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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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集第九章  夜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呜呜”的声音,分不清是气流啸唳还是野狼的嚎叫。

    破蛮冈的第二道营墙又垮了,那些喝得醉醺醺的蛮子,提着马刀不要命地往缺口里冲。

    一般猛虎军团等正规军打仗,战前绝对不允许酗酒,以防喝醉了误事。蛮族打仗却恰恰相反,一旦出现生死决战,需要硬拚硬攻的时候,往往先喝个满眼凶光,胆也壮了,气也上了,然后就会忘记生死,不顾自身安危地狂攻猛打。

    中圈与外圈间的留守战士,被截成块块断片,退路已经被堵死,只能与蜂拥冲进来的蛮军拼到不支倒地为止。

    第二圈环营屍带又已经形成,营内的守军只剩最后一堵掩身之墙了

    外面的喊杀声由弱变大,由远及近,惨嚎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显示战况正在往白热化程度进展

    不过,大营内的闪特大主教格拉多,情愿上战场与蛮子廝杀,也不愿意与丹西抛给他照料的两个小淘气为伍。这弟兄俩,可把老神父害惨了。

    “别闹了,别闹了。”格拉多无奈地想从四只小手中脱身:“我的小天使们,该睡觉啦!”

    “我要玩嘛!我要玩嘛”

    “我不睡觉,我要下棋!”

    丹虎揪着他胸前镶有一颗红宝石的金十字架,闹着要取下来玩。

    丹豹更厉害,一手扯着他的黑色教士袍,一手拽他的白鬍子,把大主教疼得龇牙咧嘴。

    “好吧!好吧!你们再下一盘棋。”格拉多毫无对策,只能举手投降:“不过,我说好了,这是最后一盘,最后一盘。”

    丹虎丹豹目的达到,见好就收。就见他俩哧溜一声,从老神父身上的附骨之蛆窜滑下来,跑到桌子前,开始玩今天晚上的第三个“最后一盘”

    “唉,真是如撒旦一样磨人的小天使。”老神父嘟哝着:“慈悲的主啊!我没被这两只小马蝇儿叮死,这可真是您的奇迹。”

    夜去昼来,太阳照常爬起。

    厌倦了人间廝杀的它,像一个慵懒的仆役,从地平线磨磨蹭蹭地爬上树梢,再从树梢蔫呼呼地爬上天庭。这么一小段的路程,它竟然花了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

    下头像蚁群一样辛勤劳作的蛮子们,干活就利索多了。

    上万蛮兵和同等此数的猛虎军团守营战士,横七竖八地交叠着卧倒,营地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屍圈,差不多又要围成。

    军营的第三堵,也是最后一堵营墙,看起来也撑不了太久时间就会被凿穿摧垮

    鲁道夫懒洋洋地靠着舒适的躺椅,边享用午膳边斜视战场,心中既惬意又有点遗憾。

    可惜这么蛮子中没有人会画画,不然,以烟烧火燎、伏屍环绕的战场为背景,把自己这副指挥若定,悠然用餐的形象画一幅油画,题名“鲁道夫陛下攻陷破蛮冈”该会是一幅多么伟大的不朽名作哪!

    很可惜,蛮子们不会作画,却会吹号。后方传来淒厉的警戒号,那是游动骑哨以牯牛号角和响箭等发出的敌情警报。

    这不解风情,毫无韵律节奏的噪音,把鲁道夫从得意中唤醒。

    他所选择的指挥高地地势很好,可瞭望四周,一回转头,就看到后方一支骑兵奔涌而来。

    这群人很古怪,乍一看彷彿也是一支游牧蛮军。他们反穿羊皮袄,携弓挎刀,一个个跑得风尘蒙面,汗水淋漓。胯下的战马累得涎沫滴答,鼻孔翕张。

    唯一能把他们同蛮族骑兵区别开来的,是那个骑着猛虎,伴着雄狮,带领全队冲锋的人。

    没错,来的正是丹西和他亲自率领的亲卫纵队!

    大前天激战整夜,随后在前天追击一个白天,再下来大家又要跟随首领,连夜马不停蹄地折返回头,将四天行程用两个昼夜跑完。

    如此连番累次地行军作战,尤其是这种高强度的行军作战,就是亲卫纵队这样的超级精锐部队也不免赶到疲倦与劳顿。不过爱子护犊心切的丹西,依然一到就发起猛攻。

    不要以为亲卫纵队是一支纯粹的重甲骑兵,他们对轻装骑战技术也不缺乏训练,动作非常娴熟。整支骑队迅速从利于行军的长蛇形纵队变成一个“人”字形的冲击阵形,朝攻营的蛮军扑过来。

    他们急速飞进,手上弓箭连发,马刀闪闪,挡在后方的小股蛮族游骑,不是饮箭坠马,便是挨刀落尘。

    一会儿工夫,这支骑队就杀到了鲁道夫所立山冈的脚下。

    此时,围营蛮军也是行动极快,飞速就做好了战斗准备。赤拉维率万余人暂停攻营,围住破蛮冈营地,警惕地看住坎塔的守军,不让本军遭受来自腹背的袭击。

    两万蛮族步兵立于山冈之上,借助地势抵住丹西亲卫纵队的冲击,一万蛮骑变作两支,每支五千人,分列步兵左右侧翼,准备实施包抄。

    迎战部队呈一个弓形,一旦丹西突入,蛮军就将趁势围剿。

    尽管亲卫纵队战斗力极强,但失去重型装备的冲击优势,连日征战又极其疲劳,鲁道夫还占据了地利,丹西若是强行冲阵,恐怕是非常危险。

    破蛮冈军营里也只剩万许守军,坎塔被赤拉维牵制住,不敢轻易出营协助作战。

    在这样的不利形势下,丹西不敢盲动。他举手让亲卫骑队止住马步,催动苦娃,提着乌龙棍独自向前叫阵。

    “鲁道夫将军,咱俩又见面了!”以浑厚内力发出的叫声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戈勃特已经彻底完蛋,被逐回草原,阁下替我保护军营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丹西领主。”听得丹西的话,鲁道夫心中自是一惊,不过惯于军旅对阵的他尚不是一两句话能吓倒的:“您可真会说笑话!大汗是胜是败,我在这里当然不清楚,但您现在这副尊容,倒十有**像是大败而归,带领亲兵惶惶逃命的样子呢!”

    “鲁道夫,何必为了这些蛮子伤了两国和气,破坏咱兄弟情谊呢?!

    你如若不信,自可派心腹之人到前线去视察一番!”丹西呼声依旧高昂:“我若是大败逃窜,怎会不怕站在这里跟你耗时间,一起等待前方传来的消息?!咱们见个分晓,怎么样?!”

    “丹西领主,焉知这不是您的缓兵之计?!这侦骑一去,可是几天都回不来呢!”

    “将军阁下,信不信由你,打不打也在你!可你记住,此刻死亡峡谷的出口已经被我军扼住,你们成了甕中之鳖。”丹西豪笑起来:“打起来,你们可不要后悔!此刻讲和,咱们一切条件尚好商量!”

    “领主大人,你能开出什么样的好条件?!”

    “圣瓦尔尼与布里埃联合王国的王冠,不知道值不值这个价?!”

    鲁道夫沉吟起来,显是丹西点到了要害,让他有些心动。

    不过,丹西此刻的利舌交涉却有些不合时宜。鲁道夫虽为主将,但手下都是跟猛虎军团仇怨极深的蛮族武士,即便鲁道夫想投降,也不一定能指挥得动他们。

    果然,赤拉维此刻从后面赶了过来:“鲁道夫,你要想投降,就自己滚过去舔魔鬼丹西的屁股沟,看到底有几个人会跟你走!”

    身边、身侧的蛮兵番将,无论沃萨、胡狼、格立西、蒂奇斯还是古雷托人,个个都紧握武器,对鲁道夫怒目相对,只要他露出一星半点的投降之意,就立刻会上去将其五马分屍!

    “野战由你指挥,老子不管。”一看这形势,鲁道夫赶忙当甩手掌柜,把难题扔给赤拉维:“你自个决定吧!”

    “呵呵,好!”轮到赤拉维,他可不会客气:“丹西小儿,你也恁地张狂托大了!带这点人马就想让数万草原勇士俯首投降?!”

    “弟兄们,即使大汗失利,擒住了魔王丹西,咱们也能颠倒乾坤,扭转战局!”赤拉维的话,把对丹西所言半信半疑的蛮兵们的斗志又激发起来:“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数万蛮军发出如雷般的呼叫。

    丹西叹口气,今天这局面倒也不出他的意料。

    “好,有种!”即便呼声震天,依然掩盖不了丹西运起内力发出的吼声:“我命在此,不怕死的就尽管来拿!”

    为了儿子,丹西不得不以自己为诱饵,冒着生命危险拖延时间,令蛮兵暂缓攻营。

    当然,这么大的诱惑,蛮军根本无法拒绝!就是有金山银山摆在后头,估计他们也不会回头望上一眼。

    “杀!”赤拉维举起狼牙棒,黑压压的数倍蛮军朝脚下这支人数单薄的骑兵扑去。

    蛮族的步兵虽然阵形很不齐整,但他们人数众多,藉着地形居高冲下来,如同雪崩一般,倒也颇有些骇人的威势。

    蛮族的骑兵可就是行家里手了。他们迅速展开战线,像两条伸出的长长手臂,要将亲卫纵队环抱进来,把这支数量仅为本军几分之一的骑队围而歼之,压在胸口上挤死、闷死!

    丹西已经回归本阵,五千亲卫纵队依然保持攻击型的“人”字阵形不动,毫无畏惧地望着滚滚而来的敌军。

    弓箭已经握在每一个战士的手上,引而待发。

    “射!”

    蛮族步兵进入射程后,亲卫骑手以最快的速度,在短时间内连发箭矢,将扑过来的敌军步阵射倒一片。

    蛮军步兵佈阵虽然不整,但人数多,居高临下,扑下来的势能很大。

    反观亲卫纵队,已不再是攻防俱佳的重骑兵,加上人马极其疲惫,若逆着这股敌军头天硬冲,不见得能如往常一般掀翻敌军、穿透敌阵,反而很有可能变成胶着黏乎的步骑混战。

    对于人数远远少于对手的亲卫纵队而言,这样打非常吃亏。

    “撤!”

    丹西当然不会以短攻长。看到蛮军步阵渐冲渐近,他撩棒一转,亲卫纵队齐刷刷扭转马头,朝后方逃去,边跑边回身反射,继续用箭雨杀伤蛮兵。

    面对蛮族步兵,丹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祭起游牧民族的老法宝游走骑射战术来对付他们。

    蛮兵们追不上对手,反而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不过此时,驾轻就熟的蛮族骑兵已经从两翼兜绕过来,成功实现了两军对接。

    两条长臂箍在一起,围成一个大型的狩猎场,将五千猎物环绕其间。一万蛮骑就像一根锁链,阻住了亲卫纵队的退路,要配合正面的步兵战友,将亲卫纵队一举全歼!

    亲卫纵队骑兵将士们的马术真是令人惊叹不已,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边逃边射,还能熟练地变形换阵。

    兜后围堵的蛮骑自然也是弓马高手,弓弦“崩崩崩”跳动,箭枝“嗖嗖嗖”地飞出,对着奔驰而来的亲卫纵队万箭齐发,不停地有人或者马翻到仆落。

    迎面冲向蛮骑的五千亲卫纵队骑兵,就像一把可以随时开合的折扇。

    进入射程时,亲卫纵队“刷”地一下展开扇面,扩大间距,减轻箭矢的伤害。所有人都伏鞍猫身,抱住马首,把头磕在马脖子上,进一步降低箭雨的打击面积。接近蛮骑时,他们又“呼”的一声聚成楔锋,增加骑队的冲击力。

    亲卫纵队重施故伎,再显绝招,瞬时分作三队,变做三把尖刀,一下楔入拦路的蛮军骑阵!

    丹西、凯日兰、霍夫曼是三支骑队的锋头人物。

    侍卫官霍夫曼的长剑横劈竖砍,纵队长凯日兰的奔雷刀呼呼狂响,如杀稻子一样在密密匝匝的挡道蛮骑中杀出一条血路。

    丹西更狠,乌龙棍一棒挥下,威猛的内力摧动炸雷般的轰鸣,竟能将前方炸出一个小坑,挡路蛮兵尚不及招架,就连人带马被砸成肉饼!

    后方的骑兵将士紧紧地跟随在后,闪亮的马刀卷着道道血浪而进!

    当身后的蛮族步兵赶到之前,拦路蛮族骑兵被洞穿出三个大大的血口子。亲卫纵队打马飞奔,从血肉铺陈的缺口处一践而过!

    蛮族的步兵和骑兵虽然又一次成功对接,却没能逮住亲卫纵队,反而哗地一下撞在一起,变成一个步骑混杂的乱阵。

    一轮远射近砍,以损伤三百余骑的代价杀敌两千,还成功地突出包围圈,可丹西却并不满足。

    如若此时逃逸,当然可以全身而退,可蛮兵必然重新攻营,依然不能解除破蛮冈之围。他的儿子丹虎丹豹以及近万倖存的战士、数万后勤人员和无数的军事物资,仍旧会是鲁道夫和赤拉维的口中美食。

    丹西再一次厉喝摇棒。

    疾驰着突出重围的亲卫纵队将士,轻转马辔,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角度回旋。全军迅速掉头转身,变做正面迎向敌人。

    他们大声呼喊着,朝阵脚大乱的蛮族部队再度发起冲锋!

    这次冲锋的时机选得非常巧妙。亲卫纵队恰赶在蛮族两军相撞的混乱时刻,又游龙般地转身杀回。

    被第一轮交手搞得懵懵懂懂的蛮兵步骑,都还没醒过味来,刚才还在没命逃窜的敌军一转眼又冲到了跟前!血迹尚温的敌军马刀,此刻又再度临头劈下!

    趁着敌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丹西率亲卫纵队乱而取之,拾掇最大的战果。

    五千骑兵虽然人数很少,却在佈满蛮兵的原野上来回冲杀,奔突驰骋。

    由于已从重装改为轻装,故而亲卫纵队的突击方式也有所改变,从过去硬邦邦的横冲直撞变成现今的韧性绞杀。

    亲卫纵队如同一条长蛇在不断地变曲扭动,忽而弯成圆形,忽而展成直线,忽而折为椭圆,忽而倒转,忽而交叉,不断撕扯着汹涌而来的蛮族步骑。

    这一次冲锋,把蛮军杀得几乎找不着北。

    这些丹西身边的亲兵骑士,一忽儿在身前,一忽儿在身侧,一忽儿在身后。拔刀举棒抵住前边的马刀,后颈处却被冰凉的尖刃捅入;格开左侧的撩刺,右肋已是血如泉涌

    亲卫纵队轻装重甲都能适应,马术刀法也是出神入化,即便在轻骑兵里,也是一流水准。

    不过,如要比较轻骑战术,他们尚无法与雄鹰队那样的草原超一流骑兵媲美。虽然亲卫纵队也是韧劲十足,阵法变幻多端,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们有些拘泥既有阵形,变化虽多,尚有迹可循,带些斧凿味道,不像雄鹰队那样,彻底的无形无阵,完全的行云流水,将个体的无序与整体的有序统一到几近完美的境界。

    故而上一趟两军交手,亲卫纵队需要身着重甲,借助装备优势,提高攻防能力,才与对方杀成平手。

    幸好亲卫纵队现在不是与雄鹰队那样的超一流草原轻骑廝杀,而只需面对普通蛮骑,所以即使在轻装肉搏中也占据优势。

    第二次冲锋仅二十几分钟,蛮族步骑又被砍倒一大片,将近四千具屍体仰躺俯卧,狼藉地铺倒在挽风摇曳的枯草上。

    不过,蛮族人数比这五千来人到底要多出太多,一场冲杀过后,他们渐渐地回过神来。前排的人像被收割完的麦子一样倒伏在地,后边的人却依然前赴后继地冲上来廝杀。

    连日高强度的苦战与行军,再加上刚才这两次迅猛的冲锋,亲卫纵队的战士和他们胯下的战马,体力都有些透支严重。

    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酸痛得难以舒展,心中所想,手上脚下却不一定跟得上,马步和刀法也开始变形。

    形势在渐渐地扭转着。虽然付出了重大牺牲,赤拉维还是组织蛮军稳住了局面,凭借兵力优势再一次实现合围。

    丹西带着手下这些精锐亲兵,以钢铁般的意志继续奋战着,损失虽大却不停地折冲绞杀,腾挪窜蹦,只是活动空间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缩小着

    在苦娃和甜妞的陪伴下,丹西恣意地冲杀着。他不断地挥起乌龙棍,游龙般在敌阵里搅起死亡风暴,将胆敢阻路的蛮兵送进地狱。杀到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马翻,骨折肉碎!

    不过,丹西手上不停地廝杀,眼睛却有些焦灼地望着即将落山的斜阳,心里更在喃喃地念叨着

    孔狄那个浑小子,这次可千万不要失约啊!不然今儿个咱父子三人,就可能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合葬在这破蛮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