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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文英殿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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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辰了?”谢逾抬手拂去额间的冷汗,声音略有些沙哑。

    “马上卯时了。”

    小内监低眉顺眼,恭恭敬敬道。

    “督主,可要伺候您更衣?”

    殿内烛火摇曳,投下一片又一片清冷又寂寥的光晕。

    谢逾微揉鬓角,眼神有些恍然,仿佛心神仍被束缚在梦境中,无法挣脱。

    怎地,又梦到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

    自他在国寺点燃百盏长明灯后,那些故人就再也未曾入梦。

    他成了先皇手中最锋利最得力的刀。

    故人不入梦,倒也好,省的瞧见他双手染血的模样。

    谢逾不曾开口,小内监低垂着头也不敢催促。

    谢逾的眸光中倒映着跳动的火苗,直至眼睛微微酸涩,谢逾才幽幽开口“更衣吧。”

    往事不可追,旧事归于尽。

    讲学之地,选在了文英殿。

    这曾是萧砚随为太子时,每日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夫子面前偷奸耍滑的地方。

    正好,哪里偷的懒,就在哪里补上。

    文英殿外,笼罩在晨雾里的四角宫灯飘渺朦胧,穗帷在风中轻轻晃动。

    谢逾是最先到达文英殿的。

    一根根被挑亮的烛火在天大亮前,撑起了一处通明。

    谢逾支起窗棂,清新悠扬的的晨风争前恐后的挤入,烛火跳动,似是在与晨风相和。

    “督主。”

    “义兄。”

    顾笙是和谢霜霜一起来的。

    向来清冷孤傲的谢霜霜在见到谢逾时,声音里罕见的增添了浓烈的暖色。

    清晰可见。

    顾笙诧异的瞥了一眼谢霜霜,冷美人也是有柔肠的。

    谢逾颔首示意后,才凝眉看向谢霜霜。

    谢霜霜似是知晓谢逾的疑惑,不敢拖沓,忙道“义兄,我知午后才是我讲学侍读,但想着今日乃是首日,便早早去懿安宫等候,相伴而来。”

    只要是担心顾笙躲懒,误了时辰。

    在正事上,义兄还是很一板一眼的,省的让顾笙和义兄不愉。

    顾笙选了窗下的位置,晨风扑面,倒也还算醒神。

    见萧砚随还未至,顾笙便索性拿出了前夜研读策论时,整理出的疑难。

    “谢督主,能否为本宫释疑。”

    谢逾单手捧着顾笙递过来的小册子,册子上的字迹不算娟秀工整,反倒多了些随心所欲,自成一家。

    “何者当兴,何者当革,若何而可,若何而否,张弛宽猛,休养生息……”

    谢逾声音徐徐,就如耳后的晨雾清风,少了威仪,注入了治学的耐心。

    顾笙仰着头,眉毛微微蹙着,听的很是认真。

    谢霜霜在不远处的雕花大椅上坐着,清凌凌的眸光中似有笑意流转,下意识的放轻了翻书的声音。

    萧砚随仓促赶来时,入目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一侧是烛光,一侧是晨雾,绕着的是谢逾和顾笙。

    谢逾昆山玉碎的声音,就是殿中唯一的声响。

    “朕来迟了。”

    萧砚随平复了下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蓦地开口,打破了殿内舒缓流淌的氛围。

    谢逾的眉心微不可察的跳了跳,将册子还给了顾笙后,侧身看了看漏刻“不算迟。”

    陛下能来,他已然欣慰。

    在陛下的学业上,先皇当年是绞尽脑汁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陛下还是我行我素。

    一句漫不经心的“孤有什么错,孤只不过是好吃又懒做”,便让先皇扶额苦笑,缴械投降。

    萧砚随选了个距离顾笙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将梁安连夜为他准备的文房四宝摆在桌上。

    一个比一个惊喜珍贵。

    顾笙:差生文具多。

    萧砚随又乐滋滋的笑言“这是澄泥砚,这是象牙雕管松鼠毛笔,这是……”

    “你闭嘴。”顾笙看看漏刻,瞪了萧砚随一眼。

    起大早,来看差生显摆文具。

    主要是,她随手拿来的毛笔都用的掉毛了。

    萧砚随也不气恼,笑意盈盈“好嘞。”

    随即便端正坐姿,目视前方,等待着谢逾的讲学。

    谢逾的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讲学遵循由易到难循序渐进的原则,择选了经学中较为简单的篇目。

    深入浅出的讲授完之后,便布置了随堂课业。

    萧砚随握着价值不菲的象牙雕管松鼠毛笔,蘸着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漱金千秋光墨,却下笔如有鬼压床,墨汁滴落晕染,半晌没有头绪。

    谢霜霜在殿内来回踱步,看着愁眉苦脸的萧砚随,忍不住叹息。

    这陛下,白长了一个脑袋,里面塞的都是草吧?

    她竟然是个大草包的小妾?

    简称草妾?

    还是包妾?

    “陛下因何不动笔?”

    谢霜霜忍无可忍,走上前去,声音是一无既往的冷如冰霜。

    萧砚随一惊,纸质洁白莹润如玉的白鹿纸上又添了一滴墨汁。

    好好的纸,就这么废了。

    谢霜霜心中叹息。

    萧砚随敛眉,余光瞥到奋笔疾书的顾笙,心中愧悔羞赧,嘴唇翕动“朕,朕没听懂题目……”

    丢大脸了……

    丢人的不是无从下笔,是他连题目都听不懂。这就相当于还没出发,就直接死在了起点。

    谢霜霜:……

    就连端坐在上首的谢逾,都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眸看向萧砚随。

    谢逾回想了一下题目,有些怔然。

    “陛下,是臣之过。”

    “霜霜,你给陛下分析一下题目吧。”

    谢霜霜颔首。

    文英殿外,日头已经爬的很高了。

    文英殿内,摇曳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

    有了谢霜霜的解释分析,萧砚随终于能下笔了。

    在谢霜霜抬脚离开的一刹那,萧砚随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在这对兄妹的眼皮子底下,他觉得,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谢督主。”

    “本宫完成了。”

    顾笙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好似透过窗棂铺洒的春光。

    萧砚随:家人们,谁能理解这种同伴交卷的恐慌啊。

    自己愚笨迟钝固然可恨。

    但同伴的成功不仅令人揪心,还更令人心慌。

    萧砚随下意识的加快了速度。

    “甚好。”

    谢逾在顾笙的答卷上落下了鲜红的甲。

    顾皇后的底子,应是远远比陛下厚的。

    紧赶慢赶的萧砚随,看着宣纸上被圈出的内容,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