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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狼烟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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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间项天寿已然宁定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哥蒙你点化项某实感恩德。适才若有得罪之处尚请海涵。”秦仲海见他执礼甚恭微笑便道:“好说项老守信重义一言九鼎实在让人佩服、在下若非为了山寨的前途岂敢随意得罪相逼?”

    两人说话间陶清走上前来引荐道:“项堂主这位将军姓秦双名仲海便是霸先公的二公子昔日朝廷赖为长城的名将。有他这般家世才干咱们山寨定有重建良机。日后还请项堂主多多帮忙呢。”这回秦仲海倒没有打断说话任凭他介绍自己的来历。

    项天寿听得秦仲海是昔日山主的儿子一时颇感讶异道:“真有此事?霸先公不是满门抄斩么?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出来?”说着上下打量秦仲海显是不信。

    秦仲海被方子敬收养一事天下间没几人知道项天寿如此怀疑也属自然言二娘眉头一皱正待要说秦仰海却-把拦住笑道:“项堂主倘若我真是老寨主的儿子项老兄便会念在故人之情与我-同上山么?”项天寿点头道:“我身受霸先公重恩倘若阁下真是秦家后人自当追随左右”秦仲海哦了一声微笑又道:“那咱们掉个头倘若在下并非秦霸先之子只是冒名顶替的狂妄之徒老兄欲待如何?”

    项天寿哼了一声道:“若真如此那我又何必跟着你走?”

    言二娘暗暗叫苦不知秦仲海为何这般说话正纳闷间只见秦仲海昂然向天将手一摆做送客状。口中沈声道:“项兄啊项兄某姓秦也好姓龟也好阁下都不该以此计较。咱们江湖上行走讲究的是自己的眼光绝非什么狗屁身世!我即便是秦家后人但倘若庸懦无能贪生怕死众位便奉我为主焉能成得大事?”说着一拱手道:“项兄如此着重出身秦某不敢强留。这就再会。”蓦地转身走开。

    秦仲海好容易把人弄出来了却这样放了过去。众人闻言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高低。言二娘又惊又急追了过去喊道:“秦仲海!难得大家团圆你这是干什么?”秦仲海却不理会只管自行上山。

    项天寿望着他的背影忽地心有所感当下提声喊道:“将军且慢!”秦仲海转过头来拱手道:“先生何事指教?”

    项天寿哈哈大笑奔到秦仲海面前抱拳道:“将军这般脾气实在让人喜欢!似你这等豪迈人品不论你是否真是老寨主的儿子项某都愿与你共创大业!”

    两人四目凝视秦仲海纵声长笑大声道:“好爽气!打天下便是要这样!这才是咱们怒苍英豪!秦仲海是个爱才惜才的人当年身在朝廷尚且星夜寻访卢云怕他埋没如今为自己的志业拼斗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共创大业的弟兄适才那般说话只是要表明心迹说他无意借父之名。眼看项天寿肯上山想起又多了一个豪杰相随更是大为兴奋。

    两人相顾大笑立时勾肩搭背起来。只是项天寿身上跳蚤奇多秦仲海抱着他跳蚤还不趁机搬家?吸血小虫欢喜迁居秦仲海身上难免奇痒一时歪嘴斜眼抖手抖脚模样有点怪异。

    言二娘见他两人重修于好心下甚喜她怕二人性子怪异一会儿又生出事来忙道:“秦将军人家都这么说了你怎好再瞒身分?快把背上的剌花露出来吧别让人猜疑了。”

    秦仲海身上痒早想脱衣赶忙将上衣脱下两手还不住往背后乱抓。项天寿哪管他在胡抓什么刺花入目眼中登时泪光闪动他跪倒在地仰天哭道:“老天爷在上霸先公得子如此虽死无憾!”秦仲海听他提到父亲赶忙收拾丑态将他扶了起来微笑道:“项堂主错爱了小子日后得众位扶持自当好好经营山寨不负先父之名。”

    言二娘嫣然笑道:“别说这些了。咱们这就上山过节了一起走吧!”项天寿听得过节两宇霎时仰天长叹道:“我有十八年没喝酒了唉……若有一杯好酒落肚死而无憾……”陶清微笑道:“别愁有我金毛龟在怕没酒喝么?”

    秦仲海大笑道:“无肉令人瘦无酒令人苦!有这杜康好朋友咱们山寨人虽少却绝不冷清!”众人想起晚间欢聚一堂的场面心中都是雀跃无比。

    众人回到山顶只见山寨破败依旧器物腐朽几无一件堪用欧阳勇取出钢刀劈竹砍木转瞬间便做出几张桌椅秦仲海见他器械应用极精心下暗自称许想道:“这位铁牛老兄着实了得日后由他总管兵械制作山寨兴旺可期。”

    秦仲海自坐堂上只见众人洗手做饭清理打扫言二娘更笑吟吟地四下布置她把方子敬传下的那面旗帜高挂堂上那火红的怒字一现立时让众人欢呼起来。

    秦仲海看着生气勃勃的忠义堂回思年前上山的破败嘴角泛起了微笑:“以后这里便是我的家了。当年爹爹创建此处与天下英豪在此相聚谁知功败垂成死于道上。今后便由我这儿子接手吧。嘿嘿不论日后情势多艰难我定要重建怒苍再起忠义之师!”

    眼见天色将黑言二娘取出纸笔便请秦仲海挥毫写字秦仲海闻言大惊:“老子哪会写字?最多只会画几只乌龟而已你可要看么?”言二娘嫣然一笑知道这人文学甚低当下道:“你不想挥毫那便让我来写好么?”往日言二娘与他说话泰半凶狠粗暴今日却忽尔婉转温柔料来心情定是不恶。秦仲海见她眼波盈盈心中蓦地一动笑道:“你尽量写想写多少便写多少。最好把肉蒲团默出来了。”

    言二娘听不懂他在胡说什么当下摇头一笑迳自写了起来。

    秦仲海探头去看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着几字见是“怒苍山创建之祖秦公霸无之灵位”。

    秦仲海啊地一声道:“多亏二娘心细否则我倒忘了祭拜先人!”言二娘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这人本来就粗心不过也没干系以后有我替你打理呢……”说到这里脸颊忽地晕红如火。她连忙定了定神继续往下写去见是她兄长言振武的灵位。秦仲海心想:“二娘与朝廷仇深似海她的身世如此悲惨倒与我同病相怜了。”

    言二娘眼眶微红又提笔写道:“天禄堂堂主童新之灵位”、“大正关守将常飞之灵位”、“水军教头孟无痕之灵位”……一时洋洋洒洒地写了数十人。秦仲海越看越惊心道:“当年山寨被破居然死了这许多弟兄!看来景泰十四年这场大战当真非同小可。”转看哈不二等人都已放声大哭连项天寿这等硬颈之人也在默默忍泪。

    言二娘连写数十人忽地一咬牙霎时写道:“马军五虎将、西凉小吕布韩毅之灵位”。秦仲海大吃一惊心道:“这不是她的老公么?二娘怎地写下他的灵位了?”正想间陶清拉住了他的衣袖跟着凑过头来在他耳边道:“秦将军咱们大姊拜托你了。”

    秦仲海何等聪明一听提点立时暗骂自己愚蠢:“秦仲海啊这等事情你也看不透可真越活越回去啦!”

    言二娘十五岁守寡至今已有十八年岁月与小吕布欢好之门无多两人便已分离。说来这段婚姻实在可怜。此刻她写下小吕布的灵位从此自当解脱陶清知道秦仲海与言二娘彼此有情当下便来提醒一番希望玉成此事。

    眼见言二娘泪水飕飕而落虽说心酸无限但也算是解脱了。秦仲海拍了拍陶清的肩头要他不必多虑。陶清则是报以一笑拱了拱手满是祝贺之意。

    众人将白纸贴在木牌上一一上桌供奉。秦仲海当前焚香主祭颂祷曰:“秦某受刑下狱本当必死幸赖众家兄弟先后扶持诸位先贤天上护佑终令性命保全得还武功。当此大难不死秦某秉先父之名必重整山寨再举大业不负天下之望。”他跪了下去拜道:“今者项天寿、言二娘、欧阳勇、陶清、哈不二等人皆在堂前聚会共叙生平之义。祈吾父山主庇佑我等再举大旗一应战死弟兄英灵不远得已瞑目。”

    主祭已毕众人各自上前焚香祝祷只见言二娘跪在小吕布灵前眼中泪光盈盈口中低念不休似有无尽的话要说。秦仲海自知不该过去打扰便走到一旁饮酒让她一吐心中悲郁。

    端节畅饮雄黄酒浓众人欢聚一堂哈不二更包了好些粽子恶声恶气递给秦仲海看他脸上微红不住偷眼看他是否满意料来与他芥蒂尽释欧阳勇口中虽不能言语却拼命找秦仲海喝酒料来对他佩服之至。

    怒苍山自景泰十四年破败以来近二十年来次有人在此聚烛光掩映好汉痛饮虽不见金碧辉煌的殿阁楼宇但众人的这份心情却足以让人咏怀一世了。

    众人欢饮正酣哈不二见言二娘始终不曾过来便问道:“大姊呢?怎么不见人影?”陶清知道言二娘犹在小吕布灵前祝祷便往秦仲海看了一眼低声道:“秦将军大姊伤心过度能否请你劝她过来?”陶清追随言二娘多年若要自己去劝自然热门熟路只是他不自己过去却执意要秦仲海去找人用心自是不言可喻了。

    秦仲海是个乖觉的起身便道:“陶兄不慌我这就过去看看。”正要转身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不用找了我来了。”众人回头疾视霎时同声惊叹。

    只见言二娘睑上薄施脂粉换上了粉红色的袄子一头秀更是梳得乌亮正俏生生地站在秦仲海背后。哈不二等人追随她已久都不曾见她这般精心打扮心中自都罕纳。言二娘有些腼腆看了秦仲海一眼含羞道:“好久没穿这些衣裳了还能看么?”秦仲海见了她艳丽的神色又看她身材婀挪多姿只来拼命点头却是有些口水横流了。

    言二娘微微一笑把羞态收拾了迳自坐在秦仲海身旁端起酒杯向众人道:“适值佳节二娘敬诸位一杯。”霎时一饮而尽。火光映上她的面颊更显得娇艳不可方物。秦仲海看得心旷神怡哈哈大笑间便也回敬一杯。

    是夜众人喝得大醉各自倒在堂前沉睡。秦仲海酒量远胜诸人此时众人倒睡仅余他一人独坐饮酒。他见火堆将熄便添了些柴火含笑看着众人。

    火光旁陶清、哈不二、欧阳勇个个睡得舒畅脸上都挂着一幅笑容秦仲海心道:“这许多弟兄的身家性命日后全着落在我身上了秦仲海啊秦仲海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他舒出一口长气只觉自己肩头使命重大万万轻忽不得。那日他跳下珠母朗玛举刀誓反本只为了心中的一股激愤但现下慢慢梦想成真更要百般小心绝不能再有闪失。

    正想间忽听一声嘤咛却是言二娘的声音。秦仲海见她睡在兄弟间模样甚是娇憨。那小兔子紧挨着大姊来睡更是大揩其油。秦仲海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傻大姊三十好几了还不懂得男女之隔。”当下将小兔子一脚踢开再将言二娘抱起送入了房中。

    他在忠义堂旁找了个房间把杂物泥灰清理了便将言二娘放入炕上。秦仲海见她眼角有些湿润想道:“她本想带着兄弟安身立命不再江湖上打滚现下为了我又再次卷入是非之中嘿嘿秦仲海啊秦仲海你说什么也要让她平安喜乐绝不能再让她吃半点苦了。”伸手解下外袍盖在言二娘身上跟着自行走回大殿。

    火光掩映偌大的殿上只余秦仲海一人孤坐想起这一年来的人生起伏不由得满心感慨缓缓走出殿外但见夜凉如水星光满天他眺望远山怔怔出神心里忽奇想:“倘若侯爷到山寨里做大王昔年众兄弟同来造反那该有多快意?”

    他自知此念过于荒唐忍不住苦笑两声摇了摇头转念又想到刘敬他仰天祝祷:“刘总管那日你死得不明不白死前遗言我也没替你做到可我秦仲海终于活下来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干掉你生平死敌江充也好为你一吐怨气。”

    正叹息间匆听一人道:“将军何事愁?”秦仲海回头去看来人却是项天寿。

    秦仲海微笑道:“睡不着么?”项天寿哈哈笑道:“在破庙待了十八年换了新床有些不惯了。真是命贱啊。”项天寿内功精湛远非哈不二等人可比几壶酒自是醉他不倒再加他甫脱桎锆当此佳节欢庆自也难以入眠便来与秦仲海谈心。

    秦仲海眼望远山道:“项堂主咱们虽然重回山寨但山上无兵无将寨中也无金银使唤咱们百废待举不知你有何高见?”项天寿见他微有愁之意忙道:“山寨重建绝非一日之功当年老寨主起兵造反也费了好些气力才有局面出来。将军不必急于一时。”

    秦仲海叹息一声坐了下来道:“日间听你说起似乎你被关入庙中与那少林寺有关?”项天寿面色凝重点头道:“当年围攻山寨的除了朝廷军马之外尚有无数正道高手。非只少林武当这些名门大派出手围攻便连一些绿林人物也给朝廷征召出马。说来咱们是以一山之力对抗举国之兵。”

    秦仲海心下烦恼想道:“杨郎中出身少林韦护卫师承武当这次我重建怒苍山不免与他们的师门冲突。嘿可别弄到不可收拾才好啊!”心念于此更感忧心。他叹了几声又问道:“老兄武功了得不知当年是怎么给少林和尚捉住的?”

    项天寿微微摇头道:“我不是给人抓住的。姓项的虽然下才却也没那么不济。当年我是一命换一命把弟兄们赎出来的。”秦仲海吃了一惊道:“赎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项天寿回思往事道:“当年天绝僧受朝廷之邀率军直冲本山。我看山寨被破大批官军接连上山实在不能硬挡便率着寨里残存弟兄急从后山小径逃走本以为能够安然撤离谁知遇上了少林和尚埋伏一场大战下来兄弟们全数给人擒下只余我一人走脱。”秦仲海颔道:原来如此。后来你便以命相代把他们救出来?”

    项天寿微微苦笑道:“我是天权堂堂主那时山上硬手都到神鬼亭去了寨里剩下的弟兄属我位望最高朝廷自是不拿不快了我见弟兄们被俘如何能一人远走?虽想救人但少林高手如云实在难以得手眼看双方僵持灵音大师便出面说项说只要我自愿投降他担保天绝僧会放走我天权堂弟兄。”秦仲海惊道:“天绝僧?是他逼你罚下毒誓的?”

    项天寿凄然点头道:“当然是他了。也是我讲信重义江湖有些名气灵音又帮著作保天绝这才信了我的誓言。过了几年我那些老弟兄打听了我在这里便过来找我出庙嘿项天寿岂是反反覆覆之人?便都让我赶走了……一回逼得太紧我还打伤了几名弟兄消息传出江湖上都说项天寿疯了。唉谁又知道我的苦衷?”

    秦仲海心下佩服想道:“此人虽只是个土匪却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我能与这般人为伍倒也不枉了。”

    秦仲海眼望山下问道:“项堂主追随我父可知他昔年如何举事?”他对秦霸先的过去所知不多只晓得他得知满门被杀从此入关造反其余所知不详便启口来问。

    项天寿沉吟半晌道:“我也不是一开始便追随老寨主的。听说当年令尊出兵关内身边仅有几名部属相陪。其中武功最高的便是石刚。这人号称“气冲塞北”五虎大将行二起初打天下的三万子弟兵全由此人率领入关老寨王以此为基这才能号召天下义士共响大业创立了怒苍山出来。”他望着秦仲海道:“将军若能仿效老寨主也从朝廷借几只兵马过来那就万事不愁了。”

    秦仲海自己造反也就罢了怎能连累柳昂天?当下摇头道:“我过去虽是朝廷命官但权柄却不能与我父亲同日而语。这件事没处想。”

    项天寿沉吟道:“那可不妙了咱们人少力孤朝廷却兵马雄强。将军有何妙策么?”

    秦仲海眼望星空微笑道:“先别烦恼这些事了。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趁着夜色不坏咱俩先下山收些庄稼再说。”说着向项天寿眨了眨眼嘴角努了努。

    项天寿原本满心纳闷待见了秦仲海眼中的狡狯登时哈哈大笑道:“将军要干这档子事找我老项真是找对人啦!”

    两人相顾大笑登即联袂下山。

    第二日早言二娘等人宿醉方醒稍稍梳洗后便到殿前相见。还没说上半句话便听殿顶叮叮咚咚似有人在敲打物事众人听了声响赶忙出殿去看只见一条大汉蹲在屋顶手拿榔头在那儿敲敲打打。言二娘吃了一惊秦仲海平素怠惰懒散哪知竟会亲手做这些杂事她抬头叫道:“秦将军你一夜没睡么?”

    秦仲海哈哈一笑从屋顶纵跃下地道:“你们都醒啦?”陶清见他手上还提着那只榔头忙道:“秦将军你是咱们的大将不必做这些细琐让我们来办行了。”

    秦仲海笑道:“山寨就咱们几只小猫小狗还分什么彼此?谁做都一样的。”他挥了挥手提着嗓门叫道:“老项!过来一会儿!”言二娘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想:“老项?”目瞪口呆中只见项天寿匆匆走来微笑道:“老弟何事吩咐?”

    言二娘听他两人称谓亲昵不由得满是诧异想道:“怎么一个晚上不见这两人好似便混得熟了?”秦仲海没去留意她的神色迳道:“咱们山寨刚起事情繁多我有些事情交代各位还请大家辛苦些务必尽心去做。”陶清大喜当下拉着哈不二提声答应:“将军放心我等竭心尽力必不有失!”

    秦仲海微微一笑望着言二娘道:“二娘你与项堂主武功高、脚程快劳烦你两人这两日下山把附近百里的朝廷驻军情况查清楚。”

    言二娘次得令自是精神抖擞忙道:“你放心我定会把事情办好。”

    秦仲海颔转望哈不二吩咐道:“咱们山寨储粮不足也少了牲口家畜哈兄弟劳烦你与欧阳兄弟到天水一趟采买些家畜马匹回来。”

    哈不二睁着圆眼茫然道:“咱们身上没钱买什么东西啊?”秦仲海使了个眼色项天寿立时搬出五只铁箱迳往地下一摔笑道:“这些够了么?”

    陶清等人急忙抢上只见铁箱共计五只箱中整整齐齐排着二十只元宝每只元宝五十两重竟有五千两白银之数下由得骇然出声。

    言二娘皱眉道:“这钱是哪来的?偷的么?”秦仲海耸肩道:“什么偷的怎说得这般难

    听?咱们是跟地方豪门借的懂了么?”说着与项天寿相顾大笑神态甚豪、众人啊地一声。这才知道秦仲海昨晚一夜没睡便是去干这档子贼事看五只铁箱上贴着银铺的封条却不知是哪家行号倒楣了。

    这五只铁箱沉重至极项天寿与秦仲海竟能带着来回疾奔武功当真了得。言二娘心下佩服拱手笑道:“项堂主身手高明小女子总算见识了。”项天寿微笑道:“偷东西容易买东西就难了。我和秦将军两个长相不好一个光头竖眼一个铁脚横眉一到天水城里怕会吓死老百姓只有劳烦你们去打理了。”

    言二娘噗嗤一笑道:“成便让小兔子他们办吧。”

    项天寿模样古怪秦仲海凶神恶煞但言二娘的弟兄们也不见得是什么慈眉善目的长相看那金毛龟体型矮肥哈不二形状滑稽铁牛儿貌似怪物个个都是怪模怪样。但比起秦仲海天生土匪的长相哈不二等人已能算是常人了当下便托他们入城买办。

    这日吩咐事情已毕便让哈不二与欧阳勇同去天水书二娘、项天寿、秦仲海三人各自下山察看军情以明朝廷部防陶清生性谨慎便由他负责留守山寨眼见秦仲海分派得当心下暗赞:“秦将军不愧是朝廷出身的大将做起事来果然井并有条。”想起此人行事老练气量广大更觉山寨复兴有望。

    这日各去办事到得夜间众人一一回山。哈不二与欧阳勇率先从天水回来看他们买了十来只马匹马上驮着大批干粮用品想来狠狠用了一大笔钱定是享了整日的大爷威风。

    陶清迎上前去笑道:“怎么样?天水城还热闹么?”哈不二笑道:“那还闲说?酒楼妓院窑子赌场该有的没少半样。怎么你也想去玩么?”

    陶清皱眉道:“老是提这些风月地方你们可没乱花银子吧?”

    哈不二笑骂道:“嘿你可别胡乱编排咱们先去买面粉干粮再去买青苗种子你看看这么一大堆玩意儿沉得紧哪哪来时光干坏事……”

    哈不二唠唠叨叨地述说陶清懒得多听自去取落马背上的物事他手上拿着两大担米正要弯身置地陡然问见到了马臀上的官记烙印。

    陶清心下起疑唤来哈不二指着印记道:“这些马哪儿来的?不是抢来的吧?”

    哈下二笑道:“你倒聪明。咱俩路上见了几只狗官差牵着好马看着不顺眼当场便出手抢了还顺手打了他们一顿哪。哈哈真是痛快呢!陶清心下大惊忙往欧阳勇看去见他也连连颔霎时已知哈不二说的是实情。

    眼见陶清面色惨淡哈不二心下奇怪皱眉道:“看你怕得怎么样咱们不能招惹官府么?”陶清深深吸了口气道:“别说这些了先问你一句你俩出手时没提山寨的名字吧?”

    哈不二笑道:“你这傻子好容易招兵买马上山结伙遇上这等威风场面咱们怎能不提山寨的大名?自然好好宣扬一下了哈哈不然咱们怒苍山的脸往哪儿摆去?”

    陶清全身抖颤声道:“小兔子你……你给说说秦将军为何不自己去天水?他……他没长脚么?”哈不二哈哈笑道:“那倒不是。他长得不体面怕给朝廷认出身分这才叫咱们几个去。”陶清惨然道:“这你也知道。那你为何还下手抢马?你疯了么?”

    哈不二咦了一声只伸手抓了抓脑袋脸色兀自茫然。二人说话问忽听一人道:“你们回来啦?东西买了么?”

    三人回过望去只见言二娘与项天寿已然回山。陶清紧皱眉头往哈不二背上一推催促道:“自己去说。”哈不二兀自不知厉害大摇大摆地向两人走去口中笑道:“大姊啊你看看咱抢了好些官马回来呢!”

    言二娘吃了一惊当下急忙奔去察看待见真是官马战栗之下险些软倒在地。哈不二奇道:“大姊你干什么?肚于疼么?”言二娘伸手掩面悲声道:“山寨重起没两天你们便来惹麻烦……老天爷你们忘了朝廷的狠毒么?”哈不二茫然道:“怪了你们在怕什么啊?秦将军他们不也去偷去抢么?咱们这样干有啥不对了?”

    言二娘气急败坏尖叫道:“傻子人家是去抢银铺啊你抢的可是衙门呀!咱们这下要打仗了!”她又急又怒一个耳光挥出便朝哈不二脸颊打去。

    这掌正要打落猛地一人伸出手来替哈不二挡住了这掌。众人急忙去看却是秦仲海回来了只见他面色凝重一言不想来已听到了众人的对答。

    言二娘又愧又气低头道:“对不住了我这几个弟兄不懂事惹上了麻烦……”

    秦仲海摇头道:“不打紧事情既然弄出来了咱们便来收拾。反正迟早要与朝廷决一死战早一些晚一些全都是一样的。”哈不二听了秦仲海的说话才知事情远比想像严重但他向来嘴硬兀自反驳道:“咱们不过抢了几匹马朝廷哪会当真?不会打过来的!”

    秦仲海叹道:“我父昔年是朝廷死仇至今满朝文武提起怒苍二宇仍是戒慎恐惧现下官马被劫差人往上禀报消息定会传到江翼耳中。若不出我所料十日之内必有兵马围山。”众人惊道:“这么快?”

    哈不二也是吓了一跳一时哑然无语、秦仲海拍了拍他的肩头叫他莫要自责。当下不再多言提声喝道:“项天寿何在!”

    项天寿吃了一惊急忙向前拱手道:“将军何事吩咐?”秦仲海沈声道:“山寨旧日若是有事怎生传递讯息?”项天寿不知他何出此问呆了半晌才道:“山上有处烽火台只要燃起狼烟黑烟直冲百丈高百里内皆能仰望。”

    秦仲海朗声道:“好!事不宜迟咱们便来举火放烟吧!”说着便要出殿。项天寿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拦住道:“将军且慢!狼烟放起只怕往昔弟兄没来便先把邻近州郡的兵马引来了到时咱们区区五六人却要如何抵挡人家的千军万马?”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要干大事岂能惜身?反正风声已然传出朝廷什么时候遣兵过来只是迟早的事。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制人!”

    陶清惊道:“昕以……所以将军干脆放烟为讯号召弟兄回山?”

    秦仲海微笑道:“正是如此。此番狼烟再起天下皆知。倘若朝廷比旧日弟兄快了一步那大伙儿别无他途只有弃寨离去、倘若昔年弟兄有情有义反比朝廷快了一步回山嘿嘿那咱们这番起事便算成了大半。”他说到这里双目虎视众人沈声道:“诸位咱们没得选这把非赌不可!”

    众人对望一眼都是嚅嚅嚿嚿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有言二娘仇恨朝廷至极早把性命置之度外便一个人在那儿叫好。

    众人行到烽火台秦仲海是游击将军出身自知如何放烟为讯当下与项天寿擦来干柴将之堆积排列跟着运起火贪一刀的刚劲猛地挥下。

    只听“轰”地一声大响熊熊烈火腾空直扑九重云霄黑夜之际分外震人。

    项天寿惊道:“好样的!这是什么工夫!”秦仲海笑了笑道:“不瞒项老哥这便是九州剑王亲传的“火贪一刀”还使得吧?”项天寿心下一凛忙道:“原来将军是方先生的弟子!真是失敬了!”

    火光烛天染红了夜空以这火势之高百里之外亦能见闻想来邻近州郡官长见了这等异状定会震动不已。言二娘等人驻足观看虽说不知往后吉凶但山寨十八年来不曾燃起烽火此时大火重起仿佛便是当年怒苍山雄踞天下的气势。众人看在眼里自都又喜又怕。

    烽火烧起后秦仲海知道朝廷立时会派探子前来察看便命陶清、项天寿下山看守来往道路若有异状随时回山通报。另吩咐哈不二准备迎宾酒食招待即将到来的弟兄。

    夜已深沉秦仲海知道今夜难眠他交代过事情便搬过大石独坐烽火台旁心里反覆打量眼前局势。

    他这人形貌虽莽其实颇有城府。此番朝廷得知消息数日内便会挥军攻打怒苍以他现下的人手根本耐不上一击但若燃起狼烟昔年弟兄看在义气两个字上或会回山一探究竟此计虽是行险却是招揽兵马的捷径。假使旧日弟兄们远比想像凉薄那也没什么只管带着言二娘、项天寿等人落草为寇。以他们这批人武功之强若要转到绿林杀人放火自也有一番局面。

    秦仲海叹了口气他重建山寨的本意原在招贤纳士雄踞一方倘真沦为打家劫舍的盗匪那可无颜见他父亲了。他仰望烽火转念又想到柳昂天思道:“我这番燃起狼烟可别为侯爷惹来麻烦才好。唉……火烧眉毛了怎还想着别人的事明天能不能撑下来都还不知道哪……”

    忽听轰隆一声天边亮起了一道闪电看来竟要下雨了。秦仲海嘿地一声心道:“好容易烧了大火老天爷可别来搅活。”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担心不过半晌果然大雨倾盆雨滴哗啦啦地落下只把秦仲海全身淋得湿了。他口中怒骂不休拼命在那里加柴添火就怕火势熄灭。

    正忙间一人快步奔来惊道:“怎么样?火熄了么?”秦仲海抹去脸上水珠抬头看去见一名美貌女子**地奔来正是言二娘。秦仲海嘿了一声道:“雨势太大你快回屋里去可别着凉了。这里有我守着。”

    言二娘啐了一口道:“你又来了我言二娘战场出身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淋个雨又有什么好怕的?”说着手抱干柴堆到烽火台旁的低棚下免得给雨水打湿。

    两人忙了一会儿秦仲海见火头犹旺一时半刻下会熄灭忙拉着言二娘道:“好啦咱们到那边躲躲。”说着手指一处山岩看那底下有个凹洞足容两人避雨?

    两人躲了进去紧紧挨着秦仲海见她浑身湿透忍不住笑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专找雨淋真个自讨苦吃啊。”言二娘哼了一声正想出口去骂忽见秦仲海满脸雨水当下取出手巾伸手替他擦拭了。只是那手帕也沾满了水擦了半天秦仲海仍如落汤鸡一般。

    秦仲海微微-笑动身上内力不多时水气飘起身子竟已干爽。言二娘啊了一声笑道:“我倒忘了你有这身功夫倒糟蹋我的手巾儿了。”说着将手帕折起放回怀中。

    秦仲海见她兀自湿答答地当下张开双臂微笑道:“过来让我替你烘干身子。”

    言二娘见秦仲海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睑上羞红别开了脸蛋儿。秦仲海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别害羞咱们共过生死算是患难弟兄。不必怕羞。”说着手上使力将言二娘拉入自己怀里双手环抱她的身子。

    言二娘给他抱着忍不住心头怦怦直跳过了半晌想起两人曾在珠峰这般依偎慢慢便换上了安祥的神色好似二人又回到巅峰寒境正在那儿相互取暖怯寒。

    言二娘闭上了眼柔声道:“秦将军你以前替朝廷打仗时心里在想什么?”

    秦仲海听她唤自己做将军当即低头望向怀里微笑道:“二娘你老是叫我秦将军要不便是连名带姓乱喊一气。今日以后管我叫仲海吧。”言二娘脸上微微一红道:“我喊你仲海那你……你又喊我什么?”

    秦仲海笑道:“喊你一声二娘罗你要不喜欢喊你妹子也成。”言二娘今年三十有四比秦仲海尚且大了两岁听他把妹子两字一叫好似这人真是自己大哥一样一时竟把脸蛋藏在他怀里羞道:“现今兵荒马乱的大家随便喊吧。不用讲究这许多了。”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话是你说的吆那以后管你叫阿花啦。”

    言二娘红晕褪去挣扎起身大怒道:“什么阿花?把我喊得那么土!你有胆再喊一声试试!”气愤之下竟要伸手来打秦仲海急忙闪过笑道:“好啦!不叫阿花也成!”他一把抓住言二娘的素手将她搂在怀里微笑道:“从今以后管你叫娘子成不成?”

    言二娘听了这话只感全身酸软无力她娇喘挣扎气愤道:“你可别轻薄我!”

    秦仲海见她俏脸含怒反把双手环紧纤腰微笑道:“二娘可别小觑我了。秦某何等人物怎会轻薄自己弟兄?我明白说吧咱俩三十好几也都不是孩子了………”言二娘拼命挣扎尖叫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仲海凑过嘴去在言二娘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道:“我想娶你做老婆。”

    言二娘愣住了虽说这几日两人日益亲近但眼下局面紧张朝不保夕实在料不到秦仲海会在此时求婚。她望着秦仲海那张高鼻鹰目的大脸自己若真的答应了这条大汉以后便是自己的丈夫了。忽然之间只感心头直跳全身更是无端烫。

    秦仲海见她不言不语怕她不答允连忙把手紧了一紧道:“二娘我是真心的。姓秦的征战四海向来只知青楼女子的风情从不知世间真有巾帼英雄……自识得你以来我便不曾忘了你……”说着放开双手跪倒在地拜道:“怜我多年孤单乞二娘与某共驾一驹嚣战大江南北。秦某得妻如此终生无憾。”

    言二娘又羞又喜自来求婚谁不是寻媒下聘往返答礼哪有人这般破口质问简直强盗也似她将秀脸侧过望着夜空中的雨丝低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别这样跪着怪难看的。”

    秦仲海叩道:“能得佳人相伴黄金又算什么狗屁?你若不开口答应我便不起来。”

    言二娘满心害羞她见秦仲海双目尽是求恳之意心下只想:“我该不该答应他?”想要开口答允却又含羞为难就怕陶清他们见了笑话可要一口回绝又怕秦仲海从此死了这条心也是她生性腼腆只想找个法子遮掩混过。

    便在此时忽听峰下传来叫喊道:“怎么下起雨来了!可别让烽火熄啦!”跟着脚步声杂沓似有大堆人马上来。言二娘脸色一变忙道:“你……你……弟兄们来了咱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秦仲海摇头道:“不成那我得跪着说。”

    言二娘听众人越奔越近一会儿他们见秦仲海无端跪着必会出言质问她又慌又怕嚅嚿只道:“你别跪了我……我暂且答应好了等一下再从长计议……”

    秦仲海呸了一声皱眉道:“婚姻大事岂同儿戏哪有什么暂且不暂且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一言而决你快吩咐一声吧到底做不做我老婆?”言二娘心下扭捏哪里听得出秦仲海的语病当下咬牙道:“好我……我答应便是可你得应允一件事咱俩完婚前你可不能举止下流若想轻薄于我休怪我放飞镖射你……”

    秦仲海愣住了霎时哈哈笑道:“你这女人好怪我又没提洞房花烛的事你便要我别乱来!二娘啊到底是你比我急啊!”言二娘又羞又气登时一脚踢去秦仲海跪倒在地却要如何闪躲?立时给她踢出洞外。他骨溜溜地一滚霎时满身是水口中却还哈哈大笑。

    哈不二、欧阳勇站在一旁只是满头雾水不知他俩在闹些什么。

    大雨倾盆怒苍山烽火兀**烧不休黑烟直上青空望来有如怒龙啸天。

    深夜风雨间山脚一名僧侣身穿蓑衣仰望天顶黑烟。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平静了二十年又要打仗了。”从竹笼中取出一只白鸽双手捧起向天一放白鸽登时振翅冲天从烟雨中飞了出去。远远看去仿佛要逃离黑龙的啮咬一般。

    白鸽翱翔天际直向东方而去。黎明时分朝霞满天黄河大水已在眼前白影迅急来到了河边茅屋。一名僧人簇唇做哨信鸽闻声飞落停在那人手上。

    那僧人中年岁数宝相庄严只见他眯起双眼从鸽筒取出字条。定睛细读之下霎时长叹一声摇头道:“第一个预言验证了。”

    两旁僧人大惊失色慌忙站起同声道:“怒苍山真的举事了?”

    耶中年僧人将字条收入怀里叹道:“不错。怒苍再起天下兵祸不远。当年山寨豪杰倘若一同归山天地形势必然逆转。”众僧面色惨淡合十道:“阿弥陀佛。”

    那中年僧人目光向地摇头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朝廷残暴反贼便生。二十年前种下的孽因业果终于要到收拾的时刻了。”

    他叹息良久转看群僧道:“事不宜迟灵音师兄请你即刻赶往京城要肃观师弟回来一趟。”一名高大侩人吼道:“方丈咱们干脆直接杀上怒苍山扑灭这股妖火!”

    那中年僧人摇头道:“魔火降世乃是业报不是一两个人挡得住的。我寺当年牺牲惨重不必再替奸臣捐躯。”他眼望远方淡淡地道:“大家即刻返回嵩山本院请天绝师叔出关定夺。”

    《英雄志》十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