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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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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只是这样的繁华之中,却隐隐有着一种莫名紧崩的气息。

    摩肩接踵的行人里,不知有多少人,竖着耳朵,试图在一片热闹里,倾听旁边酒楼高处有可能传来的任何一点声息。

    不知多少人,且行且笑,且说且走,又或是驻足各处商铺货摊前,随意询问,但有意无意间,似乎总有些眼角的余光,牢牢盯着高楼某处紧闭的窗户。

    连绵不绝的酒楼食肆,高处的窗阁之间,更有无数若隐若现的面孔,带着各种深思的,凝重的表情,无声地凝望着某个方向。

    长久的等待,长久的窥视,在永远紧闭的窗子,全无声息的酒楼,酒楼外面无表情的护卫们面前,似乎都只是徒劳,直到那一声长笑,即清且锐,如断金切玉般倏然响起,纵然满徒喧哗,但那不知何人,肆意高声,随意纵情的大笑之声,却依旧不曾逃过,许多别有用心之人,早早竖起的耳朵。

    那自许多人隐隐期待的窗后传来的笑声肆意又嚣张,仿佛正面对着世间至可笑可乐之事,却叫某些心思灵敏的半知情人,包括酒楼前的大内侍卫们,都跟着莫名地心中发紧……皇帝陛下应该就在那里啊,听着不象是相爷的声音啊。还有什么人敢当着圣驾的面,这般放肆大笑?

    大家猜想中的湛相爷,却是在这笑声中脸上微微变色。恼了恼了,果然恼了,我就知道没准还是要吵起来!

    与他对座的苏贵妃反应更直接,“啊”得惊叫一声,站起身来,便急步向楼上奔去。

    湛若水虽心里郁闷,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快步跟在苏贵妃身旁,低声道:“娘娘小心!”

    苏贵妃也立刻意识到自己有孕在身,不敢急奔急跑,只得放缓了步伐。湛若水再同她不甚拘礼,也不好伸手来扶她。二人只好并肩徐步登楼,这样慢吞吞走到楼上,雅间门外时,看着里头笑声渐渐低沉,并没闹出什么别的岔子出来,他们也略略有些放心,只是守在门前,一时竟不敢走远。湛若水虽暂时还沉得住气,但苏贵妃望着房门,眸中已满是忧急焦虑之意。

    楼下楼外,有人忧心如焚,有人百抓挠心,但萧清商却只是笑,笑得乐不可支,她看吴王的眼神,基本上和看异次元空间的怪物也没多少分别了?

    这人到底中什么邪了?

    寂寞吗?

    这么多年夫妻相敬如冰地过来,这么多年至亲至疏,却又暗自默契地经历了那么多事,甚至站在至高的帝后之位也有数年了,这位吴王陛下对她从来是种种羡慕嫉妒恨,感激不是没有,但合情合理的猜忌防备也一样多,这时候,忽然来了这么惊悚吓人的一个问题,就连萧清商,都要愣愣看他半天,才懂得大笑出声。

    唉,她该怎么回答呢?感激涕零吗?

    成亲十几年了,一路披荆斩棘,直到今日,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没那个温柔心情去感慨某个榆木脑袋的人终于开窍了,也没那个多余的怨恨,感叹一切太迟了,她只是觉得身上有股恶寒,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李旭李大牛,你这家伙正常了十几二十年,这时候才来给我玩煽情?皇帝这种东西,一旦煽情了,估计也就离着昏君不远了,为了我不至于弄出一个祸国殃民的帝王,拜托你还是继续正常下去吧。

    她这样肆意地笑着,差点没斜着眼去看那个一脸郑重的皇帝,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纵兴大笑,声音其实有些大了。

    吴王默默地看着她,他听得到楼下有人不安的拾级上楼,他听得到,在这笑声中,楼外的热闹喧嚣也有了些异常的动荡。

    但他只是这样平静地,定定地看着她。

    没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十多年来,他已经无数次被她成功地挑起怒气,气怒攻心之下就糊里糊涂地按她的心意,做好她要的事,他以为是冷落她,其实不过是成就了她的自在清净罢了。

    十多年了,他再愚钝,也该醒悟,也该明白了。

    这一次,她甚至不是故意想激怒她,她只是足够真,这些年来,她不露锋芒,不为人知,不是为了什么女人不能太露脸,萧家要韬光养晦这一类无聊的理由,她不这是喜欢清净,不愿被人注意罢了。其实她歌笑由心,自在随意,觉得可笑,那就笑罢,外头那些窥视的眼光算得了什么,这世间,有何人何事,值得她委屈自己,隐藏自己。

    又有什么不该笑得呢,十几载夫妻相称,虽无夫妻之实,但所有的困苦,所有的艰难,最黑暗最无望时候,她都与他共渡,所有的成就,所有的辉辉,最后胜利之时,就算只是名义上,却终究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可直到今日,他才懂得问出这句话,天下间,还有什么更可笑的事呢?

    萧清商在笑声里长身而起,这种低智商的笑话,她懒得理会。今天这个精明的皇帝不知道怎么了,话题似乎越说越离清醒理智离得虎远,她已经不想奉陪了。

    然而,吴王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我们和好吧!”

    萧清商诧异地看着他:“我们有不和过吗?”

    吴王默然,但依旧目光明定,毫不退缩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又道:“那么,请你站出来,做你该做的事。”

    萧清商挑眉:“我该做的事?”

    “我的妻子该做的事,皇后该做的事。”吴王平平静静地说“绝不是关着门生病。”

    他看着她,目光出奇地平静,平静如每一次,面对生死大战之前的心境。每逢大事有静气……这些道理,这些古话,其实都是她教给他的。

    “国家新定,太平光景也只是表面上罢了,下头千丝万缕,麻烦事多着呢,朝堂国事我需专心应对,不应该也没必要,再为后宫的事,过多分神,我需要一个尽职的皇后!”

    尽职的皇后吗?

    萧清商淡笑不语。

    皇后的责任是管理后宫,是应酬宗室与大臣的命妇,是陪皇帝完成各种典礼仪式……但这其实都是小节,皇后卧病,怠工,天也塌不下来,哪个国家也不会因为皇后没尽到责任就生乱,就亡国,古往今来,皇后不干活,有的是妃子顶上,其中不少也是发生在明君盛世,只要皇帝自己掌得住,基本上也没什么问题。

    她是没干多少皇后该干的活,可这该怪她吗?明明是这个皇帝自己乐得架空她吧,当然,她对这种现象,不但不表示反抗,反而十分配合,甚至对皇帝的猜忌心理悄悄地助推几把,严格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的。

    “以前的事,不怪你,是我自己心中有鬼,而你,只是不屑相争,但现在……”吴王脸色平静,一点惭愧之意都没有,但语气十分郑重,他站起来,对着萧清商深施一礼:“我请求你,帮助我,管好那个宫廷,管束那些女人。”

    萧清商脸上笑意渐隐,好吧,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这居然真不是一个笑话:“为什么?你明明是跑来跟我兴师问罪,怪我带你的妞儿乱跑的,再不然,也是该来耀武扬威,炫耀你轻轻巧巧挖了我的墙角的,为什么全改了主意?”

    吴王摇头苦笑:“刚看到你和妞儿时,我是很生气,但我气的,其实不是你带她出来,我气的是我自己,说要对她好,其实根本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我给的那些荣华富贵,比不得你给的一日自在。我说要保护她,可是天天郑重其事,处处小心谨慎,防这防那,还要装出种种假象,她那样简单赤诚的人,怕是还没等别人出手暗算,自家其实已经吓怕了。算起来,这些年,真正伤她害她的人是我,好好一个真性情的女子,天天被压得抑郁不安。你却只淡然而对,根本不把外头的威协放在眼中,该干什么,就做什么,自在随意,跟在你身边,她才真的放心轻松。我隔着窗,隔着街,看她在你身边,看她脸上笑得从没有过的轻松,看她眼睛那样亮,我就气得冲过来。其实,我是自欺欺人,明明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却要把责任放在你身上上。她想要的,我其实不是不知道,只是一个皇帝,总要有这种那种的顾忌,总要守这样那样的规矩,所以,我装着不知道,我给她宫室,华服,美食,可那都不是她要的,那不过是我用来安慰自己,骗我自己多么重情重义的东西。她喜欢的,我从没有给过她,我却还要坐在这里向你迁怒,清商……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忽然看清了,不止是你,也有我自己。”

    这一次,是萧清商沉默,灵敏的感知,让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苏贵妃就在门外,虽然吴王的声音,刻意低沉,她应该听不到,但是,萧清商自己的神思无比强大,哪怕隔着门户,她也可以听到苏贵妃因担心他们而忐忑的心跳。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她良善,她纯真,她无害,但也仅仅如此。

    皇宫是这世上,最能改变人心的所在,权利富贵,是最能磨灭清纯的东西。

    她一直在等,等她渐渐生怨,等她慢慢懂得不甘,等她越来越不能忍受皇后的位置属于另一个人,毕竟,一切本该就是她的。

    前生前生复前生,同样的事,她见过太多,人心从来贪得无厌,人们总会更记仇怨少记恩,站在权利的最顶峰,再多的背叛,出卖都不稀奇。何况,那个人,只是要回本该属于自己东西。

    许多年前,她曾对李旭说,她会放过那个叫妞儿的女子三次,但其实,只要妞儿没有伤害到别的无辜,没有伤害到她在意的人,无论多少回,她也不会真把妞儿怎么样。

    可是,一回都没有。

    这女子最初的时候,也是有过怨恨,有过不甘的,可只要一点,微乎其微的恩义,她就那样铭记在心,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每个人都在变,包括成为吴王的李旭,包括一世世轮转的她,只有那个小小村女,而今的吴国贵妃,居然可以从来不变。

    那个不聪明,无本领,也谈不上美丽的女子,竟是唯一坚持着最纯真的良善 ,始终不变的人。

    “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你娶她,不该让她进宫。”她的声音有些低落。从一个帝王的角度,吴王对妞儿不可谓不好,只是,不够,还不够,那样的女子,值得更好。在十余年前,她抢人的丈夫,已是当了恶人,早知如此,何不恶得更彻底些,坚决不容他娶她,岂不更好。

    “我也知道,我待她再好,也是愧对她。我也想过,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尊贵清闲安宁地过一生,但是……”吴王苦涩摇头,那是与他自小订亲的女子,全军都知道她的身份,母亲临死前,更是叮咛再叮咛,唯恐他负了这个可怜的女 子。随着他一个个胜仗打下来,一步步势力扩张下去,渐渐有了权握天下的迹象,妞儿就再没有另寻良人的可能了。就算他自己再怎么真心实意,这世上,也没有人敢娶她。就算是他用王权逼着哪个好男人娶她,最后也只是当菩萨供起来,又哪里还有什么夫妻之乐呢。

    “过去的事,我们改变不了,但我们可以让未来更好。清商,你可以护着她在凤仪宫生下孩子,但是以后呢,小孩子要长大,总有十来年吧,小小孩子,一般来说,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夭折的吧,难道你要那孩子,也关在凤仪宫里十几年,直到长大吗?还有将来,我也可有有其他的孩子,我也不愿意,每一个怀孕的女人,都如妞儿这样惊恐害怕,万事提防,我不想我的每一个孩子,都天天被人算计……”

    萧清商瞪着她,这该问她吗。一个男人,保不住自己的孩子,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很光彩吗?

    吴王脸上发烧,他也未必就保不住,只是,这后宅里的事,男人用出铁血手段来,总是不好看,女人们虽总有这个那个的心思,但终究是同床共枕过,有过恩爱缠绵的,仅仅因为防备猜疑,就视若大敌,也实在太过了。

    “朝中那些蠢动的人心,我会按住,没有前朝的野心,后宫总要安宁一些,但要完全安定……”他向她再次深深一揖“我只能求你,清商,请你帮帮我。”

    萧清商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明白,不就是得罪人的苦差难事,需要我出头了吗?

    以前没事的时候,倒是恨不得我永远关在凤仪宫里别出来……

    但是……数世轮转,不管她多么喜欢闲适自在,多么讨厌麻烦,该她做的事,她一向都会做好,只要是她的责任……她从不推托。

    皇后的责任,清楚明白,而且……她抬头,看向房门,门外,苏贵妃急得直转圈。

    她的孩子应该在一个更光明一些,更公正一些,更有秩序,且不会让人日夜担忧,处处惧怕的地方成长。凤仪宫虽好,但确实,太小了……

    “萧家需要立威,最近有些人胆子太大,跳得太厉害了些。”她的声音淡淡。

    吴王眼睛发亮:“没问题,后宫诸事,任你处置,萧家要做什么事,只要依理依法,自然也没有人能说什么,我……”他的声音,从未这样清朗坚定过“信得过你。”

    萧清商徐步上前,轻轻打开房门,看着外头两张脸,都有些急迫的表情。

    她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说:“成交。”

    话犹未落,人已出房,轻轻牵了苏贵妃的手,径自下楼,二人并肩相依,仿佛低低在说着什么,湛若水隐约只听到:“没事……你就爱操心……”

    他回头,看向还在屋子里的吴王……

    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到底谈了什么?

    我刚刚就光听见你好象忽然大声说了句,信得过什么的……

    莫非……

    湛若水眼睛发亮地看着同样眼睛闪闪发光的吴王陛下。

    你终于信得过皇后了,不容易啊……

    不过,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一语不发,但那眼神里,却已 问了千句万句。

    吴王也同样一句不答,是啊,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是来炫耀,来打击对手的,怎么就忽然间,自己揭了自己的底,莫名其妙地纳地献城,一败涂地了呢,但是……

    他慢慢走出来,看着那二人青衫儒巾,大大方方下楼去,大大方方打开酒楼大门,再大大方方走出去。

    其间苏贵妃似乎有些不安,挣动了几次,但只要萧清商决定了,她通常都是坚持不下去的。

    酒楼外,万丈阳光照进来,所有 喧嚣,所有的热闹,所有被隔绝的红尘人世,复在眼前。

    湛若水急了:“外头不知多少人在看着呢,怎么能这样就……”

    “没关系,让他们看吧!”

    吴王深深吸了口气,勉力压抑,却终究压抑不住让唇角飞扬起来,这是他的国家,这是他的王都,这是他的……妻子!有什么怕人看的,又有谁人能够笑他。

    天地广阔,他去得的地方,她便去得。

    礼法岂为吾辈设!

    湛若水盯着他,终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吴王不答,只是笑。

    这么多年,到现在,他才彻悟,他才明白,真是太迟,太蠢,太愚昧了。

    他与她,没有不和过,所以,才更难求得和解,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从凤仪宫里走出来,只要她不再独善其身,而是与他并肩面对一切,处理一切,进退相共,那么,一切都有机会,慢慢开始。

    萧清商没有回头看吴王的神情,她只是坦坦荡荡拉了 苏贵妃的手,自自在在地步出酒楼。

    大吴国的皇后,第一次,大大方方,站在阳光之下,站在千万人眼前。

    自此之后,吴国前朝后宫局势剧变,这个女子的传奇,永远地烙印在这个国家,甚至整个天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