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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哗变之危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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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帐中的一个军官对着帐外喊:“你胆子也太大了!要不然的话,你还要怎的?”

    帐外的那个声音说:“开府库放饷。今日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他这句话又引起无数的附和。

    我看了看情形,心里有一些明白了。看来,并不是所有士兵都执意要求放饷,而是有人在煽动。刚才那个冲帐外喊的军官,明里是在教训士兵,其实是在暗地怂恿。他不方便说明的话,找一个身在暗处的人替他说。罚不责众,谁也不担责任。

    我看明白事情的究竟之后,觉得要处理此事有些眉目可寻了。所谓擒贼先擒王,紧扣那几个煽动士兵们作乱的,就会事半功倍。

    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帐中的这几位军官十数个回合交锋下来,基本上达成了令他们满意的条件。

    一是,今晚的事情不追究。虽然这一营将士违背军规,但也是因为欠饷在先。这一点我同意;

    二是,每月月末除发当月饷外,还补发一个月的欠饷。我同意,但把每月改为不超过每两月关一次饷。当次的饷我保证可以发到位,但是欠饷还需要看有没有足够的钱。对于这一点讨论的时间最长,不过鉴于目前筹饷的确不易的实情,他们也强求不得,只好接受了;

    三是,所欠军饷在发放时多加一成。那一成算是拖欠的补偿。这一点虽很为难,但我也同意;

    四是,老兵的饷也要和敢死队、新兵一同发放。敢死队以拿相搏,按时发饷是认同的;新兵是征自句章百姓,为求稳定也需按时发饷也是认同的。但是发饷时也要兼顾老兵,而不能克扣老兵。这和第二条其实是貌离神合。我也答应了。

    这几个条件谈妥之后,我最后说出了我的条件:执行军规。

    这四个字一出口,帐中人面面相觑。

    不等他们说话,我说:“昨夜之事是由哪个牵头的,你们要如实说出来。不说的话全营都要受牵连一同受罚。当然,念你们是初犯,只罚你们赴各营洒扫一个月。”

    之所以并没有强求他们供出那个始作俑者,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定然不会把领头的人供出来;之所以将这么轻的处罚先说出来,是为了避免激起别的变故。但又不能只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那样的话,又会置军规于无视之地步。

    这个处理的方法是我从管仲身上学来的。管仲是春秋霸主齐桓公的谋士。当齐桓公率领各国军队讨伐强大的楚国时,管仲开给楚国投降的条件是:每年向周天子供奉包茅一车。

    之所以从轻处罚,是因为齐国也罢、各国也罢都无法奈何强大的楚国军队。既然如此是否可以免于处罚呢?这也是不行的。因为,处罚是为了令楚人知罪,令各国知道什么是礼、什么是法,而不在于处罚形式的轻重。

    这个处罚的方法就是在我和他们谈那四个条件之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果然,听到这个处罚之后,他们都同意受罚。

    谈到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鱼际白。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两个卫兵回到自己的屋子。虽然很困,可是如何筹饷的问题却令人无法安睡。

    想到贼兵在小小的小溪寨外耗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孙恩由海路派去攻会稽的军队在上虞被刘牢之阻住。水陆两军均滞留在句章这个离会稽数百里之外的地方,孙恩、姚盛等贼人一定非常焦急。

    占据会稽,孙恩便可以施展他的感召力,一呼百应,令百姓抛家弃子跟随他。而无论在海岛、在甬东、在句章,他都不可能完全施展自己的能力。海上音讯难通、甬东太偏、句章县小不足以立威。

    每当看着寨外的营盘,我都会想:孙恩的贼兵们虽然没有章法,可是他们的战斗动力却远远超过我军。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些流寇而已。贼兵们也许不需要军饷,可是军粮来自何处呢?自从孙恩之乱起,建康以东便严守禾田。孙恩大军尚未到,许多地方便清野以待,能打到粮食的机会根本就不多。

    官兵人少尚且缺粮,贼军动辄数万人盘据一县、一郡,粮草从何而来?

    连日来,雨持续地下着,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尚冷,会让人误以为已经到了梅雨季节。

    寨内的路坑坑洼洼,雨后形成了无数个注满水的小坑。路上的行人稀少,大家都是一手捂着上衣的前襟,一步一跳地从那些坑上飞快地跑过。几个闲人缩在屋檐下的避风处聊天。他们见到我,尴尬地站起来挺直身体打个招呼:“刘司马。”我向他们点头致意。

    登上寨墙。十数个士兵站在墙垛边,一面跺着脚、抖着身子取暧,一面观注着河对岸的动静。其他的士兵挤着蹲在城楼外的檐下。

    “为何不让他们进城楼避雨?”我问刘钟。

    “按规定,守城兵不能进城楼。”

    “寻常的城上除了城楼外,还设有多处挡风避雨之处。如今这寨墙是临时搭起的,除了城楼之外,并没有给士兵们避雨的地方。在小溪就不必按往先的规定了。以后倘再碰到天气不佳时,就请兄弟们到城楼里休息吧。”

    “遵命!”

    “另外,派人在城楼里生两处火,让进去的士兵们取取暧。再指定一个人注意火烛。”

    刘钟吩咐一个城上的士兵去弄火,然后把今天值守的军官叫来传达了我的命令。

    那些得到许可能够进城楼的士兵们欢欣鼓舞。惹得站在墙垛边的士兵忍不住回头看着。羡慕得很。

    “值守轮岗的时间也要缩短。虽然不是冬天,但是天气也未转暧。大家要相互体谅、相互照应。”听我说完,刘钟再次跑过去传令。

    我见到刘钟一次一次像模像样地以长官的口气传我的命令,笑着摇了摇头。

    我到女墙边跟一个守寨的士兵嘘寒问暧了几句,然后探头向城外望。雨虽然不大,但是已然激起了薄雾。千百重雨帘挂在寨墙与贼营之间,只觉得灰蒙蒙的一大片,状况看不甚清。营里营外并没有见到巡视的贼兵。贼营在雨的喧嚣中一片肃寂。

    看来,姚盛带来攻小溪的贼兵性情大转。初来句章时,贼兵群情激奋。无论攻城也罢、休战也罢,无不是欣欣然地鼓噪。似乎他们来此不是浴血奋战,而是看戏的。挺尸于城下的场景虽然惨烈,但是并没有磨灭贼兵的斗志。

    句章城久攻不下。前失兵、后失粮,好不容易攻入城内却遭到了火攻,再次攻进城时却发现句章成了空城。转到小溪相持时却又夜夜遭到骚挠。贼兵的士气极度低落,从这座死气沉沉的军营可见一斑。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除了趁敌不备在夜里进行骚扰外,并不能进行有效的攻击。只是被动的守着寨子,等着敌人来攻。毕竟,数百人对付上万人,这个仗没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