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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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走了，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去，没留下一丝痕迹，唯有残留下的清冷味，让人知晓，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挑了自己的下巴，还堂而皇之的邀她晚上御花园相会。
这可真是……可真是荒唐～
不过，却倒也符合他的脾性，这位行事，不历来就荒唐吗，他若是不荒唐，又怎会丢了太子之位，又怎会沦落到今日。
废太子～
武媚乱的心渐渐平复，她开始想，太子性情仁善，对兄弟姐妹素来亲和，若是勾搭不上李治，登上李承乾的船，倒是也不无不可，他如此轻挑，想必攀附他，要容易的多，也许衣服一脱即可。
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女人，可李世民并未碰过她，在这冷清的大内高墙中，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等的皇帝大行，李承乾若是去求个恩，李治不见得就不会答应，反正这是个顺水人情，再说，也是个可拿捏的把柄，如此，她倒是也可摆脱清修的苦日子。
极短的时间内，武媚想了许多，随之，木鱼再起，武媚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而画中长孙皇后的柳眉，不知是不是风吹纸张褶皱了的关系，竟显得紧皱了些。
～～～～～～～
脚步响起，王福沉着脸进来，他俯在耳边一通低语，随之，就见的李治的脸色也转变的阴沉。
李泰上奏，请求对科举进行改制，尚书省左右仆射争锋相对互不退让，门下省侍中褚遂良坚决反对，中书省中书令马周不明确表态，当下朝中暗流涌动人心浮躁。
这等时候，李治最好是能躲得远远的，以免被牵扯进去，可是，他却被提前叫了回来，联想昨日觐见时，李世民的不对劲，李治的心瞬时沉到了海底。
“父皇……”李治咬着牙，吐出了这两字。
一股强大的怨气，让王福又小心翼翼起来，“殿下，长孙无忌还特意让人递了句话来，此时回宫，不妥。”
听闻这最后几个字，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直冲着天灵盖去。
李治很想掀了桌子，但是，他硬生生将这股躁动强忍了下来，只是阴着脸道。
“他为何不早让人递话，为何不早告知我朝中的变故，若是早早知晓，孤可以用尽孝的说辞，留在献陵不回来，父皇也不能强逼我回宫，现在孤都回来了，他才让人来说不妥，又有何用，孤现在，还能再出宫去吗！”
王福战战栗栗不敢语。
此时，又一人进来，是两仪殿的黄门。
“奴婢拜见殿下。”
“何事。”
“殿下，陛下邀您去两仪殿用膳。”
好端端的怎会找他吃饭，李治心想，这饭怕是烫嘴的很。
他本欲假意身子不适推了，但想了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世民要是真有让他出头的打算，就算躲着不去，恐怕皇帝也会主动寻来。
“知道了，孤过会就去。”
黄门作揖离去。
李治板着脸思虑会，便让王福去将许敬宗唤来。
以就藩之名，将李泰赶出长安，这是许敬宗出的好主意。
可惜，目的不仅并未达到，反而还惹得皇帝不快，将火气撒到了李治身上，罚他去了献陵。
自打李治走后，许敬宗日日都是忐忑不已，今日，知晓李治回宫了，心中的忐忑更是加剧。
他想来觐见，却又怕李治怒火未消，故犹豫来犹豫去，也下不了个决断，站在书房的露台，一墙之隔的永兴坊，任如往日般平静尊贵，很近，距离真的很近，要是打个喷嚏，飞沫都能越过墙头，落进永兴坊里，明明近在眼前，可近几日来，许敬宗越来越觉得，那分割两坊的里墙，似是在不断的移动，他和永兴坊，是越来越远了，或许，翻过墙头搬进永兴坊呢，已是个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景了。
正蹉跎之时，有下人来报，说东宫传来信，太子让许敬宗即刻进宫。
即刻两个字，可听出焦急之音，许敬宗心中越发的忐忑，可他也不敢瞎耽误功夫，更是不敢不去，于是匆忙换上官服，不宁的向着东宫去。
李治的脸色很黑，阴云密布之感，令气氛很是压抑，许敬宗一进来，后背就渗出了冷汗，他快速向上瞄了一眼，局促的道：“臣，参见殿下。”
李治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许公，近日朝中纷争，你怎么看？”
许敬宗松了口气，既然还肯称他为公，那说明心中应是没有芥蒂的。
安下心的许庶子，将科举之事的详情还有一些李治所不知道的隐情内幕一一道出。
听完后，李治若有所思的道，“所以马周不是态度不明，他其实也是支持的，之所以现在不表态，是因父皇不想让他掺和，不想让他选边站。”
许敬宗点点头，“马周出身低微，改制对他这样的寒门大为有利，他又怎会不支持呢。”
“只不过，陛下需要一个人站在中间，来调和长孙无忌房玄龄，免得最后闹的太过激烈，弄到无可挽回之地。”
“褚遂良长孙无忌，马周房玄龄，倒也是势均力敌。”喃喃两声，李治坦白问道：“许公，父皇此时召我回来，你觉得可否有他意？”
许敬宗摇摇头，说了声不知，李治本觉得他是在含糊搪塞，可看其神情却又不像，于是自言道。
“昨日回宫，孤去面见父皇，父皇的反应有些不对，孤想，父皇此时叫我回来，八成是有着让我劝解长孙无忌的心思，许公，过会我要去两仪殿，与父皇一同用膳，若是父皇真表达了此等意思，你觉得孤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个问题，倒也真是棘手，皇帝要真的要让李治下场，那他将会陷入十分不利之地。
与李世民站起，会让以长孙无忌领头的那些氏阀之人大失所望，反之，要是站在他们那一边，反对改制，又会令皇帝大失所望。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受到损失。
许敬宗不敢再瞎出主意，或者说，他现在也压根就没有主意可出，陷入这等进退两难之地，怕就是鬼谷子在世，恐也想不出个抽身不留痕的良策。
他低着头，久久不言，李治只以为他在思考，所以起初还耐心等着，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许敬宗却迟迟不见说个什么，李治的耐心，耗尽了，心中的火气，也旺盛了。
“庶子，孤要去与父皇用膳了，你回去吧。”
求主意的时候，唤人家为公，瞅着指望不上了，就唤人家官职，也真是太不讲情分了，许敬宗脸一苦，不情愿的作揖离开。
李治仍是板着脸，干干的坐着，王福悄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知道，自家殿下现在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天空闪起繁星，地面亮起烛火，星火辉辉相映，李治站在身来，泰然自若的向外走去，他步伐沉稳自信，板着的脸也缓和下来，看着，似是做好了选择，并且，这个选择还极其有利，不会产生一丝的损害。
两仪殿里头，烛火摇曳着，暗沉的光打在皇帝的脸上，衬的神情凝重严肃。
李治轻步进来，乖巧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挤出笑容，压了压手，落座后，自有太监倒上酒水，皇帝举起杯，李治也紧忙端起，父子二人隔空对碰，待的酒盏放下，李世民缓缓开口，“雉奴，在献陵这几日，可觉得顿苦？”
“儿臣觉得还好，虽说献陵不如宫中舒适，但想到祖父就在身旁，儿臣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苦的。”
李世民握着杯子，问道：“你可想明白了，为父为什么要让你去献陵。”
李治低下头，沉默会，低语道：“儿臣不知，但必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不喜。”
李世民抿了一口酒，叹气道：“你没做错什么，为父也不是不喜，只是有些难过。”
李治心中不解，试探的看来。
对视一眼，李世民问道：“雉奴，你可是厌烦你大哥和四哥留在长安。”
李治刹时低下头，强稳住乱跳的心，用尽量听起来真诚的语气道，“父皇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大哥和四哥，是儿臣的嫡亲兄长，是孩儿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坊间有句话，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哥和四哥留居长安，孩儿心中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会觉得厌烦，孩儿巴不得两位兄长能一直待在身边，这般，孩儿还觉得有个依靠。”
李世民要是什么都不知，怕是也会信了这番说辞，可惜，这三个儿子间的恩恩怨怨条条脉脉，他却是清楚的很。
“雉奴，当年我对你大伯四叔，也是厌烦无比，恨他二人恨的要死，下雨的时候，心里如此想着，老天要是能降下一道雷，将他二人给劈死多好，哪天要是听到，他二人身子有个什么不适，高兴的能多喝几盅酒。”
“那时一心只想着除掉他二人，除掉了他二人心里也就痛快了，可玄武门之变后，为父心里并不觉得痛快，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嫡亲血肉。”
“你厌烦你大哥四哥，朕也能理解……”
“父皇，我……”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李治合住嘴，又将头低下。
“朕也经历过相争，知晓你的想法，当年，你大哥犯下那等不孝事后，朕总是在扪心自问，到底有何处对不住他，他到底为何要如此，起先，朕不觉得朕有什么错，都是他大逆不道，都是他不忠不孝。”
“后来，朕才渐渐醒悟，朕确有许多对不住你大哥的地方，是朕把他逼到了那等地步。”
“朕对你四哥，太过恩宠了，还想过让他住进武德殿，武德殿啊，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你祖父的寝宫，也是当年你祖父登基的地方，朕对青雀，也是心怀愧疚，他还不知事时，就被过继到了你三叔名下，从小到大，他就一人生活，朕和你母后，未陪伴他什么，所以不管是朕还是你母后，对你四哥都偏宠爱一些。”
“朕想让他住进武德殿，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让他住进宫中，日日都能相见，以全亲情，当时大明宫又还未建成，他一家老小的，宫里没有其他适合的地方，唯有武德殿可住。”
“正是因此事，加深了你大哥对朕的误解，对朕的怨恨，他以为朕是有意要废黜了他。”说到此处，李世民摇摇头，“为父与你说心里话，我从未有过要废你大哥之心，之所以容忍许多朝臣凑到你四哥身边去，只是想让他有点危机感，让他能打起精神来，别一日又一日的浑噩度日。”
“朕一片苦心，你大哥是不知的，所以最后他犯下了糊涂事，这也怪朕，若是早早与他袒露心声，若是早早能与他好好谈一谈，怕是他也不会如此。”
“有你大哥这例子在前，朕不想再重蹈覆辙，雉奴，今日咱们父子二人，不妨就好好的谈一谈，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李世民语气柔和，神情真诚，现在，他应该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父亲，可是，李治却不敢不把自己不当太子，只当成一个儿子，所以，他心里还是有着顾虑，还是不敢掏心掏肺的一诉委屈衷肠。
“父皇，儿臣对大哥四哥，真的没有什么厌烦。”
李世民苦涩一笑，摇了摇头，“罢了，朕就再说一点，我让你大哥四哥留在长安，只是出于对他们的愧疚，你不要因此便多想，觉得朕是有其他的意思，记着，你是太子，是大唐未来的皇帝，为君者，不能小肚鸡肠。”
这话，似是一种保证，李治听的先是一喜，然后不禁又琢磨起来，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正摸不透真假之时，李世民又道，“当下朝中的事，你可知晓了。”
李治点点头，“儿臣知晓，下午的时候，舅舅还特意让人递了话来，说儿臣现在回宫不妥。”
如此坦诚，着实出乎李世民的意料。
李承乾走了，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去，没留下一丝痕迹，唯有残留下的清冷味，让人知晓，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挑了自己的下巴，还堂而皇之的邀她晚上御花园相会。
这可真是……可真是荒唐～
不过，却倒也符合他的脾性，这位行事，不历来就荒唐吗，他若是不荒唐，又怎会丢了太子之位，又怎会沦落到今日。
废太子～
武媚乱的心渐渐平复，她开始想，太子性情仁善，对兄弟姐妹素来亲和，若是勾搭不上李治，登上李承乾的船，倒是也不无不可，他如此轻挑，想必攀附他，要容易的多，也许衣服一脱即可。
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女人，可李世民并未碰过她，在这冷清的大内高墙中，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等的皇帝大行，李承乾若是去求个恩，李治不见得就不会答应，反正这是个顺水人情，再说，也是个可拿捏的把柄，如此，她倒是也可摆脱清修的苦日子。
极短的时间内，武媚想了许多，随之，木鱼再起，武媚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而画中长孙皇后的柳眉，不知是不是风吹纸张褶皱了的关系，竟显得紧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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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响起，王福沉着脸进来，他俯在耳边一通低语，随之，就见的李治的脸色也转变的阴沉。
李泰上奏，请求对科举进行改制，尚书省左右仆射争锋相对互不退让，门下省侍中褚遂良坚决反对，中书省中书令马周不明确表态，当下朝中暗流涌动人心浮躁。
这等时候，李治最好是能躲得远远的，以免被牵扯进去，可是，他却被提前叫了回来，联想昨日觐见时，李世民的不对劲，李治的心瞬时沉到了海底。
“父皇……”李治咬着牙，吐出了这两字。
一股强大的怨气，让王福又小心翼翼起来，“殿下，长孙无忌还特意让人递了句话来，此时回宫，不妥。”
听闻这最后几个字，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直冲着天灵盖去。
李治很想掀了桌子，但是，他硬生生将这股躁动强忍了下来，只是阴着脸道。
“他为何不早让人递话，为何不早告知我朝中的变故，若是早早知晓，孤可以用尽孝的说辞，留在献陵不回来，父皇也不能强逼我回宫，现在孤都回来了，他才让人来说不妥，又有何用，孤现在，还能再出宫去吗！”
王福战战栗栗不敢语。
此时，又一人进来，是两仪殿的黄门。
“奴婢拜见殿下。”
“何事。”
“殿下，陛下邀您去两仪殿用膳。”
好端端的怎会找他吃饭，李治心想，这饭怕是烫嘴的很。
他本欲假意身子不适推了，但想了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世民要是真有让他出头的打算，就算躲着不去，恐怕皇帝也会主动寻来。
“知道了，孤过会就去。”
黄门作揖离去。
李治板着脸思虑会，便让王福去将许敬宗唤来。
以就藩之名，将李泰赶出长安，这是许敬宗出的好主意。
可惜，目的不仅并未达到，反而还惹得皇帝不快，将火气撒到了李治身上，罚他去了献陵。
自打李治走后，许敬宗日日都是忐忑不已，今日，知晓李治回宫了，心中的忐忑更是加剧。
他想来觐见，却又怕李治怒火未消，故犹豫来犹豫去，也下不了个决断，站在书房的露台，一墙之隔的永兴坊，任如往日般平静尊贵，很近，距离真的很近，要是打个喷嚏，飞沫都能越过墙头，落进永兴坊里，明明近在眼前，可近几日来，许敬宗越来越觉得，那分割两坊的里墙，似是在不断的移动，他和永兴坊，是越来越远了，或许，翻过墙头搬进永兴坊呢，已是个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景了。
正蹉跎之时，有下人来报，说东宫传来信，太子让许敬宗即刻进宫。
即刻两个字，可听出焦急之音，许敬宗心中越发的忐忑，可他也不敢瞎耽误功夫，更是不敢不去，于是匆忙换上官服，不宁的向着东宫去。
李治的脸色很黑，阴云密布之感，令气氛很是压抑，许敬宗一进来，后背就渗出了冷汗，他快速向上瞄了一眼，局促的道：“臣，参见殿下。”
李治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许公，近日朝中纷争，你怎么看？”
许敬宗松了口气，既然还肯称他为公，那说明心中应是没有芥蒂的。
安下心的许庶子，将科举之事的详情还有一些李治所不知道的隐情内幕一一道出。
听完后，李治若有所思的道，“所以马周不是态度不明，他其实也是支持的，之所以现在不表态，是因父皇不想让他掺和，不想让他选边站。”
许敬宗点点头，“马周出身低微，改制对他这样的寒门大为有利，他又怎会不支持呢。”
“只不过，陛下需要一个人站在中间，来调和长孙无忌房玄龄，免得最后闹的太过激烈，弄到无可挽回之地。”
“褚遂良长孙无忌，马周房玄龄，倒也是势均力敌。”喃喃两声，李治坦白问道：“许公，父皇此时召我回来，你觉得可否有他意？”
许敬宗摇摇头，说了声不知，李治本觉得他是在含糊搪塞，可看其神情却又不像，于是自言道。
“昨日回宫，孤去面见父皇，父皇的反应有些不对，孤想，父皇此时叫我回来，八成是有着让我劝解长孙无忌的心思，许公，过会我要去两仪殿，与父皇一同用膳，若是父皇真表达了此等意思，你觉得孤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个问题，倒也真是棘手，皇帝要真的要让李治下场，那他将会陷入十分不利之地。
与李世民站起，会让以长孙无忌领头的那些氏阀之人大失所望，反之，要是站在他们那一边，反对改制，又会令皇帝大失所望。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受到损失。
许敬宗不敢再瞎出主意，或者说，他现在也压根就没有主意可出，陷入这等进退两难之地，怕就是鬼谷子在世，恐也想不出个抽身不留痕的良策。
他低着头，久久不言，李治只以为他在思考，所以起初还耐心等着，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许敬宗却迟迟不见说个什么，李治的耐心，耗尽了，心中的火气，也旺盛了。
“庶子，孤要去与父皇用膳了，你回去吧。”
求主意的时候，唤人家为公，瞅着指望不上了，就唤人家官职，也真是太不讲情分了，许敬宗脸一苦，不情愿的作揖离开。
李治仍是板着脸，干干的坐着，王福悄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知道，自家殿下现在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天空闪起繁星，地面亮起烛火，星火辉辉相映，李治站在身来，泰然自若的向外走去，他步伐沉稳自信，板着的脸也缓和下来，看着，似是做好了选择，并且，这个选择还极其有利，不会产生一丝的损害。
两仪殿里头，烛火摇曳着，暗沉的光打在皇帝的脸上，衬的神情凝重严肃。
李治轻步进来，乖巧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挤出笑容，压了压手，落座后，自有太监倒上酒水，皇帝举起杯，李治也紧忙端起，父子二人隔空对碰，待的酒盏放下，李世民缓缓开口，“雉奴，在献陵这几日，可觉得顿苦？”
“儿臣觉得还好，虽说献陵不如宫中舒适，但想到祖父就在身旁，儿臣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苦的。”
李世民握着杯子，问道：“你可想明白了，为父为什么要让你去献陵。”
李治低下头，沉默会，低语道：“儿臣不知，但必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不喜。”
李世民抿了一口酒，叹气道：“你没做错什么，为父也不是不喜，只是有些难过。”
李治心中不解，试探的看来。
对视一眼，李世民问道：“雉奴，你可是厌烦你大哥和四哥留在长安。”
李治刹时低下头，强稳住乱跳的心，用尽量听起来真诚的语气道，“父皇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大哥和四哥，是儿臣的嫡亲兄长，是孩儿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坊间有句话，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哥和四哥留居长安，孩儿心中高兴都来不及呢，又怎会觉得厌烦，孩儿巴不得两位兄长能一直待在身边，这般，孩儿还觉得有个依靠。”
李世民要是什么都不知，怕是也会信了这番说辞，可惜，这三个儿子间的恩恩怨怨条条脉脉，他却是清楚的很。
“雉奴，当年我对你大伯四叔，也是厌烦无比，恨他二人恨的要死，下雨的时候，心里如此想着，老天要是能降下一道雷，将他二人给劈死多好，哪天要是听到，他二人身子有个什么不适，高兴的能多喝几盅酒。”
“那时一心只想着除掉他二人，除掉了他二人心里也就痛快了，可玄武门之变后，为父心里并不觉得痛快，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嫡亲血肉。”
“你厌烦你大哥四哥，朕也能理解……”
“父皇，我……”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李治合住嘴，又将头低下。
“朕也经历过相争，知晓你的想法，当年，你大哥犯下那等不孝事后，朕总是在扪心自问，到底有何处对不住他，他到底为何要如此，起先，朕不觉得朕有什么错，都是他大逆不道，都是他不忠不孝。”
“后来，朕才渐渐醒悟，朕确有许多对不住你大哥的地方，是朕把他逼到了那等地步。”
“朕对你四哥，太过恩宠了，还想过让他住进武德殿，武德殿啊，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你祖父的寝宫，也是当年你祖父登基的地方，朕对青雀，也是心怀愧疚，他还不知事时，就被过继到了你三叔名下，从小到大，他就一人生活，朕和你母后，未陪伴他什么，所以不管是朕还是你母后，对你四哥都偏宠爱一些。”
“朕想让他住进武德殿，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让他住进宫中，日日都能相见，以全亲情，当时大明宫又还未建成，他一家老小的，宫里没有其他适合的地方，唯有武德殿可住。”
“正是因此事，加深了你大哥对朕的误解，对朕的怨恨，他以为朕是有意要废黜了他。”说到此处，李世民摇摇头，“为父与你说心里话，我从未有过要废你大哥之心，之所以容忍许多朝臣凑到你四哥身边去，只是想让他有点危机感，让他能打起精神来，别一日又一日的浑噩度日。”
“朕一片苦心，你大哥是不知的，所以最后他犯下了糊涂事，这也怪朕，若是早早与他袒露心声，若是早早能与他好好谈一谈，怕是他也不会如此。”
“有你大哥这例子在前，朕不想再重蹈覆辙，雉奴，今日咱们父子二人，不妨就好好的谈一谈，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李世民语气柔和，神情真诚，现在，他应该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父亲，可是，李治却不敢不把自己不当太子，只当成一个儿子，所以，他心里还是有着顾虑，还是不敢掏心掏肺的一诉委屈衷肠。
“父皇，儿臣对大哥四哥，真的没有什么厌烦。”
李世民苦涩一笑，摇了摇头，“罢了，朕就再说一点，我让你大哥四哥留在长安，只是出于对他们的愧疚，你不要因此便多想，觉得朕是有其他的意思，记着，你是太子，是大唐未来的皇帝，为君者，不能小肚鸡肠。”
这话，似是一种保证，李治听的先是一喜，然后不禁又琢磨起来，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正摸不透真假之时，李世民又道，“当下朝中的事，你可知晓了。”
李治点点头，“儿臣知晓，下午的时候，舅舅还特意让人递了话来，说儿臣现在回宫不妥。”
如此坦诚，着实出乎李世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