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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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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等元荆开口, 只一个劲儿的哀求讨饶,语言零碎。

    可又不像是胡言乱语, 倒是有条有理。

    “我这样都是迫不得已….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宫里…说出来又怕你再给我喝药..”

    “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这样狠心…”

    “即便是我起初对你差些, 可你也不至于这样祸害我….”

    “我这辈子钟情于你,何家以后怕是没后了,你叫我断子绝孙也便罢了,也不给我家留半点香火…”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当什么皇帝。”

    林昌实在看不下去,黑了脸,转身而退。

    灯火趋于平稳, 阴阴影影, 看着虽是对影成双,那人却是暗自孤零。

    元荆轻侧过脸,浓长眼睫下,淡影如墨,

    何晏趴在元荆腿上, 含混哼一声,

    “…江怀瑾…说句话...”

    元荆道:“以后别再过来。”

    喜连一滞,微微侧头去看那跪在地上的人。

    何晏抱紧了元荆,安静的依附在他腿边,阖着眼,眼下少许清浅。

    默不作声,像是睡着了。

    元荆神色平静, 深深望一眼何晏,

    “你醉了,你饶不了我。”

    “况且,我也不想饶了你。”

    ***

    睁了眼,何晏头痛欲裂。

    一边的顺顺见他醒了,这才松了口气,

    “主子,您可醒了。”

    何晏自床上坐起身,想着自己昨晚上像是去了一趟皇宫,可看着周遭的摆设,该是已经回了府。

    坐着寻思半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念及至此,何晏侧头去问顺顺,

    “我昨晚上可是自己走回来的?”

    顺顺正差下人去打温水过来,听见何晏问话,转身恭敬道:“大人,你是给林大人扛回来的,晚上还吐了两遭,这被褥都换了两回了。”

    何晏眼底布一层血丝,“林昌呢?”

    顺顺道:“林大人今儿早晨来过一趟,见您没起便自个儿早朝去了。”

    何晏不语,给下人伺候着更衣洁面,正想着出门,却瞥见林昌一身大红的朝服抬步入门。

    跟何晏打个照面,林昌竟直接笑开了,“起了?”

    何晏不去看他,“昨晚上有劳了。”

    林昌几步上前,一撩官服,寻一处坐下,“你竟记得是我送你回来,我当你早不省人事了呢…”

    何晏淡淡道:“顺顺说的。”

    林昌微微斜眼,“不记得也好,一想昨晚上你那光景,我都替你害臊。”

    何宴静了半晌,一幅欲言又止的摸样,“我昨晚怎么了?”

    林昌拍腿作势,“你精虫上脑,将那小皇上强了。”

    何宴冷哼一声,“我当什么是大不了的事….”

    林昌撇撇嘴,“你想什么呢,我话还没说完,是强行下跪。”

    何晏面皮一僵,“他竟给我下跪?”

    林昌摇摇头,“不,是你给他下跪。”

    何晏强笑一声,“给他下跪?你当我会信?”

    林昌道:“你若不信,回头去问喜连,他一个奴才总不至于诳你。”

    后又到:“我认识你这些年,还真头一回见你这副摸样,你求他的头几句话就我听不下去,便去躲去外面,不多久就给喜连叫进去,我起初还以为你能干出一番什么大事来,结果那样快就睡在皇上脚边了。”

    何晏恍若未闻,脸色一丝怒容也没有,却也让人胆寒心惊。

    林昌敛了唇边笑意,抬眼窥探着何晏的神色,

    “照你那么说,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何晏定定的站着许久。

    开了口,心不在焉,“今天早朝皇上可有过去?”

    林昌见其不欲再说,便也不强求,“没有,倒是下了一道圣旨,叫你去东南督军。”

    何晏到:“好。”

    林昌看他一眼,“你不怕这其中有诈?”

    “能有何诈?京城外数万精兵,内里禁卫军也已为我掌控,加之朝廷上兵部吏部连同内阁又都是自己人,他这一年积聚的实力薄弱,便是将我支走也难再翻盘。”

    林昌到:“我的意思,是怕你离京南下,途中恐生意外。”

    何晏摇摇头道:“不会,你且想想,他明知道你领兵过来,还将临城那两万人派去援军,宁舍帝位不舍东南,所以说,没人比他更想解决寇患,朝中无将,眼下也就我还能用,如此,他必定会在此事上保我万全。”

    林昌自心里斟酌半晌,“可我今日听付雪川说,皇上是在我抵达京城当天下的密令,也就是,皇上知道时为时已晚,倘若皇上提前得了信儿,你我现在是在这里谈笑风生,还是午门侯展都还是未知。”

    何宴道:“宁月光镇守东南要塞,倘若此一番失守,流贼定成离弦之箭,到时候大平半壁江山恐落入贼手,眼下却是再无犹豫疑虑的时间,”

    林昌到:“北疆危局也是刻不容缓,我也不能在京城就留,到时候你我都自沙场搏命,京城空虚....”

    何宴一摆手,不欲再听其说,“便是皇帝不下旨,我自请东南,至于京城,不是还有付雪川谨慎行事应对万变罢。”

    顿了顿,又道:“你手底下一共有多少兵?”

    林昌一愣,“..十万。”

    何晏道:“说实话。”

    林昌垂了头,“北疆八城,佣兵三十万,前两日刚下了军饷募兵,可能数量还会多。”

    何晏道:“给我十万。”

    林昌登时自椅子上蹦起来,“凭什么!没有!”

    后又颇为恐惧的打量何晏,“这三十万可是要守住我大平北疆的兵,平均到每个城池尚不足用,你说要十万,那就是三座城池无兵可用,开什么玩笑!”

    何晏笔直静立,看林昌发了狠的牢骚半晌。

    林昌言辞咄咄,“我此番带了三万人回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这还多亏你我命大,蛮夷平军暂时相安无事。可又给你编作京师,三万人有去无回,我这正愁如何补这么大的空缺,你竟还同我要人,我且告诉你,要人就我一个!多了没有!”

    何晏望着林昌,“说完了?”

    林昌一歪头,“还有许多,直到你走了也说不完。”

    何晏微微蹙眉,“你能守住,东南没兵不行。”

    林昌置若罔闻,“恕难从命。”

    何晏道:“我官居督师,你不过是个总督。”

    林昌一回头,“你….”

    何晏道:“我借我半月,我定如数奉还。”

    林昌寻思片刻,“半月长了些,七天如何?”

    何晏道:“半月,十万人,就这样定下,你着手调兵去罢。”

    林昌梗在喉咙里一口血,“你这人,自来都只会给我添堵…”

    何晏道:“我知道你行。”

    林昌怒道:“那是你不知守城多难!逼着我空城计都唱了数十回,这一回怕是不能再奏效了!”

    何晏皮笑肉不笑,“你都唱了十回了,也不多这一回。”

    林昌眼角突跳,挥挥手,“罢了罢了,我给便是,少在这里拿我寻开心。”

    自捋了半晌心口后,继续道:“你当真只借七日?”

    何晏道:“是半月。”

    林昌道:“半月就能了东南战事?”

    何晏道:“孙膑再世也不行。”

    林昌疑道:“那你这是…”

    何晏音色冷冽,“这十万人是用来退贼百里,等稳住局势,我在想法子从当地募兵。”

    林昌很是好奇,“那也太快了些罢。”

    何晏眼底些许狡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

    接连数日,元荆都未有早朝。

    如此,国家政务也便都成了奏章,源源不断的朝宫里递送。

    何晏许久未有进宫,只在外头将一切都打点妥当。

    元荆也准了调兵的折子,眼瞅着那十万人就要到京城,出征在即,何晏却也是不得不进一次宫。

    且说这一日,何晏拿了请饷的奏章,进了宫朝御书房而去。

    等到了御书房,何晏抬手,正欲推门而入,却正巧里头有人出来。

    喜连看何晏一眼,弓腰垂首,不假思索道:

    “大人,皇上已经睡下了,有事改日再议。”

    何晏收了手,面无表情,“这样早,睡在这里?”

    喜连表情极不自然,“大人有何吩咐,奴才定尽心传告。”

    何晏道:“我要见他。”

    喜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望大人体谅。”

    四月夕照,落入狭长的眸子里,竟造出一股冷冰冰的温情。

    目光越过喜连,何晏朝着那敞开的门板里瞧去。

    殿里黑漆漆的,还未点灯火。

    谁知道那里面的人,是不是一张脸又白的不像样子。

    何晏轻叹口气,心底隐隐酸麻。

    “罢了,将这个交予皇上。”

    喜连闻言仰头,竟早就紧张的眼眶泛红,“多谢大人体谅。”

    何晏将请饷的奏章递给喜连,“此番前去平寇,却也需些响银,皇上不必太过为难,能有便好,若是不够,我自己想办法。”

    喜连接过奏章,“奴才定一字不漏的转告。”

    见何晏迟迟不走,便大着胆子道:“大人请回罢。”

    何晏见喜连如此,心头一凉。

    垂了头,褪去悍霸之气,竟是颓态。

    “皇上这些日子吃东西了么?”

    喜连起身欲走,听的何晏这一句,便又转了身,

    “回大人,皇上这几日好多了。”

    何晏道:“身体可好?”

    喜连道:“回大人,皇上龙体还算康健。”

    何晏深吸口气,“既然如此,出征之日,望皇上能来送行。”

    喜连低声一应,“奴才知道了。”

    ***

    元荆六年夏,当朝一品督师斐清南下平寇。

    元荆帝亲自于城外为斐清践行。

    京城外陈师鞠军,金戈铁马,气势如虹。

    朝廷文武衣冠济济,垂首立于城门西侧,拱手抱拳,声声道珍重。

    何晏黑甲肃杀,领十万精骑,端坐高头马。

    石道鸣沙,隐隐风雷之声。

    远处那龙辇姗姗来迟,可终究还是来了。

    何晏背对晨阳,五官都浸在阴影里,却掩不住的傲气分明。

    待龙辇落定,华服的太监躬身上前,喜连轻一挑帘儿,自里头探身而出的天子,绛纱玉面,端的是无双风华。

    百官叩拜,可在何晏耳朵里,却依旧是寂静无声。

    只眼望着对面儿的元荆越靠越近,一双黑瞳寒灯似的,戾气横生。

    何晏眼底近乎冷酷,却是暗藏炽热,见元荆走的近了,利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元荆立定身子,垂眼去看跪在脚边而的人。

    凉风乍起,吹乱了人额前细碎的发丝,和那蟠龙腾云的锦缎,欲飞虚空;眼前是无尽闪着寒光的刀尖儿,硬声嗡鸣,绵延不休。

    一边儿是衣炔翩翩,一边儿是红缨猎猎。

    元荆冷声道:“望你凯旋而归。”

    何晏漠然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