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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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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移妈妈带着虞秩先出了院,本来想着也就再过三五天肯定能把老大接出来,谁知道虞移这一住院就住了57天。

    那时候快两个月的虞秩已经快八斤了,白白胖胖能吃能睡特别好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面白嘴皮红,吃起奶来就像个小猪一样,简直就是世界上所有奶奶的梦中情孙。

    虞移就不一样了。

    首先因为出生体重低,肺部发育的不是很好以及先心,光是一个呛奶就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经历了新生儿黄疸、肺炎的连续折腾,快两个月的虞移体重只长了一斤多,黑黑瘦瘦,因为长时间的母婴分离,特别缺乏安全感,总是哭个不停,仿佛喝进去的奶都变成了维持这台哭泣小机器的燃料,需要有人一直抱着走才能被安抚。

    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一边是乖巧可爱的大胖小子,一边是黑瘦闹人的小干巴猴,说是一对双胞胎谁也不相信,而且黑瘦小的这个居然才是哥哥?

    虞移回到家因为混淆的问题,毕竟之前住院都是奶粉瓶喂,拒吃母乳,不过这也正常,就他当时的身体素质,吃奶的力气肯定也是不够用的,吸奶瓶还省点力。

    于是家里虞秩喝母乳喂得白白胖胖也省点心,吃饱了就呼呼睡着了,虞移得用奶瓶,爷爷奶奶妈妈轮着抱,几个大人白天黑夜的跟个孩子车轮战,虞移连婴儿车都不躺,他才回家不到半个月,爷爷肩上的旧伤都因为抱孙子犯了,老爷子一开始还强忍着,后来实在是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才赶紧去针灸,妈妈奶奶就更不必说了,奶奶的手腕至今都还留着毛病,几乎不能向内弯折。

    难带就算了,还要时不时上医院检查,因为太瘦小,喂养过程都要十分小心翼翼,虞移爸爸好不容易休假赶紧跑回来,孩子们都快一百天了,一进门看到瘦的脱相的老婆以及苍老不少的父母,还有两个天悬地隔的孩子,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孩子才是婚姻关系和家庭关系的试金石。

    虞移妈妈的产假在两个孩子快四个月的时候结束了,而且因为虞移爸妈所在的项目,特别是虞移妈妈作为主任工程师的标段即将迎来一个阶段性验收,急需虞移妈妈返回工作岗位,在考虑到单位领导确实已经做出了很多照顾以后,虞移爸妈和家人们一番商量,最终决定,为了虞移检查和治疗方便,虞移留在京城爷爷奶奶家,但是老两口毕竟精力有限,虞移又真的特别难带,再加一个虞秩肯定是不行的,于是虞移的姥姥姥爷赶到京城,把虞秩接回了老家照顾。

    从此这对双胞胎就分开了,幼年期虞秩的成长经历真的还是一帆风顺,作为一个能吃能睡的大胖小子三翻六坐这种基本操作就不说了,十个月就已经推着小板凳满院子撵鸡,十一个月就已经会自己走还会叫爷爷奶奶这件事,现在还是虞移姥姥村里老太太们闲聊的话题。

    虞移就艰难一些,大院里的孩子们基本都能在一岁三个月之前自己走路了,虞移这个会走路是一岁十个月,当然当时的他又瘦又小看上去跟一岁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为了让这个生下来就孱弱的孙子能够长好身体,虞移的奶奶求助了一个出国定居的学生,每个月都帮忙购买外国奶粉寄回国内。

    虞移爱哭,爷爷奶奶就轮流抱着在大院里遛弯,饭都顾不上做,老两口一把年纪了天天吃大院门口的两个小饭馆,后来老街坊们知道这孩子难带,都还愿意得空了帮着抱一把,或者给做点热乎饭,虞移虽然爱哭,但是从小不认生,两岁前的他就像大院里的一块擦手毛巾一样这个人手里过过那个人手里蹭蹭,整个大院里别说长辈了,只要比虞移大超过十岁的街坊,都可以理直气壮的对虞移说一句你小子可是我抱大的。

    别看虞移长得瘦小说话也晚,但是可能受奶奶的影响,从小爱听戏,还不会说话就愿意跟着咿咿呀呀的,有次去复查,医生说可以给这孩子增加一些锻炼肺部功能的进阶版活动,奶奶随口问了句跟我学戏行吗,医生说当然行,学戏又能练肺活量还能强化语言功能锻炼发音,也不剧烈不至于加重心脏负荷,实在是太合适了。

    从此虞移就成为了奶奶最后的徒弟,这戏从虞移两岁一直学到虞移离开京城读研究生,即使到现在虞移都快博士毕业了,祖孙俩经常电话里聊的都是唱戏,因为从小会唱青衣,女声唱歌对于虞移来说真的是基本操作,虞移每次参加唱歌比赛、演出的视频都会发给奶奶,奶奶也会专业点评一番,虞移在实验室做实验顺手的时候心情好,也会来段儿《宇宙锋》或者唱唱《苏三起解》。

    因为工作的关系,虞移的爸妈虽然也各自回家看望过孩子们,但是再次一起休假是虞移快三岁的那个春节,本来虞移爸妈的计划是先回姥姥家把虞秩接上,听说这小子最近学了一手牵狗赶鹅的技术,然后再一起回京城过年,谁知道虞秩偏偏这时候被邻居家孩子传染了流感,一直发着烧,不能出远门,虞移爸妈只好先在姥姥家住下过年,陪了几天虞秩退烧了,但是又一直咳嗽,虞移爸妈眼看是没办法,只能放弃了带上虞秩回京城的计划,在年初二回娘家的鞭炮声里,夫妻俩坐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见到虞移反差还是很明显的,首先虞移整个人就比虞秩矮一大截,脸色看着倒还行,但是比起虞秩满脸鼓鼓的婴儿肥,虞移下巴尖的能把围巾顶凹进去一块,看到自己爸妈来了也没什么反应,转头跟着Vcd继续比划模仿着《大登殿》里的王宝钏,唱的还完全跟不下来也不连贯,但是手眼身段都有模有样。

    虞移爸妈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决定虞移做不做手术以及做什么手术。

    虞移的主动脉导管一直也没能争点气自己长好,医生建议三岁之前要尽快手术,这样预后是最好的,而且看了几个专家,都说虞移的情况做导入手术可能会失败,孩子受二茬罪,建议直接开胸,彻底治愈,从过往病案来看,虽然恢复期可能略长,但是长期预后也都很好。

    在经历了数轮全家人共同决策的商量以后,虞移被推进了京城儿童医院的手术室,全麻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只是给虞移的胸口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勋章。

    术后恢复整体还是顺利的,虞移也开始展露出小男孩顽皮好动的一面,喜欢跟着大院里的哥哥姐姐们后面跑,虽然他总是跑的很慢,可是谁家孩子不知道虞移这是什么情况呢,也都还是愿意等他让着他照顾他,加上虞移从小嘴甜大方,哥哥姐姐叫个不停,什好吃的好玩的都愿意给大家分,所以虞移爱哭这件事大家都很包容,他一点小事眼泪就往外喷,这要是别的小男孩,特别这还是警察局家属院,爸妈一根手指伸出来一指,眼神一到位都不用说话,那眼泪全都得憋回去,但是虞移例外,他爱哭就哭,还享有充足的流泪自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包容虞移这个爱哭。

    首先就是虞秩。

    因为从小就分开了,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电话里也通过几次话,但是真的到两个人快四岁那年春节一见面,兄弟俩都感觉到了当时无法形容,现在想想就是巨大的意外和失望。

    虞移以为自己的弟弟应该和大院里的其他孩子差不多,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即使调皮也带着城里孩子的教养和理性。

    虞秩以为自己的哥哥应该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差不多,风风火火结结实实,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和蓬勃的野性朝气。

    虞移以为自己的弟弟应该会像大园里的其他孩子一样都很喜欢自己的哥哥,甚至带着一点崇拜,谁知道自己的弟弟压根不把自己当哥哥,这个弟弟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居然还说自己唱的戏是二姨子,可是明明唱的是《三娘教子》呀,怎么就成了二姨呢?

    虞秩以为自己的哥哥应该也是那种精壮结实能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的半大小子,搂草打兔子上树掏鸟窝的一把好手,最好是像村口二虎他哥那样打得一手好陀螺,谁知道这个哥哥又瘦又小,别说打陀螺了,看上去连个陀螺都拿不起来,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唱的这是什么戏真难听,一个男的怎么能学女的唱呢,还说什么三娘不是二姨,连二姨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没劲。

    这次会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当然家有两个孩子就永远避免不了打架这个问题,虞移从小没打过架,一来身体不好大家都让着,二来他爱哭嘴甜,孩子们也都愿意哄他,虞秩就不一样了,在村里跟着孩子们每天田间地头爬上爬下疯跑野玩的身体素质杠杠的,男孩子之间也没有谦让一说,主要还是实力为王,打架最厉害的肯定是孩子群里的头儿,势均力敌的小伙伴们平时争夺玩具零食什么的资源什么的主要靠打靠抢。

    两个人因为一个面包发生了争执,起因是虞移爸爸去买早点,给孩子吃的枣泥蛋糕就一块了,于是顺手买了一个海螺面包,拿回家一吃早饭,虞秩没见过海螺面包一下就拿在了手里,虞移倒是经常吃,还很好心的准备教弟弟把海螺的尾巴揪下来,然后到螺口的位置上沾奶油这个吃法。

    谁知道虞移一伸手准备把虞秩手里的面包拿过来比划给弟弟看,但是虞秩理解为虞移要抢,伸手就给虞移推得直接从椅子掉到了地上,还好爷爷正站在后面给孩子们分牛奶,虞移的脑勺才没直接着地,而是砸在了爷爷的棉拖鞋上。

    这个屁股墩儿可不算轻,虞移哇一嗓子就哭炸开了,全家人也都乱成了一团,作为肇事者的虞秩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也很委屈,只能看着全家人都围着虞移哄,妈妈更是也跟着急得哭,奶奶抱着虞移拍着哄着走着,后面妈妈跟着抹泪,爷爷急的拿着玩具吸引虞移注意力,爸爸做鬼脸逗虞移笑。

    这段场景深深地刻在了虞秩的脑海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委屈,不公,本来他就觉得虞移像个小丫头似的爱哭娇气,偏偏好像大人们都吃他这一套,喜欢他那个德行,对他都格外的好,虞秩感受到了一种看不惯的情绪,他不喜欢这个哥哥,不,他讨厌这个哥哥。

    虞秩从此以后再没吃过枣泥蛋糕和海螺面包,只要看到这两样东西,他就会想起来在陌生的爷爷家的客厅里,全家人围着虞移哄,而自己拿着个面包呆坐着手足无措的感觉。

    等到两个孩子都五岁多,虞移的爸妈修的这条路终于竣工了,整个项目团队撤回到京城,工程师们也迎来了难得的休假,虞移爸妈赶紧把虞秩也接了回来,这时候虞移的舅妈也快生孩子了,姥姥一家也在忙着迎接新生儿,正好两个孩子也大了些,虞移爸妈的计划是把虞秩接回京城上大班,然后和虞移一起跟着在京城读小学。

    虞秩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这次回来是夏天,可以出门玩的机会和项目就比冬天多了不少,京城自然是有京城的好玩之处,对虞秩来说也很新鲜,加上这次回来虞移爸妈为了避免两个孩子再出现上次的情况,特意带着虞秩住在了他们自己的房子里,白天才带着孩子们一起玩,倒也还算平安无事。

    事情发生的那天虞移的爷爷需要去医院检查,老爷子这辈子先当兵再从警,功勋卓着,也落下不少伤病,今年开春总觉得腰腿不得劲,检查了几次也没检查出来这所以然,这次挂了个腰椎方面的专家,说是很难得一定得准时去,所以虞移爸妈一早来就把虞移接走了。

    虞移以前从来没来过这儿,怎么说呢,应该是他自己家吧,就是他爸妈的房子,就是这次他爸妈回来带着虞秩住在这,虞移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而虞秩就像其他小朋友一向在这跟着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而他,虞移,早上被接过来,下午就会被送回去,他来到这个家,像是个客人。

    虞移心思细,他也说不清,觉得自己很孤独失落,被孤立的滋味很难受,再看虞秩和爸爸妈妈那么亲昵自然,毕竟他们住在一起啊,爸妈对自己疏离拘谨又客气,虞移眼泪就不停的流,但他不想让爸爸妈妈看到,只能躲进卫生间偷偷的擦。

    中午要吃饭了,虞移妈妈准备给孩子们做排骨面,再来个小凉菜,发现家里没有醋了,让虞移爸爸赶紧去买,虞移爸爸看到在客厅呆坐着的虞移和自顾自玩积木的虞秩,干脆带上两个儿子一起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