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无人知含辛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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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一屁惊天地之人，正是程先生之母，程老太君是也。
当此之时，程老太君披挂上阵，头顶抹布，脚踩老牛，双手叉腰，左顾右盼，一时间好不得意。
老太君心道：“我儿平日里老是嘱咐我不要随意出门，而今他的学生有难，我为此‘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想来是不会被责骂的。说不定，到时候阿诚还得夸我！哈哈，老身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正是午后，农人们吃过了午饭，开始下地干活。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头老牛驮着老太太悠然前行。
老太太一身碎花小袄，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矍铄，宽大的牛背足以让她伸展身体，此时正半躺在牛背上。
一路上，不时有路人驻足，鞠躬作揖，有孩子的还跪下磕头，口中叫道：“程老夫人好！”
老太太都是满面春风地对着他们招手，点头不已。
黑风城不大。奉贤郡八县一镇中，最小的就是黑风镇。
黑风城只有一座官设学堂，而老太太的儿子，是黑风学堂的首席先生。
犹记得前些年，程小先生本可考取更高的功名，却甘愿放弃，为此，程老夫人可遭受了不少议论。
都说老太太自私护短、偏激狭隘，为了让儿子照顾自己宁愿断送儿子的前程，不准他继续往上走。
毕竟，洪国虽然以孝立国，亦有法律规定，“父母在，不远游”，但“国”却尚在“家”前，若是人才，国家是不会让他因为侍奉父母亲族而耽误了才华的。
“在朝为官、在野从军者，其父母国养之。”
这句话也不是空谈的。
可如今呢？秀才功名的程小先生，以渊博的学识而声名远播，更悄然拜入当朝大儒莫老夫子门下！
若是前些年便顺利考取了功名，到了郡城乃至州城里去，就算有着更好的条件，可错过了莫老夫子的机缘，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能说“天意难测，造化弄人”了。
无论是“歪打正着”还是“远见卓识”，程老夫人没有耽误儿子的前程，那是做不得假的。
真要说起来，这哪里是耽误，简直称得上“潜龙在渊”、“厚积薄发”！
于是众人纷纷改口，交口称赞起老夫人来。
老夫人十分受用这份尊敬。
于是点头致意之余，她的臀后开始了不甘寂寞的轰鸣！
正所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老太太前些年受了些气，可都攒在肚囊里呐！
平日里程先生总是不厌其烦地一再嘱咐老母不要随意出门，程老夫人一身闷气，可都发泄在纺车织机上了。
更何况老牛背上虽然肌肉虬结而显得顺滑柔软，但终归是在运动，这一运动嘛，就加速了老太太体内的生理代谢的循环速度。
如此一来，老太太没过多久，就张大着没有几颗牙齿的干瘪嘴唇，在晚风中尽情领略起天人合一上下贯通的舒爽感来！
众人来到牛头处，施礼后便纷纷掩鼻而逃！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程老夫人好！”
“嗯！”
“程老夫人好！”
“噗……”
“程老夫人好！”
“嗯！”
“程老夫人好！”
“噗……”
一路走，一路歌唱。
老夫人忽然来了兴致，于是开口唱道：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独自在冷风中；
冷风不断吹过；
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躲在天边的他；
可不可听我诉说；
我的寂寞无尽的寂寞！”
“噗噗噗……”
“噗噗……”
“噗……”
……
老牛的脚程自然比不得送信人的马，程老夫人骑着老牛一直走到大半夜都还在路上。
老牛识途，平日里先生去城里上课都是用它拉车，这一次老太太把它拉出来，正是因为它的认路。
毕竟老太太很多年不出门了。
然后老太太就看见了路边的一道黑影。
老太太把被单往身上一裹，开始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太上老君机机揉丽丽！”
然而黑影没有反应。
程老夫人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黑影背对着官道，是坐在路边的，看样子，还是个孩子。
老夫人目光一下温柔起来，也不管是人是鬼了，急吼吼地跳下去一把抱住那黑影。
只见那黑影“噌”地一下跳起来，像是吓了一跳。
老太太心疼不已：“莫怕，莫怕，小乖乖，姥姥在呢。”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李香兰。
原来李香兰只顾着与牧云者讲价，却对目的地语焉不详，没有说清楚，结果下来才发现，这一块儿她根本不认识！
然后她就迷路了——她本就不是多认路的主儿。
满打满算今年也才堪堪满十六岁的姑娘一下就哭了起来。
哭累了，就坐在官道旁边发呆。
心乱如麻。
泪如雨下。
想妈妈。
一直到一个老太太将她抱起……这一刻，她魂飞魄散。
身后传来暖意，耳边是温声细语，不知怎地，她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程老太君不慌不忙，一边唱起绵绵的童谣，一边轻抚李香兰的头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香兰抽着鼻涕问道：“姥姥，你怎么在这里啊？”
程老太哈哈笑道：“我有个儿子，他学生好像出了点事儿，有人给我报信，我就去看看。”
“姥姥真厉害！”李香兰一脸仰慕，“姥姥刚才唱的什么歌啊，好厉害啊，听了以后感觉那些害怕啊委屈啊什么都没有了。”
程老太摇摇头：“姥姥开口就能唱歌，这是天生的本事，张口就来，所以是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的。给你唱的歌呢，是我家阿诚小时候睡不着，我唱给他听的。你是不知道啊，这孩子，小时候三天两头出毛病，身上大病小病就没断过，经常疼得哇哇大哭，可把我老婆子的心都操碎咯！”
“姥姥这么厉害，您儿子也一定是响当当的人物吧？”李香兰扶着程老太上了牛背，自己也爬了上去。
远远的，夜风中传来程老太洋洋自得的声音：“他啊，现在可是黑风城的首席先生，连州牧大人都亲自接见过他的。”
李香兰惊讶的声音四处飘散：“呀，莫不是黑风学堂的程诚程守正先生？”
“嗨，你这娃儿，怎地这才知道？莫非，你小时候没在这里读书？”
“啊，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接到一个叫做‘清涧书院’的地方学习了，每次回家时间都不长，在这里又没什么玩得来的小伙伴，所以还真不知道啊哈哈……”
“那，小姑娘学的什么呀？”
“我也不清楚，但是外面的人好像叫我们……‘修道人’……”
却说这一屁惊天地之人，正是程先生之母，程老太君是也。
当此之时，程老太君披挂上阵，头顶抹布，脚踩老牛，双手叉腰，左顾右盼，一时间好不得意。
老太君心道：“我儿平日里老是嘱咐我不要随意出门，而今他的学生有难，我为此‘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想来是不会被责骂的。说不定，到时候阿诚还得夸我！哈哈，老身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正是午后，农人们吃过了午饭，开始下地干活。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头老牛驮着老太太悠然前行。
老太太一身碎花小袄，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矍铄，宽大的牛背足以让她伸展身体，此时正半躺在牛背上。
一路上，不时有路人驻足，鞠躬作揖，有孩子的还跪下磕头，口中叫道：“程老夫人好！”
老太太都是满面春风地对着他们招手，点头不已。
黑风城不大。奉贤郡八县一镇中，最小的就是黑风镇。
黑风城只有一座官设学堂，而老太太的儿子，是黑风学堂的首席先生。
犹记得前些年，程小先生本可考取更高的功名，却甘愿放弃，为此，程老夫人可遭受了不少议论。
都说老太太自私护短、偏激狭隘，为了让儿子照顾自己宁愿断送儿子的前程，不准他继续往上走。
毕竟，洪国虽然以孝立国，亦有法律规定，“父母在，不远游”，但“国”却尚在“家”前，若是人才，国家是不会让他因为侍奉父母亲族而耽误了才华的。
“在朝为官、在野从军者，其父母国养之。”
这句话也不是空谈的。
可如今呢？秀才功名的程小先生，以渊博的学识而声名远播，更悄然拜入当朝大儒莫老夫子门下！
若是前些年便顺利考取了功名，到了郡城乃至州城里去，就算有着更好的条件，可错过了莫老夫子的机缘，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能说“天意难测，造化弄人”了。
无论是“歪打正着”还是“远见卓识”，程老夫人没有耽误儿子的前程，那是做不得假的。
真要说起来，这哪里是耽误，简直称得上“潜龙在渊”、“厚积薄发”！
于是众人纷纷改口，交口称赞起老夫人来。
老夫人十分受用这份尊敬。
于是点头致意之余，她的臀后开始了不甘寂寞的轰鸣！
正所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老太太前些年受了些气，可都攒在肚囊里呐！
平日里程先生总是不厌其烦地一再嘱咐老母不要随意出门，程老夫人一身闷气，可都发泄在纺车织机上了。
更何况老牛背上虽然肌肉虬结而显得顺滑柔软，但终归是在运动，这一运动嘛，就加速了老太太体内的生理代谢的循环速度。
如此一来，老太太没过多久，就张大着没有几颗牙齿的干瘪嘴唇，在晚风中尽情领略起天人合一上下贯通的舒爽感来！
众人来到牛头处，施礼后便纷纷掩鼻而逃！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程老夫人好！”
“嗯！”
“程老夫人好！”
“噗……”
“程老夫人好！”
“嗯！”
“程老夫人好！”
“噗……”
一路走，一路歌唱。
老夫人忽然来了兴致，于是开口唱道：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独自在冷风中；
冷风不断吹过；
我的寂寞谁能明白我；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躲在天边的他；
可不可听我诉说；
我的寂寞无尽的寂寞！”
“噗噗噗……”
“噗噗……”
“噗……”
……
老牛的脚程自然比不得送信人的马，程老夫人骑着老牛一直走到大半夜都还在路上。
老牛识途，平日里先生去城里上课都是用它拉车，这一次老太太把它拉出来，正是因为它的认路。
毕竟老太太很多年不出门了。
然后老太太就看见了路边的一道黑影。
老太太把被单往身上一裹，开始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太上老君机机揉丽丽！”
然而黑影没有反应。
程老夫人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黑影背对着官道，是坐在路边的，看样子，还是个孩子。
老夫人目光一下温柔起来，也不管是人是鬼了，急吼吼地跳下去一把抱住那黑影。
只见那黑影“噌”地一下跳起来，像是吓了一跳。
老太太心疼不已：“莫怕，莫怕，小乖乖，姥姥在呢。”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李香兰。
原来李香兰只顾着与牧云者讲价，却对目的地语焉不详，没有说清楚，结果下来才发现，这一块儿她根本不认识！
然后她就迷路了——她本就不是多认路的主儿。
满打满算今年也才堪堪满十六岁的姑娘一下就哭了起来。
哭累了，就坐在官道旁边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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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一个老太太将她抱起……这一刻，她魂飞魄散。
身后传来暖意，耳边是温声细语，不知怎地，她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程老太君不慌不忙，一边唱起绵绵的童谣，一边轻抚李香兰的头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香兰抽着鼻涕问道：“姥姥，你怎么在这里啊？”
程老太哈哈笑道：“我有个儿子，他学生好像出了点事儿，有人给我报信，我就去看看。”
“姥姥真厉害！”李香兰一脸仰慕，“姥姥刚才唱的什么歌啊，好厉害啊，听了以后感觉那些害怕啊委屈啊什么都没有了。”
程老太摇摇头：“姥姥开口就能唱歌，这是天生的本事，张口就来，所以是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的。给你唱的歌呢，是我家阿诚小时候睡不着，我唱给他听的。你是不知道啊，这孩子，小时候三天两头出毛病，身上大病小病就没断过，经常疼得哇哇大哭，可把我老婆子的心都操碎咯！”
“姥姥这么厉害，您儿子也一定是响当当的人物吧？”李香兰扶着程老太上了牛背，自己也爬了上去。
远远的，夜风中传来程老太洋洋自得的声音：“他啊，现在可是黑风城的首席先生，连州牧大人都亲自接见过他的。”
李香兰惊讶的声音四处飘散：“呀，莫不是黑风学堂的程诚程守正先生？”
“嗨，你这娃儿，怎地这才知道？莫非，你小时候没在这里读书？”
“啊，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接到一个叫做‘清涧书院’的地方学习了，每次回家时间都不长，在这里又没什么玩得来的小伙伴，所以还真不知道啊哈哈……”
“那，小姑娘学的什么呀？”
“我也不清楚，但是外面的人好像叫我们……‘修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