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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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我们三个人一同前往汽车站,坐大客车回家。

    回到父亲家里,已经是晚上六点钟,姑母还在厨房准备晚饭,父亲尚未下班。看到我回来了,姑母喜上眉梢,解下围裙,挂在椅子上,从厨房出来把我抱在怀里。那时候的我可谓幸福之至哉。刚和心爱的女人拥吻而别,得到了爱情的眷顾。眼下又被姑母拥入怀中,享受着亲情的温馨。

    “姑妈,您最近好吗?”

    “好好,你能够回来,姑妈就好上加好了,”她笑着说,“你先回房间休息,等你爸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父亲回来,一家人吃过晚饭。随后,他让我陪他玩几局斯诺克。我们父子俩交流方式并不多,斯诺克便是其中之一。他热爱这项运动,是从年轻时候开始的,他说斯诺克培养了他的思维方式。后来便于训练,索性就把球桌弄回了家里。家里有一间房,长期空置着,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改造成练球房了。父亲也是有嗜好的人,深深地为斯诺克的魅力所束缚。对他而言,与其说是束缚,毋宁说是自由。他认为,世上诸多玩物可弃,唯威士忌和斯诺克实难戒之,所以练球房还收藏了他不少的酒。闲暇之余,我也会独自练球。有一次,我在练球房贴了一张奥沙利文和保罗亨特比赛时的壁纸,却被他摘下来。问之何故,他却说,“在某些方面,与其让别人成为你的偶像,倒不如你自己努力一把,成为自己的偶像。”

    在斯诺克方面,这句话对他来说,并非狂妄之词。实力上,我辈较之他来真是自愧不如。话虽如此,他能让我三十分的话,也有与之一较高下的本钱。

    开球之前,我将墙壁上的记分牌左边长条移到0,右边长条移到了20,以示他出让了我二十分。父亲开球,白球擦了红球堆的一角,回到了发球区,藏在咖啡球的后面。轮到我了,由于白球和红球堆之间,隔着长台,并不具有任何堪称机会的机会,我只好选择防守,以便伺机而动。几番交替击球之后,我不小心漏了一个红球。虽说角度不甚理想,但还是有机可乘的。父亲中远台尝试进攻,击打红球得手,紧接着又顺利打进黑球,更是顺势用超强低杆K散红球堆,局面豁然开朗,这下我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喝酒看他打球了。他为刀俎,我是鱼肉。前两局毫无胜算。

    “二十分似乎不太够,”他说,“还是老规矩吧。”

    尽管心里有些不忿,但是不能取胜,如之奈何。

    第三局开始,让了我三十分。这一局他松懈了不少,进攻也变得激进起来。而我则稳扎稳打的选择防守,利用他解斯诺克的失误获得了连续进攻的机会,最后顺利的拿下了一局。

    “不错,比起几个月前,你的杆法进步了不少。”他看了我一眼,旋即将杯中残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但走位还是不尽如人意。”我轻叹一声。

    “其实这走位除了跟杆法、力度控制外,还涉及到大局意识。提前思考,提前布局,提前知道你要走到哪一个位置,击球的时候,你就自然会知道怎样发力,该用什么杆法,左塞右塞反塞高杆随时待命。切不可像初学者一样,打一个算一个,击球毫无章法。还有的人只顾眼前的球好进,却不考虑是否方便后面的击球,一旦位置不如意,往往导致进攻不顺,被迫中断,转为防守,与大好形势失之交臂。更有甚者,盲目进攻,不注重防守,一旦漏球,往往全盘皆输。斯诺克的精髓便是学会如何做球,就算台面一时超分,对你不利,只要做上几杆漂亮的斯诺克,对方解球失误,你把握住机会就可以反败为胜。真正的高手,他围球的时候,必定还要考虑后面几杆,一定会尽量让母球停在舒服的位置。那遍布桌上四周的红球或彩球就如同你人生中的一个个目标,你得运用适当的杆法将母球停在预定的位置,然后才能专注于眼前目标球,将其稳稳当当的打进。”他说。

    “可是以我目前的水平,考虑后面的几杆似乎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我说,“毕竟实力就摆在那里。”

    “我想告诉你的是,目前能力不足没关系,但是你要养成这种思维习惯。除了掌握实力,你还要有超前意识,目光放远一点,提前规划。”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玩斯诺克其实跟人生是一样的。不能打一球算一球,走一步算一步,随波逐流。不能目光短浅,只注重眼前利益,还要考虑将来。不能盲目进攻,要稳扎稳打。球台就是人生的舞台。有实力,走位好,局面就会柳暗花明,这一辈子的路也会顺利很多。桌台有它的规则,就是社会也法律法规,大家都是生活在一个社会这个大桌子上。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球,都有等待我们进去的那个洞。或早或晚,或情愿或不情愿最后都得进去,这是命中的归宿。但是别忽略了过程,别忘了欣赏人生旅途的风景,别以为人终有一死,就丧失了奋斗的勇气,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要走好位,走好人生的路,就要提前布局,提前规划。学好本领,掌握足够的能力是关键。有了这些才能走的顺利,否则你就会被命运做一个无解的斯诺克,处处碰壁。你现在有自己的规划吗?”

    父亲之言,甚为合理。我心中暂无规划,一时惭愧,无从作答。

    翌日早晨,秋日柔和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了进来,光线落在枕头边上。墙上的壁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我觑了手机,已经九点了。起床走出房门,姑母已经上班去了。看到餐桌上的早餐,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到:早餐已做好,中午姑妈有事不回来了。你将冰箱里的熟食放入锅中加热就可以当午餐了,晚上姑妈回来做饭。

    洗漱完毕,吃罢早餐,打算回房再躺一会儿。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旋即起身在书架上挑了一本书读了起来,是钱德勒的侦探小说。打开音乐,古尔德演奏的巴赫钢琴协奏曲流淌了出来,翻一翻过去的书,听一听过去的音乐,倒也是一种惬意的消遣。在假期时,曾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闲逛到小区附近的书店买的。已经读了一遍,眼下开始第二次听菲利普马洛的故事。

    我在想:马洛不过是在酒吧和特里伦诺克斯喝过几次酒而已。在此之后,面对警察盘问特里的踪迹,马洛竟然选择缄口不语,宁愿身陷囹圄,也不出卖朋友。这浅浅的交情,浅的近乎透明蝉翼,竟然如此令人佩服。跃然纸上的不仅有马洛硬汉般的侦探形象,还有令人垂涎的琴蕾。我忽然也想跟马洛到维克多酒吧喝上一杯琴蕾,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一声“哥们够义气!”

    我忽然对朋友这个词产生兴趣来。朋友是什么呢?是马洛和特里一样的关系吗?在酒吧擎着酒杯,两人杯碰杯的干上一杯琴蕾,就能够把这杯以交情为原料酿造的友谊之酒灌进喉咙里去了吗?他们俩坐在对等的位置,喝着对等份量的琴蕾,就能够成为朋友了。尽管他们的社会低位大相径庭,但是信念相同,又讲义气,再加上一杯琴蕾就足够成为朋友了。朋友,是在对等的位置上建立的。只有在对等的位置上,才存在建立友谊的可能性。而建立在这样磐石之上的友谊,才会更加具有稳固性和延续性。

    如此思来想去之间,我陷入了思考的巨大黑洞中,它强大的磁力正敲骨吸髓的把我身上那些素未谋面的念头一点一滴的牵扯出来,吸食干净。我放下手中的小说,惊讶于自己身上居然潜藏着这种奇腔怪调,心绪颇为不宁。口里干燥的如同沙漠,于是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寒气缭绕。上面摆放着各种食物,错落有致。饮料那一格,除了牛奶就是啤酒,牛奶可以补充人体所需要的营养,却无法补充精神上的养料,而酒精却可以催化我脑中的思想。我拿了一罐啤酒,拉开径直饮下,边喝边折回卧室,打算继续看书想在发掘点新东西。躺在床上,彼时空荡荡的房间里已经飘荡起舒伯特的降E调二号钢琴曲了。而我,半罐啤酒业已下肚,我脑袋空空,思想一片荒芜,什么都思考不成。当音乐又换成了比尔.埃文斯的Soiree,才好歹让我的心境稍稍平和下来。罢了罢了,我想,何苦为一些不着边际的思想自寻烦恼呢?

    中午一个人默默的吃过饭,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每一个节目都无聊的无甚差别。这时静桐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有空和她一道回学校一趟看看。我寻思着,反正下午无事可干,就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她。再者说,就算她邀我去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她。

    墙壁上的壁钟时针划到了下午三点,我准备换衣服。我想:既是重返校园,理应先重穿校服。穿着以前的衣服,来到以前熟悉的地方,怀念起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约好在我小区楼下碰头,接到她的电话后,我就从楼下下来。眼前的她竟也换上了校服,一套天蓝色的运动服,洋溢着青春少女般恬静优雅的气息,与前天躺在酒店床上时那种慵懒性感的气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开始和她成为同桌时,她身上便是弥漫着这缕淡淡地天蓝色青春气息,令人为之动容。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旧日校服,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心意相通。稍微遗憾地是她穿的是天蓝色运动服,而我的则是米白色休闲装。

    “杰,咱俩都想到一块去了。”她嫣然一笑。

    “嗯,相爱的恋人之间总是心有灵犀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听过我的话,她不无羞涩地低头一笑,旋即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两人一起来到了曾经的高中校园。

    由于正处于学校国庆放假,校园里的人并不多,不时的有三两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走出校门,也有进来的,内宿生居多。无非是回家,或者是返校而已。和我们一样,都是返回,其目的却有质的差别。因为穿了校服,进门很顺利,连口袋备用的校牌都没用上,或许校服本身就是一张通行证。置身于校园之中,各种感情兼而有之,或惆怅,或遗憾,或怀念?诸多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交织在脑海中,令人感慨万千。世人大抵上都有一颗念旧之心,只不过有人埋藏在心底,有人付诸行动。若干年后的学弟学妹们,或许也会像我与静桐一样,回来走走。

    随后,我们来到曾经的教室,在走廊逗留了一会儿,又去其它地方逛了一遍。最后来到篮球场边的一颗榕树下,坐在一旁的大理石凳上,背靠背地坐着聊天。

    稍顷,静桐坐正了身子,对我说,“你看,对面那两个学弟学妹应该是一对情侣吧?”

    “哪里?”我也跟着回正了身子。

    “在那边!”静桐手指着不远处的地方。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位走在前面的男生,对后面的女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两人从校道上一路纠缠到了自行车停车场。

    “应该是吧,”我说,“好像在闹别扭。”

    “是啊,”静桐看的津津有味,又继续说,“杰,你觉得他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闹别扭呢?”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猜猜看嘛!”

    “懒得猜,”我说,“隔这么远,又听不见,根本就不晓得他们在争执些什么。”

    “笨,我猜给你听,”静桐说,“首先男生走在前面,还使着性子,对女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说明两人为了某件事在争执。比如女孩不小心看到了男孩跟其它女孩暧昧的手机短信,所以一路质问男孩,男孩坚持辩解,女孩不信。所以男孩觉得不耐烦,就用这副态度对女孩,女孩也不服气,自己也有理由怀疑男孩的动机,双方互不相让,就出现了眼前的一幕,你觉得有道理吗?”

    “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我不禁笑了起来,“你干脆把这个故事发展成一部青春小说好了。”

    “小说那东西我可写不来,”静桐觑了我一眼说,“不过,眼前的情形倒是有趣。如果真得是这样,那就是男生有错在先。为什么不心平气和地谈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女生?”

    “别胡思乱想了,”我说,“这两个学弟学妹那么年轻,不懂的照顾彼此的感受,互相闹脾气也是很正常的,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不对,正是因为处在这样的年纪,女生的心思会比较敏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特别紧张自己喜欢的人。”

    “好吧,我不跟你争了。”我说,“年轻人的恋情多少都会有点问题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你就别操心了。”

    “说这话倒显得你很老似得!”静桐看着我笑,“你也比他们俩大不了几岁嘛!”

    “也是,”我也笑了,“不过比起学弟对学妹的态度,我对你好太多了吧?”

    “难说,话说的好听,可谁知道你有没有二心。”静桐的脸色像夕阳一样沉了下去。

    “喂,别开这种玩笑。”

    “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万一你在那边遇上了比我更漂亮更喜欢的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了你,心里根本就容不下别人了。”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你说是这样说,可是世事总是充满很多变数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更何况我爸妈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静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无凄婉地说道,“一开始,两夫妻之间,新婚燕尔,夫唱妇随,多么恩爱。可是当年父亲迫于工作调动,不得已到了外地工作。随后一年才回家几次,每次逗留时间也是不长。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感情很深的。可日子一长,父亲就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瞒着父亲找上门来,说是有了父亲的骨肉,逼着母亲跟他离婚。母亲知道后,伤心的直淌眼泪。两人离婚后,她茶饭不思,人也日渐消瘦。我那时只有六岁,可我还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悲愤和心酸。我看她那么伤心,就上前跟她要父亲,可每次这样她就开始流泪,我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就是在这样的离异家庭长大的,所以我明白距离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不可预知的偶然性,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是担心!”

    听到这番话,我心底掠过一阵哀伤,下意识地搂过她的肩。她的头顺势倚靠在我的肩上,一副神情忧郁的样子。

    “弄不着担心,”我安慰道,“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为了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我把父母当年如何深爱,以及父亲为守亡妻名分至今不娶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我随我父亲的,何况我对你一往情深,根本不会多看其它女孩一眼,你要对我有信心才行。”我继续抚摸着她圆润的肩头。

    她听过我的话,没有吱声,只是选择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而我也亲吻了她。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到别处去转转吧。”

    我急于换掉不愉快的话题,牵着她的手,穿过草坪,来到操场,看到了前方蓊蓊郁郁的小山。

    “那么,再爬一次山?”我说。

    “好啊。”静桐爽快的答道。

    穿行于音乐室和美术院之间的小巷子,这时已经没有了声乐老师的美声和钢琴声。我和静桐都有些急不可耐,大步地登山。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我们来到了山顶。爬山的时间过得很快,快的好像读书的时光,转瞬即逝。在温馨和煦的青春岁月里,这些美好的时光一如一缕幽香将我引入爱的伊甸园。那里蝴蝶飞翩翩起舞,空气中氤氲着薰衣草香味,林鸟的鸣啭声和山涧之泉的潺潺流水声谱成了一首天籁般的恋曲。

    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根基并不稳固,爱情的大厦建立在柔软的蛋糕之上,承载不了任何的重负。当我们爬到这座山的山顶时,我们的感情也登上了顶峰,往下除了走下坡路,别无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