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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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莓果的电话在午后打来,雨后的天,有着沉闷与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W厂为天诺举办了追思会,会场郁金香的Logo蒙着黑纱的面容。

      周小蝶第一次见到莓果,想象中,她应该是个很诗意的女子,只有诗意的女子,才会说出“蝴蝶一生只会有一滴眼泪”这样美妙的话语,可眼前的莓果,却有着可爱的娃娃脸,浅浅的梨涡,她本是个甜美的女子,可她的眼里,却装载了太多的悲意。

      周小蝶站在黑压压的队伍里,她听不请楚台上有过一面之交的李副总在说些什么,她只看到她的唇在翕动着,头顶的风扇在忽忽地转动着,身旁的莓果在黯然神伤着,而自己,仿佛在游离着。

      她在说他,对吗?在讲她的天诺?

      她说祝愿天诺一路走好,祝愿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

      天堂,是什么样子?

      周小蝶茫然地看着一群的人将手中的雏菊放在了一张办公桌上,桌上,一小盆文竹,几个文件夹,一帧黑白的图片屹立在桌中央,短短的发,严肃的眼,泛青的下颌。

      我的天诺,怎么会有如此不英俊的面容?

      周小蝶笑着,浅浅地笑着,她的天诺,有着温存的眼神,有着光洁的额,有着齐整的鬓角,那不是他,她的天诺,在她的心里,永远在她的心里。

      一众的人默默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穿着黑纱的裙子,两眼直视着那尊被放大的员工照,淡淡的笑着,冷漠的、无奈的、伤痛的,她的眼泪顺着笑容流了下来。

      落到唇角的泪水,只有周小蝶知道,那是怎样温热中的咸与涩。

      莓果扶了周小蝶出来,递上一叠纸巾,端上一杯温热的水,她带她去了他的办公室,她突然不忍心她就这样被一屋子的人看着,猜疑的,同情的,冷漠的,尽管她冷冷地漠视着眼前的一切,漠视着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

      莓果嫉妒她,却也怜惜她。

      东凌湖的岸边有着风卷起的浪,高高地冲向岸边,瞬间便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支离破碎。

      她看到了那一副画,随意的却又是刻意用心的涂鸦,一抹渐西下的斜阳,两抹欲飘离的浮云,三四株风中怒放的花,七八只花间起舞的蝶,很生疏的笔触,很拙劣的画功。

      周小蝶看着右下角的日期,她记得那个时候她还温暖在许贺带来的感动里,感动着他的画,感动着他在纸巾上的涂鸦,可当这个男人默默的关注与付出的时候,她何曾感动过?何曾忘挂在心头?

      莓果在清理文件时发现了这张躲在文件夹里的画,她记得当时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画蝴蝶,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地去做一只并不是稀罕物种的蝴蝶标本,可在知道她的名字后,所有的疑问,却在瞬间找到了答案。

      只因她的名字叫小蝶,只因她像蝴蝶般飞进了他的梦里。

      他的心里,她是他幸福的港湾。

      莓果看着周小蝶木然的看着那张不能称之为画的涂鸦,她看到她落泪了,简简单单的几笔涂鸦,竟然让她哭得仿佛肝肠寸断。

      肝肠寸断。

      周小蝶恨自己。她恨不得那岸边的浪就这样将自己卷了下去,再狠狠地抛到空中,再任自己直直地落下去,支离破碎掉。

      在他与她的爱情故事里,她依旧爱得小心翼翼,可他的爱,她一辈子偿还不起。

      一辈子,有多长?

      两只洁白的杯子对望着,半弯的月型,仿佛中间隔了横亘无法跨越的银河,仿佛中间隔了数不请的千山万水。

      她看着她端了一壶清水进来,沸腾着热气,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水注入两个杯子,缤纷的色彩开始蔓延着呈现。

      那是他的脸,他如水的眼神淡淡地笑着,而她自己的脸,却在另一端。

      她记得那是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拍的,他的身后,有着湖畔的轻柳。

      这又是他准备的礼物,对么?悄悄准备的,然后,给自己一个突然的惊喜,他准备什么时候送给自己,即将来临的六一么?

      周小蝶伸手去端左手的那一杯,那一杯上,他的笑意正浓。

      “小心烫!”莓果脱口而出,可她依旧看到那只杯子落地了,水在瞬间洒落了,图案消失了,他的笑意,消失了。

      杯子残缺了,少了一只手柄。

      他的脸消失了,他不再凝望着她。

      周小蝶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只杯子,她听到莓果在一旁不停地道歉,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

      她不怪她,她没有错,错的,是自己,是自己曾经的不懂珍惜。

      她已经习惯了最珍爱的东西失去,或者残缺,因为最心爱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其他的,无关紧要了,其他的,也无非是些破碎的记忆,支离破碎般,在岁月无情的长河里,又能经历几次狂风暴雨的洗涤?

      东凌湖的傍晚的着无限的美景,夕阳出现了,仿佛一扫风雨残留的足迹,残阳染红整片天,染红整个湖面,染红整个湖边的枫树林。

      残阳如血。

      仿佛什么时候,也曾见过如此的残阳?

      周小蝶抱着那一对杯子茫然地坐在湖边上,长椅上依旧残存着水渍,柳树叶上,依旧偶尔滴落下几粒的水滴,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不在了,没有人提醒着自己,没有人帮忙着拭去。

      “姑娘,坐不坐船?”有船老大摇着橹过来,拉着一天最后一笔的生意。

      从西岸到东岸,小小的木船,孤零零地在湖面上飘摇。

      仿佛什么时候,也曾这般坐在小船里,任它肆意地飘零?

      那一日,他生气地离开了,像一尾生气的鱼从水里游走了。他应该生气,因为自己,不值得他生命的付出。

      东岸,一树火红的石榴在风雨中洒落一地的缤纷,残花在污秽的泥水中等待着夜晚的来临,天黑了,一切的污秽,就看不见了。

      天黑了,世界仿佛安静了,一个人找回家的路,一个人用脚步丈量彼此间的距离。

      可天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