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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上宫宫主玉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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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家药谷,讶宾楼。

    近日药谷下了一道众人都不解的命令——不准任何弟子靠近讶宾楼附近。有人猜测到是有尊贵且不能让人知晓的客人到了,他们不知是谁,只能偶尔听得从里面传来阵阵琴声。这琴声时而淡雅得像世外高人,时而急促得如铁骑刀枪,时而又幽怨得催人心肠……像是有不同的人在弹奏,他们之间毫无关联。

    那若说这琴音出自一人之手,那这人究竟是何等性格,当真是让人费解了。

    一曲音罢,含恨的琴声连绵不散,给这月光才上的夜晚增添了不尽的悲凉。女子指尖离开琴弦,端坐在楼中高台之上,静默地看着外面的青山。她眉间一点简笔飞鹤妆,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打磨的痕迹,与她年岁不相符的清美面容之上,是同样与她年岁不相符的三千白发。

    琴案边,琼姬跪坐在小炉旁沏茶,曲罢后正好将一盏清茶递上。

    拇指、食指握杯盏外圈,中指托杯底外边,琼姬轻笑将茶敬到琴前,回原处坐好后方才说道:“宫主的琴音怕是不用绕梁亦可绕梁了。”

    绕梁是玉飞仙的古琴琴名,而适才弹琴之人便是江湖上人人有闻却不得见的玉飞仙是也。

    玉飞仙端起杯盏,放在鼻下轻嗅又放下,一点月光映上,整个脱俗得果如天上仙。恰如她眉间的飞鹤纹,虽是寥寥几笔,但给人以一种要挣脱飞出之感。只是无论多么栩栩如生,却依旧困于眉间。

    琼姬见她皱眉便知不妙,跪坐在原处小心地看着玉飞仙。

    “此水已过七日,不可再饮。”她音色偏冷,听不出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玉飞仙这人,对万事的要求都严苛得紧。上峡水急,下峡水缓,惟中峡水缓急相半。所以上峡味浓,下峡味淡,唯有中峡浓淡适中。所以这烹茶之水便是按玉飞仙的要求取的是三峡之中巫峡中段之水。除此之外,她还认为水离源七日则死,不宜冲泡。

    琼姬想了下说道:“送水的弟子说是耗时五日才是。”

    玉飞仙望着外头风摇山木:“你又要反驳我么?”

    “不敢。”琼姬一听忙低头回话,“我这就用带来的梅花雪水再沏一壶。”

    她将壶里特殊存放的明前茶统统倒去,琼姬起身,正要小步告退时听得玉飞仙又来一句:“十步,不得有声。”

    这意思是说让琼姬十步内离开,不准发出声音。琼姬早就适应了玉飞仙这种近乎变态的要求,默默算好步子。

    “叩,叩,叩。”

    就在琼姬准备用轻功带步伐离开的时候,三声间隙差不多的敲门声响起。

    琼姬闻声先是一吓,她听得出这三声之间虽然差不多都是一息之差,但声与声之间的间隔并不完全一致,而玉飞仙要求他们每个人叩门的间隔必须完全相同才可。玉飞仙性子实在古怪,因此生愤也是有可能的。

    但随即琼姬就安下心了,上宫中敢敲玉飞仙门的必然已是宫中老人了,武功造诣都不会低。所以现在在外面敲门的这位只可能是新来的她了,唯一一个虽然玉飞仙同样给以严苛的要求,但绝不会在她做不到时被怒斥的人。

    听到身后三声叩门声响,玉飞仙道了一个字:“进。”她声音明明不大,却正好让门外人听见。

    琼姬十步至门口,悄无声息地在曲殊准备推门时替她打开了房门出去。

    曲殊进来后按着玉飞仙之前要求的,靠近玉飞仙身边坐下:“姨母。”

    玉飞仙见着曲殊后就面上露笑,她轻抚曲殊的头:“今日感觉如何?那老祖可曾伤到你?”

    “楚家老祖给我服的麻散极好,睡一觉而已,几乎是感觉不到什么的。”曲殊看玉飞仙的眼神中有三分亲切,四分敬畏。

    “说不出你这是什么毒却能解,这楚家老祖倒是有些本事。”若是熟悉玉飞仙的人在这定时不敢相信这带这些笑意的赞许是出自她之口。

    曲殊也回以微笑,她中毒发作的这几天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到前几日才清醒一些而已。

    玉飞仙看着曲殊,目光在她耳边停住。她伸手将曲殊碎发别到耳后:“发丝要整理好,放在耳后看着才舒服。”她说话虽然清婉,但不容违背。

    “是。”曲殊应下。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去了的琼姬已然端着一个青瓷小坛返回。

    琼姬叩门得到同意后进来,重新回到小炉旁沏茶。

    步子急,呼吸加快,虽说这不过些许微妙之差,玉飞仙还是感受到了琼姬的变化。她语气一变,一下子变得毫无感情:“你走吧,这茶你沏不了。”

    琼姬手一顿,没有解释:“是。”

    “怎么了?”玉飞仙问。

    琼姬行躬身礼表示歉意:“适才经过青要处,正遇上那药谷的二少爷去找青要,我担心这少爷有意图不轨。”

    “去吧。”玉飞仙起身去到炉旁,“这茶,我来烹。”

    竟然能教玉飞仙亲自烹茶,琼姬告退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眼曲殊。

    “我爹他……”望着正在温杯烫盏的玉飞仙,曲殊小心地问,“他可曾知道我的下落?”

    玉飞仙眸子一寒:“我从他那将你带走又怎会让他知道你的下落?对子女用毒的父亲,不认也罢。”她一言一语中的忿恨很是明显,似乎要讲话中谈及之人剥皮拆骨。

    曲殊张了下嘴又闭上,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待茶。

    话分两头,住在讶宾楼另一处的青要对眼前之人甚是不悦。

    楚无苦自持是药谷二少爷而屡次来这,要搁在平常青要早就是要不客气地赶人了。可偏偏玉飞仙放了话,不准任何一人得罪药谷之人,就怕触了这楚家老祖的霉头不给曲殊解毒。

    楚无苦坐在房中摇着折扇,他也知青要是在有意忍让于是才敢放肆:“早听闻上宫人对茶艺有不浅的造诣,在下一直心神往之。这刚得了一份普洱便来厚着脸皮叨扰一下,品完便会告辞。”

    青要本就不是个会拒绝别人的人,又听他说饮完即走的话后便去端了茶具过来摆上。楚无苦摇着扇子视线带过青要手边的天匙盒,袖中藏的是楚家特制的一丸*“眠夜散”,无色无味,服之欲眠,眠则一夜。

    楚无苦带来的普洱茶饼确实不错,青要拿了茶刀沿侧面边缘切入,稍微用力推进去,轻轻上翘,一圈圈顺着间隙取下茶叶。楚无苦边看边想着刚才见到经过的琼姬,她说一会便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会来,还要将她也引开才行。

    这正想着琼姬便推门而入,巧笑道:“好香的茶味,不分我一杯么?”

    “自然自然,怎敢落了琼姬。”楚无苦一见琼姬眼睛就亮了几分,立马起身行礼相迎。

    琼姬在这全无了在玉飞仙面前的拘谨,她身姿轻盈地坐到青要旁边看她弄茶,一举一动都让楚无苦挪不开眼睛。

    洗杯、落茶、冲茶、去沫、洗茶、泡茶、烫壶、倒茶、点茶,三杯茶好,青要正要奉茶敬宾时,差点就忘了正事的楚无苦在青要端茶之前拦道:“这茶须由在下来敬才是。”他不由分说地上前将茶一一拿起,敬到青要、琼姬面前,再端起自己的茶先闻后饮,三口品下,赞了一声。

    他动作极快,青要与琼姬都没发现任何不妥,皆饮了三口品茶。楚无苦盯着青要饮茶的动作暗笑,他袖中的那丸药自然不在原处。

    “不知琼姬是否赏脸,在下带你游一游这药谷月色。”青要与天匙盒寸步不离,一会梁跃要来,所以他绝不会去邀请青要。

    青要听他要走心中一喜,又闻要带着琼姬一起便微微蹙眉看向琼姬。琼姬知青要不喜楚无苦,自己也不想与楚无苦多做接触。一注意到青要的眼神琼姬便知青要的心思,她示意青要无碍,对着楚无苦道:“甚好,我也对着月色有几分兴趣,不如现在便走吧。”与男人周旋这种事,在上宫里本就是琼姬负责做的。

    她们却不知这正合了楚无苦的意,他一合扇子起身道:“有请。”便携着琼姬出门去了。

    人终于走了,青要舒了口气自己又品了杯茶,忽然一阵困意袭来头脑发晕。她揉揉头,浑身无力地收拾好茶具,吹熄蜡烛,伏在案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外头,常疯早早地就潜伏在了内门周围。内门的房屋楼阁建设得比外门雄华许多,萧白说讶宾楼是迎接贵客的地方,象征着楚家药谷的门面,所以内门投入精力最高的建筑不是弟子居处,不是谷主门堂,而正是这讶宾楼了。他一路悄悄摸索,远远地就望到了一栋高五层的楼宇,雕梁画栋,飞檐连星,在夜色下仍是异常瞩目,气派非凡。

    也不知该说是晚上内门弟子们都放松了警惕,还是常疯小心谨慎外加功夫不错,他一路潜到讶宾楼这里都没人发现。特别是到了讶宾楼周围后,连一个巡逻的弟子都不曾在这里出现,常疯小心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给他提供了一个大好的空间。

    他本是不知道青要住在何处的,于是将自己藏在了讶宾楼附近的一棵树上暗中观察着。巧的是,他这刚在树上呆了一会就看见楚无苦敲开了一扇房门,同时另一边又走来一个绝佳的女子,她手背上的那花是在是显眼得紧。

    借着光线,常疯看到两人在门口寒暄,很快又有一个女子打开门来,常疯看楚无苦行李时口型正是“青要”二字。

    很快经过的那女子就走了,楚无苦进了房。树上的常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的准确,但想反正这开门的这女子手上也是有花的,就算不是青要也是九女,可以问一问消息。于是他心一横决定着等楚无苦走了就进去拜访。

    这楚无苦实在是磨叽,常疯坐在树上撑着头等,看到适才离开的女子又进去。打个哈欠擦掉眼角泌出的眼泪,他心中又将楚无苦骂了几遍。千盼万盼,总算是把楚无苦给盼出门了,常疯见两人一远就跳下树去。

    见里面人影走动,常疯站在门口想着措辞不敢进去。正想着,里头烛光一熄灭,他以为是要休息了,下意识一抬手就将没锁的门推了开。

    青要实在是困顿,她没有发现自己门外一直站着个人,甚至伏下身子的时候门被打开了都没有注意。

    常疯往里几步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本就适应了黑暗,加上妙眼境后的加成,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青要手边放置着一个四方的玄色盒子。见这和萧白描述的天匙盒很是相似,他咽了口唾沫先没有喊醒青要,回身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拿起天匙盒。

    天匙盒浑身不见锁眼,唯有盒盖与盒身之间有一条缝隙。常疯放在手里摸了摸,还真与星铁有些相似的触感。他自进来起就不敢掉以轻心,生怕青要醒了或是有人来,可以说浑身每个汗毛都是竖着的。常疯一手星铁一手天匙盒,比较了一番,这两者之间触感虽像,可星铁身上带着暗光,而天匙盒上则毫无光泽可言。

    记着萧白的嘱托,他看了眼青要,慢慢用星铁划向天匙盒。

    正在星铁已经贴在天匙盒上的时候,外面像是传来了靠近的细微脚步声。做贼似的头皮一麻,常疯拿着天匙盒的手一抖,砰咚一下带着星铁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