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加更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许、章两位长老面面相觑,??不明白审问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为何会惊动玄渊神君驾。

    而那执法堂主已跪倒在地。

    冷嫣然猜不出谢爻此举何意。

    她对自己用的傀儡丝并非寻常傀儡丝,不及头发丝的万分之一,??除非承袭偃师宗傀儡术的奥秘,??否则修为再高探查不出来。

    其实要分辨是否傀儡身,??最简单的方法是一刀杀死,普通傀儡会现出原型,而偃师宗的傀儡则会为蝴蝶纷飞。

    另一种方法则是将极细的一脉剑气入体内,??试探躯壳的反应——傀儡的反应与真有着微妙的差别,??要用这种方法,此的修为必须极高。

    谢爻在与她对剑时便用这样的手段,然而冷嫣的傀儡丝系在神魂上,??这点细微差别被她抹去了,即便是他分辨不出来。

    但是即便他查她的脉,完没必要将此说出来,??没理由亲自赶来。

    难道是要放长线钓鱼?

    正思忖着,谢爻已走进执法堂中,??向两位长老一揖:“请教两位长老,私设刑堂,??向无辜弟施搜魂术,??按门规该当如何论处?”

    冷嫣看着这个熟悉的男,他的半个隐藏在黑暗中,??鲛灯清冷的光晕照出他小半张脸,依旧清隽出尘,宛如谪仙,他说出的话又是如此义凛然、义正言辞。

    然而没有什么比这句话从这个嘴里说出来。

    冷嫣乎要出声来,她勉强忍住,??意憋在心里,胸腔都有些隐隐作痛。

    许、章两却有些惴惴不安,昆仑君地位超然,凌驾于掌门与长老之上,只是不理俗务而已,谢爻平素在他们面前执弟子礼,不敬他们是长辈,若较真起来,是以按门规处罚他们的。

    受罚小,但这脸面往哪里搁?

    章明远忐忑道:“按门规该受四十鞭。”

    谢爻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执法堂主:“那便请吴堂主依律领罚。”

    章明远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总算他顾两颜面,只是处罚一个堂主以儆效尤。

    许青文的脸『色』却不好看,那吴堂主是她座下意弟子,谢爻这样一句话便治了他的罪,不啻于一掌掴在她脸上。

    谢爻却不管他们怎么想,扫了眼挂在墙上的神鞭,对许长老道:“吴堂主是许长老高足,便由许长老执法吧。”

    许青文心一沉,若是让章明远行刑,他下手轻一点无厚非,但由她惩罚自己弟子,轻了便有徇私包庇之嫌。

    神君既已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从墙上摘下神鞭,照着亲传弟子的脊背,结结实实地了下去。

    受完四十鞭,吴堂主衣衫尽湿,要维持跪姿已十分勉强,但还是稽首称谢:“谢神君教诲,谢师尊降罚。”

    许青文心疼不已,忙唤来道僮将他扶回住处,又传音命送去上好伤『药』。

    谢爻程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眉头未动一下。

    观罢刑,他向章、许二点了点头,便即转身出了执法堂。

    回到玄冰窟中,谢爻看着沉重的石门降下,隔绝了他和外面的世界,方才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坐下来,他的中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神鞭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仍然在他耳边回响,一个单薄纤秀的身影从不冻池中缓缓爬出来,双臂交叠,趴在池边上,精巧的下颌搁在手背上,幽深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湿发裹着肩头,像个精魅,眼下的胭脂痣宛如宝石。

    谢爻已无力与脉中的阴邪之气对抗,任由那幻象占据他的心神,吞噬他残存的理智。

    “师尊,你觉巴巴地跑去救那凡女孩能补偿我么?能让你的良心稍安么?”少女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像幽魂般空洞,“你真会自欺欺。”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亲手杀了我,难道你忘了?”

    她俏皮地一,『露』出一颗略微有些歪的小虎牙:“师尊,把心意相信你的无辜弟子剖灵府、割元神,依门规该当如何处置?”

    谢爻颤抖起来,齿关咯咯作响。

    少女发出一串没心没肺的轻,双臂轻轻一撑,只听水声哗然,她已从冰池中站起,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

    谢爻用尽浑身的力气,将背紧紧抵在墙上,粗糙的冰岩很快便将他的后背磨出了血,但他毫无知觉。

    少女却已走到他面前,掀开湿透的衣襟。

    谢爻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没用的,师尊,”少女道,“我在你心里,闭上眼睛你看不见了么?”

    然,闭上眼睛毫无用处,眼前是雪浪一般的白。

    少女纤细的手指在腹上竖着划了一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还记你怎么剖开我的灵府么?”少女把手伸进伤口,拽出一团似雾又似云的东西,捧到谢爻面前。

    谢爻不想看,却不不看,那团雾气般的东西是个抱着膝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少女,五官依稀辨。

    “这是我的元神。”少女说着,对着手中的东西轻轻一吹,那元神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闪着微光,像云母碾成的碎屑。

    谢爻行气将感官尽数封闭,但渴望的黑暗和寂静并未来临,她说的没错,她在他心里。

    少女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轻轻地捧起他的脸,眼中满是疼惜和恋慕:“没关系,阿爻哥哥,你还有我啊……”

    这句话仿佛一根尖锥刺进谢爻神魂中,将他捅了个对穿。

    温软的唇已覆了上来,馥郁的兰花香迅速弥漫,令他欲窒息,谢爻想将她推开,他的手却穿了那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她黏在他身上,犹如跗骨之蛆,犹如洗刷不掉的罪孽。

    ……

    谢爻走后,许青文量着苏剑翘,他直到此时仍不明白谢爻为何小题做。

    少女规规矩矩地跪着,身形单薄,在微弱的光线中辨不清面目,乍一看莫名有些熟悉。

    当她终于想明白那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时,心头不觉一震。

    她本来与这凡弟子并无私怨,审问她只是出自公心,搜查脉魂魄固然会伤她根本,但为了宗门安危是情非已,她已算好,若这弟子无辜,她便从自己私库中拨出上好灵『药』给她养伤。

    是此时想起另一个少女,她心里却涌出许多黏黏腻腻的东西来,像一团团污泥堵在她心口,既烦恶,又夹杂着些恐惧。

    对勾起这些情绪的苏剑翘,她平白生出了许多恶感,一半来自她的良心,另一半则来自她对郗子兰的回护——这么多年来,她其实明白谢爻的心结在哪里。

    但她不敢再去触谢爻的逆鳞,只是挥挥手,向苏剑翘道:“你退下吧。”

    许青文回到仓宫,去探望了一下受罚的吴堂主,然后去主殿中坐了一会儿。

    仓宫的宫殿按一峰之主的规格建造,但许青文起居都在偏殿中,主殿正堂中放了妘素心的排位,寝殿里放着妘素心的旧物——郗子兰长后重新修葺了玄委宫的主殿,一应陈设都换了一遍。

    许青文不忍见旧主用的器物堆在库房中不见天日,索『性』令搬到空置的正殿中,按照主生前的样子布置起来。

    只要闲,她便会来这里坐坐,拂拭拂拭灰尘,有时候一个恍惚,她会生出种小姐还活着的错觉。

    她将户牖开,让山风和清气灌满寝殿,把瓶中略微有些萎蔫的桃花换成刚采摘的山花,又仔细地将一件件器物上的浮灰擦拭干净。

    她擦很慢,每当心『乱』时,这么做以帮她静下心来。

    做完这一切,外头已响起鸟雀归巢的啁啾声,她重新阖上窗户,残阳透窗纸照在寝殿中,在妘素心的妆台上流连不去。

    日暮时分总是格外令伤怀,许青文不忍再多看一眼,将灯台里的灯油倒空,换上新的,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这时,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铃声,蓦地一怔。

    与寻常铃声不同,这串铃音高低起伏,断断续续地连缀成一首简单的曲子,清微界每个襁褓中的婴孩乎都听母亲哼唱这首《昆仑谣》。

    昆仑金铸成的铃铛以发出天然的乐音,有将之谱成歌谣,据说乐音里带了羲和神的祝福,除邪祟,避灾殃,保佑孩子一世平安。

    但此种铃铛的铸造之法早已绝迹,传世的铃铛极少,只有一些古老的世家代代相传。

    妘家珍藏了一串,妘素心小时候戴,女儿出生后又戴到了她手上……

    是那串铃铛去哪里了呢?

    许青文坐在榻上冥思苦想,她记小主刚出生时妘素心便亲手替她戴上了铃铛,不知什么时候那串铃铛便不见了。

    她一想起妘素心仙逝时的情形便觉心如刀绞,这些年来不愿仔细回想,此时竭力回忆,却发现记忆上仿佛蒙着一层雾,只依稀记主临终前的谆谆叮嘱,一旦深想,却像喝了酒似的头脑昏沉。

    她的记『性』一向很好,是主逝世这么重要的,这么多年来她却没有察觉不对劲,这显然不正常。

    铃铛声由断续变连贯,由缓慢变急促,许青文只觉脑海中的『迷』雾慢慢散去,她终于想起妘素心临终前的种种不同寻常之举。

    铃声戛然而止,随即“铛啷”一声,一串金铃从房梁上落下来,掉在她脚边。

    妘素心捡起一看,那铃铛由红绳串起,正适合婴儿手腕,但铃铛却只是普通的紫阳金铸成。

    她晃了晃,铃声细碎,并不是《昆仑谣》。

    那么方才她听到的昆仑遥又是哪里来的?这串铃铛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忽然想起曾听主说起,修为和阵法造诣极高的以通布阵『迷』『惑』阵中的心智,甚至通唤起心底的情感,来模糊甚至篡改的记忆。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直到这串破邪的铃音拨开『迷』障,将记忆的封印撬开一角。

    妘老掌门便是阵法家,但连他做不到,不他有个青出于蓝的弟子,于阵法一道比师父钻研深——郗云阳。

    她知道自己应该将这种种古怪立即告诉夏侯俨和章明远,但她刚抬起手准备捏诀,又改了主意。

    她太了解妘素心的一颦一,她临终前对女儿的态度实在太古怪,让她生出了一个怕的念头,单是想一想便叫她心惊胆寒。

    如……她必须先悄悄地查清楚真相。

    天留宫中,冷嫣晃了晃手中的昆仑铃,铃铛发出悦耳的乐音。

    昆仑金的铃铛传世极少,为数不多的串都在世家手中,若非姬若耶供奉给若木的箱珍宝中刚好有一串,她一时半会儿不知上哪儿去找,只能想别的法子提醒许青文。

    她将铃铛还给若木,心里有些不舍,这铃音莫名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不昆仑金铃本是吉祥之物,唤起宁谧温馨之感是理当然。

    若木道:“喜欢便留着。”

    冷嫣道:“我用不上,你以留着当传家宝。”

    若木将那绳子拆了,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条赤金丝编成的软绳换上,顺手便系到了雪狼的脖颈上。

    祂撩了撩眼皮:“你不要给狗。”

    冷嫣:“……”

    雪狼显然觉这叮铃作响的东西有损它的威仪,千方百计要将它扒下来,奈何那绳子施了咒,它的爪子又不够灵便,挣扎了半晌,直把自己折腾气喘吁吁,总算认命地趴了下来。

    若木道:“你什么时候猜到许青文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冷嫣道:“听石红『药』说完我便开始怀疑。”

    她揪了揪雪狼的耳朵:“许青文是妘素心最亲近的侍女,章明远对妘素心痴心一片,谢爻视师母为母,不管哪一个都比谢汋了解她,连谢汋一个小童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他们怎么能一无觉?”

    她顿了顿道:“偃师宗的术法中有一脉来自上古昆仑一族的巫蛊之术,其中便有『惑』心智的术法,和偃师宗同源的重玄很能有类似的术法,但这种术法不能平白起效,在悲喜之际最能趁虚而入。

    “谢汋生来薄情,受的影响反而微乎其微,才将那些记那么清楚。还有那串昆仑铃,摘走那串昆仑铃的未必是妘素心,察觉女儿被道侣调换,一定是灭顶的击,这种情况下她未必有心思注意一串小小的铃铛。昆仑金的铃音有辟邪除祟、清心明志之效,若有铃铛在,施术便没那么顺利了。”

    她忽然发觉自己竟说了那么多话,蓦地怔了怔。

    她习惯了踽踽独行,不知不觉中,身旁多了一个,她开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祂,渐至无话不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说不清楚,像说不清楚封冻的河流什么时候开始融。

    她只知道这绝不是个好兆头,她一个的复仇路是不该有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