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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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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韩诺来说,只要家人性命无忧,就可以放心了。但对别人来说,绝非如此。

    等家里的惊喜骚乱平定以后,凌松泽开始同文素秋正式商议交待之时,脸色却是沉重的。

    “这一次,我倾尽全力,大家的性命安全应该能保住,但也仅此而已,事情太大了。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想要轻易脱身,是不可能的。”

    文素秋神色灰败,却只黯然点头。

    洛城那边,若是一战得胜,这军粮到与不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无关紧要。可即然失败了,又怎能全身而退。

    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人总会期望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会把希望寄托在能力更强大的人身上。

    “就算证明了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也不能脱罪吗?”

    “若是寻常之事,被人陷害的,当然没有罪责,可这是军国之事,军令无情,贻误军机就是贻误军机,再多的原因,苦衷,最多略略考虑减罪,绝无可能脱罪,更何况……就算证明那次抢粮,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小诺也逃不开干系。因为,他姓韩!”

    他姓韩,韩家族人犯的罪,他也难逃诛连,韩氏一族,内部的纷争,他也同样有责任。

    “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仗输了,接着调人调物继续打就是了。当年风相遗泽犹在,国势还算平稳,一群流寇就算凭着奇谋打赢了几仗,终不可能持久,朝廷大胜,是迟早的事。只要能胜,且胜得快,我们的罪责就轻上许多。”

    文素秋默默无言,以举国之财赋堆山填海地压上去,砸也能砸死人了。朝廷虽为了脸面,必须硬挺,但有富户送上门来挨宰,朝中诸公,想来都是十分欢喜的。

    “抄家是免不了的,毕竟朝廷也缺钱,不过,是即抄且杀,还是又抄又流,又或是只抄钱财,人却能苟全,这差别就大了。当道诸公为朝廷筹钱的心意,自然是一片赤诚,但若是自己也能顺便发点大财,几千里外,一群商人们的死活,想来是无关紧要的。”凌松泽的声音里,有着压抑的愤怒和隐忍“只是他们胃口通常大得很,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顾念这些年一同分红的旧情份,要想打通关系……”

    当年凌退之之死的教训,简直刻骨铭心,不付出血的代价,岂能喂饱那些恶狼。

    文素秋依旧默默无语,只是将那装满了当票的盒子递过去。

    凌松泽愕然,大成号没少开当铺,那当票他也是看熟了的,只是这一次,看到这个憔悴不堪的女子,捧着那代表她几乎全部家当的当票,决然递过来时,终是有些吃惊了。

    这个世界对女子过于苛刻,女人能用来谋生的手段,能合理拥有的,只单独属于自己的财富,都极少。所以女人往往比男人更紧张在意自己的钱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次大难,韩氏一族,多少妇人带上自己的嫁妆就要跑,就连大成号被扣的商队人员,也有不少人的妻子,在第一时间,把嫁妆转移回娘家。

    文素秋有文家庇护,个人安全脱身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有这笔钱财,一辈子也有依靠倚仗,可她第一时间,不是典卖大成号的产业,而是把自己所有私财都拿出来了。

    凌松泽一时也是有些惊讶感慨,倒真是小看了这个女子。

    但他也没有推让,毫不迟疑就接过来了。

    这样的生死关头,要的就是所有人全力以付,谈不上客气,也没有谁应该被单独保全。

    “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抵押贱卖大成号的产业了……”文素秋勉力在凌松泽面前说完这句话,已是羞愧地无地自容。

    这就是她坚持拿回韩家产业管理权的结果,这就是她想要保住韩家产业的结果。

    “卖是要卖一点的,但一家大商号,最值钱的时候,还是它正常经营买卖之时。一旦关起门来,紧急筹钱发卖,再值钱的商号,都很难卖到一半的价钱,更何况,我们也不能全卖,总要留一些象样的产业,让朝廷抄没接收。帐面上的数字还不能太难看,这样,朝中的人,才好说话……”

    文素秋紧张不安又焦虑:“这怎么来得及?”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产业不用贱卖,一样一样,卖到合适的价钱,倒是有可能在保留一大半产业的同时,筹到这笔钱,可眼下,谁知道朝中什么时候定罪,谁知道,被凌松泽勉强拖住的一群恶狼们,什么时候耐心尽失。

    “我算过了,勉强还是可以筹到的。”凌松泽还是比较镇定的。

    “不可能……”文素秋摇头,她虽不是很了解生意,但多少对大成号的财富还是有个概念的“大成号凑不出来的。”

    “怎么会呢?”凌松泽也同样摇摇头“不要忘了,大成号不止是韩记,还有凌记。”

    文素秋一怔,呆呆看着他。

    危难之时,凌松泽相助,那是他与韩家多少年的情份,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袖手旁观。

    可是,加上凌记大成号,那就远远不止是人情了。

    那是他的全副身家啊。

    别看凌记和韩记都是大成号,但所有的田地,店铺,财富,种种文契,在官府的存档,那都已经分割得清清楚楚了。

    韩家就算有天大的灾祸,与凌松泽也没有关系,他姓凌,不姓韩,义父义子,义兄义弟这一类口头上的称呼,在官府的文档上,是不加纪录的,怎么也株连不到他身上来。

    这一场大难,他肯伸援手,已是大大的人情了,何况是把身家都填上来。

    文素秋嘴唇颤动着,她没有喜极而涕,连声称谢,也没有痛哭流涕,愧悔不尽,口头上的谢与悔,与此相比,都已经太轻,太轻了。

    凌松泽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更加难受,更加悔恨交加,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就开始忙乱起来了。

    梳洗一番,把自己打理得重又光彩照人,把所有的艰难窘迫,藏在光鲜随意之后,他出门去拜客,各方官员,当地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商家,都一一拜到,招集大成号的人员,安抚人心,稳定大局。

    同一时间,韩记,凌记,两家大成号,都开始把大量抛售贱卖各类产业。

    文素心这回绝不掺乎,把全部的事情都交给凌松泽处理了。只安心在家里等着。

    这个时候,不需要两个声音,两个作主的人,她管好家里不出乱子已经够了。

    只是外头的消息,还是不断传进来的。

    凌松泽尽量只送些好消息,哪些产业以哪种较合适的价格谈下来了,哪位官员表示了愿意继续支持等等等。

    但自然有人,把那些糟糕的消息,一一传到耳边。

    “夫人,听说好几位官老爷,不太乐意凌记也跟着变卖产业。”

    不少官员们都有干股在里头呢,韩记要倒,是没有办法的事,凌记也跟着这样乱抛产业,那等于在分他们的钱啊。凌松泽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这些人说通呢。

    “夫人,听说那些人把价钱压得好低啊,真不要脸,正街那几家店面,那么红火的生意,人人都看得见的,亏他们好意思,报那种价钱。”

    这个时候,谁不是乘你病,要你命,拼命打压价钱,凌松泽同他们的谈判,可以想象得出有多么艰难。

    “夫人,宋老掌柜在大闹呢,无论如何不让卖铺子。真是太没良心了,没有大成号,哪里有他们今天,现在大成号有难了,他们就这样报答的吗?”

    有难的是韩记大成号,不是凌记。这次凌松泽要拼却凌记的基业来替韩记同当大难,凌记自然也跟着人心惶惶。

    韩记的人,是大罪在身,无可奈何,凌记的人,却本来有的是好收入好日子,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倒霉。

    尤其是那些老掌柜,十几年来,操劳着一间店铺,那店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事业,每年的身股,更是无比丰厚,谁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卖出去。谁能忍受,家毁店失,丰厚的收入转眼成空,一辈子辛苦的事业,就这么没了。

    大成号的身股制度,越是凝聚人心,这一刻反对的力量,就越加强大。

    多少人哭天嚎地地跑去凌宅拦大门。

    凌松泽索性同大妞一样,直接住到韩家,这些大成号的老伙计,再怎么样,也不好意思堵着韩家的门,不让他救韩家。

    可凌松泽是要出去办事的,且办的正好是大成号的事,这些人不愁堵不到人。

    危难自见人心,韩子施多年经营,多年施恩,可一旦牵涉到他们自家巨大的利益时,谁也不会退让一步。

    哭叫的,跪求的,抓着店门不放的,甚至满地打滚的,什么人都有,那话说得也是越来越难听。

    “大成号虽说是韩老爷创下的,可这么多年,我们这些老家伙费了多少心血在其中,凭什么就为他们韩家那些破烂事,把我们都害了。”

    “现在我们的东家姓凌不姓韩,韩家犯了法,关我们什么事?”

    “东家,你替韩家做牛做马,他们不领情,巴巴地赶你出来了,现在韩家落了难,又要你抛家舍业地来担当,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甚至还有人求到大妞及其父母身上。

    “夫人啊,你可不能糊涂,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小少爷着想啊。这泼天的家业要都没了,小少爷一辈子,可是要吃苦头的。”

    “老太爷,老夫人,二位都是有大福份的人,可要惜福啊,辛苦一辈子,世世代代当奴才,好不容易有了自由身,难道还想那小一辈的,接着这么一穷二白地辛苦吗?”

    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不断地传进来。

    哪怕是大妞心性单纯,老世仆与韩家感情深厚,也架不住那么多人,无孔不入的劝说打动。

    大妞本来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成亲前,文素秋为他办的嫁妆,成亲后凌松泽替她置办的华服美饰,外加房子的地契都拿出来了。

    可算是全力支持凌松泽,全力帮助韩家了。

    可三番五次让人拿孩子说事,终是有些忐忑了,也很不自然、结结巴巴地提醒凌松泽要给儿子留一点钱。

    老世仆们自然是在乎韩家的,他们对大成号的生意,财富,其实也不算很了解。可是叫一堆人围着细细一解说,才算真正明白,大妞嫁了一个多么有钱的丈夫,小平安将来可以继承多大的一份产业。两位老人几夜没睡好,迟疑好久,才期期艾艾跟凌松泽提起,帮韩家当然是要帮的,可千万要记住,凌家不能败啊。

    一切都是人之常情,人家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何况他们之前做的已经够多了。

    谁能要求,人与人之间的情份,一定要重过金山银山呢?

    文素秋也只能静静地等着,默默地看着,准备接受最后的命运。

    然而,凌松泽的态度却是出乎意料地坚定。

    在商场上,争斗得最激烈之时,犹能面带笑容的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雷霆大怒。

    他拍桌子,他愤怒地吼叫,他直接赶人。

    “什么凌家韩家,韩家有难,没有凌家出钱的道理,那韩家的钱,又有什么道理,要平白分给凌家一半?大成号就是大成号,就算表面上分开了,砍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什么人再敢分什么韩家凌,通通给我滚出去,就算凌家韩家都不倒,这么精明会算帐的高人,我们也用不起。”

    他对两位老人倒还勉强保持着礼貌,只是神情十分肃穆。

    “岳父,岳母,当初大成号分家时,你们是怎么责骂我忘恩负义的,还记得我当初的解释吗?”

    二人都讪讪地,无话可说。

    凌松泽环视所有人,大声道:“我受义父大恩,同义弟友爱,岂有分韩家产业的道理。当日分家,本来就是怕韩家树大招风,财多招祸,故意分出一枝,以为后退之路,他日有变,也有保全之道。凌家的,就是韩家的,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这番话,几经辗转,被到处打听的缨儿传到文素秋耳中。

    文素秋怔怔坐了半晌,令缨儿退去,自己独自回房,扑到懒懒发呆的韩诺身上,放声大哭。

    韩诺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口拙舌笨,不知道该安抚,还是该询问。

    他肩头衣衫转眼被湿透,只听得文素秋痛哭声中,含含糊糊,反反复复地说着,叫着:“我错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