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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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斯靠在电梯旁的墙边，对满地淋漓的鲜血视而不见，银牙咬着下唇，食指叩着剑柄呆呆地望着电梯。埃瑞克抱着婴儿坐在一旁的铁皮箱子上，细剑插在旁边。
在他们另一侧，是十几个垂手而立的人类。有研究员，也有佣兵。
很久没有改变的电梯读数跳动了起来，渐渐地接近。两人听到了电梯运转时发出的声音，齐齐地望向了电梯的门。
银白色的合金门滑开了。两眼通红，浑身是血的杨帆站在他们面前，后面是苦着脸抱着个女人的司机，不过立刻就解脱了。
艾丽斯一下扑进了杨帆的怀里，揪着他胸口的衣服低低地抽噎着。
“我们赢了。”埃瑞克笑。
“嗯，我们赢了。”杨帆脸抽动了一下，想笑却没成功，“可是卡洛斯死了。”
“我很抱歉。”埃瑞克沉默了几秒钟，道。
“可惜没追上那个首领。让他跑掉了。我只追上了那些研究员。”杨帆闭眼，深呼吸，而后睁开，对艾丽斯道，“关于那个家伙，我想能从他们身上知道点什么。”他指着墙边站成一排的人们，冰冷地道。
————————
“埃德蒙.唐太斯，B级狼人战士，这里的第二指挥官。”艾丽斯对杨帆和埃瑞克道，“那个女人是美国方面的生物学博士，负责这里的研究工作。他们就只知道这些。”
“怎么处理他们？”艾丽斯问道，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着杨帆。
杨帆没说话，避开了她的视线，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我来吧。”埃瑞克把熟睡的婴儿递给杨帆，平静地道，“你沾的血已经够多了。”
埃瑞克拔起插在地面上的细剑，一剑一个地刺了过去。那些处于深度催眠状态的人完全不知疼痛，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身体却缓缓地靠着墙软了下去。
“我们走吧。”艾丽斯担心地拉起杨帆的手望着他道，“它们再回来就麻烦了。”
杨帆松开了她的手把婴儿塞到她怀里，返身挡在她身前对着电梯平静地道：“不用了。有人来了。”
两人面色都是一白，杨帆却毫无变化。埃瑞克和杨帆并肩而立，三把满是鲜血的剑指着电梯的通道。
“通”的一声，电梯的顶棚上凹进了一块，然后又是几响。
几秒钟的安静。
“咣当！”
电梯的整个顶棚都落了下来。站在上面的，是四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披着红色天鹅绒披风，一头白发杀气腾腾的人，手里提着闪亮的银剑。
“爸爸！”艾丽斯一声惊喜的大叫，扑了上去。
杨帆一愣。为首那个紧紧抱着艾丽斯的人竟然是公爵！他还以为是敌人...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直觉竟然是错误的。
公爵紧紧拥着艾丽斯，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杨帆。杨帆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另外三个和公爵一模一样装束的人对埃瑞克抱着的孩子不管不顾，也在死死地盯着他，杨帆几乎有拔腿跑路的冲动了...
“我的老朋友，”其中一人开口道，眼睛却还望着杨帆，“你不介意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吧。我很奇怪，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错。”另一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就要迎来一位历史上最年轻的公爵了。”
“爸爸爸爸，”艾丽斯搂着公爵的脖子不住地撒着娇，“你怎么来这么晚啊！我们三个都把他们杀光了你才来...”
“这个...”被艾丽斯在旁人面前破坏了一贯冷酷形象的公爵尴尬地道，“我不知被谁调去拦截它们的增援部队了...”
“爸爸，戴维死了。卡洛斯也死了。”一提到昨晚的那场战斗，艾丽斯就忧伤了起来。
“准确的说，进来的十九个人除了你们三个外，已经都死了。”公爵道，把艾丽斯搂得更紧了。
“要不是我的骑士，”她指着面红耳赤快要去撞墙的杨帆道，“我肯定也见不到您了。”
所有人都表情古怪，其中一个始终没说话的还拍了拍公爵的肩膀说了声恭喜。杨帆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晕过去。
“爸爸，这个是埃瑞克，埃瑞克，这个是我爸爸。”艾丽斯拉着哭笑不得的公爵。
“嗯？”所有人的目光这才集中到那个熟睡的婴儿身上。
“是她么？”几人对视了一下。
“没错。把她给我。”一人伸出了带着白手套的手。
“尊敬的各位公爵大人，我很抱歉。这是我妹妹的孩子，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埃瑞克平静地道，“我不能把她给你，我愿到伟大的卡玛利拉向各位长老当面陈述此事，并接受违抗命令的一切处罚。”他微微地颤抖，但眼神中却毫无退缩。
“同意。”
“同意。”
“反对。”
公爵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胳膊上一小块已经被艾丽斯拧了半圈的皮肉，面容不变。
“同意。”公爵道。
他们穿上防护服来到外面，看到了大批身着全套防护服的黑衣部队，光是公爵一级的他就感觉到了七个。血族的这批报复部队，足足来了有三百多人。因为这次失利，卡马利拉上层大为愤怒，一连串的清理行动迅速展开，在整个欧洲大陆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一时间地下世界人人自危。
————————
“为了卡洛斯。”路易举杯。杯中是卡洛斯留下的最后几瓶鲜血。
“为了卡洛斯。”杨帆和伊万举杯。三个杯子轻轻地碰了下，一饮而尽后被同时重重地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黑暗丧钟为了这次死去的战士在低沉地鸣响，声音回荡在城堡的夜空。
杨帆一人裹着床单坐在自己黑暗的屋中，脸深深地埋在手掌里。
“我有没有杀错人？”
脑海中，一张张那些研究员被他杀死时或仇恨，或恐惧，或绝望的脸不断涌现。
“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孩子。”
“也许他们也有被血族杀死的亲人。从他们的角度，杀我们也无可厚非。”
“我杀了他们，也会有人来找我报仇吧。就像我为陈章那样。”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但是因为你们会伤害艾丽斯。对不起了，你们必须死。”他闭上眼，攥紧了拳头。
身上仿佛还停留着狼人溅上的鲜血；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自己战斗的怒吼。
在他的长剑下，就连恐怖残暴的狼人都会退却，都会惊恐。
“你当时怕么？”杨帆问自己。
“怕，当然怕，怕得厉害。在黑暗中看到高大恐怖的未知生物，怎么不会害怕？”真实的自己在回答。
“是什么让你怒吼？”
“是恐惧。为了压倒自己想要退缩的恐惧；为了证明自己比它们强大，所以怒吼。”
“又是什么让你无法退缩？”
“是艾丽斯。我不能丢下她自己一个人逃跑。”
“那么你爱她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不见的时候就会很想她，每天的夜里都会梦到她。就算让我为了救她而死，我也不会退却。”
“那么便是爱了。”
“也许吧。我不太懂。”
“那你还记得以前的女朋友么？”
“快要忘记了。只是偶尔想起，心已经不痛了。”
“你是个骑士么？”
“我不是。我只为艾丽斯而战。”
“为一人而战，即为黑暗。真正的骑士为了正义而战。”
“去他妈的正义！”
“如果当时艾丽斯不在呢？”
“我不知道。很有可能会逃跑。我当时吓坏了。”
“如果不是为了艾丽斯，你会为其他人而战么？”
“我真的不知道。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发生的，我不清楚。”
“你跟我来。”公爵推开了杨帆的门，打断了他的思考。
杨帆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公爵点燃了银质烛台上的蜡烛，在黑色会客桌旁坐下，示意杨帆坐在他旁边。橘黄色的烛光跳动着，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墙上，两个人却都没有注意。
杨帆神情拘谨，坐立不安。
“你的事情，查理已经告诉了我。”
杨帆晃了一下，没有吭声。
“但为了证明，请你现在站在阳光下。我要亲眼看到才肯相信。”
杨帆推开了厚重的隔离板，拉开窗户，任凭下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黑色的火焰缭绕着一旁的公爵，他暗自点了点头。
“可以了。”
杨帆觉得自己像个木偶。
公爵柔和地道：“关于你变成血族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有个异常强大的族人对你使用了魂之传承。”
“艾丽斯和我说过了。”杨帆道。
“但这个人是谁我并不清楚。在我所了解的十三氏族中没人能够做到。”
“我已经不在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杨帆苦笑，“如果我没有变成血族，那我第一次遇到血猎的时候就和我的朋友一起死了，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其实，我还是感激他的。”
“你救了我的孩子两次。查理一次，艾丽斯一次。”公爵笑了笑道，“可我起初还以为你有别的目的，要不是担心被你背后的势力报复好几次差点毁了你。对于这些，我很抱歉。”
“没什么。”杨帆无奈地道，“换成我也一样。”他终于明白直觉的危险是怎么回事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好。起初就是想来看看。另一个世界突然向我敞开了大门，不进去看看满足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杨帆低低地道， “当我进来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在里面，出不去了。”
“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人，”杨帆有如梦呓地道，“现在不仅杀了，还一气杀了几十个。我知道他们当中也许有无辜的人，可当我看到凯瑟琳和卡洛斯的死时，就控制不住了。再回头想想，还好我当时没有杀那对夫妇，要不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野兽了。”
“我本来真的只是想进来看看，看看世界的另一面。”他的双眼满是迷茫，“我舍不得自己的父母，还有以前的朋友。我想回去，可我更舍不得这里的知己，我的患难之交，路易，伊万，卡洛斯，埃瑞克，还有艾丽斯。”
“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脑袋里好乱。”
公爵温和地笑了笑，道：
“困惑遮住了你的眼睛，你才会迷茫。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你已经无法融入以前的生活了。先不谈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当你曾经的朋友为了金钱终日劳碌，你却已经拥有了可供你挥霍一世的金钱的时候，你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你见过富翁和乞丐做朋友么？即使有，也只可能是曾经的患难之交。和那个世界的人你会无法谈心，无法交流，从而陷入寂寞的孤独，终究还是会回到我们这里。”
“换个角度。假设你父母要死去的时候，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么？我想你十有**不会吧。那么好，当他们加入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不会落到血猎的手里？我知道你强，可你不能一天到晚的都在他们身边吧。假如我是你的敌人想激你去和别人相斗，这很容易，杀了你的父母，伪装成是那个人做的就可以了。你就那么肯定你一定能避免这发生么？”
“如果只有我，查理，艾丽斯知道你，那么看在你救过他们的份上，我可以帮你隐瞒，也许能隐瞒很久。但是我的几个老朋友已经见过你了，像你这样的助力十三氏族中任何一个都不会拒绝的。你知道密党和魔党的分歧吧。”
“知道。”杨帆听得一头冷汗。这些他也想过，但没想过这么深。
“他们都知道你与我的家族关系密切，”杨帆脸红了一下，“而我属于密党，你就是加入也只能加入密党所把持的卡玛利拉。有一个接近公爵实力的成员加入自己的对手这肯定不是魔党所希望的，那么原本就处于劣势的魔党为了消除这种影响，会怎样对待你呢？或者说为了对付你会怎样对待与你亲近之人呢？这种事，我四百年来已经见过不少，不想你也这样。如果你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撑腰，面对魔党你再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太感谢您了。”杨帆不寒而涑。他离座向公爵深深地鞠躬。他现在心悦诚服，言听计从。“还好我不是他的敌人，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呵，不用那么感激。”公爵低沉地笑，“我活的时间长，懂得的当然多一些。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定比我强。”
“尊敬的公爵大人，请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杨帆不自觉地用了敬语，最近听得太多了。
“第一件事，就是提高自己的实力。”公爵郑重地道，“你的力量和速度虽然够了，也领悟了幻影之剑，但是你的技巧实在太差了，任何一个公爵都可以在十秒钟内把你击败。公爵这个称号，意味着过人的智慧，强大的力量，惊人的速度，高超的技巧和坚韧的心态，其中缺一不可。每一个公爵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敌人一听到将要与公爵为敌都会胆战心惊。这才是我们血族强大的战士虽多，却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名公爵的原因，它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得到的。为了训练你，我会介绍你去我的老朋友那里学剑。”
杨帆没说话，他明白自己的技巧实在是一塌糊涂。
“第二件事，就是回去偿还你的债。”公爵接道，“亲情，友情...把所有你在那个世界放不下的事情都想办法放下，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这样以后你才能扪心无愧，你的心智才能无懈可击。”
杨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三件事，就是尽你最大的努力获得公爵的称号。”公爵一笑，“到那个时候我才会认为你有足够保护艾丽斯的实力，才能把她交给你。做她的守护骑士，只有勇气没有力量是不行的。你现在带她出去，给予她的只有危险，她在我这里才能安全。”
“...”
杨帆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我有件礼物送给你，”公爵缓缓地道，“作为你救了查理的补偿。”他从桌子下面的檀香木箱子里抽出一个长条状的物品，外面用丝绸紧紧地裹着。
“这是...这是...”随着丝绸完全解开，杨帆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把剑？”
“没错。她的名字叫做承影，中国传说的十大名剑之一。”
杨帆颤抖着双手郑重地接过公爵手中的长剑。
剑鞘非金非木，没有任何的装饰呈暗淡的黑色，还有几道淡淡的划痕，分量十足。杨帆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什么材料。剑柄的两侧有一个微小的弧度，为了吸汗和防滑柄上面密密地缠着白色的丝线。因为时间太久大部分丝线已经腐朽了，一碰就掉了下来。
杨帆一手持剑鞘，一手握剑柄，慢慢地拔出了长剑。
她是柄单手剑，剑身象一条极薄的寒冰一样几乎完全透明，以杨帆的眼力才能模糊地看出她的轮廓。剑身约长三尺，如冰雪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屋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带着这把剑去武当山，给那些道人看，他们就会领你去我的老朋友那里。这把剑就是他送的。”公爵郑重地道，“当时我对他说，如果有人带着这把剑来拜访，那么请你们教他真正的剑法，他答应了。学会了以后，回来见我。我会安排你公爵试炼的。还有别的问题么？”
“有。”杨帆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讲。”
“那天的四个血猎，就是我们训练时杀的四个，他们，他们是真正的血猎么？”杨帆吃吃地问道。
“呵呵。”公爵低沉地笑，“不错，你还能想到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猎人不假，但是不是血猎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了。”
“我...我明白了。”杨帆低下了头。“请您把他们的资料给我，我想，要还的债，我又多了一笔。”
————————
“你要走了？”艾丽斯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我要走了。”杨帆平静地道。
“那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艾丽斯咬着嘴唇。
“我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杨帆抬起头看着她美丽的淡红色双眸，那里面已经多了一层雾气，“我最近想通了好多东西，好多我曾经迷茫不知所措的东西。我决定去面对。”
“我去送你。”艾丽斯别过了头，开始装作收拾东西。
“艾丽斯。”杨帆抓住了她的双臂，迫使她转过了流着泪的脸，“等着我，请你等着我。不管多久我都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守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守护骑士。无论我身处何地，我都是你唯一的朋友，你永远的守护骑士。”
公主扑进了杨帆的怀里，与她的骑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会忘了我么？”艾丽斯在杨帆的胸口抹干了眼泪。
“不会。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一定记得你。”
“要是你忘了怎么办？要是你遇到更漂亮的女孩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是处女座。”
“什么处女？”艾丽斯脸红了，狠狠地掐着她可怜的骑士。
“你不知道？”杨帆疼得呲牙咧嘴还不敢躲，觉得自己好冤枉，“你懂星座么？”
“...不懂。”她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你懂星座之间的关系么？”
“不懂怎么样？不懂就不能掐你了？”
“...”
世上，多少人们因为寂寞而相爱，又因为寂寞而分开。现在还是难舍难分的人啊，你们也会如此么？
第二卷结束。请继续观看第三卷《你往何处去》（未完待续）
艾丽斯靠在电梯旁的墙边，对满地淋漓的鲜血视而不见，银牙咬着下唇，食指叩着剑柄呆呆地望着电梯。埃瑞克抱着婴儿坐在一旁的铁皮箱子上，细剑插在旁边。
在他们另一侧，是十几个垂手而立的人类。有研究员，也有佣兵。
很久没有改变的电梯读数跳动了起来，渐渐地接近。两人听到了电梯运转时发出的声音，齐齐地望向了电梯的门。
银白色的合金门滑开了。两眼通红，浑身是血的杨帆站在他们面前，后面是苦着脸抱着个女人的司机，不过立刻就解脱了。
艾丽斯一下扑进了杨帆的怀里，揪着他胸口的衣服低低地抽噎着。
“我们赢了。”埃瑞克笑。
“嗯，我们赢了。”杨帆脸抽动了一下，想笑却没成功，“可是卡洛斯死了。”
“我很抱歉。”埃瑞克沉默了几秒钟，道。
“可惜没追上那个首领。让他跑掉了。我只追上了那些研究员。”杨帆闭眼，深呼吸，而后睁开，对艾丽斯道，“关于那个家伙，我想能从他们身上知道点什么。”他指着墙边站成一排的人们，冰冷地道。
————————
“埃德蒙.唐太斯，B级狼人战士，这里的第二指挥官。”艾丽斯对杨帆和埃瑞克道，“那个女人是美国方面的生物学博士，负责这里的研究工作。他们就只知道这些。”
“怎么处理他们？”艾丽斯问道，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着杨帆。
杨帆没说话，避开了她的视线，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我来吧。”埃瑞克把熟睡的婴儿递给杨帆，平静地道，“你沾的血已经够多了。”
埃瑞克拔起插在地面上的细剑，一剑一个地刺了过去。那些处于深度催眠状态的人完全不知疼痛，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身体却缓缓地靠着墙软了下去。
“我们走吧。”艾丽斯担心地拉起杨帆的手望着他道，“它们再回来就麻烦了。”
杨帆松开了她的手把婴儿塞到她怀里，返身挡在她身前对着电梯平静地道：“不用了。有人来了。”
两人面色都是一白，杨帆却毫无变化。埃瑞克和杨帆并肩而立，三把满是鲜血的剑指着电梯的通道。
“通”的一声，电梯的顶棚上凹进了一块，然后又是几响。
几秒钟的安静。
“咣当！”
电梯的整个顶棚都落了下来。站在上面的，是四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披着红色天鹅绒披风，一头白发杀气腾腾的人，手里提着闪亮的银剑。
“爸爸！”艾丽斯一声惊喜的大叫，扑了上去。
杨帆一愣。为首那个紧紧抱着艾丽斯的人竟然是公爵！他还以为是敌人...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直觉竟然是错误的。
公爵紧紧拥着艾丽斯，眼睛却上下打量着杨帆。杨帆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另外三个和公爵一模一样装束的人对埃瑞克抱着的孩子不管不顾，也在死死地盯着他，杨帆几乎有拔腿跑路的冲动了...
“我的老朋友，”其中一人开口道，眼睛却还望着杨帆，“你不介意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吧。我很奇怪，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错。”另一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就要迎来一位历史上最年轻的公爵了。”
“爸爸爸爸，”艾丽斯搂着公爵的脖子不住地撒着娇，“你怎么来这么晚啊！我们三个都把他们杀光了你才来...”
“这个...”被艾丽斯在旁人面前破坏了一贯冷酷形象的公爵尴尬地道，“我不知被谁调去拦截它们的增援部队了...”
“爸爸，戴维死了。卡洛斯也死了。”一提到昨晚的那场战斗，艾丽斯就忧伤了起来。
“准确的说，进来的十九个人除了你们三个外，已经都死了。”公爵道，把艾丽斯搂得更紧了。
“要不是我的骑士，”她指着面红耳赤快要去撞墙的杨帆道，“我肯定也见不到您了。”
所有人都表情古怪，其中一个始终没说话的还拍了拍公爵的肩膀说了声恭喜。杨帆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晕过去。
“爸爸，这个是埃瑞克，埃瑞克，这个是我爸爸。”艾丽斯拉着哭笑不得的公爵。
“嗯？”所有人的目光这才集中到那个熟睡的婴儿身上。
“是她么？”几人对视了一下。
“没错。把她给我。”一人伸出了带着白手套的手。
“尊敬的各位公爵大人，我很抱歉。这是我妹妹的孩子，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埃瑞克平静地道，“我不能把她给你，我愿到伟大的卡玛利拉向各位长老当面陈述此事，并接受违抗命令的一切处罚。”他微微地颤抖，但眼神中却毫无退缩。
“同意。”
“同意。”
“反对。”
公爵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胳膊上一小块已经被艾丽斯拧了半圈的皮肉，面容不变。
“同意。”公爵道。
他们穿上防护服来到外面，看到了大批身着全套防护服的黑衣部队，光是公爵一级的他就感觉到了七个。血族的这批报复部队，足足来了有三百多人。因为这次失利，卡马利拉上层大为愤怒，一连串的清理行动迅速展开，在整个欧洲大陆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一时间地下世界人人自危。
————————
“为了卡洛斯。”路易举杯。杯中是卡洛斯留下的最后几瓶鲜血。
“为了卡洛斯。”杨帆和伊万举杯。三个杯子轻轻地碰了下，一饮而尽后被同时重重地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黑暗丧钟为了这次死去的战士在低沉地鸣响，声音回荡在城堡的夜空。
杨帆一人裹着床单坐在自己黑暗的屋中，脸深深地埋在手掌里。
“我有没有杀错人？”
脑海中，一张张那些研究员被他杀死时或仇恨，或恐惧，或绝望的脸不断涌现。
“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孩子。”
“也许他们也有被血族杀死的亲人。从他们的角度，杀我们也无可厚非。”
“我杀了他们，也会有人来找我报仇吧。就像我为陈章那样。”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但是因为你们会伤害艾丽斯。对不起了，你们必须死。”他闭上眼，攥紧了拳头。
身上仿佛还停留着狼人溅上的鲜血；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自己战斗的怒吼。
在他的长剑下，就连恐怖残暴的狼人都会退却，都会惊恐。
“你当时怕么？”杨帆问自己。
“怕，当然怕，怕得厉害。在黑暗中看到高大恐怖的未知生物，怎么不会害怕？”真实的自己在回答。
“是什么让你怒吼？”
“是恐惧。为了压倒自己想要退缩的恐惧；为了证明自己比它们强大，所以怒吼。”
“又是什么让你无法退缩？”
“是艾丽斯。我不能丢下她自己一个人逃跑。”
“那么你爱她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不见的时候就会很想她，每天的夜里都会梦到她。就算让我为了救她而死，我也不会退却。”
“那么便是爱了。”
“也许吧。我不太懂。”
“那你还记得以前的女朋友么？”
“快要忘记了。只是偶尔想起，心已经不痛了。”
“你是个骑士么？”
“我不是。我只为艾丽斯而战。”
“为一人而战，即为黑暗。真正的骑士为了正义而战。”
“去他妈的正义！”
“如果当时艾丽斯不在呢？”
“我不知道。很有可能会逃跑。我当时吓坏了。”
“如果不是为了艾丽斯，你会为其他人而战么？”
“我真的不知道。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发生的，我不清楚。”
“你跟我来。”公爵推开了杨帆的门，打断了他的思考。
杨帆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公爵点燃了银质烛台上的蜡烛，在黑色会客桌旁坐下，示意杨帆坐在他旁边。橘黄色的烛光跳动着，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墙上，两个人却都没有注意。
杨帆神情拘谨，坐立不安。
“你的事情，查理已经告诉了我。”
杨帆晃了一下，没有吭声。
“但为了证明，请你现在站在阳光下。我要亲眼看到才肯相信。”
杨帆推开了厚重的隔离板，拉开窗户，任凭下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黑色的火焰缭绕着一旁的公爵，他暗自点了点头。
“可以了。”
杨帆觉得自己像个木偶。
公爵柔和地道：“关于你变成血族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有个异常强大的族人对你使用了魂之传承。”
“艾丽斯和我说过了。”杨帆道。
“但这个人是谁我并不清楚。在我所了解的十三氏族中没人能够做到。”
“我已经不在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杨帆苦笑，“如果我没有变成血族，那我第一次遇到血猎的时候就和我的朋友一起死了，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其实，我还是感激他的。”
“你救了我的孩子两次。查理一次，艾丽斯一次。”公爵笑了笑道，“可我起初还以为你有别的目的，要不是担心被你背后的势力报复好几次差点毁了你。对于这些，我很抱歉。”
“没什么。”杨帆无奈地道，“换成我也一样。”他终于明白直觉的危险是怎么回事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好。起初就是想来看看。另一个世界突然向我敞开了大门，不进去看看满足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杨帆低低地道， “当我进来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在里面，出不去了。”
“以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人，”杨帆有如梦呓地道，“现在不仅杀了，还一气杀了几十个。我知道他们当中也许有无辜的人，可当我看到凯瑟琳和卡洛斯的死时，就控制不住了。再回头想想，还好我当时没有杀那对夫妇，要不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野兽了。”
“我本来真的只是想进来看看，看看世界的另一面。”他的双眼满是迷茫，“我舍不得自己的父母，还有以前的朋友。我想回去，可我更舍不得这里的知己，我的患难之交，路易，伊万，卡洛斯，埃瑞克，还有艾丽斯。”
“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脑袋里好乱。”
公爵温和地笑了笑，道：
“困惑遮住了你的眼睛，你才会迷茫。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你已经无法融入以前的生活了。先不谈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当你曾经的朋友为了金钱终日劳碌，你却已经拥有了可供你挥霍一世的金钱的时候，你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你见过富翁和乞丐做朋友么？即使有，也只可能是曾经的患难之交。和那个世界的人你会无法谈心，无法交流，从而陷入寂寞的孤独，终究还是会回到我们这里。”
“换个角度。假设你父母要死去的时候，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么？我想你十有**不会吧。那么好，当他们加入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不会落到血猎的手里？我知道你强，可你不能一天到晚的都在他们身边吧。假如我是你的敌人想激你去和别人相斗，这很容易，杀了你的父母，伪装成是那个人做的就可以了。你就那么肯定你一定能避免这发生么？”
“如果只有我，查理，艾丽斯知道你，那么看在你救过他们的份上，我可以帮你隐瞒，也许能隐瞒很久。但是我的几个老朋友已经见过你了，像你这样的助力十三氏族中任何一个都不会拒绝的。你知道密党和魔党的分歧吧。”
“知道。”杨帆听得一头冷汗。这些他也想过，但没想过这么深。
“他们都知道你与我的家族关系密切，”杨帆脸红了一下，“而我属于密党，你就是加入也只能加入密党所把持的卡玛利拉。有一个接近公爵实力的成员加入自己的对手这肯定不是魔党所希望的，那么原本就处于劣势的魔党为了消除这种影响，会怎样对待你呢？或者说为了对付你会怎样对待与你亲近之人呢？这种事，我四百年来已经见过不少，不想你也这样。如果你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撑腰，面对魔党你再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太感谢您了。”杨帆不寒而涑。他离座向公爵深深地鞠躬。他现在心悦诚服，言听计从。“还好我不是他的敌人，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呵，不用那么感激。”公爵低沉地笑，“我活的时间长，懂得的当然多一些。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定比我强。”
“尊敬的公爵大人，请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杨帆不自觉地用了敬语，最近听得太多了。
“第一件事，就是提高自己的实力。”公爵郑重地道，“你的力量和速度虽然够了，也领悟了幻影之剑，但是你的技巧实在太差了，任何一个公爵都可以在十秒钟内把你击败。公爵这个称号，意味着过人的智慧，强大的力量，惊人的速度，高超的技巧和坚韧的心态，其中缺一不可。每一个公爵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敌人一听到将要与公爵为敌都会胆战心惊。这才是我们血族强大的战士虽多，却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名公爵的原因，它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得到的。为了训练你，我会介绍你去我的老朋友那里学剑。”
杨帆没说话，他明白自己的技巧实在是一塌糊涂。
“第二件事，就是回去偿还你的债。”公爵接道，“亲情，友情...把所有你在那个世界放不下的事情都想办法放下，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这样以后你才能扪心无愧，你的心智才能无懈可击。”
杨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三件事，就是尽你最大的努力获得公爵的称号。”公爵一笑，“到那个时候我才会认为你有足够保护艾丽斯的实力，才能把她交给你。做她的守护骑士，只有勇气没有力量是不行的。你现在带她出去，给予她的只有危险，她在我这里才能安全。”
“...”
杨帆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我有件礼物送给你，”公爵缓缓地道，“作为你救了查理的补偿。”他从桌子下面的檀香木箱子里抽出一个长条状的物品，外面用丝绸紧紧地裹着。
“这是...这是...”随着丝绸完全解开，杨帆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把剑？”
“没错。她的名字叫做承影，中国传说的十大名剑之一。”
杨帆颤抖着双手郑重地接过公爵手中的长剑。
剑鞘非金非木，没有任何的装饰呈暗淡的黑色，还有几道淡淡的划痕，分量十足。杨帆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什么材料。剑柄的两侧有一个微小的弧度，为了吸汗和防滑柄上面密密地缠着白色的丝线。因为时间太久大部分丝线已经腐朽了，一碰就掉了下来。
杨帆一手持剑鞘，一手握剑柄，慢慢地拔出了长剑。
她是柄单手剑，剑身象一条极薄的寒冰一样几乎完全透明，以杨帆的眼力才能模糊地看出她的轮廓。剑身约长三尺，如冰雪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屋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带着这把剑去武当山，给那些道人看，他们就会领你去我的老朋友那里。这把剑就是他送的。”公爵郑重地道，“当时我对他说，如果有人带着这把剑来拜访，那么请你们教他真正的剑法，他答应了。学会了以后，回来见我。我会安排你公爵试炼的。还有别的问题么？”
“有。”杨帆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讲。”
“那天的四个血猎，就是我们训练时杀的四个，他们，他们是真正的血猎么？”杨帆吃吃地问道。
“呵呵。”公爵低沉地笑，“不错，你还能想到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猎人不假，但是不是血猎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了。”
“我...我明白了。”杨帆低下了头。“请您把他们的资料给我，我想，要还的债，我又多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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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艾丽斯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我要走了。”杨帆平静地道。
“那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艾丽斯咬着嘴唇。
“我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杨帆抬起头看着她美丽的淡红色双眸，那里面已经多了一层雾气，“我最近想通了好多东西，好多我曾经迷茫不知所措的东西。我决定去面对。”
“我去送你。”艾丽斯别过了头，开始装作收拾东西。
“艾丽斯。”杨帆抓住了她的双臂，迫使她转过了流着泪的脸，“等着我，请你等着我。不管多久我都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守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守护骑士。无论我身处何地，我都是你唯一的朋友，你永远的守护骑士。”
公主扑进了杨帆的怀里，与她的骑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会忘了我么？”艾丽斯在杨帆的胸口抹干了眼泪。
“不会。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一定记得你。”
“要是你忘了怎么办？要是你遇到更漂亮的女孩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是处女座。”
“什么处女？”艾丽斯脸红了，狠狠地掐着她可怜的骑士。
“你不知道？”杨帆疼得呲牙咧嘴还不敢躲，觉得自己好冤枉，“你懂星座么？”
“...不懂。”她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你懂星座之间的关系么？”
“不懂怎么样？不懂就不能掐你了？”
“...”
世上，多少人们因为寂寞而相爱，又因为寂寞而分开。现在还是难舍难分的人啊，你们也会如此么？
第二卷结束。请继续观看第三卷《你往何处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