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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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骊山往汧邑西去的路上，两匹骏马放足飞驰。
为了争得胜利的彩头，端木易和嬴无忌这一对师徒可谓互不相让，彼此竟拼尽了全力。
他俩不仅全力以赴地策马狂奔，还在言语上互相挖苦，揭对方的老底儿。到底是周遭没什么人，师徒二人也就撒开了心思，可劲儿地放肆。
在这种轻松的氛围里，两人多日来的压力都得以释放。
快马将至汧邑城前，端木易以半身的优势略胜了一筹。
他正侧着身子向自己的小徒弟炫耀，却突然看到远处来了一队兵马，旗帜迎风展开，隐隐约约，像是大秦的军队。是以，便渐渐收去了得意之色。
本来因输了比赛就不甚高兴的嬴无忌，看着端木易耀武扬威的样子，更加郁闷。他撅起嘴来，正想向师傅耍个无赖，却又见端木易突然变了脸色，心中疑云顿生。
他回头顺着端木易的眼光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人群。
那些士兵们约莫数千人，看起来士气低落。不少人的身上都挂着些彩。
越过这些步卒，嬴无忌看到一人在马上指挥着军队，正是本应驻守岐山的王子英。
此时的他，表情凝重，脸颊消瘦，鬓发凌乱，颇为沧桑。哪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端木易也看到了王子英，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不是王子英的异样，而是这异样背后的原因。
岐山城是要塞之地。西岐千里，全凭此处统辖。如今，守城的将军竟沦落成这样，只怕城已不保。
“师傅，咱们去看看吧？”嬴无忌忧虑地问道。
“走。”端木易简短地应了一声，便拍马而去。嬴无忌则紧跟在师傅身后，急匆匆地，不愿多落后半分。
两骑快马不久便来到军队面前。
这支队伍显然是吃了败仗。军士们一个个萎靡不振，气势低落。想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的。
看见如此情状，端木易蹙眉不语，放慢了马匹，让赢无忌走在前面。
赢无忌明白这是师傅在为自己树立威望，便也坦荡地接受了。
他端坐于马上，威风凛凛，手持缰绳，厉声喝到：“我大秦男儿，死亦不惧，哪有尔等如此颓唐。王子英，你如何领的兵？”
原本，正在队伍后出神的王子英忽听到这声凌厉的呵斥，立马收了心。
他朝队伍前看去，见赢无忌勒马而立，面若严霜。端木易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神情也相当的不悦。
“全军停止前进！”王子英下了这道命令，便立刻挥鞭打马，赶至队伍之前。
来到赢无忌跟前，不待马匹停稳，他已翻身下马，躬身向赢无忌行礼。
“末将王子英，见过秦公，见过端木先生。”
“哼，王将军，你此时不应该守在岐山城吗？”赢无忌冷冷问道。
“末将罪不可赦。岐山城，丢了。”王子英悲戚地说道。
自刚刚看到这只军队的疲态以后，赢无忌与端木易二人已猜到了这结果，是以并不意外。
于是，在王子英秉明此事时，赢无忌并未显露出太多的惊讶，反倒是更加恼怒。
“你还知道你是罪不可赦，那岐山城是西面的要塞之地。你这样说丢就丢了，究竟是有多玩忽职守？”赢无忌训斥道。
“末将知罪，末将愿受惩罚。”王子英始终躬身而立，不敢抬头。
“秦公，此事怪不得王将军啊。”
正在这时，队伍中跑出一人，为王子英求情道。
赢无忌见此人并未穿着军士的征衣，而是一副常人打扮。他身上的衣服虽有些征尘，但还是能看出质地不错，应当过去有些资产。
“赵四哥，你怎么也来了？”端木易见那人正是赵老四，惊讶地问道。
赢无忌因未到过岐山，所以并未见过赵老四。但以往说起旧事，端木易和颜颜曾提起过他，却也略有耳闻。
此时，他见赵老四为王子英求情，方知这中间可能真的另有隐情，所以怒气也就减了不少，问道：“赵四爷，你且不急着为他说情，让他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自有公道。”
此话一出，赵老四便也不便多言，只得在一旁站着，静观事情的发展。
听了赢无忌的话，王子英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说道：“末将半个月前从镐京述职归来，还未返回到岐山，那里就已遭了戎祸。”
“什么？”端木易师徒二人俱是大惊。
“王将军，你把话说清楚。犬戎不是已经被咱们灭国了吗？”端木易急切地问道。
“不是犬戎，是西戎。”王子英答道。
“怎么可能？西戎远在塞外，从未涉足中原之地，怎么会忽然就出现在岐山？”赢无忌质疑道。
“王将军说得不假，确实是西戎。”赵老四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
“末将开始时初听逃出城的百姓说及，也是不信，但后来与他们交战，才确定属实。”王子英说道，“那群人披发左衽，身材魁梧，当真非我族类。”
“那也不对，西戎与犬戎不同，素来不安居一处。即便攻陷了城池，也必不能守。你应当能反击成功才是。”端木易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于是问道。
“先生明智，末将在屡次攻城不胜以后，也想到了这件事，只到赵四哥逃出城来，告诉我一件事情，我才恍然大悟。也正是因此，我才带领大军败走此处。”王子英解释道。
听了这话，赢无忌和端木易都把目光转向赵老四身上，等着他点明其中关键。
一下子被众人注视，赵老四还有些不适应，只好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攻占岐山的军、军队，不只是西戎人，还，还有很多，一看就，就是中原人，听口音，像，像是洛邑附近的。”
这赵老四祖辈以开客舍为生，往来的客商游子，天南海北，各地都有，所以熟悉各地方言。他在这上面的判断，八成是错不了的。
“洛邑？姬宜臼这个竖子！”端木易狠狠骂道。
旧恨未解，又添新仇，这大秦与周天子的恩怨终于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我也如先生一般猜测，”王子英见端木易怒发冲冠，便在一旁同仇敌忾地补充道，“所以后来有意派出了几名探子混进城打探了些消息，结果不出所料。城里果然还有一只驻军，正是大周的队伍。”
这番话已坐实了天子的罪行，端木易紧紧握着双拳，怒不可遏。
“先回城吧，后续的事，我们慢慢商议。”
嬴无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见端木易就要爆发，反而先冷静了下来，对王子英命令道。
语罢，嬴无忌扯缰绳御马回头，看了端木易一眼，说道：“师傅，先回去吧。”接着便打马而去。
端木易虽义愤填膺，但徒弟的话也让他暂时清醒了一点。要向周天子复仇，自己总是要布置一番周密的计划的。
于是，他也回马跟着嬴无忌，往汧邑城而去。
这一对师徒走后，王子英方才直起身来，上马传令，军队入汧邑，各自休整。
……
待所有部队都入了汧邑，王子英才骑着马从城门外跟来。
老将军卢照临本想上去和王子英开个玩笑，但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知道不是时候，便就此作罢。
进城以后，王子英便策马往旧时的秦君府邸赶去。
不一会儿，便已到了门前。
这府邸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四年来，虽然大秦已在各城邑设置了邑丞、邑守来管理城中事务，但汧邑城毕竟是旧都。所以，名义上仍直属于秦公管辖，只是诸事繁杂，多是卢照临代管。
而卢照临素来居住在军营之中，所以城中也就没有另设邑丞、邑守的府邸。
下了马，王子英快步进入府内。穿过庭院，来到正堂之前，端木易二人已在其间等着了。
师徒二人见王子英赶来，停止了交谈，都看向王子英，等着他进来，一起商议。
“秦公，先生。”王子英到两人面前，行礼道。
“王将军，坐吧。”嬴无忌说道。
得了应允，王子英便在一旁席地正坐。
“秦公，先生，末将无能，丢了岐山。”王子英开口便又自责道。
“算了，此事也怪不得你。”端木易说道，“既然是天子派人策划的，只怕他们已早做好了准备。你仓促之间应付不来，也是情有可原。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夺回城池，找姬宜臼报仇。”
“不知先生可有计策？”王子英问道。
“我们也正在商议此事呢。”嬴无忌说道，“当下看来，只怕还时机未到。”
“唉……”王子英长叹一声。
“也不是毫无办法，”端木易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有些冒险，也有些麻烦。”
“先生请讲？”王子英和嬴无忌一同问道。
“合诸侯，乱天下，困天子！”端木易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如何做得？”嬴无忌只觉此事难于登天，即便他对自己师傅有信心，却还是不免惊道。
“我说做得，便是做得！”
说着，端木易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蔑视天下的气势。
从骊山往汧邑西去的路上，两匹骏马放足飞驰。
为了争得胜利的彩头，端木易和嬴无忌这一对师徒可谓互不相让，彼此竟拼尽了全力。
他俩不仅全力以赴地策马狂奔，还在言语上互相挖苦，揭对方的老底儿。到底是周遭没什么人，师徒二人也就撒开了心思，可劲儿地放肆。
在这种轻松的氛围里，两人多日来的压力都得以释放。
快马将至汧邑城前，端木易以半身的优势略胜了一筹。
他正侧着身子向自己的小徒弟炫耀，却突然看到远处来了一队兵马，旗帜迎风展开，隐隐约约，像是大秦的军队。是以，便渐渐收去了得意之色。
本来因输了比赛就不甚高兴的嬴无忌，看着端木易耀武扬威的样子，更加郁闷。他撅起嘴来，正想向师傅耍个无赖，却又见端木易突然变了脸色，心中疑云顿生。
他回头顺着端木易的眼光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人群。
那些士兵们约莫数千人，看起来士气低落。不少人的身上都挂着些彩。
越过这些步卒，嬴无忌看到一人在马上指挥着军队，正是本应驻守岐山的王子英。
此时的他，表情凝重，脸颊消瘦，鬓发凌乱，颇为沧桑。哪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端木易也看到了王子英，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不是王子英的异样，而是这异样背后的原因。
岐山城是要塞之地。西岐千里，全凭此处统辖。如今，守城的将军竟沦落成这样，只怕城已不保。
“师傅，咱们去看看吧？”嬴无忌忧虑地问道。
“走。”端木易简短地应了一声，便拍马而去。嬴无忌则紧跟在师傅身后，急匆匆地，不愿多落后半分。
两骑快马不久便来到军队面前。
这支队伍显然是吃了败仗。军士们一个个萎靡不振，气势低落。想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的。
看见如此情状，端木易蹙眉不语，放慢了马匹，让赢无忌走在前面。
赢无忌明白这是师傅在为自己树立威望，便也坦荡地接受了。
他端坐于马上，威风凛凛，手持缰绳，厉声喝到：“我大秦男儿，死亦不惧，哪有尔等如此颓唐。王子英，你如何领的兵？”
原本，正在队伍后出神的王子英忽听到这声凌厉的呵斥，立马收了心。
他朝队伍前看去，见赢无忌勒马而立，面若严霜。端木易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神情也相当的不悦。
“全军停止前进！”王子英下了这道命令，便立刻挥鞭打马，赶至队伍之前。
来到赢无忌跟前，不待马匹停稳，他已翻身下马，躬身向赢无忌行礼。
“末将王子英，见过秦公，见过端木先生。”
“哼，王将军，你此时不应该守在岐山城吗？”赢无忌冷冷问道。
“末将罪不可赦。岐山城，丢了。”王子英悲戚地说道。
自刚刚看到这只军队的疲态以后，赢无忌与端木易二人已猜到了这结果，是以并不意外。
于是，在王子英秉明此事时，赢无忌并未显露出太多的惊讶，反倒是更加恼怒。
“你还知道你是罪不可赦，那岐山城是西面的要塞之地。你这样说丢就丢了，究竟是有多玩忽职守？”赢无忌训斥道。
“末将知罪，末将愿受惩罚。”王子英始终躬身而立，不敢抬头。
“秦公，此事怪不得王将军啊。”
正在这时，队伍中跑出一人，为王子英求情道。
赢无忌见此人并未穿着军士的征衣，而是一副常人打扮。他身上的衣服虽有些征尘，但还是能看出质地不错，应当过去有些资产。
“赵四哥，你怎么也来了？”端木易见那人正是赵老四，惊讶地问道。
赢无忌因未到过岐山，所以并未见过赵老四。但以往说起旧事，端木易和颜颜曾提起过他，却也略有耳闻。
此时，他见赵老四为王子英求情，方知这中间可能真的另有隐情，所以怒气也就减了不少，问道：“赵四爷，你且不急着为他说情，让他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自有公道。”
此话一出，赵老四便也不便多言，只得在一旁站着，静观事情的发展。
听了赢无忌的话，王子英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说道：“末将半个月前从镐京述职归来，还未返回到岐山，那里就已遭了戎祸。”
“什么？”端木易师徒二人俱是大惊。
“王将军，你把话说清楚。犬戎不是已经被咱们灭国了吗？”端木易急切地问道。
“不是犬戎，是西戎。”王子英答道。
“怎么可能？西戎远在塞外，从未涉足中原之地，怎么会忽然就出现在岐山？”赢无忌质疑道。
“王将军说得不假，确实是西戎。”赵老四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
“末将开始时初听逃出城的百姓说及，也是不信，但后来与他们交战，才确定属实。”王子英说道，“那群人披发左衽，身材魁梧，当真非我族类。”
“那也不对，西戎与犬戎不同，素来不安居一处。即便攻陷了城池，也必不能守。你应当能反击成功才是。”端木易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于是问道。
“先生明智，末将在屡次攻城不胜以后，也想到了这件事，只到赵四哥逃出城来，告诉我一件事情，我才恍然大悟。也正是因此，我才带领大军败走此处。”王子英解释道。
听了这话，赢无忌和端木易都把目光转向赵老四身上，等着他点明其中关键。
一下子被众人注视，赵老四还有些不适应，只好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攻占岐山的军、军队，不只是西戎人，还，还有很多，一看就，就是中原人，听口音，像，像是洛邑附近的。”
这赵老四祖辈以开客舍为生，往来的客商游子，天南海北，各地都有，所以熟悉各地方言。他在这上面的判断，八成是错不了的。
“洛邑？姬宜臼这个竖子！”端木易狠狠骂道。
旧恨未解，又添新仇，这大秦与周天子的恩怨终于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我也如先生一般猜测，”王子英见端木易怒发冲冠，便在一旁同仇敌忾地补充道，“所以后来有意派出了几名探子混进城打探了些消息，结果不出所料。城里果然还有一只驻军，正是大周的队伍。”
这番话已坐实了天子的罪行，端木易紧紧握着双拳，怒不可遏。
“先回城吧，后续的事，我们慢慢商议。”
嬴无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见端木易就要爆发，反而先冷静了下来，对王子英命令道。
语罢，嬴无忌扯缰绳御马回头，看了端木易一眼，说道：“师傅，先回去吧。”接着便打马而去。
端木易虽义愤填膺，但徒弟的话也让他暂时清醒了一点。要向周天子复仇，自己总是要布置一番周密的计划的。
于是，他也回马跟着嬴无忌，往汧邑城而去。
这一对师徒走后，王子英方才直起身来，上马传令，军队入汧邑，各自休整。
……
待所有部队都入了汧邑，王子英才骑着马从城门外跟来。
老将军卢照临本想上去和王子英开个玩笑，但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知道不是时候，便就此作罢。
进城以后，王子英便策马往旧时的秦君府邸赶去。
不一会儿，便已到了门前。
这府邸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四年来，虽然大秦已在各城邑设置了邑丞、邑守来管理城中事务，但汧邑城毕竟是旧都。所以，名义上仍直属于秦公管辖，只是诸事繁杂，多是卢照临代管。
而卢照临素来居住在军营之中，所以城中也就没有另设邑丞、邑守的府邸。
下了马，王子英快步进入府内。穿过庭院，来到正堂之前，端木易二人已在其间等着了。
师徒二人见王子英赶来，停止了交谈，都看向王子英，等着他进来，一起商议。
“秦公，先生。”王子英到两人面前，行礼道。
“王将军，坐吧。”嬴无忌说道。
得了应允，王子英便在一旁席地正坐。
“秦公，先生，末将无能，丢了岐山。”王子英开口便又自责道。
“算了，此事也怪不得你。”端木易说道，“既然是天子派人策划的，只怕他们已早做好了准备。你仓促之间应付不来，也是情有可原。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夺回城池，找姬宜臼报仇。”
“不知先生可有计策？”王子英问道。
“我们也正在商议此事呢。”嬴无忌说道，“当下看来，只怕还时机未到。”
“唉……”王子英长叹一声。
“也不是毫无办法，”端木易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有些冒险，也有些麻烦。”
“先生请讲？”王子英和嬴无忌一同问道。
“合诸侯，乱天下，困天子！”端木易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如何做得？”嬴无忌只觉此事难于登天，即便他对自己师傅有信心，却还是不免惊道。
“我说做得，便是做得！”
说着，端木易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蔑视天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