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粒小说网 > 千岁 > 045 信与不信

045 信与不信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太和殿起风了,冯善伊两袖当飞,缓缓步向殿上拓跋濬身侧的那个位置。

    一袭淡金色的汉服长裙逶迤蜿蜒,宽绰的衣摆绣刺珊瑚色蝉纹,玉绨银丝长缨飘摆,纤细的腰身配起冷玉织锦腰带一色清丽端庄。她扬起头来,轻薄如翼的红唇莞尔扬起静谧笑色,墨色青丝缠绕成高雅的后髻,玉钗斜立。

    下殿众人由她入殿时皆悄悄回首,目光一路随着她的步子,直到她走至高殿上,予帝王颔首行礼,云眉低眸,宛若出尘佳人。

    他伸出一只腕子握上她,示意她同坐。

    她犹豫了瞬间,终是走去他身侧,平稳地坐落。

    此时,拓跋云由殿下众人中施礼而出,他满眼镇定,凝着殿上却久久不出声。他想除掉兄长身侧的女人,却不想他伤心。如何能伤人而不伤心。清冷的目光看去另侧只知闭目转动佛珠的常太后,双唇紧抿。

    拓跋云撩起朝服,当及众人,直直跪了下去:“臣想问。若,天子犯法,是否与诸民同罪而论?”

    拓跋濬虚了眸眼:“同罪。”

    拓跋云点头,再扬起头来,逼问:“臣,再问。叛国逆党之罪如何处?”

    拓跋濬心猛然一沉,予他答:“死罪。”

    拓跋云又是点头,沉郁声音散出:“臣奉太后之命查处魏宫奸细,已有所得。”

    拓跋濬徐徐放落牵着身侧人的腕子,另手由案上端起那一盏茶,温热的水汽漫浮,他眼中有一丝飘渺模糊不落。

    “朕早先说过,当下四平乱党为紧要,谁准你查处内宫诸事。”这一声中虽平淡,却有怒有责,还有一丝淡漠无奈。

    “皇上。”拓跋云又一笑,苦苦摇头,“迟了。臣已彻查明晰。”

    常太后瞬间阖目,一把佛珠再次轻落膝间。她吸了一口气,又若无声息的叹息。

    拓跋濬抿茶不语,冷睫染湿。

    拓跋云将自己的佩剑置于身侧,他于心立誓,倘若......倘若皇兄再欲包庇,他便当及众人自刎。为了社稷与皇兄,纵然舍身做第一谏臣当朝比干又何如?!

    心意已决,目中自视尘世如烟,他咬牙强言:“恳请皇上将身侧尊贵的皇后娘娘交由国法处置。”热泪升腾而起,他知道自己卑鄙又不堪,为了家国天下,他既可以为忠臣,又能做小人。

    拓跋濬缓缓闭上眼睛,胸口寒凉极了。

    拓跋云叩首,扬首再言:“皇后娘娘。敢问您可知道宗长义之名?!再敢问你,同宗长义统领可曾有旧情?!”

    冯善伊长睫一抖,舒然微笑。她认识宗长义,且旧情不浅,又如何,凭此便可以逼向当朝皇后问罪?纵是他舌灿莲花,她也倒想听听他如何狂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

    “任城王,本宫不懂你出言何意。”

    “您只需答,是或否!”拓跋云冷喝迸发,气氛骤然紧张如冷弦欲发。

    视线渐渐模糊,却仍然撑着笑。她想,自己一定不会答,死也不会说一个字。她不认识宗长义,那个怀揣野心、机关算尽却又不通晓人情的宗长义,她不认识,从来不认识。她熟知的那个宗长义死了,死在了权利和野心织起的迷网中,他走失了自己。而她同曾经那个宗长义的旧情,没有人有资格问她。

    倔强地扬起下巴,紧咬齿关,绝不肯说出一个字。

    拓跋云立起身,一甩袍角,代她言:“再没有人比我们的皇后娘娘更熟知宗长义这三个字。你们曾是指腹为婚,宗长义是否也说过只等他逼宫夺位便将后位留给你?!”

    细碎的议论声由殿下响起,众人惊乱,相互看去,皆在揣摩拓跋云之言。

    拓跋云眼中充了血,一口气说下:“各州府衙的奏章,十中有一皆是由娘娘侍奉皇上批奏。然幽州起事半月之久,魏宫却从无获知。郡守蒙义生前连本奏折皆是

    详细言明幽州城中的种种诡异不端。这难道不该怀疑吗?可是娘娘同宗长义里应外合,替皇上删选奏折时先行毁去了那些折子?!”含恨言出,他当真恨极了这女人,她竟敢......利用皇兄的信任,甚以至此仍装出一脸无辜的沉稳,无言半字。

    拓跋濬眉心蹙紧,一手抵上,臂撑案前,只道:“够了。任城王,你说的足够了。”

    “皇上,还未完!”拓跋云继而言道,“恐怕皇后与宗长义早有合议为先。自皇后娘娘侍奉先帝起,便是在为这一日做万全之备。所以先帝,才会于身后留下诛冯氏的密旨。先帝已是看清了,皇上如何看不清身侧妖媚狐精的真颜!”

    拓跋云再进一步,抬臂向后挥去。

    身后羽林郎拖着困刑中的玄英而来,将她丢掷大殿上。玄英挣扎了余下,缓缓跪稳,苍白的容颜扬起殿上。

    拓跋濬先是一惊,见她满身伤处,掷案冷道:“是谁的意思?!竟敢对朕关押的宫人动用酷刑。”

    常太后缓缓睁目,人已是发怔,侧了身,面无表情道:“是哀家的意思。皇上身边竟由这小贱人时处窥探,哀家如何能安心。”

    “皇上,玄英已供认不讳。她在宫中所行一切不过是听从皇后。”拓跋云一时心虚,声音稍哑,“而皇后身后之人,便是宗长义。”

    冯善伊曾也料想过拓跋云对付自己的狠绝,却还是看高了他的手腕,她未曾想拓跋云可以如此无耻。

    他如何说都好,梅精,狐妖,奸细,她都无谓。

    只是......他绝没有资格质疑她对先帝所有的真挚。这些疯言狂语,是万箭穿透自己一身铜墙铁壁,穿心刺痛。

    她有些怕了,为何身侧的他,不发一言,连气息都静了。

    他是不是相信了拓跋云,那么她二人之间好容易积攒的信任,是如流水东去了吗?他也信她......是心怀不轨。

    全天下的人都信,只她也不能应,更不能倒下。碎裂的阳光冲入目中恍恍惚惚,头昏目眩,只剩意念强撑。

    满心满身寒凉颤抖时,身侧那一只腕子静静地探向自己。

    拓跋濬无声无息地握紧她,重重捏着,因为握得太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五指间的颤抖。含泪抬眸,满是迷茫地望去身侧的他,他掌心传来的温暖,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一时不昏也不痛了,只是眼中酸涩充斥,再难压抑。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握紧自己。他一脸淡然自处,又实在读不出答案。

    委屈又迷茫的泪,滚在眸中。僵冷的心,抵不住翻卷而来的热浪,胸膛发烫,仿若一涓暖流呼之欲出。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护城河外,他扬起的冷扇下那一张面带苍白的病色,淡然却充满善意的微笑。

    仿佛看到山宫之侧葱岭寒山亭中那挺立的身影,日夜经过的伫守,遥遥相望。

    仿佛看到那一夜,云中山陵清冷寒凉的雨夜,他铁甲下夹着血腥的潮湿气息,他发尾凝结的雨珠落在她眉间。而后,她的眸中便有了泪。

    如今的泪,比那时更热更盈,她忍着不落,眼睛强撑着不眨,极是肿痛。

    再也没有什么,较此刻拓跋濬岿然不移的信任更让自己满心满怀波涛汹涌。

    由极怕入极伤,由极伤,再至此刻的恍惚不真。

    她不在乎了,不在乎拓跋云还能如何信口开河,不在乎玄英的选择。是,他握紧了自己的手,仍是紧紧握着,再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欲哭,却又想笑。因满心酸楚而哭,因溢满胸膛暖融的热流而笑。

    她想她是怎么了?!就此......爱上了吗?

    这惊人的想法,一时麻木了神经,糊涂了意识。

    拓跋云仍在说着什么,只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至满殿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逼向玄英,只等待她开口说一个字。

    拓跋云更疲惫了,他冷漠地看着身侧的玄英,有意无意地提醒:“玄宫人,只说出你知道的。”

    玄英乌黑的眼珠无力地转了转,淤青的下巴颤抖,她张了张干冽苍白的唇,显漏出溃烂的龈齿,想是痛极了,发出声音时,喉咙便似堵了火球,热辣辣地疼。

    冯善伊一瞬间想到了银娣。想她离开阴山行宫时还曾属意玄英多加照顾囚室中的李银娣。如今玄英却成了又一个李银娣。

    平静地等待她出言,受尽折磨成了这般模样的玄英无论说了什么,她想自己都不会责怪任何。如果,玄英说出拓跋云希冀的那番话,便可以使自己好过一些。她甚至希望她能将自己说得更狠。

    于是,缓缓点头,她冲着殿下的玄英含泪微笑。

    玄英愣住了,惨白的唇颤抖,一行泪纵落,声音含糊不清,却是用力在说:“皇后娘娘......同宗大人......互不相识。”

    冷泪僵在眸中,一丝风来,冯善伊的袖摆浮起又落。

    她如何说,他二人互不相识。

    拓跋云猛回过头,发怔地盯着一脸平静的玄英,他实在听不懂她的话。

    玄英越过他投来的目光,予殿上冷笑着道:“皇后娘娘,您会保住东宫的储位吗?”

    冯善伊眸中一颤,呆呆地凝着她。

    玄英立起身来,却站不稳,终是又倒下,头却是扬着的:“我,我还是选择了相信娘娘。任城王说只要我在殿上撒谎诬陷您与宗大人有旧情,便允我生生世世守护东宫。可我......不信他。”

    真正值得相信的人,是她。婳妹的眼光从未有错,她看得那样名透。冯善伊是足以依靠的人,宁死亦信任无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玄英癫狂地笑起来,原来自心底升起那一丝信任,便再无所畏惧。

    拓跋云铁青着脸,扬手怒斥羽林郎拖她下殿。玄音痴狂的笑音越来越远,却一声骇过一声。满殿静得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如此乱局之下,没有人知道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他们只当是一场博弈,这这冲锋对峙间,任城王意欲置皇后于死地,却被玄英反咬一口,正是难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