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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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斗爷，皇粮犬，斩山穷水碑下龟。
寻龙匠，白衣雀，搬山卸岭地中仙。
这是我爷爷时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说的是外八门里的两大行当。一曰盗墓贼，行内尊称一声倒斗爷。一曰青鹰匪，行内敬称一声寻龙匠。
提起倒斗爷，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能说上几句。可那寻龙匠，因为行事诡异神秘，这世上并没有几人听说过。寻龙匠与倒斗爷，都是挣死人钱的手艺人。舍命下墓，那是家常便饭。唯一不同的是，寻龙匠不求墓中的殉葬宝物，做的是替死人点穴换墓的勾当。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寻龙匠是怎样替死人点穴换墓的？换墓之后有什么好处？行内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规矩？这些问题，涉及行内秘法秘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暂不细说。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个神秘行当，是因为我的爷爷梁荣生。
爷爷年轻的时候，做过寻龙匠里的魁首。不知那一年里，独自闯荡到了山东，在这个叫卧龙滩的小县城里扎了根，开了间喝茶卖茶的小茶馆，店名叫做一角一斤。
这茶馆的底细，我再清楚不过了。说白了，这地方就是我家用来洗白身份的。明面上，是证件齐全的正当生意。私底下，却是寻龙匠暗中接活的盘口。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习寻龙秘术，耳闻目染，也自认得了几分真传。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出自寻龙世家，就算成不了行里拔尖的魁首，那也得是独一份的人物。
可是现在，理想还没实现，我却快要死了。如果再找不到那件东西，咱梁晨可就得打包回娘胎，来个回炉重造了。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胸膛正中，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脸。她从我的皮肤下面鼓凸出来，将那里撑得几乎透明。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五官俱全，与常人无异。
细眉如柳，杏眼微阖，外加一张樱桃小嘴。这幅样貌，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可她，却莫名其妙从我身体里长了出来。双目紧闭的脸上，挂着一个诡异冷漠的表情，似笑非笑，阴沉地瘆人。随意扫上一眼，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我暗自苦笑，心说这种艳福，还真是叫人消受不起。无论是谁，身上突然长了这么一个东西出来，不说吓个半死，那也是生无可恋了。我只能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就当咱梁晨身先士卒、勇做表率，替广大男性同胞体会十月怀胎的痛苦了。
就在我脑中一顿乱想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殷红的唇角轻轻扬起，缓慢地勾起了一丝小小的弧度。突然间，我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寒气息，顺着我的脊梁骨一路飞驰而上，狠狠地冲进了我的大脑深处……
2011年，所有事情开始的那一年，我恰好二十四岁。
做生意的不论哪一行，都有“刮风减半，雨雪全完”的说法。那天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笼罩了整个县城。别说没有客人上门，就连街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爷爷没了棋友，就直接去了后院补觉。茶馆里，只剩下我一人看店。
眼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估摸着今天也没什么客人了，就想提前关了店门，去隔壁的盛唐楼里吃烧鸡。他家的烧鸡是这里的一绝，平时排队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我跟爷爷都馋了半个多月了。今天正好趁着人少，也去他店里开开荤。
我满脑子都是烧鸡乱飞，正想收拾东西走人，就突然听到门前的两只铜铃一阵叮当乱响。
一抬头，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穿了身样式古旧的中山装，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粗短的脖子上，顶着颗光溜溜的大脑袋，脸上也没有几根眉毛。两只眼睛一眯，笑得活像庙里供着的弥勒佛。他抬手弹了弹头顶的铜铃，笑眯眯地对我说：“小老板，铜铃一响，黄金万两啊。”
这人给我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暗自警觉起来。我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可也在爷爷身边锻炼了几年，该有的眼力还是不差的。这男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我掩下了自己的心惊，笑着跟他打哈哈：“承您吉言了，我一卖茶的，也就混口饭吃。不知客人来店里，是想喝茶还是买茶？”
无眉男人转了转手里的菩提串，没有接话，反问我说：“小老板有什么推荐的？我这舌头可是刁的狠，不是好茶不喝的。”
我摸不准这人的来意，就笑着说：“听客人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来这山东，得尝尝咱这儿的江北第一茶。您瞧瞧，今年新炒的春茶，是头一批的日照绿，极品中的极品。”
无眉男人在茶台边坐下，点头说：“就这个了，今儿也借老板的地方尝尝鲜。”
我给他上了茶，他却没有一点要品茶的意思，坐在桌边跟我闲聊。说自己叫什么孙弥勒，在北京城里开了几家饭店。餐饮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谁人见了，都是笑称一声弥勒爷的。
我低头摆弄着茶具，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心底却是冷笑连连。暗中腹诽：这孙弥勒，十句话里九句假，满嘴都是鬼话。还说自己是什么饭店老板，真当我梁晨年纪轻，好糊弄了。从他进门起，我就看出这孙子的真实身份了。
先不说他身上带的那股土腥味，就这孙子一身的尸臭，重的都快熏死人了。各行里，身上有这两种味道的，都是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人。况且，他虎口跟手指关节处都磨了一层厚厚地老茧。这种痕迹，只有经常抓握铲锨的人才会留下。这孙弥勒又不是咱寻龙行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个土里翻腾的倒斗爷。
只不过，从祖师爷爷那辈起，寻龙匠和倒斗爷就是世仇。虽说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的。平时，别说亲自上门了，就是迎面碰见了，都得大叫一声晦气，各自远远地避开。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家茶馆门口，又有表明寻龙匠身份的暗喻。外八门里没有不知道，这孙弥勒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如此，这孙子还敢顶风上门，又百般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准没什么好事。
我这人最怕麻烦，能免就免。既然看破了他的身份，也懒得应付。正想开口送客的时候，孙弥勒突然抬了抬手，从桌上的茶杯架上，取下了八只小茶盏。不过片刻，连同那杯未动的茶水，一共九只茶盏，被他摆成了一条一字长龙。
九盏连线，这分明就是寻龙行里的茶阵暗语！
倒斗爷，皇粮犬，斩山穷水碑下龟。
寻龙匠，白衣雀，搬山卸岭地中仙。
这是我爷爷时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说的是外八门里的两大行当。一曰盗墓贼，行内尊称一声倒斗爷。一曰青鹰匪，行内敬称一声寻龙匠。
提起倒斗爷，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能说上几句。可那寻龙匠，因为行事诡异神秘，这世上并没有几人听说过。寻龙匠与倒斗爷，都是挣死人钱的手艺人。舍命下墓，那是家常便饭。唯一不同的是，寻龙匠不求墓中的殉葬宝物，做的是替死人点穴换墓的勾当。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寻龙匠是怎样替死人点穴换墓的？换墓之后有什么好处？行内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规矩？这些问题，涉及行内秘法秘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暂不细说。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个神秘行当，是因为我的爷爷梁荣生。
爷爷年轻的时候，做过寻龙匠里的魁首。不知那一年里，独自闯荡到了山东，在这个叫卧龙滩的小县城里扎了根，开了间喝茶卖茶的小茶馆，店名叫做一角一斤。
这茶馆的底细，我再清楚不过了。说白了，这地方就是我家用来洗白身份的。明面上，是证件齐全的正当生意。私底下，却是寻龙匠暗中接活的盘口。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习寻龙秘术，耳闻目染，也自认得了几分真传。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出自寻龙世家，就算成不了行里拔尖的魁首，那也得是独一份的人物。
可是现在，理想还没实现，我却快要死了。如果再找不到那件东西，咱梁晨可就得打包回娘胎，来个回炉重造了。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胸膛正中，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脸。她从我的皮肤下面鼓凸出来，将那里撑得几乎透明。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五官俱全，与常人无异。
细眉如柳，杏眼微阖，外加一张樱桃小嘴。这幅样貌，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可她，却莫名其妙从我身体里长了出来。双目紧闭的脸上，挂着一个诡异冷漠的表情，似笑非笑，阴沉地瘆人。随意扫上一眼，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我暗自苦笑，心说这种艳福，还真是叫人消受不起。无论是谁，身上突然长了这么一个东西出来，不说吓个半死，那也是生无可恋了。我只能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就当咱梁晨身先士卒、勇做表率，替广大男性同胞体会十月怀胎的痛苦了。
就在我脑中一顿乱想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殷红的唇角轻轻扬起，缓慢地勾起了一丝小小的弧度。突然间，我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寒气息，顺着我的脊梁骨一路飞驰而上，狠狠地冲进了我的大脑深处……
2011年，所有事情开始的那一年，我恰好二十四岁。
做生意的不论哪一行，都有“刮风减半，雨雪全完”的说法。那天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笼罩了整个县城。别说没有客人上门，就连街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爷爷没了棋友，就直接去了后院补觉。茶馆里，只剩下我一人看店。
眼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估摸着今天也没什么客人了，就想提前关了店门，去隔壁的盛唐楼里吃烧鸡。他家的烧鸡是这里的一绝，平时排队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我跟爷爷都馋了半个多月了。今天正好趁着人少，也去他店里开开荤。
我满脑子都是烧鸡乱飞，正想收拾东西走人，就突然听到门前的两只铜铃一阵叮当乱响。
一抬头，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穿了身样式古旧的中山装，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粗短的脖子上，顶着颗光溜溜的大脑袋，脸上也没有几根眉毛。两只眼睛一眯，笑得活像庙里供着的弥勒佛。他抬手弹了弹头顶的铜铃，笑眯眯地对我说：“小老板，铜铃一响，黄金万两啊。”
这人给我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暗自警觉起来。我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可也在爷爷身边锻炼了几年，该有的眼力还是不差的。这男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我掩下了自己的心惊，笑着跟他打哈哈：“承您吉言了，我一卖茶的，也就混口饭吃。不知客人来店里，是想喝茶还是买茶？”
无眉男人转了转手里的菩提串，没有接话，反问我说：“小老板有什么推荐的？我这舌头可是刁的狠，不是好茶不喝的。”
我摸不准这人的来意，就笑着说：“听客人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来这山东，得尝尝咱这儿的江北第一茶。您瞧瞧，今年新炒的春茶，是头一批的日照绿，极品中的极品。”
无眉男人在茶台边坐下，点头说：“就这个了，今儿也借老板的地方尝尝鲜。”
我给他上了茶，他却没有一点要品茶的意思，坐在桌边跟我闲聊。说自己叫什么孙弥勒，在北京城里开了几家饭店。餐饮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谁人见了，都是笑称一声弥勒爷的。
我低头摆弄着茶具，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心底却是冷笑连连。暗中腹诽：这孙弥勒，十句话里九句假，满嘴都是鬼话。还说自己是什么饭店老板，真当我梁晨年纪轻，好糊弄了。从他进门起，我就看出这孙子的真实身份了。
先不说他身上带的那股土腥味，就这孙子一身的尸臭，重的都快熏死人了。各行里，身上有这两种味道的，都是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人。况且，他虎口跟手指关节处都磨了一层厚厚地老茧。这种痕迹，只有经常抓握铲锨的人才会留下。这孙弥勒又不是咱寻龙行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个土里翻腾的倒斗爷。
只不过，从祖师爷爷那辈起，寻龙匠和倒斗爷就是世仇。虽说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的。平时，别说亲自上门了，就是迎面碰见了，都得大叫一声晦气，各自远远地避开。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家茶馆门口，又有表明寻龙匠身份的暗喻。外八门里没有不知道，这孙弥勒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如此，这孙子还敢顶风上门，又百般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准没什么好事。
我这人最怕麻烦，能免就免。既然看破了他的身份，也懒得应付。正想开口送客的时候，孙弥勒突然抬了抬手，从桌上的茶杯架上，取下了八只小茶盏。不过片刻，连同那杯未动的茶水，一共九只茶盏，被他摆成了一条一字长龙。
九盏连线，这分明就是寻龙行里的茶阵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