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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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生了好大的气,他们都不过是下人而已,谁也不敢违抗长公主的命令,再不舍,他们也只能调头回府。

    纪嬷嬷领着众人回国公府后,林姑姑看着祁知年消失的方向,这回轮到她叹气了,她安排两个侍卫:“跟过去看看,瞧他们去了哪里,又见了哪些人。”

    侍卫们领命而去。

    祁知年他们离去时,旁边有长公主府的侍卫在,所以也一直没有人敢跟上,待到长公主府的人都散去后,人们就是想跟上去看热闹也已找不着他们,十喜巷附近本就有大大小小许多巷子,要找几个人还真没那么容易,尤其今天又下着这样大的雪。

    天冷,人们趁着劲头找了会儿,找不见人,也就算了。

    倒是茶馆、酒楼里倒又更热闹了,这会儿事情已是越传越离奇,什么英国公祁淮是天上贬下来的神仙,姜七娘是来助他渡情劫的狐狸精,就连祁知年也跟着他娘成了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祁知年与范嬷嬷扶着姜七娘走过三四条巷子,周围再无喧闹声,他们仨才逐渐停下脚步,姜七娘已经快没知觉,连路都走不得了,软软靠在祁知年身上。

    范嬷嬷不哭了,发愁地问:“小郎君,如今咱们该往哪处去?娘子得赶紧找个大夫才是。”

    祁知年看着虚弱得呼吸都轻不可闻的娘亲,既急,却也有片刻的迷茫,他自小到大,不论什么事情全部都是下人们安排好了的,就连洗澡也有丫鬟小厮侍候,他甚至连衣服都不太会穿。

    若是还在国公府,生病了,自有人去请御医,如今他也知道要请大夫,可是大夫又该往哪里去请?再不通世事,他也晓得,请大夫需要银子,可他身上从来没有放过银钱,教他读书的先生是个老翰林,最摒弃黄白之物,原先丫鬟们给他做荷包,还会往里头放点金银锞子,自先生教导后,他身上是一分银钱也没有了。

    再说,被赶出来时,身上的东西全都被除了去,眼下除了这身衣裳,当真是满身空空啊。

    范嬷嬷瞧见他怔怔的,很是心疼,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小郎君!咱们回清宁侯府去!找老侯爷!”

    祁知年的眼睛跟着亮起,是啊,他们还可以回清宁侯府找外祖父!

    姜七娘还在娘家时,既是庶女,排序又在中间,生母还早逝,根本就不得宠爱,当年在清宁侯府闹出那等事来,姜七娘说出那些话,还真的跟着去了英国公府,气得她亲爹清宁侯直接对外宣布与这个女儿断绝来往,更是将姜七娘的姓名逐出族谱。

    后来姜七娘生了个儿子,也没有受祁淮、长公主苛待,祁淮虽然从未给过姜七娘任何身份,对外还是说借住,到底还是住了这么多年。

    更何况,祁淮一直没有娶妻,就连妾也没有纳一个,祁知年慢慢长成,性子好、长得好,书更是读得好,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小公子。

    外人又不知其中内情,只当姜七娘真的很受祁淮的喜爱,祁知年的真实身世又有谁知道?说不得祁知年往后真要继承英国公府。

    凡事不就怕个万一?

    清宁侯又后悔了,觍着脸又扒上来。

    姜七娘就是面团性子,她爹说了几句好话,她就立马答应了。

    倒是长公主当年还为这事儿暗地里抱过不平,觉得清宁侯府这一家是越来越不成了,半点规矩与脸皮也没有。

    这些年来,清宁侯府有意巴结,逢年过节,祁知年都会往清宁侯府去,与几位舅舅、表兄弟们关系还不错,外祖清宁侯对他多有关照,有点什么总不会忘记他。

    在祁知年心目中,外祖父对他再好不过了,方才是一时慌乱没想得起来。

    眼下有了出路,祁知年也不禁面露喜色,姜七娘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蹲下身,叫范嬷嬷将娘亲放到他背上,背着就往清宁侯府走。

    他从没干过体力活,背着个大活人,哪怕轻得很,也是走得踉踉跄跄,范嬷嬷在一边扶着,看着这一大一小都很心疼。

    祁知年咬咬牙,想着很快就能得救,到底是坚持背着娘亲从巷中出来。

    清宁侯府离此处倒不是很远,城中的贵族大多都住在同一个地段。

    绕过一个路口,他们就看到清宁侯府的后门。

    此时也顾不得是正门、后门,范嬷嬷立即跑上前去叩门,叩了两声,就有人来开门,往常瞧见他们都折着腰的人,这会儿瞄了他们一眼,动也没动,只不耐烦地问了声:“干什么的这是?”

    范嬷嬷心中着急,没在意,只是笑道:“我是范嬷嬷!你是老刘家的二小子吧?我们家七娘子和小郎君——”

    “去去去!!少攀关系!”那小子却是凶恶非常,“哪里来打秋风的七娘子和小郎君?!我们清宁侯府可是只有六位姑奶奶!!快一边去!”

    范嬷嬷面色大变,那小子直接从门中出来,伸手就要推范嬷嬷:“快滚!”

    祁知年身上还背着姜七娘,直喘着气,瞧见这一幕,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也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范嬷嬷却被那小子推了个踉跄倒在地,范嬷嬷爬起来就要往门里跑,口中喊道:“让我去见老侯爷!你们反了天了!七娘子若是和小郎君有哪里不好,你们拿什么来赔!让我去见老侯爷!老侯爷!老侯爷!”

    那小子没拦住,范嬷嬷直冲进门里,却又撞到一人身上,她抬头一看,是清宁侯世子夫人,也就是姜七娘嫂子身边的大丫鬟,她得救一般,立即拉住那人的手:“好姑娘!!快告诉夫人,我们七娘子和小郎君回来了!!”又愤愤地指那小子,“这小子竟敢拦着咱们小郎君不让进,非得让夫人好好治他们的罪!!”

    那姑娘“噗嗤”一笑,身边的两个婆子已经上前将范嬷嬷给架了起来,范嬷嬷这才知道大不妙,挣扎时,那姑娘已经居高临下地带着几个小丫鬟走到门外,站在台阶上,看着台阶下狼狈的祁知年与姜七娘。

    她“哼”了声,面上在笑,口气也是软软的,说出来的话直往人心口上戳:“七娘子?咱们清宁侯府可出不来这种与人私通的下作人来,小郎君?哦哟,现如今,与人私通生下的私孩子都能称小郎君了呀?”

    祁知年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哪怕是今日长公主气成那样,也没人说这样难听的话。

    他浑身发抖,差点背不住身后的姜七娘。

    范嬷嬷听了这话,发疯一般甩掉架住她的人,扑上去就要去撞那丫头。

    “哎哟哟,可吓死我了。”那丫鬟拍拍心口,又往后退一步,范嬷嬷再度被人抓住,再挣扎时,那些人手猛地一松,范嬷嬷直接从台阶滚下去,直直撞到颤抖的祁知年身上,他一个趔趄,背后的姜七娘落在地,祁知年慌忙去扶,姜七娘悠悠转醒。

    还不待说上句话,一旁又有辆甚是华丽的马车驶来,车旁跟着侍女与侍卫,架势十足。

    先前还张狂的大丫鬟立马走下台阶,快步走到那刚刚停下的马车前,跪下行礼:“奴婢拜见侧妃娘娘!”

    姜七娘刚好听到这句,他们三人一同回头。

    一位打扮华贵的美妇人从马车下来,身边还跟着个精致玲珑的小娘子。

    “奴婢拜见郡主!”那丫鬟再磕个头,笑道,“今早夫人用早膳时,还说呢,好在快要过年了,能进宫拜见娘娘与郡主,夫人想娘娘、郡主想得很呢。”

    那美妇人正是姜七娘的三姐,现如今的太子侧妃姜三娘,小娘子是她的女儿,静平郡主。

    姜三娘掩袖笑了笑:“嫂嫂总是惦记着我。”说罢,缓缓踱步走到姜七娘面前,明明是往下看,下巴却是微抬,满身傲慢。

    姜七娘从来害怕这个嫡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祁知年抱紧她。

    姜三娘尚未开口,静平郡主满脸嫌弃,直接道:“真是晦气!一出门就碰到这样下贱的玩意儿!”说着,就对祁知年翻了个白眼。

    “静平!慎言!”姜三娘怒斥,面上却没有真正生气的样子,她笑盈盈地对姜七娘道,“七妹妹,事情我都知道了,唉……当年那事儿,也实属意外,姐姐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放心,长公主那边我一定想法子帮你说两句好话。

    “姐姐也知道你难办,只是啊,现如今京里都传遍了,清宁侯府,你实在是回不得了,否则不是给咱们家蒙羞么?这样,我这里有点银两,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回头我安抚好父亲与哥哥,再去叫人接你回来,你待如何?”

    姜七娘鼓起勇气,嗫嚅:“我,我要见父亲……”

    姜三娘眼中全是刀,口中声音却是更温柔:“傻妹妹,父亲与兄长都生气呢,这档口你找上门去,岂不是令他们为难?你听三姐的,姐姐一定会帮你。”

    姜七娘还待再说,静平郡主更不耐烦:“母妃,我冷得很!快进去!”

    姜三娘朝身边侍女示意,便有侍女上前来递上银袋子,瘪瘪的,口中还道:“七娘子,这可是我们娘娘的心意呢,您好好拿着。”

    话虽如此,不待人去接,她就松手,钱袋子直接掉到地上,连个响声都听不着,可想而知里头到底有多少银两。

    身边的人全笑了,就连姜三娘也掩口笑得温婉。

    静平郡主更是冷哼:“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狗还知道羞呢!还敢来外祖家!”

    姜七娘一口气没上来,再度昏死过去,范嬷嬷敢怒不敢言,那可是太子侧妃,他们如今哪还能得罪?只能紧紧抱住姜七娘,祁知年小脸雪白,手撑着雪面站起来,没有看那钱袋子一眼,直接蹲下身:“嬷嬷,将娘亲放到我身上。”

    他们冷眼看着。

    范嬷嬷回头看了眼侯府后门,知道这门是再也进不去了,她咬咬牙,将姜七娘放到祁知年的背上,祁知年鼓足劲,背着娘亲起身,没有回头,亦没有多看人一眼,背上姜七娘直接走了。

    “这孩子,唉,气性太大,可不好啊……”姜三娘温柔感慨,手指缓缓抚摸袖口上镶着的银鼠毛。

    “我呸!”范嬷嬷到底忍不住,回头啐了一口。

    有侍女要冲上去教训她,姜三娘伸手阻止,看着那三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心中多年来的郁气终是散去。

    当年,若不是姜七娘做出那样的事来,太子那样喜欢她,她是该做太子正妃的!

    正是因为此事,皇后娘娘说清宁侯府门风不正,她只能做个侧妃!侧妃也是妾!

    她低声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接济他们!谁也不许把他们上门来过的事儿告诉父亲!若要叫我知道谁敢,定要治他死罪!”

    “是!”

    祁知年体力有限,完全是撑着口气蹒跚在雪地上。

    范嬷嬷还在骂:“烂心烂肺的东西!娘子小的时候在家就没少受她磋磨!当年花园子里的那事儿,就是她姜三娘干的!她嫉妒我们姑娘比她生得美,她给我们姑娘下药,她——”

    说到一半,想到祁知年还是个孩子,她又住口,小心地看了眼祁知年,问道:“小郎君,咱们这下可如何是好……”她摸摸头上,“我这里还有根银簪可以当,能换些银两。”

    经过方才的事,祁知年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了想,说道:“我头上的玉冠与这身衣裳,应当也能当些银子,拿到银子后,咱们去客栈住几日,先给娘亲治病,娘亲病好后,我们,我们便离开京都……”

    范嬷嬷一吓,小声问:“咱,咱们,真要离开京都?”

    昨日还是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今日已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短短一个时辰,祁知年已尝遍世间个中滋味,他也会苦笑了,无奈道:“离开这里,我们才有日子过。”

    “可,可——小郎君您还要考童生试,您——”

    “嬷嬷,再没有这些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小郎君。”祁知年说得非常冷静,冷静中又有落寞,他自小便期盼有朝一日能够高中,无论寒暑,整日苦读,只希望祁淮能看自己哪怕一眼,哪料老天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范嬷嬷心中一噎,落下泪来。

    林姑姑听着侍卫的回话,蹙起眉头:“他当真这么说?”

    “是。”

    林姑姑看向窗外大雪,再叹气,这位小郎君往日里是有多娇惯,她也是亲眼所见,十六岁的生辰还没有过,还是个孩子,如今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侍卫见她没有话,正要转身离去,里头长公主叫他们进去。

    他们以为长公主要怪罪,低头不敢说话,长公主觑他们一眼,冷声道:“得了,我知道,你一定瞒着我派人去跟着了,如何?他们母子可是老实滚了?”

    林姑姑想了想,实话实说,将先前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长公主冷笑:“清宁侯府果然上不得台面!还有姜家出的那个侧妃,那副做作模样,也就太子那个蠢货瞧得上!”

    她身份尊贵,敢直接骂太子和侧妃,林姑姑他们可是一个字儿都不敢说,低头默不作声。

    长公主起身,烦躁地来回走来走去。

    人在跟前生厌,真把人赶走了,却也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尤其她眼前不时闪过祁知年的那双水水润润的眼睛,又听得祁知年说得那番话,更是酸涩,到底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姜七娘该死,祁知年实是没什么错的,孩子到底无辜。

    她烦得转身坐下,打定主意,吩咐道:“你去安排,好歹给个地方住,别大冬天的死了人,省得老天爷把错归到咱们身上!快过年了,就当是给淮儿积德。”

    林姑姑心中一喜,口中连声道:“我们殿下再仁慈不过。”

    “得了,外头冷成这样,快去办吧!”

    林姑姑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