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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煊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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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章煊赫

    唐离自然不知道玉真公主一行已经回京,他更不可能知道随同玉真公主回京的还有一位名满天下的诗仙李太白。此时,他已经连续半月都没有睡过好觉了,眼下极度忙碌而疲乏的他正抽出一个难得的空档回家看看,毕竟自当日随左卫平定李亨兵乱至今,他回府的次数还不过三回,而且每回都是稍坐即走,心里实在是挂念的很。

    此时的皇城里也如一片缟素的宫城一样,看似沉静的气氛下涌动着难言的躁动。那些在李亨兵变中被军士监管了数个时辰的各部,寺,监官吏只用了一两天时间就平复了心中的惊悸,一张张看似严肃悲痛的脸面下,藏着的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年余以来,先是把持朝政十余年之久的一代权相李林甫病死;随即,代表着外戚势力的杨国忠彗星般崛起,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封侯拜相;再然后,东平郡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以清君侧之名悍然起兵,一路狂奔南下,兵势如火,除河东道中部晋阳及南部晋州仍在咬牙坚守外,短短数月间,整个两河及河南半部数千里江山已然易主;伴随着安禄山起兵,继李林甫承接相位的小李相公罢相赐死。年余之间,外有吐蕃寇边,内有范阳叛乱,连死两相,失地千里,这样急剧的变化足以让习惯了承平盛世的大唐百姓及官员目不暇给,然而。让他们料想不到的是,这些急剧地变动竟然还仅仅只是一个前奏,随后太子阴结太监李辅国毒害玄宗,并趁京畿道兵力抽调一空的时机悍然起兵。此次变乱之中,虽前有高力士舍身护主,后有薛龙襄及杨国忠凭借地利率众坚守丹凤门,但毒入肺腑的玄宗终于还是没能挺过这道难关含恨而死。从而为大唐年余以来的急剧变动划上了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

    前有两相身死,节度叛乱而失地数千里;后有宫廷生变。天子及太子同日失位,晚年倦政的玄宗死于宫变,开元天宝三十余年盛世一朝终结,承平百年积攒下的矛盾一起爆。安享百年太平地唐廷内地喊杀声一片,而万国来朝的长安宫城内也是刀兵四起,仿佛一夜之间,原本繁荣强盛地大唐就到了内忧外患的风雨飘摇之境。破而后立,如今“立”则未见,但“破”却已表现的淋漓尽致,百年间由强盛而走向极盛的大唐,在经历了这注定不平凡的一年后,进入了一个必然转折的时代,也进入了一个空前大变动的时代。

    正是有着这样地背景,皇城的官员们才能如此迅的从李亨兵变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近两年来,先是韦氏家族的官员因太子‘断尾求生’而几乎举族覆没,连带着世家官员也遭到李林甫的刻意压制;随后李林甫身死而外戚崛起,虽然时间不长,但以小李相公及杨国忠为的两党激斗却是水起风生;接着,还不容忙于平叛的杨国忠腾出手来对李党趁势追击。就爆了随后地兵变,这一连串儿的变化也使得这两年的皇城各部衙门颇有些“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感觉,别的且不说,单是始终处于风口浪尖的御史台,在不到一届两年地任期中就因党争而三度更换主官,其中更有两人是被直接赐死,所谓管中窥豹,就此即可以看出其间争斗的残酷与剧烈程度。

    眼下,先皇与太子同日失位,眼瞅着老相公陈希烈也要下台。而新登基为帝的又是许多朝臣连印象都没有的凉王李睿。从皇帝到政事堂“老人”就只剩下了一个杨国忠。面对如此局面,朝臣安置的重新洗牌看来已是迫在眉睫,正是这样的形势刺激的皇城各部寺监官员们心如火烧,除了外戚一系官员兴头十足的等着加官进爵之外,其他官员莫不是心思纷乱的吃不香,睡不着,这样的心绪反应出来,尽管他们因先皇驾崩而刻意严肃着脸色,却依然使皇城上空笼罩起一片闻都闻地出来地焦躁气息。

    “放下吧!”随着一声暗哑的吩咐,四个壮年太监平稳无比地放下了腰舆,看了看前方硕大的皇城,下了腰舆的唐离用手使劲儿搓了搓僵的脸,随后挺直腰板儿,尽量用正常的步幅一步步从宫城承天门向外走去。

    “大人腿上还没全好,尽自坐着腰舆就是,要是见着您这样,皇上,太后面前实在没法子交代呀!”唐离刚一动步,就有一个太监快步着走了上来“大人,让小的扶着您!”

    “不用,我自己走走就是,这些时日也坐的够久了,活动活动未尝不是好事”遣退了那个殷勤上前的内宦,唐离边向前走,边随意挥手道:“你们且回去就是!”虽然李睿登基很仓促,但这十余日来,一些必须要办的事情也还是照样得办,这其中就包括对先皇庙号及谥号的编定,庙号“玄宗”谥号“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虽然其间也有礼部官员为具体的用字争的面红耳赤,但结果倒是与原本的历史一般而二;除此之外,另一件就是将新皇李睿的亡母武贤仪追赠为先皇后,而经此一变,杨妃水涨船高的同时,也由贵妃晋位“太后”为生母早逝,而本人又不曾大婚的李睿掌管宫城,适才那内宦口中的“太后”正是由此而来。

    虽然被皇帝及太后先后下诏赏赐可在皇城及宫城乘舆骑马的殊荣,但走到承天门皇城门口时,唐离依然改了主意,一方面固然是他想松活松活筋骨;更主要的却是实在不想显的太过张狂。

    唐离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虽然隔着厚厚的木窗,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御道两边地衙门中。那些官员们投向他的灼热目光,但越是如此,他反倒越不能乘这腰舆。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缓缓走在宽阔的御道上,感受着两边官吏向他投来的种种目光,唐离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句话。随后越咂摸,感触也越深。

    若没有李亨突然而起的变乱。他也不至于钻“狗洞”仓皇逃出皇城,而后更在府第对面的酒肆中遭人围杀;但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仓促变乱,才得以解决掉李亨,从而解除了自己及李氏家族地安危后患,也正是借助这次给他带来最狼狈经历的兵变,李睿得以侥幸继位,他这个平乱第一功臣及帝师才能成为如今人人眼热地对象。而就在数月之前。面对正遭玄宗训斥罢官的唐离,同样是这些人,在朱雀大街上两车相遇时,可是连最简单的寒暄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

    世态人心原本如此,自幼经历艰难的唐离对此倒是不太在意。

    近十余日来难得这片刻安闲的唐离缓步皇城,随意想着以前在金州与母亲相守的贫寒生活,心底竟油然生出浓浓地向往之心来;这两年来,机缘巧合之下。半是无心半是有意,虽然中间也多有曲折,但他的地位却是一步步提升,以至到了现在令人不敢直视的地步“一言之间决人生死”说来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人生高度。但真放到唐离身上,他却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儿疲乏来。

    地位越来越高,权利也越来越大,但眼前的一切却离唐离向往的生活也越来越远,这十余日来的经历就是如此,天天会议,天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这对生性本来淡薄,而又爱好松闲散淡地唐离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虽然他不愿意眼看着大唐衰落,虽然经历金州血战后对于国事他积极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唐离就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本性;前些日看着安禄山要起兵。而他却不能劝说玄宗调动朝廷力量早做准备,唐离很急;但现在真到了他也能参与。甚至是决定国策时,唐离也急。

    他一是急这些政事的琐屑,繁忙的事务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现在别说陪伴着家人行令吃酒,燃薪煮茶;有时候就连陪她们说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再则,他也急自己地经验不足,毕竟一国大政关系的层面实在太多,饶你是穿越而来,饶你多了多少知识,但没有具体的施政经验做依托,还真保不准就会出了什么大乱子;三则,唐离急的是肩上这责任,权利与义务总是相依共存,平乱第一功臣,天子之师的身份使现在的唐离得到了极高的身份及权利,但与此并行的是,他掌握了这些权利的同时就意味着要肩负更大的责任,而对于此时地大唐而言,这份责任就显得分外厚重,当个人地所作所为与煌煌如金色王朝一般的大唐紧密联系在一起时,对于一个骨子里永远不想看到盛唐衰落地唐离而言,这份责任就显得太大也太重,重大到唐离明明很排斥那种政事的琐屑,也不敢有片刻的放松。短短十几日下来,这样的生活还真让他身心都疲累到了极至。

    而这过去的仅仅还只是十几天时间,对于何时能卸下肩头的这份责任,唐离没有任何乐观的期望,至少暂时没有。愈是如此,唐离心中的疲累感也就愈盛,这种恶性循环下来,才使得他对于以前那种贫寒的生活也充满了渴望,毕竟那时候的生活虽然贫苦,但是它简单,而且那种生活状态下,只需要思量着能如何挣到吃饭和买药的钱就够了,心中不用背负太多太重,而这两点对于眼前身心俱疲的唐离来说真是有着无比的诱惑!

    安贼叛乱,李睿年幼,大唐又处于至关重要的过渡与变乱期,这样的形势就决定了唐离只能咬牙坚持着把每一件事都尽量做到最好,而象这十几天一样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此时,那种聚三二好友品茶论诗,闲散快意的生活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想到这里,在官吏们眼中正红得紫的唐离在皇城中留下了一声深重而长久的叹息!

    还没到朱雀门,就见车夫老李头远远地迎了上来。“老爷,您这腿上还没全好,可不敢走的太远!”

    突然由“少爷”升格成“老爷”唐离对老李的称呼还真有些不习惯,但他暂时却没理会这些“你怎么迎到这来了?”依着唐时的制度。官员进皇城上衙办差,其跟随的车马及下人只能在朱雀门内侧划定的一个区域内等候。一旦过了这个区域,轻则要吃羽林棍棒;若有人出了这个区域还不小心践踏了雕龙的御道,更是要当场打死,而看老李现在地位置,早就远远过了。

    “老爷你腿伤没好,这就一路走过来,朱雀门上那位带兵值守的军爷就”老李正说到这里,见唐离面色不善,也就当即住了口。

    “以后不得再如此!否则纵然羽林军不管,府中还有家法!”对唐离黑着脸吩咐地话,老李头连忙点头答应。

    对于老李脸上的尴尬之色,唐离也只能视而不见,说来老李是随着李腾蛟陪嫁过来的老人。自进府后就一直为唐离驾车,唐离本就对下人宽松,又因着这份情分,加上此人既小心,脾性也好,唐离也就对他极为满意。以前若有空闲时也经常与他言笑不忌的,象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可谓是前所未有,这也就是老李脸上会尴尬的原因。

    但尽管是这样的老人,唐离也只能如此办理,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他人一阔就变脸,也不是矫情,只是现在若不防微杜渐,没准儿后面会展成个什么样子。

    不理会老李地尴尬,唐离走到城门处时。特意到了容那些车夫下人们歇脚等候的地方看了看。果不其然,他自己及杨国忠府中的那些下人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门边靠里的“最好位置”其间竟然还有别府下人忙不停的帮着奉茶续水,而他们居然也从容受之。

    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的唐离转身上了自己的轩车,而老李则急着跑进去喊人。

    一上轩车,唐离就见车里面居然坐着莲儿“你怎么在这儿?”

    “自上次回府,大夫人看老爷太过劳累,这几日就命婢女随车侍候,老爷现在太忙,在车上有人伺候着也能更好地趁机养养精神!大夫人本想自己来的,但这几天实在太忙,也就走不开”见唐离脸色不好,莲儿说话也就显得小心翼翼。

    “夫人在忙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坐下身来的唐离摆摆手道:“起来吧,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还行个什么礼?”

    见唐离说的随意,收了礼的莲儿奉茶后,边在唐离身边坐下替他按摩起肩背,边轻笑着道:“忙着见客呀!老爷你这几天都没回府,不知道现在咱府上热闹到了什么地步!前来请见地马车都一直排到靖安坊门口了,知道老爷不在,这些来请见的也都是各官宦家女眷,两位夫人及蝈蝈小姐全都出来见客,就这都还有些应付不过来。昨个儿小姐的贴身丫头柳儿从大慈恩寺回来后说,如今那里也热闹的很,在老夫人日常诵经的那个经堂,这些日子人数翻了两倍都不止,听说,为能安排进这个经堂,私下塞给僧头的行脚钱都过了二十贯,就这还不算给寺里添的香火钱!”莲儿的语气中,满是与有荣焉的快意。

    李亨兵变初平,李睿刚刚登基,如此特殊的时候,唐离是既走不了,也不放心走,这些日子唐离回府不过三次,而且没有一次是在府中歇宿地,平日晚上会议完毕,也都是在皇城政事堂中供宰辅们歇午晌地榻上胡乱滚上一时半会儿,这番上了自己的轩车,由莲儿用专业地手法拿捏肩背,还真是觉得舒服无比。

    听莲儿用欢快的语调说出的这些事儿,唐离初时还想火,但再一想到刚才所见的那一幕,无奈一叹的同时,索性也不再说话,这事儿还是得回府后好好跟郑怜卿交代一下,立个严格的规矩出来,如今这情势,看来要象以前一样是不成的了,由此,唐离更觉得这次回府正确无比。

    “老爷,这劲道儿还合适吗?”

    十几天连轴转,还真是乏透了,忙着时还不觉着,此时稍一松闲下来,再经莲儿这么一捏,唐离愈的连眼都睁不开了“怎么都改口了!”

    见唐离如此,莲儿刻意压低音量后,原本的吴侬软语就更显的软糯了“这是二夫人的吩咐,夫人说老爷现在身份不同了,再叫‘少爷’一来是不庄重;再者别人听见也显得老爷不老成!”

    闭着眼笑着点了点头,唐离没再说这个事儿“颈子还真是酸,莲儿你不妨大力些!”

    “是”口中答着话,她却松了双手站起身来,轻轻取下车座的后靠,拖过车内一角放置的锦凳,莲儿在车座后坐定,双手微微一揽,唐离就靠在她身上。

    取过厚大喧软的靠枕垫在唐离腰背间,莲儿的双手随即在两处颈窝间重重的按了起来,只是随着马车的微微晃动,她那张清纯的面容上却渐渐的腾起了层层好似胭脂一般的红云。

    虽然早就在华清宫汤池中见过莲儿身子的丰满,但此刻的唐离却更深刻的体会到了“波涛汹涌”的感觉。

    这个姿势下,唐离的头是完全枕在莲儿丰满的**之间,那种松软的感觉随着轩车的微微晃动而愈强烈。

    因身子后靠,腰背间又垫有厚大的靠枕,唐离的双手也就自然垂放在莲儿的腿上,虽然时令已极严寒,但因轩车中备有火笼,是以卸了外边厚衣衫的莲儿如今的装束也直如春日一般,双手随着轩车的摇动自然划过那丰腻的大腿,唐离含糊着声音道:“莲儿,玩火自残这句话你听过吗?”

    “婢女早就是老爷的人了”声音愈的粘糯,莲儿几乎是呓语般道:“老爷真想‘烧火’,婢女也只能尽力‘添柴’罢了!”

    这话语,这声音,这姿势,还有莲儿因容貌与身材的巨大反差而带来的心理刺激,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把火般点燃了唐离心头的**,无奈原本就箭伤未愈的他经过这十几日熬煎,身子一经放松后就再也不想到了,所以,现在的唐离就陷入了典型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状态,重重的捏了一把莲儿的大腿“小妮子,玩火者必自残,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就这么一路晃着,捏着,车驾终于到了靖安坊,唐离起身隔窗看去,外边的情形果如莲儿所说一般,一路长长的排满了各式车驾,直通到他府门口处,拥拥嚷嚷的喧闹不堪。

    看着眼前自己府门前煊赫的场景,唐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林甫生前,相府门口经常上演的这一幕;随即一变,他仿佛重又看到了自己罢官时“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场景,还有如今小李相公府前的冷清。这一刻,他脑海中竟然不合时宜的忆起了一曲词: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