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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你怎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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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穿过片片芦苇,也不知划了多久,又走了多远,暗香依依这个不记路就算记也记不住的早就糊涂了。

    眼前,金色夕阳下,四周随风摇摆的芦苇成片摇曳,在耳边簌簌作响,此情此景很是温柔美丽。

    暗香依依立在顾不迷侧后方,毫不吝啬地惊叹道:“真是好看。”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船方才靠岸。

    入眼的情景更让暗香依依惊讶不已。

    江州分舵竟然建在水上,虽然每栋建筑并不十分恢弘,可占地之广也令人为之惊叹。

    这样庞大的规模,隐蔽的据点,不知道建盖时花了多少银子。

    顾天穹、顾不迷、闫长老和暗香依依先后上了船坞,随后其他弟子乘的船也陆续靠岸。

    分舵舵主李维山在前领路,一行人踏着由无数木板搭建成的道路向内走去。七拐八拐地,方才到位于分舵中心的议事厅。

    议事厅地处内宅,并非外围那般由实木所造,乃由巨竹所建。

    也不知是哪个能工巧匠设计的,整栋屋宇并非如传统竹屋那般将竹子劈开为墙壁,而是整棵整棵的巨竹无缝相接,不只高大恢弘,还巧妙地设计多个雕花精致的取光通风点,令光线充分透窗而过。

    屋内各处摆放着铜镜,利用光的反射,令偌大的屋宇明亮通透,偶尔还能看到不同折射到屋顶的花鸟图案。尤其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光透过窗棱投影到屋中,经过铜镜的反射,整个大厅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

    暗香依依环视屋中立着的这些人,无不数着刀头血的日子,说他们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可这栋楼宇像是有魔力一样,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柔和了几分,如此建筑让暗香依依着实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

    直到下首立着的闫长老重重咳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这时便听顾天穹道:“左护法,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详细说来。”

    暗香依依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可早先见顾不迷好转,一时欣喜倒将这事抛诸脑后了,而今一看众人齐聚于此显然是为了审判自己的过失,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看了一眼顾不迷,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即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明白。此刻的她已经知道是谁在鞭子上下的毒,那人虽伤害了自己,却曾有对她有恩,或许还因其他缘由她犹豫之下终究还是隐而未说。

    讲完大概,暗香依依道:“回教主,属下实乃被奸人所害,才误害少主中了蝴蝶之毒,幸好鬼医傅月和未默二人出手相救,才让少主免遭厄难。一切都是属下粗心大意让奸人有机可乘,属下所犯错误,愿一力承担,任凭教主处置!”言罢,她走到大厅中央低下头去摆出甘愿受罚的模样。

    暗香依依毕竟来自现代,不习惯给任何人下跪求饶。但在九幽教,你若犯了大错至少得半跪于地以示告罪诚意,可她只仅仅垂下头去,这不禁让厅中某些人心有不满,觉得她此番请罪根本毫无诚意。

    众人听过神色各异,只听顾天穹道:“本教一向赏罚分明从不偏私,今日执教长老不在,如何处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这时,分舵舵主李维山道:“左护法一人之过害得少主险些丧命,害得教中损失数十名兄弟,按教规,当杀!”

    李维山此言一出,顿时有人附议。

    可就在这时,屋顶上方突然有一人喊道:“杀!杀!我杀你个头!”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未默那厮。早先明明将他留在渡口,也不知什么时候这竟然已经摸到了江州分舵腹地。此刻就见他一个缩身,自窗外翻了进来,落在地上兵道:“九幽教的你们听好了!要不是我家依依要追随你们快死的少主同赴黄泉,我绝不会拿出我的寒玉救他!你们别不知好歹,就你们少主那样的,也就我家依依那蠢丫头愿意死心眼地去追随,要说你们家少主得救,那也是我家依依的功劳,你们不知感恩就罢了,还要杀了她!简直禽兽不如!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什么,恩人重如山,恩情他日还,我看你们根本就是恩怨不分,乱杀无辜的一群蠢蛋,你们敢动依依试试,你们敢动她试试!”未默十分激动,上串下跳,火冒三丈。

    立在厅堂中央的暗香依依见未默突然出现,先是惊讶他来得好快,后又为他说的话而感激动容。平日未默的古怪行为和奇怪样貌不知吓退了多少人,可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然不在乎那些表象,就算他其貌不扬,在她眼中也全成了可爱。

    未默性情奔放不羁,做事更是全凭喜好,他对谁好就是好,对谁厌就是厌,毫无顾忌,也丝毫不加掩饰,这样的未默活得逍遥自在,这样的未默也无需自己费尽心思去猜去讨好。当下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一个人面对在场一众横眉立目的高手和众多不屑与鄙夷,气势竟不输一份一毫,全然不在乎得罪九幽教,见他如此,她早已不在乎九幽教要如何处置自己,当下便想,平生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如果真的离开九幽教,与他一起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又何尝不是件美事!

    李维山闻言大声斥道:“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本教恩人面上,此刻本舵主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你虽是本教恩人,可本教教中之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再胡言乱语,休怪……”

    “怎样,怎样!你能怎样!来啊,你抓得住爷爷我算你小子有本事!”未默叫嚣着。

    李维山恼怒,正欲与未默动手,却被顾天穹抬手制止。

    李维山隐忍退下,未默很不服气地朝他吐了一口吐沫。李维山气得眼冒凶光,显然要不仕忌教主在场不敢造次,怕早已暴跳如雷与未默打成一团了。

    这时只听闫长老开口道:“最近本教频频出事,先是右护法汤斩消失,再来少主中毒,左护法又被人陷害,如果不是少主与左护法相互信任,又遇贵人最后逢凶化吉,而今九幽教已连失三大高手。教主也将痛失三子(提醒:汤斩、暗香依依名义上都仕天穹收养的孩子),此事处处透着古怪,而幕后之人隐蔽得太好,我们一时竟毫无头绪。”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察觉事态的严重性,远不只他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顾不迷在暗香依依当众站出来坦言此事时,就一直沉默着。

    他幽幽地看着暗香依依,听她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意料之中听到有人建议杀她,事情尚未有定论,便见躲在屋顶偷听的未默急急跳了进来,老鹰护小鸡一样挡在她面前不让任何人伤害她,耳听未默之语他不禁没有动怒反而看着暗香依依微微出了神。此刻听到闫长老之语,方道:“她鞭子上的毒确非她所下,下毒者心思歹毒,对我下的并非普通毒药明显另有图谋。命悬一线之时,如果那个时候她有丝毫动摇和背叛,我也已身亡。但此事缘起毕竟是她大意疏忽所致,让奸人有机可乘在她鞭子上下了毒,又意气用事至我命悬一犀只此一项,她便死不足惜。”

    顾不迷说到此处,微微一顿。

    未默立刻抓住机会大声道:“依依,你听听,你听听,你为他流了那么多眼泪,听说他快死了还死心塌地要追随他而去,可你看看,那个你誓死要追随的人要杀你,要杀你啊!值得吗?啊!?值得吗?”

    早先有人说要杀她,暗香依依也未曾有过丝毫惧怕,可如今亲耳听到顾不迷说自己死不足惜,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顾不迷的那一刻,冷血无情高傲自负得让人厌!就在暗香依依在心里细数他种种不是,愤怒的砖一块块在心中垒砌时,顾不迷面沉如水,躬身拱手对上座顾天穹道:“但念她多年护教有功,此番又费尽波折救回我的性命,足以将功折罪。父亲,孩儿觉得,误伤我之事可不必再追究,只须小惩大诫,命她武林大会前在教中闭门思过不得踏入武林半步即可。”

    又一年的武林大会即将开始,暗香依依作为九幽教高手之一,岂能轻易杀之。况且闫长老与少主说得对,右护法汤斩失踪已久毫无消息,又有人故意在左护法鞭子上下毒毒害少主,这一连串的事明显存在诸多疑点和蹊跷。再说当事人都说要饶恕对方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众人闻言,再无异议。

    未默一会儿展眉一会又蹙眉,听到顾不迷说功过相抵,他竟小小地有些失落,总想着如果罚重一点,说不定就能拐带暗香依依离开九幽教了。当下经顾琴魔这么一说,你看看依依那表情,一看就是不分好歹地在感激涕零了,哎,他家依依怎么这么好骗啊,未默暗自扼腕。

    闫长老闻言亦点头道:“少主所虑甚是,老夫亦觉得此番救回少主左护法功不可没,功过相抵只需小惩大诫即刻。此外,恕老夫多言,少主武功恐怕还须一些时日方能完全恢复,为避免再出差错,暂时还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随护在侧,不如就让暗香依依戴罪立功,暂且权当少主的随行暗卫,教主、少主以为如何?”

    顾天穹看了一眼顾不迷,道:“就依你二人所言,左护法暗香依依权且当不迷的暗卫,武林大会前不许出九幽教半步。此外,此事虽不再追究左护法的责任,却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谁下的毒!”

    众人齐声答:“是!”

    未默闻言不愿意了,一想到他的依依要给顾魔琴当跟班就浑身不舒服,不禁回头对暗香依依道:“依依,不当,咱不当!你干脆别在九幽教混了,跟我走吧,天大地大干嘛非要留在这里看这些人的脸色。你要去哪玩?我都带你去,我有得是钱,咱们不愁吃不愁穿,一路逍遥快活自由自在!省得你在这里受气,犯那么一丁点儿的小错,就跳出来一群人对你喊打喊杀,你废了那么大的功夫,险些将命丢了,还废了我的传家之宝,更不顾尊严去求那变态的鬼医傅月,才把他的性命救回来,他都不说你的好,还要你当什么贴身跟班,你干嘛找这份气受,跟他们说,咱不干了,管他娘的什么魔教,与我海阔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琴声,猛地一惊,偏头去瞧顾不迷,只见他面色沉郁正冷眼瞧着自己,只觉后脑勺微微有些发麻竟下意识不敢再说下去。

    未默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因为他自视轻功高绝又有遁地之术,即便高手也难抓得住他,反正打不过就跑,遁地一赚没人能耐他何。可顾不迷却不一样,一想到顾不迷根本不用动一步,只要抬抬手指,就算他上天入地也躲不开。不由得心中愤恨,为啥老天爷要弄出个顾琴魔当他的克星?又偏偏让自己的依依当他的下属?处处受制!他越想越恼,竟又开始后悔用寒玉救了他了,这悔来悔去,肠子都被他悔青了。

    暗香依依见未默小媳妇一样咬着下唇,翻着白眼,不禁失笑。未默滇议她未尝不曾动心,毕竟她不是那个自幼生长在九幽教的暗香依依,她一心向往自由,能脱离九幽教随遇而安对她来说未尝不可。可自己终究被这身躯所束,身份无法不顾。即便执意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至少此时此刻就不是好机会。如果任性而行反而害了自己也害了未默。再说,她觉得顾不迷虽然不好相处,但长久下来也摸透了他的习性。早先在祁阳山时,她这个左护法就是个挂名的虚职,还与顾不迷住在同一殿中,也就是同一屋檐下,几乎是天天见面天天打架,而今当他的暗卫,想来也不排斥。如此权衡利弊,便抬头对顾天穹道:“谢教主不杀之恩,暗香依依愿意领罚。”

    此言一出,未默顿时暴赚在一顿叽里呱啦地抱怨后,拂袖而去。

    众人起初还对未默有些敌意,可眼见他如此,竟也无奈地叹息起来。

    闫长老笑叹:“此人真是个活宝。”

    暗香依依也不禁暗暗点头,他的确是活宝,而且是个很可爱的活宝。

    顾天穹并未理会未默的嚣张,只环视屋中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顾不迷的身上,问道:“江州相亲一事武林传得沸沸扬扬,教中弟子也多有不满,你二人打算如何处理?”

    顾不迷沉吟不语。

    这时就听闫长老问道:“左护法,老夫一直很奇怪,你为何在江州留字说少主与你来此相亲?”

    她很想实话实说说自己一时不小心留错字了。可当着教中弟兄及顾不迷制止的眼神,忽觉作为一个左护法,面子是多么的重要!明知道顾不迷当下肯定猜到了真正的缘由,可仍不想被他和其他人看低,她挺了子,磕磕绊绊地说道:“当时事态紧急,我只知鬼医傅月在江州,却从未见过此人,一时无从下手寻找,又不能四处张扬少主中毒将死之事。虽留下暗语但字数毕竟有限,一时用几个字难以说清来龙去脉,又不知何时才能顺利与江州分舵的人接上头,心中着急,便动了些小心思,写成“相亲”。一来,必能引起教中兄弟重视,总舵那边也会尽快收到消息,教主和长老这样的大人物兴许也会赶来江州,到时候集众人之力必能找出救他的方法来;二来,我其实心里也存了侥幸,想着此事若能被宣扬出去,到时候武林皆知,人都有好奇心里,说不定鬼医傅月听到消息也会来干来江州瞧瞧热闹。我自己名声是小,救少主事大,当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想着可以找傅月帮少主解毒,所以留下相亲二字。哦,对了,留字的时候,我并不知傅月就在江州客栈后山的百花谷里,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黄的字句,遗笑大方,呵呵,呵呵。”

    暗香依依的“呵呵”在顾不迷轻“哼”一声后,很快销声匿迹。

    顾天穹明显不愿再追究此事,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冷冷道:“一时之间,一字之差,你竟能想到这么多,也真难为你了。”

    暗香依依又“呵呵”干笑了一声。

    闫长老忽道:“原来如此,不过,江州客栈外少主可是当着全武林的人的面亲自言明了你二人的关系,当时江州分舵上百号兄弟也听得清楚明白,相亲一事,恐怕不能对外说是左护法故意为之的吧?总要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交代。”闫长老言下之意,明显在说暗香依依方才编的那一大段都是不合理的。

    暗香依依辨无可辨,抬头看了眼顾不迷,见他神色清冷显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此事我本意已讲的很清楚了,当然,情急之下那种投机取巧的想法的确不妥,说出来也让人无法信服,不过客栈外……”她又偷眼瞧了一眼顾不迷,“少主那个时候说的话,也实属形势所迫,做不得数的!所以这事,要怪就怪我一人好了,我甘愿再领责罚。”

    顾天穹沉声道:“本教自创建以来,一向最重‘信义’二字,你二人关系即已昭告天下,就断无悔改之意!”

    啥?!暗香依依呆了一下,关系?什么关系?怎么又守系?教主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她和顾不迷……弄假成真?暗香依依不敢相信,她又瞄了眼顾不迷,却见顾不迷正用眼角余光看着自己,四目相接,顾不迷的目光让她无来由地想抱头鼠串。后来发觉自己这种想法着实可笑,便坦荡回视。岂料,才与他对视了一小会便又不中用地败下阵来。心中忍不住唾弃:他功力还没恢复,怕他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心虚,她又没做错事!嫁与不嫁是她的终身大事,她自然说的算,再说了!真要让你娶我,你愿意吗?!早先他可是宁死都不碰她的,怎么可能和她……咦,对啊,顾不迷宁可自点死都不碰她一下,定然是不喜欢她的,又怎么可能愿意和她继续“关系”,这回不用她说话,顾不迷肯定也会拒绝。不禁暗想,儿子拒绝老子总归比她这个外姓下属拒绝要好,如此便也不必自己“顶风作案”不小心血溅三步了。

    暗香依依忽然不吭声了,屋中一时古怪地寂静。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逡巡在二人身上,就在暗香依依等着盼着顾不迷跳出来大喊一声:oh,no!岂料等了一会儿,竟听到顾天穹道:“都退下吧!”

    众人应“是”,先后挪动脚步向外走去。暗香依依盯着身前站着的顾不迷,果见他没赚不禁暗暗放下心来,想着他原来早先不说许是怕人多驳了自己老爹的颜面,此刻散会再父子私下里聊,如此自然更好。

    她亦随着众人一步步向屋外走去,只适意放缓了脚步,待几乎人都走光了,这才偷偷转头,忽见顾不迷就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吓了一跳,再看顾天穹,早就走没影了!不禁一怔,四下张望,人都走光了?她当即转过身来质问顾不迷:“你怎么不说啊?”

    顾不迷垂眸看着她道:“说什么?”

    “说你不愿意啊!”

    顾不迷“哼”了一声,道:“明早卯时三刻来找我。”言罢,绕过她先行而去。

    暗香依依呆立在屋中,从上到下满身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