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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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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种种,晏珩对宋扬传达回京的消息感到深深的怀疑,但他却不能直言说出这个怀疑。

    因为宋扬的消息正中皇上的下怀。

    且以他看来,就算没有宋扬的消息,皇上也不会放过福王,发难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福王殿下可针对宋将军被行刺一案写了辩折?”

    皇上的神色微不可察的阴沉了下来,撩着眼皮看了对面一眼,淡淡道:“事关重大,并未宣扬。”

    本就是捏造的事情,如何见官?

    更不用说上达天听,上奏辩折了。

    这一点,晏珩难道看不透吗?明知故问,他是什么意思?

    晏珩闻言有一瞬的惊讶错愕,但他很快收敛了面上神色,垂首告罪道:“是末将愚钝了。”

    皇上盯着他审视了片息,音调未变,道:“你有不同意见?”

    晏珩顿了顿,而后起身跪了下来:“末将不敢说,”

    “可为了皇上,却也没什么不敢的了。”

    皇上听言来了兴致。

    撂下了手里的棋子,挪了挪身子,面对着他,哼笑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晏珩道:“不论福王私下是何种可憎面目,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永州乃至整个大庸的百姓心中都是一个贤王。”

    “就是现在,也难说没有附从者。”

    “所以,末将以为,若不能师出有名,此事还是不要贸然去做的好。”

    这话简直是扎进了皇上的心窝子里,他眦目冷笑道:“天下万事,若事事都师出有名,那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争端冲突了!”

    “皇上所言有理,对待此事不可怠惰。”晏珩道:“依末将拙见,不如将交由宋将军去做?”

    “交给他?”皇上眉头微皱,音调中带有迟疑:“为何?”

    晏珩抬起头,目光殷切的看着皇上道:“皇上,干大事者需惜身。”

    皇上闻言神色略有动容,晏珩接着又道:“且宋将军守在永州数年,若连这桩事都做不好,那永州的守将也该换个人了。”

    皇上沉吟着一时没说话。

    这个办法不算绝佳,但却也不算坏主意。

    晏珩所说不错,他如今该惜身,有些事情不好再出面。

    只是,宋扬是他的人,宋扬的所言所行在旁人眼中便是他的旨意...事成后若要明哲保身,那就只能把宋扬变成真的羊了。

    晏珩悄悄的度了眼皇上的脸色,暗暗的舒了口气。

    这祸水算是引出去了。

    不过,依着他对宋扬的了解,此人耍狠有余,谋略却不足。

    若交由他去做,除非不管不顾的带兵硬攻福王府,不然,他怕是在福王手下讨不到好处的。

    皇上想通了这些,面色稍霖,瞧见晏珩还跪着,虚抬了抬手道:“起来吧。”说着端起茶慢慢的抿了口。

    晏珩谢恩,重新落座。

    皇上落了几个子,忽的看到了棋盘上被困住的一颗白子,转而想到一事,皱眉道:“朕近来总是梦魇。”

    晏珩不明白皇上和他说这个干什么,他又不是御医。

    但该有的情绪还是要给足的。

    闻言紧张道:“皇上可宣了御医?”

    皇上摇摇头,叹息道:“是心病,无药可医。”

    晏珩更是紧张了。

    紧张之余又疑惑起来:“心病?末将不明白。”

    皇上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忘了?”

    晏珩一嘎。

    他忘啥了?

    正凝思,就听皇上道:“当年助福王逃脱的那个人可还未找到呢!”

    “朕坚信,那人一定就潜伏在朕的身边!”

    “一日不把他揪出来,朕头顶的剑便一日未除!”

    “心病如何能消?”

    若是这件事情的话...晏珩抿了抿唇,起身再次跪下:“是末将失职。”

    皇上看着他,目光锋利阴冷。

    晏珩敏锐的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头垂的更低了。

    皇上两肘压在膝头,俯下身,盯着他道:“当年朕把这项重任交给你,你说你与他之间到最后必然是一死一活。”

    “如今,你们却都活着。”

    晏珩一个头磕在地上:“是末将该死,在紧要关头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福王逃了。”

    皇上眯了眯眼,眼底冷光粼粼。

    若当年的事情换了除晏珩之外的任何一人,他都没命活。

    晏珩,不会背叛他。

    如此想着,皇上转开了眼,坐直了身子道:“你可有线索。”

    听皇上语调回暖不少,晏珩松了口气,道:“当年留守的人已全都严查过数遍,末将无用,一直未能查到线索。”

    皇上皱了皱眉,有些烦躁道:“不能因时间久远而放弃此事的调查。”

    “这个人一定要找到!”

    晏珩恭敬应是。

    退出勤政殿后,晏珩与黄忠简短交谈几句,而后走下了长阶。

    在晏珩离开后,站在廊下阴暗处的秋分才走出来,渡步到黄忠身边,盯着长阶的方向,冷岑岑的道:“皇上近来总是单独召见他。”

    “不知又向皇上进了什么谗言。”

    黄忠闻言转身,平静的看他一眼,而后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秋分被打的偏了头,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黄忠。

    黄忠面上一丝神情都无,清清淡淡,泛着些疏离。

    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扬手又是一个巴掌。

    秋分连挨两个耳光,这才收起了震惊,膝盖一弯就跪了下来:“徒儿知错了,师父息怒。”

    黄忠居高临下,垂眼看着脚边的人,冷淡道:“再让我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不等祸找上你,我先宰了你,免被牵连。”

    秋分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黄忠说到便能做到。

    只是,他没想到,师徒这么多年,黄忠竟然半分情面都不顾。

    “...是,师父。”

    黄忠轻哼一声,抬脚离开了。

    皇上召见晏珩并密谈许久的消息没瞒过傅仲。

    晏珩从饶州回京后,他们殿上争辩,虽说到最后都挨了罚,但事后皇上却待他一如往昔,且也未曾逼问过他是否真的有害过晏珩。

    这在傅仲的眼里便是皇上偏重他的意思。

    且晏珩在饶州的事情上是忤逆了皇上的心思的,皇上嘴上不说,心中怕是暗恼不已的。

    可为什么仍旧这般信任晏珩呢?

    傅仲想不通。

    但他明白,只要皇上一日信任晏珩,他就除不掉晏珩。

    要想除掉晏珩,必须从皇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