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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真心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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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开封府,包拯忙得焦头烂额,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查吧,匆匆吃了饭,就又跑去太学了。

    于是,一群人在开封府等天黑。

    包延继续温书,庞煜在一旁插科打诨负责跟他斗嘴。

    公孙在捡药材,配药包,顺便教小四子医术。

    赵普把黑枭牵到了院子里,相让箫良学习骑马打仗的基本功。黑枭挺喜欢箫良的,见他骑在背上就小心翼翼的,还甩尾巴跟他闹。

    赵普让它凶悍点,让箫良感觉一下沙场拼杀的感觉,但是箫良救过黑枭的命,黑枭哪里舍得对他凶。

    气得赵普最后把枣多多借来了。没想到枣多多和展昭一个性子,看到小孩儿就迈不动步子,和黑枭一马一边蹭箫良。

    最后赵普出杀手锏,把白玉堂的白云帆借来了。

    白云帆是最难伺候的马,它平日就待见白玉堂和枣多多,待见展昭也是看在他是枣多多的主人,白玉堂的相好。

    箫良一上白云帆的背,这匹照夜玉狮子就开始狂甩,惊得箫良紧紧抓住。赵普挺满意,可还没等他教技巧,黑枭就和白云帆打起来了,枣多多在一旁凑热闹。于是院子里,箫良在马上颠得头晕目眩,三匹马和赵普则是闹得不可开交,一群影卫在一旁吃点心看热闹。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带着开封府的众兄弟在差官棚里认真研究过几天秋试时候的部署。

    欧阳少征带着他的手下,继续去巡城。

    丫鬟们在后院洗衣服,边洗边传诵着这几天开封流行的,才子们写的诗句。

    整个开封府的人、确切地说仿佛整个开封的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屋门口,看着众人的热闹,觉得大家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要做的事情,唯独他俩还在空中飘荡荡的,无所事事兼无所适从。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却好似什么都做不成,只好站在那棵快要落完了的杏花树下,看着别人的热闹。

    “喂。”

    最后,赵普搞不定三匹马了,拽着黑枭让白玉堂和展昭帮忙,黑枭和白云帆现在的状态是咬着彼此的尾巴不放。

    白玉堂打了个口哨,白云帆甩了黑枭的尾巴,跑去白玉堂身边了,枣多多见白云帆走了,突然踹了黑枭一脚,也赶紧跑过去。

    黑枭被踹了个措手不及,才明白过来枣多多帮着白云帆暗算它,立马急眼了,叫着要冲过去,被赵普抓住了。

    展昭一脸惊骇地看着跑到白云帆身边的枣多多,两匹马很有默契地蹭了蹭。

    赵普拽着生气的黑枭,“你眼红啊?也找匹母马去!”

    黑枭白了赵普一眼,不满地回马棚去了,找到马棚里公孙的那匹小毛驴,黑枭跟它咕噜咕噜絮叨,像是在埋怨枣多多和白云帆联合起来欺负它,小毛驴甩着尾巴一脸同情地蹭蹭黑枭。

    白玉堂问展昭,“小毛驴体型太小了吧?下崽会不会有困难?它俩倒是难得情投意合。”

    展昭伸手拍了拍他,“估计没这种困扰,小毛驴是公的……”

    白玉堂立时无语。

    赵普摇头,拽着被颠得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箫良,到一旁练功去了。

    终于,在长久而无聊的等待中,天黑了。

    “喂!”董旭跑了过来。

    白玉堂一皱眉,只见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有些眼熟。

    “嘿嘿。”董旭整理了一下头发,跟白玉堂说,“借你件衣服穿穿,见老情人当然要隆重点是不是?”

    白玉堂瞬间有点窒息的感觉,良久才憋出一句,“送你好了,穿完了记得烧掉。”

    “烧掉干嘛?”董旭搓了搓衣服,“料子忒好,姑娘们肯定喜欢。”

    展昭就见白玉堂像是要动手揍董旭了,觉得大局为重,双手从后面抓住!稳住了白玉堂后,展昭催促董旭,赶紧办“正经”事!

    董旭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说完,转身走了。

    展昭见人走了,拽了一把浑身起鸡皮的白玉堂,“走了,我们去天龙山庄盯着。”

    白玉堂无奈,被他拽走了。

    他俩暗中跟着董旭,回头看了看,就见赭影紫影也来了,一脸的兴奋。

    一路无话,等众人到天龙山庄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时分了。山庄里头零星还剩下一些灯火,远处山坡上那长长一****的彼岸花倒是很清楚。

    “晚上看真的很像一条卧龙哦?”紫影拽了拽赭影。

    赭影点头,凑过来跟展昭白玉堂说,“临出门的时候公孙先生吩咐了,叫我们别靠近那花丛。”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就见董旭已经翻墙进去了。

    “哇,从董秀才翻墙的姿势就能看出经常干这事情。”紫影啧啧了两声。

    四人跟着他进入山庄,摸到了天龙山庄的东跨院,找到了四姨太的院子。

    董旭翻身进了院,落到院中一棵大槐树上,侧身摆了个很帅的姿势坐好,从身后抽出一根洞箫来,吹了起来。

    展昭嘴角抽了抽,“他干嘛?”

    “可能是某种暗语!”紫影凑过来说,“我听说,琴棋书画是对付女人的必杀技!很多女人一听到萧声、笛声就对你有好感了。如果再来一首赞美她的诗,最好是自己做的,那就好感加分!再甜言蜜语,肯花钱、肯花时间,娶过门就不是问题!”

    其他三人都傻愣愣地盯着他看。

    良久,赭影托着紫影的腮帮子,“你从哪儿学来的?”

    “昨天开封府一个大叔说的。”紫影回答。

    赭影盯着他看了半天,搓搓他脸,“乖,那个大叔是个骗子、以后咱们不跟他说话了。”

    “哦……”紫影点头。

    赭影满意地捏他腮帮子,“一会儿给你买包子吃。”

    “嗯嗯!”紫影接着点头。

    白玉堂和展昭眼皮子不停地跳,骗个媳妇回来还要琴棋书画,紫影倒好,一个包子搞定了!比小四子还好骗。

    四人埋伏在屋顶上盯着院子里看,还有些担心,董旭的箫声会不会把家丁引来?

    只是箫声刚响没几下,窗户就打开了,有个穿着白色里衣的美人靠在窗边,往树上看,嘴角含笑,月光下看,果然是个少有的美人。

    董旭收了箫,与她相视一笑,一个纵身潇潇洒洒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白玉堂看着那件衣服上下翻飞,瞬间有一种以后都不穿白衣的冲动。

    身边展昭很同情地拍了拍他,“要忍耐啊。”

    四人硬着头皮在那里等待,可停了一会儿,发现董旭倒是并不下流,只是趴在床边跟那位漂亮的四姨太聊天。那情态,倒像是一双小儿女两小无猜地在说话。

    白玉堂和展昭歪着头听,发现也没**或者说什么特别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更没像紫影说的那样,吟诗作对之类。只是说些最普通的,比如说最近身体怎么样?晚饭吃了什么、过几天有什么庙会,要记得去看。

    紫影皱眉,问赭影,“说这些干嘛?家不长里不断的,跟谁都能说啊。”

    赭影笑了笑,“这表示女人希望她喜欢的人在意她是不是身体好、晚上吃了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庙会。”

    紫影越发不解,“就为了这个****?她自己相公不跟她讲这些么?”

    “沈龙兴也算家大业大,平日肯定日理万机没空,就算能挤出个把时辰说说话,也有至少四个人分啊。”

    “那她干嘛嫁给这样一个人啊?”紫影更加无法理解,“直接嫁给那秀才不就好了?”

    赭影笑着拍拍他脑袋,“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为什么?”紫影撅嘴,“我又不笨。”

    “不是你不笨。”赭影摇头,“是因为你有我!”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头皮一麻,尴尬地看远处。

    紫影托着下巴点头,“这倒是……”

    白玉堂和展昭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继续等着。

    董旭和四姨太越聊越投机,聊了至少半个时辰,还是没说到后山的彼岸花还有状元命案之类的。

    树上四人蹲得腿都麻了,有些想要揍人的冲动。

    展昭问白玉堂,“他是不是忘记正经事了?”

    白玉堂无力地看展昭,“他现在办的的确是正经事啊……你还指望董秀才干什么比安慰寂寞美人更正经的事?”

    展昭扶额,摘下一片叶子往前一送,轻轻拍在了董旭的肩膀上。

    “咳咳。”董旭倒是想起来了,问四姨太,“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树上四人都一愣,心说——太没诚意了吧?直接问啊,万一人家不说呢?好歹相关借口。

    “唉……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好大半夜的找我来。”四姨太托着下巴问他,“想问什么?”

    “关于天龙山庄后山那些彼岸花。”

    四姨太听到后,眉头忍不住微蹙,低声道,“那里是禁地,我们都不准靠近的。”

    “哦……”董旭点头。

    “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四姨太说。

    “别!”董旭却摇头,“我自己可以查,你还要在这里过日子的么,别给自己找麻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紫影托着下巴啧啧两声,“他人不坏哦!”

    “天龙山庄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董旭接着问。

    “哦,有的,今天下午的时候呢,柴荥和石天杰来过。”

    树上四人皱眉,柴家和石家不共戴天的吧?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柴荥先来的,和庄主谈了些什么,后来石天杰也来了。我刚开始还陪老爷喝酒,给他们弹了会儿琴,不过后来他们三个和岑公子进书房谈事情了,就让我们先回来。”

    “岑公子?”董旭愣了愣,“哪个岑公子?”

    “嗯,他好像叫岑雷。”四姨太仰起脸想,“还是岑磊?是老爷的好朋友,寄宿在山庄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住在后山,我没见过他几面。”

    树上四人就觉得背后凉风阵阵——岑磊早就死了,难道是同名同姓?不是那么邪门吧?

    “怎么了?”四姨太见董旭脸都白了,赶紧问。

    “哦……那个岑公子的事情,给我多讲讲行么?”董旭问。

    四姨太点头,告诉董旭,这岑磊是半年前来到山庄的,他医术很高,沈龙兴有头痛病,在岑磊的调理下,身体好了不说还血脉畅通,武功大进,因此将他留在山庄里委以重任,很信任。

    董旭又让她描述一下岑磊的长相。

    四姨太详细说了说,展昭和白玉堂听着,就觉得和那个死掉的状元很相似……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有相似还是借尸还魂?

    众人还想继续问,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

    紫影一眼瞅见有人来了,赶紧就对展昭他们使眼色。

    董旭自然也听到了,他临走前亲了亲四姨太的面颊,体贴地帮她关上窗户,翻墙出去。

    展昭和白玉堂等继续在树上监视。

    俄顷,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摇摇晃晃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推门摔进四姨太的屋子里。

    四姨太赶紧来扶,“哎呀,老爷你怎么喝成这样?”

    “呵呵,高兴么!”走进来的可见就是沈龙兴。

    紫影皱了皱眉头,看着屋里一个正在妙龄的绝色美人和已经头发灰白的沈龙兴,觉得刺眼。

    展昭和白玉堂静静听着,就听四姨太倒茶给沈龙兴解救,边嗔怪,“你看你啊!一身的脂粉味,又上哪个狐狸精那里去了!”

    “哈哈!”沈龙兴高兴地大笑起来,“你个小醋坛子啊,我在王府吃饭,王爷客气找了些女人陪酒,她们哪儿有你漂亮。”

    “王爷?”四姨太眼睛亮了亮,“八王爷?”

    “呵,八贤王怎么可能高攀得上。”沈龙兴摇头,“是柴荥,刚刚下午来过了,你也见到的。”

    “哦……他啊。”四姨太似乎有些失望,“老爷,他也算王爷啊?”

    “呵呵,你这小丫头见识。”沈龙兴得意地笑起来,“别看他现在挺落魄,不用多久,就会不一样了。”

    展昭和白玉堂今晚听到现在,这句是最意味深长的话了,这四姨太肯定是知道董旭在外面偷听,所以特意开着门不着痕迹地套沈龙兴的话。

    沈龙兴显然是喝多了,到后来就说不清楚什么了,四姨太扶他****躺下,走过来关门,走到门边,特意望了院墙一眼,就见董旭探出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问了,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句,“保重”

    就走了。

    四姨太无奈地笑了笑,关上门,回屋伺候沈龙兴就寝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等也退出了院子,今日算是初探,也打听到了不少,回去分析一下再做打算,就离了天龙山庄。

    董旭溜溜达达走在前面。

    紫影上去踹了他一脚。

    “哇……”董旭揉屁股,“干嘛?”

    “那个姨太太多可怜啊,她那么中意你,你去把她接出来啊!”

    董旭上下打量了一下紫影,笑着摇头,“唉,有些事情你不会懂的。”说完,乐呵呵走了。

    “有什么不懂啊?”紫影在后头追,“有情人终成眷属!”

    “傻,有情人有几个能终成眷属的?不是所有的有情人命都一样长的,也不是所有人心中都只一份情的,更不是所有人都将那一份情看得比什么都重。”

    “什么啊?”紫影听得糊里糊涂的。

    赭影上前拍拍他,示意别追究了。

    “负心汉,花心大萝卜!”紫影在董旭身后嚷嚷,“没良心!”

    董旭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握住,“真心是很狡猾的,付出了得不到,得到的不一定要付出。厮守一生这种东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奢侈了,你还小,不会懂的。”

    董旭说着,边笑看展昭和白玉堂,“是不是啊?”

    两人都一愣,不明白董旭为什么问他们。

    “唉,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明明不可以在一起的人呢,偷偷摸摸都要在一起。而可以光明正大厮守终生的人也要偷偷摸摸,这是什么世道啊。”董旭摇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去找王夫人听琴吧,今晚是睡不着咯。”

    “他还要去啊?”紫影不满,问赭影,“他没心么?”

    赭影笑着摇了摇头,搭着他的肩膀,“你没听他说么,真心很狡猾的,会藏起来,给别人看的,只是些假的。”

    走在最后的展昭和白玉堂莫名都有些局促,怎么最近的人说话都那么深奥。

    “董旭还蛮多情的么。”展昭见白玉堂没话说,就找了句话,“多情总被无情恼,他倒是处处留情。”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淡淡一笑,“西门说过,董旭二十岁前,只爱一个姑娘,他的青梅竹马。”

    “那后来呢?”展昭疑惑。

    “那姑娘得了不治之症活不过一年。”白玉堂道,“一年的时间,董旭没有去找神医也没求仙药。”

    “为什么?”展昭皱眉。

    “他陪在她身边,每天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一年后姑娘开开心心地去世了。”白玉堂一笑,“猫儿,你能让心爱之人一整年年每一天都笑得很开心么?你猜那四姨太,一生之中所有开心的日子加起来,有一整年么?”

    展昭说不上话了。

    “那是因为最爱的人死了,所以董旭就自暴自弃了?”良久,展昭问。

    “也未必是自暴自弃。”白玉堂伸手将展昭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心跟着走了而已,你没听他说么,真心狡猾,如果是死心眼,给出去就再要不回来了。”

    话说完,就又没有人说话了。

    展昭低着头和白玉堂并肩走在微凉的夜晚,前方,董旭买了壶酒,喝了个微醺找美人听琴去了。紫影继续和赭影打打闹闹。

    开封大街上静悄悄的,左右的房舍灯火已经熄灭。即便万籁俱寂,展昭还是有刚刚喧闹时那种寂寞的感觉。大家都很忙,有事情做,唯独自己还是很闲。

    转脸看了看身边背着手,不紧不慢走着的白玉堂,展昭忽然懂了——不是忙或者闲的问题,而是心还没有给该给的那个人,想要的那颗真心也没有到手,所以飘乎乎的,很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