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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白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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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凤自猜着贾珍治死了尤氏,冯姨娘又死得不明不白之后只怕贾琏再同贾珍纠缠起来日后有了不断的祸事,故此使计叫邢夫人这里发作,禁止了贾琏同贾珍往来。贾敏虽是出嫁的女儿,到底也是贾母亲女,荣国府里也有她的人,就把此事听说了。说的人且不知道内情,只说是邢夫人愚倔的性子发作,无理把二爷训了回,竟是不许二爷再往东府里去,二爷正是叫大老爷,老夫人宠惯的,虽不敢顶撞邢夫人,回来却把王熙凤埋怨了回,可怜二奶奶受了那样大的委屈,自己哭了几回,又不敢同人说,十分可怜。

    贾敏是同王熙凤有着深交的,知道王熙凤同贾琏两个,外头看起来都是贾琏做主,实则是王熙凤处处引导。且邢夫人那个性子,虽是愚倔,却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她那样发作贾琏,只怕内里大有因缘。只怕这事同王熙凤那个鬼灵精的脱不了干系。王熙凤那委屈样儿不过是哄人罢了。

    贾敏又想:以王熙凤之为人,也算是玲珑八面,若不是事情十分紧要,决不能使这样破脸的招数。想那贾珍说到底还是贾氏一族的族长,他若是有个行差踏错,只怕荣国府也难全身而退,自己虽是出嫁女,也未必能不受牵连,倒是要打听仔细明白,也好早做预防。

    贾敏即觉得王熙凤有事瞒她,就借口黛玉林瑾两个念着贾母,过荣国公府来走了一回。贾母同贾敏虽不若从前亲密,到底还是亲母女割舍不下,待着贾敏倒也亲亲热热。黛玉林瑾两个过来给贾母磕头请安,贾母看着黛玉出落得愈发品貌超逸,不免又起了要把黛玉宝玉表兄妹两个结亲的念头,只是碍着贾敏不肯,只得暂且搁下,愈发拿出一慈爱的模样来哄着黛玉林瑾两个。贾敏看着这样,吩咐了林瑾黛玉两个不许淘气,要听贾母的话等,就推说着要去看巧哥,从贾母处出来,带了紫烟紫霞俩个往王熙凤房里来。

    王熙凤见贾敏过来,忙亲自接了进来,亲手奉了茶,因笑道:“姑妈好久没过来了,可是嫌我蠢笨,不愿教导了吗?”贾敏把王熙凤看了眼,笑道:“你若真是个蠢笨的,可也没多少人聪明了。只是未免凉薄了些。”王熙凤听说,就笑道:“姑妈说这样的话,我可是当不起。姑妈的几回指点之恩,我没齿难忘。”贾敏慢慢喝了口茶,因笑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嘴乖,只是我听说大嫂子忽然就发作了不许琏儿往东府里去。又传说都是你的缘故。你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最有分寸,不肯任意得罪人的。想来是琏儿委屈你了。”

    王熙凤听了贾敏这下话,就抬眼把平儿顺儿等看了看,平儿,裕儿,顺儿等看着这样,带了人退了出去。王熙凤见人都去尽了方向贾敏道:“姑妈便是不问,我也是要请教姑妈一二的。”说了就把冯姨娘说的那些话儿都学了与贾敏知道,因知道贾敏为人,不能欺瞒的,就是欺瞒也欺瞒不过去,就直认了是从冯姨娘的丫鬟那里传了来的,又道,“或是冯姨娘自己有愧,这才疑心见暗鬼,只是姑妈请想,莫愁那丫头那里说的是大嫂子夜半没的,可大哥哥报丧却是白日,这里若是有什么弊端,可是大事了。我也不敢就说这里有事,只是心里担忧罢了。所以不肯叫二爷同大哥哥再走近了。姑妈,林姑父那里也要预作防范的好。”王熙凤这番话虽是语焉不详,贾敏还是听明白了,这话里意思分明是说尤氏之死贾珍脱不了干系,这事儿她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心上也不由着添了几分怒气,脸上就是一冷,把王熙凤看了眼,似笑非笑道:“这是我来了,才听着这话,若是我不来,只怕还听不着这样的话,你倒真是个好的。”王熙凤听说忙站了起来,向贾敏道:“姑妈教训的是,都是我想的不周到。只是姑妈是出了嫁的女儿,说句晦气的,便是我们家谋反了,朝廷问罪下来,也牵连不着姑妈的。”

    贾敏听了,就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母族有罪,我就有脸了?不独是我,便是黛玉林瑾两个,也无有面目见人。林瑾也就罢了,日后总要靠着自己能耐出人头地的。可黛玉是个女孩子家,日后许人,就有那样一起子轻狂人,挑嫡庶,更有挑母族出身的,有罪的母族,多少人家都瞧不上的,莫非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王熙凤这里听着贾敏的话,脸上一点子血色也没有了,原是她看着贾珍闹出这样大的事来,只怕宁荣两府如前世那样叫朝廷查抄了,那样岂不是白白受累了。是以满心盘算着怎么从荣国府脱身出去。是以王熙凤这里就盘算这,若是到时能不叫宁国府连累了也就罢了,若是眼瞅着不能保全,只叫贾琏一封休书把她休了。好在历来规矩女子嫁妆都是随着女子本身的,这一世她堵了造大观园这样一个白烧银子的主意,又不曾帮着荣国府料理家事,是以她的嫁妆倒是纹丝未动,且叫贾琏替她买的几处庄子也颇有入息,现如今就是离了贾府也能衣食无忧。王熙凤原盘算着她先脱身出去,才能回过手来将巧哥姐儿兄妹两个搭救出去。可如今贾敏这一番话竟如同一瓢冰水从头淋到了脚。她便是能搭救了巧哥姐儿出去,这名声却是搭救不得,事到如今,竟是全无计谋。

    贾敏虽同王熙凤有些交往,却也不知道她深心里竟是从未想着同荣国府休戚与共的,是以看着她脸上露出忧愁之色,便只以为是叫自己那番话讲的,到底不愿与王熙凤破脸,因此反拉了王熙凤的手道:“这事事关重大,总要细细谋划才好,你如今断了琏儿同珍儿的路子也算是好事了。只是总要想个法子,摸清尤氏是如何死的才好。若是病死的也就罢了,若是真有冤屈,总要把后事料理干净才好。”王熙凤听说,满口答应了,心上却是疑问,尤氏一族虽是无有近支亲族了,偏张华之父张松未死,他那里若是有把柄,却难收场。不想她这忧心不久竟是应验了。

    为着邢夫人不许贾琏贾珍往来,荣国府里闹得沸沸扬扬,便是宁国府里也知道了,贾珍虽狠毒,倒还知道几分廉耻,看着邢夫人怒成这样,他本来又心虚,竟也不再来寻贾琏吃酒看戏,贾琏本就有心要疏远,看着贾珍不来寻他,也就罢丢开手去,这对原本沆瀣一气的堂兄弟竟是叫王熙凤分拆开了。

    贾珍这里亡了尤氏,死了冯姨娘,倒仿佛去了心头大病一般。便是张松胡庸医再来勒索之际,倒是有恃无恐起来,便冷笑道:“你们即说是内子买通了你们谋害她妹子,可有人证物证?内子可曾亲笔写信与你们?还是留什么物件儿可做凭证的?可怜内子才一病故,你们这起子无赖竟空口白牙地诬赖她,你们这样黑了心肝的,便是老天爷不能容你们!依着我的意思,就该把你们捆了送官去!只是你们无赖,我们家却丢不起这个脸面,只饶了你们这回。若再有下回,可是怨不得我无情!”说了就命家丁们进来,把张松胡庸医两个痛打一顿,这才扔了出去。

    张松胡庸医叫贾珍撵了出去,也两个再不想尤氏竟能死的这样匆忙,这会子倒真是没了人证了,手上更没有物证,便是真告在官府里,尤氏既死,官府也不能再追的。这两个自知技穷,只能恨恨去了。可这两个无赖自打寻着贾珍这样一个发财的路子,花钱就如流水一般,这回蓦然断了来路,不免气恨,不能咽下这口气去,不免互相埋怨起来。张松埋怨道:“都是你的主意,只说是一回要得多了,怕贾珍哪里不能答应,如今可好!连那尤氏都死了,可还拿什么来捏着他!”胡庸医哪里肯认这个,反冷笑道:“这如何怨得我?原是你也答应了的。若是你自己愿意,谁还能强你不成。”张松听了,勃然怒道:“放屁!你害死我媳妇,这笔账怎么算?”胡庸医又冷笑道:“若不是你们太过蠢笨,一个摇钱树送在家里也不知道供着些,生生的折腾死了。若是那尤二姐母子还在,多少银子要不来。”张松听了这话,一把抓着胡庸医的前襟道:“便是我们供着她,也架不住你下手暗害她!”胡庸医正要扯开张松的手,就听着身边有人笑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位就是张松了?”

    张松斜了眼儿循声看去,却是个眼神的少年,年可二十来岁,身上衣裳倒是华丽,因道:“你是哪一个?”那少年就笑道:“张松,我是哪一个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还想不想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