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粒小说网 > 不宋 > 322.是愚是精?

322.是愚是精?

作者:妖精吃俺一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天祥外罩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卫生袍,登上了作为消杀室的车厢。

    宽敞地车厢中间,已经安装好了一张担架床,文仪安静地躺在上面,身体各处插着几十枚银针,胸口起伏缓慢而平稳。

    白太医看到进来地文天祥,轻声道,“令尊目前情况很乐观,只是术后需要调养,需要特定的环境条件,因此得送到新城军医院……”

    闻着车内浓烈地酒精味和药香,文天祥点点头,“谢谢太医,殿下都与我说过了,我明白地。”

    或许是听到了儿子地声音,文仪眨眨眼皮,缓缓睁开,嘶声轻呼,“云孙?”

    文天祥喜出望外,“阿爹,孩儿在这,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稍等一下。”

    白太医用唧筒给文仪喂了些温糖水,“好了,可以说一会话,别太久。”

    文仪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明亮了些,露出微笑,“我很好,不觉得痛了,就是有些无力。”

    他身上的银针,除了稳定身体状态外,还有止痛的作用。

    “甚好,甚好,您安然无恙,娘亲和孩儿等总算能放心了。”首发

    文天祥此时仿佛就是一个孺童般,握着父亲的手,眼中泛红,声音哽咽。

    “堂堂男儿岂可如此小儿女作态?记住,天塌不惊,万变尤定,方是大丈夫本色!”

    文仪佯怒,训了儿子一句,浑然不记得自己疼得打滚的样子。

    “孩儿受教,阿爹万莫动气。”文天祥努力敛起激动之情。

    接着文仪自嘲叹道,“之前我明明看到阎王爷向我招手了,没想到居然能逢凶化吉,捡回了这条命……”

    旁边的白太医不禁笑着插言,“文教授应该是眼花,你看到的并非阎王爷,而是燕王殿下。”

    文天祥忍不住被逗笑了,“太医虽是玩笑,却也甚有道理,今次若非燕王殿下,寒家只能坐困愁城,束手无策。”

    “燕王殿下……真是个神奇的人啊。”

    文仪是个传统文人,之前对燕王并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行为有太多不合儒家理念之处。

    对于父亲的心思,文天祥自然是深知的,以前他自己也是对燕王颇有看不惯的地方,但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让他近距离看到了更加真实的燕王,慢慢有了不少的改观。

    “阿爹,燕王殿下说过一句话,他说经验和传统能够让人避免走入歧途,但若是完全依赖前人定下的规矩,那就是故步自封,因为世事在不断发展的,源源不断产生的新事物、新形势,不能一味地套用以前的规则,而是应该与时俱进,勇敢探索。”

    文仪听完不由陷入思索,颦着眉,喃喃念叨着,“与时俱进……勇敢探索……”

    见这父子俩还一本正经讨论上了,白太医哭笑不得,“你们…莫非忘了文教授还是病人么?不宜费心费力,好了好了,其他事等康复后再想这些也不迟。”

    “呃,谢谢太医提醒,是在下疏忽了。”文天祥向白太医揖手,然后又向文仪拜别,“阿爹你且好好休养,孩儿先下车去。”

    文仪微微抬了抬下巴,“去吧去吧。”

    一下马车,文曾氏和三个妹妹就围住了文天祥,急切地问询文仪的情况。

    文天祥一边脱下外罩的袍子,一边笑道,“父亲一切都很好,还与我说了许久的话,精神很健旺,再静养些日子,就能康复如初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有惊无险,咱家这下是雨过天晴了……”文曾氏合十双手,喜不自胜。

    三姐妹也都是笑逐颜开,文懿孙还扯了扯老娘的衣摆,“阿娘,咱家该谢的是燕王殿下才对。”

    “一样一样,官家和殿下不就是咱们大宋的天地么。”文曾氏说得很是自然,此时心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文天祥虽然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过了,却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随即他看到坐在车辕上的秦断,正斜靠在那里休息,满脸疲惫应该是累坏了,甚至连做手术时穿的袍子都没换掉。

    那浑身的斑斑血迹,正和那日在法场给人剥皮时一样,可文天祥此时却不再觉得他狰狞可怕。

    文天祥走过去,整理好衣冠,郑重向秦断一拜,“秦先生妙手回春,救家父于濒危,文天祥诚挚拜谢,之前是天祥迂腐之见,误解了先生,还望先生莫往心里去。”

    秦断睁开眼,从车辕上溜下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状元郎呢,这般大礼叫我如何受得起?救人乃我本分之事,不值状元郎这样夸奖,要谢你也该谢殿下,这手术的本事,也是殿下指点我师父才有的。”

    燕王殿下果然精通医术,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如何有那么多神奇本领。

    文天祥心中感叹着,又诚恳地看着秦断,“殿下的大恩,在下自然铭记于心,先生的恩情,同样不能忘怀,在下诚心与先生订交,还望先生不弃。”

    “这……能与状元郎做朋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你别再唤我先生了,我才十八,比你还小呢……”秦断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文天祥失笑,“也是,这样显得有些生分了,你也别叫我状元郎,我们彼此表字相称如何?”

    “这样挺好,宋瑞兄,你便唤我复生吧。”

    “复生?”

    “是啊,殿下给我取了名,还赐了这个表字,秦断秦复生。”

    “断…复生…,殿下不愧是能作出十香词的绝世才华,连名字都能取得这般意境深远……”

    “我没啥学问,倒是不懂这个,就是觉得好听,对了,当初殿下还送了一个对子给我呢,听起来就很带劲……”

    两人如故友一般,熟络地聊了起来。

    此时,院子外面依然还有许多吃瓜群众,看着这一幕都大感奇怪。

    “文状元可是文曲星下凡,怎么向一个邋遢小子鞠躬,还相谈甚欢……”

    “什么邋遢小子,你难道不认识他么?那活剥人皮就是他动的手呢。”

    “嘶……那文状元更没道理和这等凶神交往啊。”

    “嘿,他可不止会剥皮,那个被开膛破肚的秦举人也是他治好的,因此有人给他取了个诨号,辣手鬼医,能令人生,能令人死,还能令人生不如死!”

    “这么说来,该不是他把文状元的大人救活了吧!?”

    “看样子应该不差,啧啧,连刘神医判定的绝症都能治,看来还是鬼医更厉害一些。”

    “哎哟,刘神医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了?”

    “那可真是晚节不保啊……”

    刘一手此时还留在这里,听着旁人的议论,感受着各种奚落的目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随着围观百姓来来往往交流了各种信息,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燕王的身份,起初还是很害怕的,谁让他赌约里竟然敢要燕王给他磕头呢。

    但慢慢他又觉得,自己不知者不为罪,大不了赢了以后不要赌注就是了,燕王总不能胡乱欺负一个德高望重的名医吧。

    医术高超的人,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受到普遍尊重的,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处置一个有绝活的名医,毕竟是人都可能生病,曹老板就是前车之鉴。

    反而要是他判断失误,那就说明他是庸医,名声毁了,燕王要处置他也没了顾忌。

    因为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刘一手决定等到最后结果,可现在百姓的言论却让他如坐针毡。

    于是他失态地大吼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夫的诊断绝不会错的,文父这病没人救得了,老夫敢断定,他最多还有三日可活,绝对不会超过三日!储医师,你说是不是!?”

    储医师在临安名气也不小,其实不愿陷入这样的烂泥潭中,所以一脸犹豫,“这……”

    刘一手抓住他的手,肃然道,“储医师,从医之人,首重医德,请你如实说出你的诊断!”

    储医师无奈,只好耷着脸开口,“从储某的诊断来看,确实和刘前辈的一致,不过,天外有……”

    “好了!其他不用说了!”刘一手打断他后面的话,对着人群喊道,“听到了吧,大家都听到了吧,我的诊断不会错的!”

    这么一说,围观百姓又摇摆起来,觉得还是应该相信刘神医,毕竟他成名数十年了,以前还没出过错。

    就在这个时候,文天祥走出院子,向人群作揖,“家父染恙,能得诸位乡邻关心,在下心实感激,万幸经过救治,家父已经去除了病根,只是还需要静养,还望诸位体谅,莫要喧哗,这天色也晚了,大家且请归家,改日在下再登门向诸位贤邻致谢。”

    “状元郎客气了,俺们这就走……”

    “不愧是文曲星啊,说话就是中听,散了吧散了吧。”

    见百姓都要离开,刘一手却急了,“等等!都等等……”

    随后他走到文天祥面前,“状元郎,非是老夫不近人情,但你怎能信口雌黄,虚言哄人呢?”

    文天祥皱起眉头,“刘医师此言何意!?文某何时骗人了?”

    刘一手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已经有些魔怔了,“这么说吧,不是老夫要诅咒令尊,而是他的病本就无可救药了,天命不可违,还请你认清事实,莫要在自欺欺人了,说什么病根已除,这怎么可能!?别说他病入膏肓,就算还来得及救治,也至少需要七八日才能祛除病灶,这短短几个时辰就做到,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文天祥看着眼前自以为是的老头,心中着实来气,可打不是骂不是,苦笑起来,“刘医师,你救不了家父,文某也并无责怪之意,可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人也做不到呢?”

    “就凭我行医数十载,从无失手!”刘一手倔得很,咬牙道,“事关老夫名节,绝不容半点含糊!今日,除非你把事实向大家坦白,否则老夫便誓不罢休!”

    “可文某说的就是事实啊。”

    文天祥有些麻,突然想起燕王说的一句话,越是见识浅薄的人,越是以为自己所知便是真理,也越是难以接受超出他理解的真相及异论。

    果然,刘一手更加暴躁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文天祥当即冷下脸,“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现在请你离开,不要打扰家父休息。”

    “得不到结果,老夫绝对不走,便是打死也不走!”刘一手语气铿锵,满脸坚定。

    “有什么好争的……”赵孟启晃晃悠悠走出来,扫了一眼刘一手,摇摇头,“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一点都不通透呢,算了,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给你机会自己去看看病人吧…嗯,储医师也一起去吧。”

    随后,刘一手和储医师套上卫生袍,进了车厢,足足过了一刻多钟后才下来。

    被脱下袍子的刘一手双眼茫然,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储医师满眼震惊,好像刚才见了鬼似的,听到百姓的追问才回过神,惊叹道,“真的治好了,病根完全去除了!真是太神了,简直的华佗复生,扁鹊再世……”

    围观群众闻言,一片轰然,伍琼耿直等人赶忙制止,“大家别吵,别吵,都回家去吧,看热闹能看饱肚子?”

    人群正要散去时,刘一手突然醒转过来,朝着赵孟启噗通一下跪倒,砰砰砰三个响头,“不肖弟子刘志达,拜见师父。”

    一个白胡子老翁,向一个少年跪拜,还大喊师父……

    这稀奇又诡异的情景,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赵孟启也被刘一手这一手给整不会了,真的不知道该说他是顽愚还是机敏。

    他猜到,大约刘一手是想借此避免自己追究报复,顺带还能攀上和自己的关系,或许,这老头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退路。

    可是,赵孟启本来就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啊,“起来吧,回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弟子遵命!”刘一手一本正经的,然后又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脚步似乎很是轻盈。

    人群这下真的开始散去,赵孟启等人也都回了院子。

    储医师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一拍脑门,“娘希匹,真是人老成精了!”

    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就算赵孟启也不会轻易去开启,因此把医疗马车和相关人员留在文家,赵孟启带着侍卫离开。

    等到了御街后,赵孟启才发觉,皇宫进不了,自己在城里又没府邸,好像,要流落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