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上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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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皇城陌上游人如织，大街处处花灯高挂。男女老少把臂同游，鱼龙舞、竞诗会、放花灯、猜灯谜、闹元宵，烟花炮竹震天响，欢声笑语处处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夜裴杨挑了一件暗色调长衫，衬得颈细肤白，眉目深邃，对着铜镜让司琴梳头簪簪。想到已在门前等候的李云棠，不由翘起嘴角，两颊温度不禁升高。
犹豫再三，还是将几天前绣好的香囊揣在怀里，披了一件淡白披风出了门。今日这一番，对裴杨来说是盛装也不为过。看惯了他一身浅衣的样子，换成暗色后整个人都棱角分明起来，李云棠眼前一亮情不自禁上前要牵他的手。裴杨红脸躲在在斗篷里用袖掩住，她身后跟着不疑，自己身后跟着司琴，还有来回走动的其他人，这么多人看着，这人怎么也不知收敛。老门房看着公子三分为难七分羞怯的样子，笑着退了。红脸别开李云棠的手，裴杨快步走在前面。
“一会儿咱们去红娘庙，趁新年一起去求个恩典。好让咱们永永远远长长久久。”李云棠嬉皮笑脸地追过来，靠近裴杨咬耳朵。
热气扑在他耳间，刚消的热度又起来，裴杨加快脚步心中暗诽，登徒子，谁要与你一起永远长久？
李云棠不管这些，兀自又说道：“再之后，咱们一起去洛水河边放花灯，心愿我都替青儿写好了。”李云棠摸向腰间，把两个叠好的短笺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头一次听说替别人许愿的，裴杨看着她孩子般高兴的脸无奈摇头，“我想什么你又不知晓，如何能代替我写愿？”
“青儿这话说得让我好生伤心，我对青儿一心一意，整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心里想什么自然是知晓的。”往年十五裴杨都是呆在家里，故而从没在洛水放过河灯。想他可能不知，故而好心替他写好，这会儿他倒不信她会写准了，李云棠听着很受伤。
见她面色失望，裴杨心软道：“那，拿来我看看。”
“这可不行，知道就不灵了，我替青儿收着。”李云棠笑着牵过他的手，将司琴和不疑远远地甩在身后。
所以说，这到底是谁的心愿的？
无赖。
被李云棠牵着快走一阵，欢乐传到裴杨身上，泯唇不再计较，手上用力回握住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街上花灯早已点亮，从街头到街尾，家家张灯户户结彩。扎着团髻的小孩子欢呼雀跃跑来跑去，李云棠将他的手又捏紧几分，生怕他在人群中与自己走散，转头细心提醒道，“青儿可要抓紧我，免得走散了。”
当他是小孩子么？裴杨但听不语。
“先去红娘庙，好吗？”红娘庙在街尾更远处，一般人都是边逛边去，先去红娘庙再折回来太费时，再说，红娘庙又没长腿，还能跑了不成，什么时候许愿不是许？但通宵达旦的杂耍表演一年可就一回，像李云棠这样急切，把满街繁华抛除眼外的，少见。
看着她眸子里燃起的光，轻轻点头。李云棠笑了，拉着他穿过层层人海。
没走两步，恼人的声音就从身后飘来，“咦，三妹，好巧……”
李云梓身后跟着那显。两人衣着华贵眉目如画，站在华灯之下甚是惹眼，李云棠回头，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
“二姐，二姐夫，好巧。”他们不好好在宫中参加宴饮，跑出来凑什么热闹，李云棠怨念，出口就给李云梓添堵，一声二姐夫叫得好不亲热。
那显听到那句“二姐夫”开心得不得了，脸上浮起两朵红霞，先是羞涩着看向李云梓，才转向李云棠道：“见过三殿下。”
看着李云棠与裴杨紧紧相牵的手，李云梓眸光一闪上前笑道：“阿杨可是要去清风楼，那里今夜举行诗会，听说大诗人李青莲也在场。”
一句话勾得裴杨微微心动，不禁看向李云棠，他仰慕青莲诗人已久，此刻听到她就在不远处的清风楼，自是十分想去。但是……他刚答应她先去红娘庙的。
“青莲诗人喜好自由，此次来京是受友人邀请，听说今夜之后就要动身离京继续远游了。”看出裴杨的动摇，李云梓又上前两步。
李云棠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期待叹了口气。前世今生，她文辞书画皆不佳，赛诗会这样无聊的场合从不去参加。但是，裴杨最要紧。红娘庙迟些再拜不迟。往右移半步挡住李云梓的目光，对着裴杨轻柔道：“机会难得，咱们先去清风楼，正好，我也想见识李大诗人的风采。”
裴杨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那显走过来左手挎住裴杨的手，右手挎住李云梓的，兴奋道：“正巧我和阿梓也要去，能与裴公子同行，是那显的荣幸。”看向裴杨的眼三分羡慕三分怜悯，他来大启后对裴杨的事有所耳闻，知道他是当朝大学士裴清的独子，才华横溢誉满京华，对他中毒之事深表可惜。
裴杨被他看得不自在，加上十分不喜生人靠近，微笑着不自觉地挪向李云棠。察觉到他求助的目光，李云棠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牵过他的手避开那显的钳制，随即转头笑着问向那显，
“二姐夫对作诗也感兴趣？”
那显脸上又现红霞，他才满十六岁，李云棠左一句二姐夫右一句二姐夫叫得他羞涩不已，并没将李云棠刻意的疏远记在心上，摇头又点头道：“圆月没有作诗这样的事，但我听说大启的诗会十分热闹，才央求阿梓带我来的。”看向李云梓的目光尽显少男情思。
李云梓向着他的方向笑得宠溺。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清风楼时屋里已经进了不少人，有官家小姐仕女举子，亦有闺阁公子寒门书生。众人三五落座围成一圈，坐在中央的是一位青衣女子，三十上下，眉目清朗，星光暗藏，举止出风流，谈笑逸光采，或动或静好不潇洒。
与李云梓那显两人分桌而坐，李云棠特意捡了个靠近又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后为裴杨沏了杯茶放进手中，随后静静坐着，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这样的场合，只做个看客就好。
来赛诗会自是要比作诗的，今夜难得青莲诗人在场，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抛花球作诗，众人拍手同意。李青莲多饮了两杯桌上的酒，一时诗意上头来了兴致，将侍者捧来的花球拿在手中开口道：“今日既是上元节，不如应个景就咏上元。青莲献丑，先咏第一首。”众人称善。
只见她抬手将手边的酒杯倒满，一口而尽，一瞬便道：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
众人听后拍手叫好，李青莲笑着将花球抛到近处一位跃跃欲试的深衣女子怀中，那女子两手合抱稳稳接下，起身对着众人拱手道：“见笑了。”略一沉思，缓缓吟道：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叫好声，深衣女子挠挠头羞涩一笑将花球抛给一个华服女子坐回去，如此三番抛了好几个，众人一一作了，诗才有高有低，念着上元节喜气，一律得了叫好声。
花球几番轮转，不知怎的竟抛到了那显手中，正在好奇地那显微微一愣，只好向身旁的李云梓求救。李云梓刚一站起来就遭到周围女子的一顿哄笑，“代为作诗可是要罚酒的……”
李云梓听言挽起衣袖，伸手斟满酒杯仰头而尽，众人笑着叫好。只见李云梓艳若桃花向着裴杨的角落笑道：“献丑。”
见了她这等风华，在场的公子无不神驰，李云梓眼眸微转，张口吟道：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凝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不待吟完，楼中便爆发一阵喝彩之声，公子们交头接耳，纷纷问询这是谁家的女子。那显早已醉在她的温柔似水和倾世的容颜之中，至于诗作如何，他不需懂，满楼的喝彩声已足以证明。
李云梓听着众人喝彩落落大方地拱手，李青莲看着这个风姿灼华的年轻女子，眼中欣慰，喟然感叹：此人将来定会超过我……
李云棠正在神游，对着满堂的诗香完全提不起来兴趣，看这热烈的气氛，楼里的人能待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心里烦躁得很，总想着该如何让诗会早早散场。见李青莲桌上的酒杯又空了，眼睛一亮招来小二姐，耳语她将楼里最好的酒都搬到李诗人脚下。心想醉了总该结束了吧，她还急着去拜红娘呢。
刚一回头正对上李云梓意味不明的眼，手中的花球正对着她就砸了过来。
裴杨就坐在李云棠近旁，与李云棠相反，他今晚一直全神贯注。相识这几个月，若是不知身边人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李云棠就算是白喜欢他一场。放下手中茶杯，侧身挡在李云棠身前，将砸向她的花球劫在手里。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见过女子为男子挡的，没见过男子为女子挡的，叫人如何不稀奇？
与此同时，李云梓眼中寒光乍现。
依着前面的规矩，裴杨需先罚酒一杯，刚拿起酒壶就被李云棠伸手按下。柔和的目光中是压不住的惊喜，李云棠此刻恨不得把他佣进怀里。他怕她出丑众目睽睽下为她挡诗，甚至不惜饮下本就讨厌的酒，她怎能不喜？
她简直开心得要飘起来！
两人的互动众人看在眼里，不禁调笑道：“还是一对有情人啊……”
一句话说得裴杨红了两颊，但想着那人的水平，硬着红着脸抓住酒壶往杯中倒酒。
此时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出声阻止道：“公子且慢。”
裴杨看向站着说话的女子，眼神疑惑。
“公子想必是第一次参加这赛诗会，故而有所不知。这男女代替作诗惩罚可是不一样的。”
提什么惩罚，她本来也不想让他喝酒。李云棠拉下裴杨的手，没想到这人却固执起来，不仅不松开酒壶反而开口问向那女子，“还请小姐细细道来。”
周边男女中有不少是第一次来的，此刻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那女子看向裴杨，又瞥了一眼李云棠，笑道：“若是女子替男子作诗，罚酒一杯即可，但若是男子代女子作诗，需罚酒三杯，连作三首。”
这是什么道理？男子以娇弱之躯微薄之才代为女子作诗，反而比女子代替男子罚得更重？不合情理啊，众人议论起来。
何故？
正是因为男子比女子弱，所以才有此规定。若女子真让男子为其作诗，明日全城人都知道这女子有多无用了，堂堂大女子竟要靠男人来解救，说出去都让人不耻。之所以罚得重，就是要让女子丢人用的。多少年没出现这样的事了，以至于人们都快忘记曾有这样一条规矩。知道的人笑而不语，端看两人作何决定。
裴杨登时皱起了眉头，连作三首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善饮酒，连饮三杯着实困难。
李云棠见拉他不动，只好偎近他咬耳朵，笑道：“青儿也要相信我才是啊。”这样多人看着，羞得裴杨赶忙松了手。再次将茶杯放在他手中暖着，随后大方站起来。方才她一直在角落里，烛光暗淡看不清，这会儿星河潋滟地笑起来，整个屋子都亮了。公子们赶紧围在一起，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李云棠凝神思索，裴杨暗自捏着袖角。眼神示意他放心，只一瞬便吟道：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裴杨听着从她口中一出来的一句一句，眼里燃起星光，一时又激动又爱慕，又怨愤又欣赏。李青莲听后立即端着酒杯快步走过来，高兴地要与她敬酒，李云棠笑说接下，不敢不敢。众人惊艳于她的诗才，此刻才恍然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原是深藏不漏，一时艳羡有之，嫉妒有之，褒奖有之，诋毁有之。但无论如何，李云棠这首诗都成功地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
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兀自罚了三杯。
“在下还有要事，不能与各位尽兴诗文，自罚三杯聊表歉意。”说完赶紧拉了裴杨退出来，再不出来，怕是还要作诗。天知道，她之前闲着无聊翻看宇文先生的诗集就记住了这一首，此时肚中早已没货，再不出来就真要出丑了。
众人看着那两人相携而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皇城陌上游人如织，大街处处花灯高挂。男女老少把臂同游，鱼龙舞、竞诗会、放花灯、猜灯谜、闹元宵，烟花炮竹震天响，欢声笑语处处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夜裴杨挑了一件暗色调长衫，衬得颈细肤白，眉目深邃，对着铜镜让司琴梳头簪簪。想到已在门前等候的李云棠，不由翘起嘴角，两颊温度不禁升高。
犹豫再三，还是将几天前绣好的香囊揣在怀里，披了一件淡白披风出了门。今日这一番，对裴杨来说是盛装也不为过。看惯了他一身浅衣的样子，换成暗色后整个人都棱角分明起来，李云棠眼前一亮情不自禁上前要牵他的手。裴杨红脸躲在在斗篷里用袖掩住，她身后跟着不疑，自己身后跟着司琴，还有来回走动的其他人，这么多人看着，这人怎么也不知收敛。老门房看着公子三分为难七分羞怯的样子，笑着退了。红脸别开李云棠的手，裴杨快步走在前面。
“一会儿咱们去红娘庙，趁新年一起去求个恩典。好让咱们永永远远长长久久。”李云棠嬉皮笑脸地追过来，靠近裴杨咬耳朵。
热气扑在他耳间，刚消的热度又起来，裴杨加快脚步心中暗诽，登徒子，谁要与你一起永远长久？
李云棠不管这些，兀自又说道：“再之后，咱们一起去洛水河边放花灯，心愿我都替青儿写好了。”李云棠摸向腰间，把两个叠好的短笺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头一次听说替别人许愿的，裴杨看着她孩子般高兴的脸无奈摇头，“我想什么你又不知晓，如何能代替我写愿？”
“青儿这话说得让我好生伤心，我对青儿一心一意，整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心里想什么自然是知晓的。”往年十五裴杨都是呆在家里，故而从没在洛水放过河灯。想他可能不知，故而好心替他写好，这会儿他倒不信她会写准了，李云棠听着很受伤。
见她面色失望，裴杨心软道：“那，拿来我看看。”
“这可不行，知道就不灵了，我替青儿收着。”李云棠笑着牵过他的手，将司琴和不疑远远地甩在身后。
所以说，这到底是谁的心愿的？
无赖。
被李云棠牵着快走一阵，欢乐传到裴杨身上，泯唇不再计较，手上用力回握住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街上花灯早已点亮，从街头到街尾，家家张灯户户结彩。扎着团髻的小孩子欢呼雀跃跑来跑去，李云棠将他的手又捏紧几分，生怕他在人群中与自己走散，转头细心提醒道，“青儿可要抓紧我，免得走散了。”
当他是小孩子么？裴杨但听不语。
“先去红娘庙，好吗？”红娘庙在街尾更远处，一般人都是边逛边去，先去红娘庙再折回来太费时，再说，红娘庙又没长腿，还能跑了不成，什么时候许愿不是许？但通宵达旦的杂耍表演一年可就一回，像李云棠这样急切，把满街繁华抛除眼外的，少见。
看着她眸子里燃起的光，轻轻点头。李云棠笑了，拉着他穿过层层人海。
没走两步，恼人的声音就从身后飘来，“咦，三妹，好巧……”
李云梓身后跟着那显。两人衣着华贵眉目如画，站在华灯之下甚是惹眼，李云棠回头，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
“二姐，二姐夫，好巧。”他们不好好在宫中参加宴饮，跑出来凑什么热闹，李云棠怨念，出口就给李云梓添堵，一声二姐夫叫得好不亲热。
那显听到那句“二姐夫”开心得不得了，脸上浮起两朵红霞，先是羞涩着看向李云梓，才转向李云棠道：“见过三殿下。”
看着李云棠与裴杨紧紧相牵的手，李云梓眸光一闪上前笑道：“阿杨可是要去清风楼，那里今夜举行诗会，听说大诗人李青莲也在场。”
一句话勾得裴杨微微心动，不禁看向李云棠，他仰慕青莲诗人已久，此刻听到她就在不远处的清风楼，自是十分想去。但是……他刚答应她先去红娘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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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棠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期待叹了口气。前世今生，她文辞书画皆不佳，赛诗会这样无聊的场合从不去参加。但是，裴杨最要紧。红娘庙迟些再拜不迟。往右移半步挡住李云梓的目光，对着裴杨轻柔道：“机会难得，咱们先去清风楼，正好，我也想见识李大诗人的风采。”
裴杨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那显走过来左手挎住裴杨的手，右手挎住李云梓的，兴奋道：“正巧我和阿梓也要去，能与裴公子同行，是那显的荣幸。”看向裴杨的眼三分羡慕三分怜悯，他来大启后对裴杨的事有所耳闻，知道他是当朝大学士裴清的独子，才华横溢誉满京华，对他中毒之事深表可惜。
裴杨被他看得不自在，加上十分不喜生人靠近，微笑着不自觉地挪向李云棠。察觉到他求助的目光，李云棠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牵过他的手避开那显的钳制，随即转头笑着问向那显，
“二姐夫对作诗也感兴趣？”
那显脸上又现红霞，他才满十六岁，李云棠左一句二姐夫右一句二姐夫叫得他羞涩不已，并没将李云棠刻意的疏远记在心上，摇头又点头道：“圆月没有作诗这样的事，但我听说大启的诗会十分热闹，才央求阿梓带我来的。”看向李云梓的目光尽显少男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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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清风楼时屋里已经进了不少人，有官家小姐仕女举子，亦有闺阁公子寒门书生。众人三五落座围成一圈，坐在中央的是一位青衣女子，三十上下，眉目清朗，星光暗藏，举止出风流，谈笑逸光采，或动或静好不潇洒。
与李云梓那显两人分桌而坐，李云棠特意捡了个靠近又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后为裴杨沏了杯茶放进手中，随后静静坐着，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这样的场合，只做个看客就好。
来赛诗会自是要比作诗的，今夜难得青莲诗人在场，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抛花球作诗，众人拍手同意。李青莲多饮了两杯桌上的酒，一时诗意上头来了兴致，将侍者捧来的花球拿在手中开口道：“今日既是上元节，不如应个景就咏上元。青莲献丑，先咏第一首。”众人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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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
众人听后拍手叫好，李青莲笑着将花球抛到近处一位跃跃欲试的深衣女子怀中，那女子两手合抱稳稳接下，起身对着众人拱手道：“见笑了。”略一沉思，缓缓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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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叫好声，深衣女子挠挠头羞涩一笑将花球抛给一个华服女子坐回去，如此三番抛了好几个，众人一一作了，诗才有高有低，念着上元节喜气，一律得了叫好声。
花球几番轮转，不知怎的竟抛到了那显手中，正在好奇地那显微微一愣，只好向身旁的李云梓求救。李云梓刚一站起来就遭到周围女子的一顿哄笑，“代为作诗可是要罚酒的……”
李云梓听言挽起衣袖，伸手斟满酒杯仰头而尽，众人笑着叫好。只见李云梓艳若桃花向着裴杨的角落笑道：“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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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吟完，楼中便爆发一阵喝彩之声，公子们交头接耳，纷纷问询这是谁家的女子。那显早已醉在她的温柔似水和倾世的容颜之中，至于诗作如何，他不需懂，满楼的喝彩声已足以证明。
李云梓听着众人喝彩落落大方地拱手，李青莲看着这个风姿灼华的年轻女子，眼中欣慰，喟然感叹：此人将来定会超过我……
李云棠正在神游，对着满堂的诗香完全提不起来兴趣，看这热烈的气氛，楼里的人能待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心里烦躁得很，总想着该如何让诗会早早散场。见李青莲桌上的酒杯又空了，眼睛一亮招来小二姐，耳语她将楼里最好的酒都搬到李诗人脚下。心想醉了总该结束了吧，她还急着去拜红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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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杨就坐在李云棠近旁，与李云棠相反，他今晚一直全神贯注。相识这几个月，若是不知身边人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李云棠就算是白喜欢他一场。放下手中茶杯，侧身挡在李云棠身前，将砸向她的花球劫在手里。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见过女子为男子挡的，没见过男子为女子挡的，叫人如何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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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前面的规矩，裴杨需先罚酒一杯，刚拿起酒壶就被李云棠伸手按下。柔和的目光中是压不住的惊喜，李云棠此刻恨不得把他佣进怀里。他怕她出丑众目睽睽下为她挡诗，甚至不惜饮下本就讨厌的酒，她怎能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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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互动众人看在眼里，不禁调笑道：“还是一对有情人啊……”
一句话说得裴杨红了两颊，但想着那人的水平，硬着红着脸抓住酒壶往杯中倒酒。
此时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出声阻止道：“公子且慢。”
裴杨看向站着说话的女子，眼神疑惑。
“公子想必是第一次参加这赛诗会，故而有所不知。这男女代替作诗惩罚可是不一样的。”
提什么惩罚，她本来也不想让他喝酒。李云棠拉下裴杨的手，没想到这人却固执起来，不仅不松开酒壶反而开口问向那女子，“还请小姐细细道来。”
周边男女中有不少是第一次来的，此刻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那女子看向裴杨，又瞥了一眼李云棠，笑道：“若是女子替男子作诗，罚酒一杯即可，但若是男子代女子作诗，需罚酒三杯，连作三首。”
这是什么道理？男子以娇弱之躯微薄之才代为女子作诗，反而比女子代替男子罚得更重？不合情理啊，众人议论起来。
何故？
正是因为男子比女子弱，所以才有此规定。若女子真让男子为其作诗，明日全城人都知道这女子有多无用了，堂堂大女子竟要靠男人来解救，说出去都让人不耻。之所以罚得重，就是要让女子丢人用的。多少年没出现这样的事了，以至于人们都快忘记曾有这样一条规矩。知道的人笑而不语，端看两人作何决定。
裴杨登时皱起了眉头，连作三首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善饮酒，连饮三杯着实困难。
李云棠见拉他不动，只好偎近他咬耳朵，笑道：“青儿也要相信我才是啊。”这样多人看着，羞得裴杨赶忙松了手。再次将茶杯放在他手中暖着，随后大方站起来。方才她一直在角落里，烛光暗淡看不清，这会儿星河潋滟地笑起来，整个屋子都亮了。公子们赶紧围在一起，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李云棠凝神思索，裴杨暗自捏着袖角。眼神示意他放心，只一瞬便吟道：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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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裴杨听着从她口中一出来的一句一句，眼里燃起星光，一时又激动又爱慕，又怨愤又欣赏。李青莲听后立即端着酒杯快步走过来，高兴地要与她敬酒，李云棠笑说接下，不敢不敢。众人惊艳于她的诗才，此刻才恍然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原是深藏不漏，一时艳羡有之，嫉妒有之，褒奖有之，诋毁有之。但无论如何，李云棠这首诗都成功地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
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兀自罚了三杯。
“在下还有要事，不能与各位尽兴诗文，自罚三杯聊表歉意。”说完赶紧拉了裴杨退出来，再不出来，怕是还要作诗。天知道，她之前闲着无聊翻看宇文先生的诗集就记住了这一首，此时肚中早已没货，再不出来就真要出丑了。
众人看着那两人相携而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