轰隆一声，一万个不相信地问：“姥，您的意思是？那棵槐树它成精了？”
我去，要不要这么刺激？成精的树要告诉我地震的事，结果我没听懂树话差点丢了性命？还因此欠下一个阴债，灭了肩头一盏灯？
姥姥没回答我，开始自言自语，“不行，我得去现场看看，亲自问一问那棵树，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你。”
“你要去现玚？”我一听吓坏了，从病床上爬起来拉住姥姥的手，“你不能去。那里刚刚地震，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余震。姥姥你别去好不好？只是肩膀一盏灯而已，大不了我明天出去晒一整天的太阳。”
“不行，肩头火灭了，人就容易倒霉。万一另一盏火再灭掉，就容易被阴灵迷魂。”姥姥坚持地说：“这件事不能拖，我得马上去走一趟。”
“不要啊。”我拉着姥姥的手，整个人都滚到地下跪了下去，“姥姥，您刚开了天眼，那里死那么多人，现在又是大晚上的，万一你碰到些厉害的鬼魂，它们会害你的。你不能去。”
我只有姥姥一个亲人，不能因为一把莫明其妙的肩头火，丢了姥姥。
“快起来，以后不能轻易下跪。人的膝盖也有火气，跪多了会把火气跪跑了，人也容易失去傲气，这很丧。以后不可随随便便乱跪。”姥姥眼里升起少见的温和，摸摸我的头顶，说道：“傻丫头，姥姥去去就回，没事的。”
我见姥姥执意要去，只好说：“那我也去。”
姥姥最后没能拗过我，把我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