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殷无执是第一个冲进太极殿的。

    姚姬慌乱地抱着姜悟的身体,目光追寻着谷晏的身影:“太医,谷太医快来!!”

    也许是因为心神大乱,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不稳,殷无执一时没分清她究竟说得是苦,还是谷,但这个想法只是稍纵即逝,他移身来到姜悟身前。

    姚姬圈紧了姜悟的身躯,一看到他就大喝:“滚!”

    殷无执只得将伸出的手缩回来,寂寂站在一旁。

    谷太医放下药箱,给姜悟把了脉,迟疑道:“陛下……无碍。”

    “无碍?”姚姬举起姜悟的手,道:“他虎口都被哀家掐出血了,为何还未醒来?”

    “脉象是平稳的。”谷晏道:“像是……睡着了。”

    “不,悟儿定是出了什么事。”姚姬再一次伸手,重重按在了姜悟鼻下的人中穴,泪水涟涟道:“他怎么可能坐着便睡着?”

    好疼。

    不,不疼。

    识海深处一片安宁与平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姚姬分别来掐他的虎口和人中,又去按他的耳下。

    一股反胃与晕眩朝姜悟袭来。

    ……不,丧批没有感觉。

    丧批是不会轻易屈服的,这个讨厌的女人,丧批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太后。”谷晏道:“陛下脉象一直很平和,让他睡会儿吧。”

    “你见过谁睡觉的时候叫也叫不醒的?”

    这当然是因为丧批意志力强大,千年的游魂可不是白做的,只要可以自由的丧,丧批可以忽略一切,哪怕如今拥有了身体,再也无法自由的进入识海安歇——

    可只要丧批还是丧批,就没什么能够阻止他丧。

    身体上的疼痛与苦难又算得了什么,无力反抗就由它去吧,丧批可以忍。

    “够了。”殷无执语气克制:“太医都说了,陛下只是睡着了,若太后再不住手,便是故意残害龙体。”

    “你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与哀家说话?”

    姜悟的人中和虎口已经皆被掐烂,血水溢出,看着凄凄惨惨。

    殷无执上前,行武将之礼,一字一句道:“臣乃定南王世子,齐人司掌司兼鹰军少统,先帝钦点,可御前行走,有护卫天子之责,亦有先斩后奏之权。”

    分明是跪着,却掷地有声,蕴含沉威。

    周围倏地一静。谷晏抬眼看他,齐瀚渺则很轻地抽了口气。

    姚太后怒意上涌:“你还想斩哀家?”

    “何况。”殷无执冷静抬眼,对上她的锋芒:“便是陛下真出了什么情况,方才这室内只有陛下和太后两人,想要知道发生了何事,岂不是需要提审在场之人?”

    姚姬脸色惨白。

    虽说她是天子生母,可如果姜悟真的出了什么情况,她的确是难逃惩处。她心思急转,求救般看向谷晏:“当真,陛下当真无事?”

    就在这一空档的功夫,殷无执已经不容抗拒地将姜悟揽入怀里,直身大步行入后方寝榻:“有劳太医开些外敷之药,为陛下处理伤口。”

    一直加剧的苦难消失了。

    丧批在识海之中微微放下心来。

    终究还是丧批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可身体,真的好疼啊。

    说忍倒是也能忍,可疼是真的疼,好疼好疼好疼。

    谷晏来到殷无执身边,道:“药。”

    “多谢。”殷无执接过,细细拿小平勺挑着,给姜悟擦在伤处。

    淡淡的清凉驱散了痛感,但其实也只是相对来说,总得来说还是疼。

    只是苦难的相对递减,终究还是让姜悟封印五识的大招得以成功施展,他的意识终于得到了彻底的安歇。

    “多谢世子,相信在下。”

    “太医年纪轻轻,若无过人之处岂能成为天子医官?”殷无执道:“太后也是关心则乱,陛下方才一出暖池,的确有在犯困。”

    “可太后方才那般急救,照理说也该见些成效,陛下却迟迟没有恢复意识……在下一时也难以判定,他究竟是睡了,还是患了什么在下未曾见过之症。”

    “那就等吧。”

    也许是因为被殷无执的话唬到,姚太后着实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但她很快便回过了神,重新走了进来。

    “殷无执。”

    殷无执撩袍跪下:“请太后恕罪。”

    “恕罪?”姚太后目含讥讽:“你救驾有功,明察秋毫,连哀家都信不过,你说,哀家有什么理由问你的罪?”

    “为了陛下的安危,臣小心谨慎是功,可身为臣子,臣顶撞太后便是过,太后若要问责,合情合理。”

    “好一张利嘴。”姚太后恨道:“哀家问责于你是合情合理,你为了陛下安危,冲撞哀家,岂不是也一样合情合理?”

    殷无执不语。

    姚太后气的不轻:“此话之意,就是你功过相抵,让哀家忍气吞声,是不是?!”

    “臣绝无此意。”

    “你就是这样想的!”

    “……”殷无执垂首,道:“请太后恕罪。”

    姚太后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素指捏了又捏,终究是道:“既然你认为哀家急救是多此一举,那你便跪在这里,一直等到陛下醒来,明日一早,若是哀家见不到陛下睁眼……”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殷无执,眸中杀机毕现:“便要你提头来见。”

    她重重挥袖,头也不回地转身,却忽闻门口传来连绵的通报:“太皇太后驾到——”

    姚姬停下脚步,太皇太后的拐杖已经进入了门槛,身畔一如既往伴着衣着素雅的文太后。

    她福身:“儿臣参见母后。”

    “听说皇帝又生病了,哀家便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扫了姚姬一眼,道:“你怎么在这儿?”

    “儿臣也是听说,陛下病了,所以才来探望。”

    “那你探望的如何了?”

    姚姬迟疑着,要不要说实话,齐瀚渺已经激灵地开口:“陛下已经睡下了。”

    “睡下?”太皇太后缓步走入屏风后面,道:“哀家怎么听说,皇帝是突然跌倒的?”

    姚姬心中了然,皇太后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她静静跟在对方身后,开口道:“是,陛下突然在儿臣面前倒地,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谷晏,你来说,陛下怎么了?”

    谷晏还能怎么说,他只能表示:“陛下脉象平稳,并无晕厥之象,以臣之浅见,想是……睡着了。”

    “既然是浅见,就该换其他太医来诊。”太后语气平缓,甚至可以称为是温和的:“去,将太医院那些老东西叫来,看清楚,陛下究竟是睡了,还是被谁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手。”

    此言一出,周围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宫女太监皆两股战战,额头抵地。

    姚姬脸色白的渗人。

    文太后瞥了她一眼,在等待其他太医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来到了龙榻旁,撩开了床帐子。

    姜悟的人中肿了一大片,在原本精致洁白的脸上,分外突兀。

    太皇太后压了压呼吸,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姬只能跪下,颤声道:“儿臣,一时乱了方寸。”

    “不是说只是睡了?你乱什么方寸?”

    “儿臣,儿臣也是,被吓到了……”

    “你吓到了不去传太医,自己一窍不通,就敢贸然下手将陛下掐成这样……”太皇太后怒道:“姚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姚姬重重把头叩了下去。

    太皇太后坐在床边,苍老的手颤抖着去碰姜悟的脸,“乖孙,皇祖母来看你了,醒醒。”

    姜悟当然是不可能醒的。

    他这回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真睡着了。

    太皇太后叫的一帮老东西很快到来,挨个诊脉,皆与谷太医所说的没有差别,谷晏静悄悄地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提起的心脏重新放了回去。

    但太皇太后还是无法安心:“若真是睡着,为何被掐成这样,都不醒来?”

    太医们抓耳挠腮:“想是,太累了?”

    这也只是一个假设,用来宽慰贵人的,毕竟这是天子,大家都不敢轻易断言他有事,更不敢轻易断言他无事。

    这要是说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太后也实在没辙,拧着眉坐了一阵,道:“既如此,便先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去,太皇太后却又开口:“姚姬,你留下。”

    “既然陛下是与你独处之时跌倒的,那你便在这里等着,若明日一早陛下醒不过来,哀家……就得治你的罪。”

    姚姬柔弱道:“儿臣遵旨。”

    太皇太后一直呆到了子时才被文太后劝着离开。

    谷晏因为是第一个说陛下只是睡着了的太医,很倒霉地被留了下来一起守候。

    殷无执则继续跪在地上,姚姬虽是站着,可显然也没能特别好受。

    有天子之母搁在这里罚站,其余人自然是动也不敢动,齐瀚渺给床前的炉子添炭的时候,都是跪着去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姚太后晃了一下,立刻被身边的侍女托住:“太后,坐下等吧。”

    姚姬打起精神,道:“陛下醒了没?”

    “尚未。”

    “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

    姚姬实在站不住,缓缓坐在了下人搬来的椅子上,道:“子丑寅卯辰巳午未……陛下往往辰时上朝,那只要再等两个时辰,便该醒了。”

    殷无执看了他一眼。

    姚姬十分敏锐,狠狠剜了回去。

    兔崽子,有什么好看的?别以为跟哀家一起受罚就能高枕无忧了,如今哀家能坐着,你还不是得跪着!

    她打了个哈欠。

    脑袋又是一沉,侍女急忙托住她的头,姚太后立刻直起身子,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还有一个时辰,陛下就该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姚姬的脑袋又是一沉,侍女再次托起她的头,这一回,姚姬已经快困的睁不开眼了:“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了。”

    “子丑寅卯辰巳午……还有……”姚姬直起了身子,微微打起了精神:“他是不是要醒了?”

    她盯着床帐子,盯得又开始打瞌睡,才回神一般,死命张大了眼睛,笃定道:“卯时过半,陛下肯定,马上要醒了。”

    殷无执又看了她一眼。

    姚姬又敏锐地剜了回来。

    哀家坐了一夜,你跪了一夜,你比哀家惨!

    殷无执收回视线。

    齐瀚渺默默缩着头站在一旁。

    谁能忍心打碎一个母亲的卑微幻想?

    不过只是想看到儿子早起而已,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如果这个时候告知陛下通常都是午时才醒,一定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善意的隐瞒,有时也是必须的。

    毕竟,这可是一个怀抱希望、一夜未眠的母亲啊。

    真相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