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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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团聚

    进了腊月后,清平侯府内变得一片忙碌。韩璀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清理、打扫、置办新衣等事情都要从她手一一的过。与之相反的是荼蘼,她过得愈的清闲。韩璀也曾向她提及,将一些家事务交给她代为处理,她却婉言谢绝了。

    韩璀好容易在季家建立了一些权威,她并不想去打破。更何况,她在这个家里,能待的时间怕也不长了,得了闲儿,她更愿意陪陪段夫人,哄哄两个小侄儿。

    入了腊月,京内各世家大族都自有事情需要处理,饮宴应酬,便也因而少了许多。季煊也因此得了空儿,可以在家陪着娇妻爱女,享受一下含饴弄孙之乐。

    腊月初四那日,荼蘼正在段夫人房内闲聊,福威伯夫人施氏忽而再次来访,倒让她暗暗的吃了一惊。她却还记得上回这位施夫人来时的情景,只是那时自己年纪尚小,犹可作出娇怯不经事的模样,如今若再如此。却是难免要得罪人的。施氏再见荼蘼,眼见她言语有度,举止更是落落大方,心也不由暗暗喜欢,只恨自己当年不曾早些下手。

    段夫人见了她,便猜知她的来意,寒暄完后,便将女儿支了出去,却留施氏说了好半日的话。荼蘼心虽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但事后段夫人既不说,她也便乐得装糊涂。

    只是后日见了季竣灏,随口问起他那几个好友时,季竣灏却是面色古怪,言辞支吾,让她心不自觉的便有几分懊悔之意。重生至今,很多时候,其实她都还是觉得有些迷糊。她不想让自家人再重蹈覆辙,想让他们都幸福快乐,而她的努力,在目前看来还是卓有成效的,只是她现,她在改变自己一家人的同时,也同时在影响着别人。

    例如,林培之与冼清秋,又例如,林明轩甚至、甚至还有林垣驰

    想到这个人时,她便不由的皱起了眉。他——变得可真是多呀,多得非但不会让她觉得陌生,反而让她更觉熟悉。因为,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头,与她相互纠缠、彼此折磨的,可不正是如今的这个林垣驰。在她心里,有时会忽而飘过一抹灵光,让她意识到一些甚么,只是在深思之后,她又会觉得荒谬,荒谬的不像是真实的。

    不过,她有时也会想,即使真是这样,其实也没有甚么的。她可以感觉得出,林垣驰在竭力的改变着,至少,他并没有在那一年的夏天,由杜国舅带领着,前来她们府上拜望,并希冀获得帮助。由此看来,无论那个猜想是真是假。他都应该不会再靠近自己才是。

    她默默的如此安慰自己,心却不知怎么的,更觉不安。

    腊月廿三日,微雨,远游的季竣廷终于赶在年底回到季府。消息才刚传到后院,荼蘼便有些坐不住,忙忙的问那个报信的丫头:“二爷是独个儿一人回来的,还是另有他人相伴?”她想着卢修也不知有没有同季竣廷一道回来,故此才有此问。

    那丫头怔了一下,才答道:“我也是听了人说二爷回来的,却没听见还有旁人!”

    荼蘼点了头,便吩咐慧清赏了她,自己却匆匆起身,径自往段夫人房里去。

    及至到了,却见段夫人笑吟吟的坐在房里,眉目之间有着掩不去的喜气。季竣廷一身风尘的坐在下,膝上却还坐着安哥儿,一边季竣灏也在。安哥儿自幼跟着段夫人,眼前时常见到的是季竣廷与荼蘼,因此对他二人,却比对父母更要亲上许多。如今数月不见季竣廷,自是一见便欣喜若狂,也不管他是否风尘仆仆,奔了过来,便爬上了他的膝盖。

    轩哥儿这几日感了些风寒,前儿更是高烧不止。段夫人与韩璀怕两个孩子日夜混在一块,染了病气却是不好。便将他们拆了开来,安哥儿仍在段夫人房里,轩哥儿却住回了韩璀那边。这几日。韩璀却是连府内事务也都无心打理,只是一心一意的守着轩哥儿。

    荼蘼笑着见了礼,这才细细打量着季竣廷。数月不见,季竣廷瘦削了少许,人也略黑了些,精神却是更胜往日。眉目之间的那份优雅圆融之气随着岁月的剥蚀却是愈加清晰,瞧见她时,眸便泛起了淡淡的温柔笑意,自有一份内敛如玉的光华。

    荼蘼欣然笑道:“二哥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你年前回不来呢?卢先生呢?”

    季竣廷一笑,道:“卢先生与我一路结伴同行,路过德州之时,却遇着了他的一位方外好友,那人再三挽留不放,卢先生不得以,只得留在德州了!”

    荼蘼讶然道:“方外好友,不知是位大师还是位道长?”

    季竣廷犹未答话,坐在他膝上的安哥儿已欣欣然的插口道:“姑姑错了呢!”

    众人都是一愕,不约而同的看向他。荼蘼疑惑问道:“姑姑哪儿错了?”

    安哥儿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端着一张清秀俊俏的小脸,很是认真的比着指头说道:“方外之人,除了大师和道长,还有师太与道姑。姑姑都把她们给忘记了!”

    “噗”的一声,却是正在一边喝茶装着哑巴的季竣灏当场笑喷了出来。段夫人想想亦忍不住失笑起来,荼蘼只得苦笑抱怨道:“娘,您也不管管这孩子,瞧他这话说的!”

    段夫人一面笑一面道:“原也怪不得他,前几日,京郊慈旻庵的修静师太来我这里略坐了坐。安哥儿与她很说了一回话,这些话儿,想是当日她说的,却被这孩子听在心里了!”

    荼蘼听得一阵无语,京郊慈旻庵原是季家的家庵。每至逢年过节。总会前来支领用度,修静师太更是季家的远方亲戚,她生来命苦,出嫁前三日,自幼定亲的丈夫却暴病而亡,她本就笃信佛教,加之受了此事的打击,心灰意冷之下,便索性出家为尼,如今已近三十年。

    段夫人怜她命苦,便嘱咐她但得了空儿,便常来府上走动。但她情性清冷,来的却也不多,只是每逢年节,却总会前来走走,与段夫人叙几句话。

    季竣廷正自哭笑不得,听了段夫人这段解释的言语,才算释然,因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安哥儿的小脑袋,口却答荼蘼道:“是位道长,不过卢先生已答应了我,年后必来京城一趟,与我们好好的聚上一聚!”荼蘼闻言,不觉点头,面上也现出几分欢喜的神色来。

    安哥儿犹自不安份的扭动着小身子,还想再说。季竣廷抬手在他额上敲了一记:“臭小子,以后这些浑话,再不许说了!”他对卢修极之尊敬,虽然明知小侄儿并不懂这话的意思,却还是觉得心有些别扭,此刻便忍不住要教训他几句。

    季竣灏一面笑,一面伸手道:“安哥儿,来,二叔不疼你,三叔疼你!”

    安哥儿嗤了嗤小鼻子,勾住季竣廷的脖子,却不松手。他与季竣廷一贯最是亲密。季竣灏虽也疼他,但更多的却在捉弄他,因此但凡二叔在身边,他便不肯要三叔。

    季竣灏还要再调侃安哥儿几句,段夫人却已瞪了幼子一眼,示意他不许胡闹。季竣廷只得皱皱眉头,不作声了。段夫人便问道:“卢先生此刻却在德州的哪一座道观?”

    季竣廷答道:“是在白云观!”

    段夫人微微沉思了一下,说道:“我闻说德州白云观香火甚是鼎盛,这位道长想来定是得道之人”她说着,便回身吩咐道:“月琴,你一会子去寻夫人,让她即时备一份厚厚的年礼并香油钱,使人送往德州白云观,务必在年前送到!”

    月琴忙答应着,快步走了出去。一家子又说了一回话,段夫人见季竣廷满身风尘,毕竟心疼,便摆了摆手,笑道:“你这一路急急回来,想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你爹与你大哥去了你三舅父那里,我已差人报信去了。等晚间,我们一家子团聚了再行详谈!”

    季竣廷笑着应了,正要哄安哥儿下去,不想安哥儿却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怎么也不肯撒手:“二叔,我跟你一起!我要跟你一起嘛!”

    季竣廷失笑,因拿了征询的目光看了段夫人一眼,段夫人笑了笑,摆手道:“安哥儿与你好久没见了,你便带他一起回房去罢!”季竣廷答应着,便抱了安哥儿离去了。

    是夜,季氏一门,才算是阖家团圆。轩哥儿的风寒虽已好了些,却因年纪幼小,还是昏昏欲睡,段夫人与荼蘼去韩璀那里看了看他,见孩子睡的正好,呼吸平缓,脸色只是微微泛红,便也放下心来。段夫人便叫韩璀去前头一道用饭,韩璀稍一犹豫,却还是摇了摇头。

    段夫人见她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也知她放心不下轩哥儿,便不再多说,只温柔的伸手拍了拍韩璀的肩,柔声道:“一会子叫厨下给你熬碗燕窝粥来,自己的身子也得爱惜着些!”

    韩璀怔了一下,愕然抬头去看段夫人,见她眸光温柔,其内又隐隐的带了几分怜惜与理解,心下不觉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好半日才低声道:“多谢婆婆关心!”

    母女两个出了房门,荼蘼才轻笑道:“娘终于不生嫂子的气了?”

    段夫人淡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有甚么好生气的呢,母子连心,远隔千里,岂能不想着念着,如今想想,当日为娘也确有不是之处,只是两下将就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