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严程远回家,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学校手中。师生奔走相告,笑逐言开,传递着喜讯,笼罩在城南中学上空长达两月之久的阴霾烟消云散。

    严程远老老实实向洪卫汇报了出走经过。那天,他与丁得平发生冲突后,取了书包骑车冲出学校,心绪难平,漫无目的。一冲动,卖了自行车,换了二十元,搭上最后一班客车到邹县。在汽车站候车室坐了一宿,第二天又乘车到邻省永州,他知道永州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前沿,尤以小商品市场名播遐迩。下车,他已花光了所有钱,饥肠辘辘,头昏眼花,选个角落蹲下来,抱着书包埋下头,昏昏欲睡。一对中年男女走过来,嘘寒问暖,给他买了食品和水。有奶便是娘,有饭就是爹,吃饱喝足,他便随人家上了车。车子七绕八拐,把他带到郊区一块工地。老板老鹰般目光把他的大块头啄个够,从鼻孔哼了哼算是收了他,同时也收了他的书包。严程远走投无路,只得入乡随俗,每天提浆和泥搬砖,苦干十小时以上,累得眼冒金星,走路打飘,常常倒头便睡,有时嘴里还嚼着饭。累死累活一个月,他思乡心切,讨要工钱回家,挨了一顿臭骂,分文未得。看着宿舍门口两条大狼狗伸吐猩红舌头,“呼哧呼哧”喘气,只能胆怯地放弃。又坚持了一个月,他实在难以忍受恋家之苦,再次讨要工钱未果。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他投了掺老鼠药的肉,毒死两条大狼狗,连夜逃离,一路乞讨回了家。到家,身上仍穿着那套旧衣服,分不清黑白,污臭不堪。弄清了严程远两个月来的情况,洪卫向罗校长作了汇报。

    严父严母找到罗校长,商量儿子的复课问题。罗校长脸色僵硬如搓板,口气生硬如石头:“你们的儿子目前不适宜上课,最适合他的地方是你们的家,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冷静冷静。作为一名高三学生,理应珍惜时光,埋头苦读,迎接人生最重要的考试。他却胆大妄为,擅自离家出走。弄得我们兴师动众,人心惶惶,扰乱了学校秩序,损害了学校形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万一他旧病复发,再次离家出走,我们也防不胜防,到时后悔莫及啊。”

    他们垂头丧气回家,求学校的事,自然得夹起尾巴做人。再说,儿子的出走确实让学校背负了沉重的黑锅,作为家长知道理亏,只有乞求校领导开恩。

    学校立即向教育局汇报了严程远归来的情况。局长室经过研究讨论,城南中学青年教师丁得平体罚学生,导致学生离家出走,给予行政记大过一次。并迅速行文,予以全市通报,以一儆百,敲山震虎。

    罗校长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仍让丁得平继续担任高三(3)班班主任。因这次事件,丁得平接受了教训,改变了教育方法,善待每一位学生,受到同学欢迎,但纪律也有所松懈。在学生眼里,丁老师受处分全因教育大家所致,良苦用心应该理解,对丁老师不免心生愧疚。双方有了相敬如宾的意味,师生融洽,班风明显好转。虽然三班同学学习基础一般,但丁得平仍给大家确立了高考目标。他鼓励大家志存高远,一个人目标越高,动力越大,要求全班同学心态放松,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但不要错失良机,后悔终生。丁老师的话像一团跳跃的小火苗,全班学生的情绪一下被点燃,噼噼啪啪燃烧起来。罗校长当初把班级交给他时,明白无误告诉他,对学生的学习不必苛求,稳定大局是当务之急,不出大事就算大功告成。丁得平严格的手段正是罗校长指导思想的反映,实践出真知,他终于领悟,武力不是万能的,武力征服不了学生心高气傲的头颅。严程远参加高考已不现实,父母软磨硬泡,与学校达成协议,让他在家停课反省两周,到高二留级。

    罗校长召开全体教师大会,重申爱岗敬业,为人师表,遵守职业道德的重要性。要求每个教师从现在做起,从自己做起,从小事做起,点滴入微,潜移默化,树立教师良好形象。上梁不正下梁歪,学校思想政治工作从教师队伍抓起,只有拥有一支素质高、作风好、行为正的教师队伍,才能对学生进行大张旗鼓地政治思想教育,才能有起色,见成效,出成果。

    罗校长日益感觉到,思想政治工作在学校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经学校办公会研究决定,向教育局打了申请报告,推荐洪卫同志担任城南中学政教处主任。十二月中旬,局长室的批复文件下发到各个学校,洪卫正式成为年轻有为的学校中层干部。

    “十三棍僧”起哄,洪卫请客。灯光明耀,酒醇菜香,觥筹交错中,他感到了人生的美好。当然,他也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那是同事心有不甘的隐隐嫉妒。他理解大家,毕竟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就走上领导岗位,虽然权不大,却是人生进步的一个台阶,让人虎视眈眈。

    第二天,殷勤神秘兮兮找到洪卫:“大家知道我们是兄弟,拜托我向你摸底,你到底有什么背景,谁帮的呀?”

    “没有。”洪卫怔怔看着他的笑脸,板着脸,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到底送了多少礼?让我也参考参考。”殷勤挤眉弄眼,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

    “没有!”洪卫音量陡高,怒目圆瞪。

    “什么兄弟,狗屁。” 殷勤收敛笑容,与他对视几秒,喷出一丝冷笑,气呼呼转身而去。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又迅速弥漫全身,洪卫咬咬牙,腮帮突鼓。他觉得殷勤侮辱了罗校长,也侮辱了自己,同时因遭受大家的误解而悲哀。冷静下来,他突然对罗校长肃然起敬,一种叫庄重的情愫包裹了他,密不透风。是啊,教育系统人才济济,藏龙卧虎,每前进一步无异于爬雪山过草地,自己一没靠山,二没送礼,就顺风顺水提拔为中层干部,而且是在人才济济的市区学校,凭的什么?他扪心自问,百般思索理由。论资历,自己头重脚轻根底浅;论能力,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自己并不能腾云驾雾。忽然,他心惊肉跳,面红耳赤,终于找到了提拔的根源,罗校长便是全部理由。他想起“恩重如山”这句成语,知遇之恩,提携之恩,罗校长就是自己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决定对罗校长表示感谢。但怎么感谢,如何表示,却一窍不通。晚上,他到毕嫣家征

    询她父母的意见。

    正是周末,洪卫腼腆地透露了提拔之实,一家人为他鼓掌欢呼,骨子里,毕家把他当成了家庭中的一员。毕母身手不凡,以海军陆战队员的敏捷,玩魔术一般,一会就弄了一桌五颜六色的菜。毕父敞开大衣,如绿林好汉,豪爽地开了瓶郎酒,咕咕倒满两只玻璃杯。毕嫣兴奋地分了碗筷,乖巧地坐下来。

    “饿肚忌酒。来,填一下肚,刚出锅的油饼。”毕母手托报纸,两只油饼静卧报中,黄澄澄,香喷喷。

    “谢谢阿姨。”洪卫欠身取了一只递给毕嫣。

    “年龄不大,老糊涂了。这种饼能吃?”毕父劈手夺过洪卫手中的饼摔进报中,目光如炬,“报纸有铅,铅中有毒,报纸包油饼,岂不是要两个孩子的命!”

    “两个孩子身体健康,青春活泼,疼爱还来不及。被你一说,我倒成了杀人犯。”毕母委屈地卷了报纸,狠狠瞪丈夫一眼,“怎么活得这么小心?罢,罢,罢,为了证明本人绝无杀人之心,亲自倒了……”

    “你这人,真的是老太婆,婆婆妈妈的,做事一向走极端,不是右倾就是左倾。浪费可耻,不要糟蹋粮食,你吃掉。”毕父语速平缓,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吃,我吃。”毕母息事宁人,取了饼,细嚼慢咽。

    毕父瞟一眼老婆,安心地与洪卫把酒言欢,你来我往。两人说说谈谈,很快满脸通红。

    “小洪,来日方长,前程似景啊,为你的提拔干杯。”毕父一仰脖,喝了一大口,欣赏地看他。

    “干脆双喜临门,与小嫣早点成亲,爱情事业双丰收吧。”毕母满目吟笑。

    毕嫣娇羞地噘起嘴,捣了母亲一拳。

    “父亲身体不好,家里条件不允许……”洪卫欲言又止,夹颗花生米细细嚼。

    “要什么条件?不要你家花一分钱。到我家来,给我们当儿子。”毕父一碰酒杯,叮当作响。

    “招女婿啊?洪卫哪肯屈就,小庙难容大菩萨啊。不过,这倒是考验他的好方法。”毕嫣满面红光,斜着眼。

    洪卫吃惊地抬头,见爷仨含笑望着自己,便没往心里想,以为开玩笑。他不愿涉及敏感话题,岔开去,请教如何感谢罗校长。

    “我们都是社会中的一分子,每个人都不能离开别人的帮助,感恩是对别人最大的尊重。礼轻礼重次要,关键是不能对别人的帮助麻木不仁,时时要有一颗感恩的心。”毕父脸色严峻,嘴里嚼得“嘎巴嘎巴”。

    洪卫点头称是。吃好,回校,他在路上小店买了两条红塔山香烟,用报纸包好,塞进黑色塑料袋,上下左右细瞅,见没破绽,才放心地往学校赶。进校,他如轻捷的老鼠,耸耳巡目,蹑手蹑脚,悄悄躲开光线,拎着香烟在黑暗中穿行。到罗校长家,大门透着隐隐约约的光。他忐忑不安,鬼鬼祟祟伸头缩脑,四顾无人,“啪啪”敲门,门开。

    “罗校长。”洪卫背着手,恭恭敬敬。

    “小洪。”罗校长赶紧侧身,“进来,进来。”

    洪卫用身体挡住香烟,驾轻就熟,一溜小跑进客厅,把香烟摆在桌上:“罗校长,你对我的关心我们一家感激不尽。”

    “这是干什么?带回,带回。”罗校长这才注意到,冷了脸,“我看到的是你的工作,不图这个。别把社会上那一套带进来,让事情变了味。”

    “谢谢罗校长,再多的礼物也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一点小意思,略表心意。”他突然毕恭毕敬向罗校长鞠了个躬,这才感到心里踏实。

    “小洪,你太客气,你的工作有目共睹。关心青年成长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义务,你不必有什么想法。来,坐会儿,喝杯茶。”罗校长招呼着泡茶。

    “啊,不了,我还有点事。”洪卫连忙摆手,泥鳅般滑出客厅,连跨带溜穿过庭院,冲出大门。

    “慢点,慢点,这个小洪……”罗校长拎着黑袋子嘀咕着追到门口,他早就窜出几十米。

    “好好干啊!”罗校长在后面大声呼喊。

    洪卫不敢回答,耳边呼呼生风。第一次送礼,真不习惯,害怕别人看见,害怕罗校长把烟退给自己。丁得平出去了,一排宿舍鸦雀无声。他一溜烟钻进宿舍,开了灯,关了门,如释重负,长长吐口气,坐到自己床上,心跳剧烈。蓦地,他瞥见桌上有张贺卡,便起身取过来打开,娟秀的字体扑面映入眼帘:“老师,恭喜你升官,祝愿你快乐!”不看落款,洪卫认识这是方静的字,字如其人,他默默沉思。

    下午,裴鹏溜到洪卫办公室,一脸的纯真,低头凑到他耳边,郑重地说:“洪老师,祝贺你!”转身就跑。

    最后一节课,他走进教室,同学们鼓掌欢呼,起哄发糖,毕晟巴掌拍得最响。多么可爱的学生!洪卫非常感动,会心地笑了。

    洪卫调整思路,把工作重心转移到高考,他要对这帮可爱的孩子负责。教室后面黑板报洗干擦净,彩色粉笔勾画的八个大字熠熠生辉:“复习迎考,创造辉煌!”右上角还有一排小字,高考倒计时:201天。全班就像一个乐队,洪卫觉得自己就是指挥,他要用高考这根指挥棒,调动学生全部潜能和激情,演奏华丽乐章,高山流水,弦乐和鸣。高考是赛场,学生是运动员,老师是教练。虽然经济有些紧张,洪卫自掏腰包,请任课老师涮了顿羊肉火锅,拜托各位倾力相助。高考比的就是分数,洪卫和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地理五位老师加大复习力度,以考代练。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了批改,批了讲解,枯燥无味,机械重复。老师讲答案,学生背答案,考试考答案,一切围绕高考。老师指导学生浪遏飞舟于题海,博闻强记,为高考增添获胜的砝码。洪卫对这种高考模式心存疑虑,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只能顺其自然,落入俗套。高考制度演变于科举制度,科举考试始于公元六百零五年隋炀帝时期,历经唐宋元明清,纵横一千三百年,至一九零五年光绪年间废止,根深蒂固,自成模式。高考源于建国之后,历经坎坷,否极泰来,渐入正轨。自己是个凡人,并无商鞅王安石孝文帝废旧革

    新之雄心和壮举,他有自知之明。

    春节,梅开春烂漫,竹报平安岁,千门挂红灯,灯光迎佳节。

    一大早,洪卫到毕嫣家拜年,毕母给他包了一百元压岁钱,中午留他吃了饭。晚上,洪卫带毕嫣回家吃饭,洪父给她包了一只红包,内有二百元,是洪卫早就准备好的。吃完,两人上街观看礼花。携手漫步,穿行于古朴小巷,家家大门紧闭,麻将声“噼噼啪啪”不绝于耳。洪卫忍俊不禁:“真的呢,十亿人口八亿赌,还有两亿扭屁股。对不起了,今天没让你到舞厅尽兴。”

    “这句话至少暴露了你两个缺点:一、思想陈旧保守,跟不上时代步伐。二、心胸狭窄,缺少男子汉的宽宏大量。”毕嫣面挂微笑,“其实男男女女牵牵手,跳跳舞正常不过。如果你真的信任我,就不会计较我和朋友上舞厅。”

    洪卫哑口无言。他理解她的心境,但并不苟同。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了分歧,他们的思想差异源于不同的家庭背景,她没错,自己也没错。他不反驳,不想破坏今天的美好氛围。

    “走,上大桥。”洪卫搂了她的腰,脸上绽放笑容。

    他们相依相偎,缓缓走上城南大桥。桥上,灯火通明,璀璨逶迤;桥下,碧波荡漾,波光粼粼。远眺市区,彩灯如珠,满目映辉;极目城郊,电视塔高耸入云,溢光流彩。天空升起礼花,撒满如菊的绚烂,撒满漫天的喜庆。野川如水上彩城,说不出的娇媚妩媚艳媚。

    “美不胜收。”毕嫣如痴如醉,眼眸明亮。

    洪卫环搂她的右肩,惊诧于眼前的美色,贪婪欣赏,默不作声。她扭转头,轻捅他的胸部,他猛然醒悟,扭头微笑,四目凝视,情意绵绵。灯光照映,眼眸闪耀色彩斑斓的光芒。

    “人们总是刻意追求生活中的美丽,其实美丽常常隐藏于平常之间,只是大家平时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在夜空肆无忌惮遨游。

    “是啊,生活是平凡的,其实处处是美丽的。”她打了个寒战,柔软的身躯悄悄靠向他,“洪卫,我好想现在结婚,过平凡而美丽的日子,生个胖乎乎的儿子或乖巧可爱的女儿。”

    “不害臊。”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们还小,过早成家会影响工作,条件也不具备。”

    “条件是相对的。”她突然正面对他,严肃地说,“跟你商量件事,好吗?”

    洪卫被她的神情吓着,思绪飞速旋转,揣摩她的思路。她呼吸粗重,凝目探询,目光如锥:“爸妈舍不得我出嫁,将来你能到我家吗?”

    洪卫松开右臂,抚栏凭眺,思维如脱缰野马。是暂时寄居她家,还是倒插门?他仿佛是战场上决斗的士兵,脑乱如麻,不敢确定。对方亮出了兵器,自己只看到寒光闪烁,却分不清兵器种类,又不甘心束手就擒。

    “我们的孩子姓……洪,还是姓……毕?”他转过脸,谨慎地遣词造句。要摸清对方底牌,只能向对手逼近,让她亮出兵器,才能知己知彼,从容迎敌。

    “其实无所谓。”她顺势挽住他的手臂,撒起娇,“你家还有妹妹嘛。”

    洪卫的自尊骤然受到一击,不禁热血上涌,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周身突兀奔腾,寻求爆发。他知道自己没有条件准备新房,但不想寄人篱下。如果她家是想招女婿,更不用犹豫,他是传统之人,不可能接受。母系氏族过渡到父系氏族已有几十万年历史,这是由男女在社会生产生活中的地位决定。传宗接代,人丁兴旺,子女传承父姓天经地义。

    “说话呀。”毕嫣捅捅他,“给个痛快话。”

    洪卫进退两难。面对她热切的目光,他轻启朱唇,慢条斯理,据理力争:“中国曾经是个封建大国,封建社会‘三纲五常’历史悠远,影响巨大。‘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固然有其糟粕,但至今还有其市场,中国的传统家庭中,丈夫还是主体。我们要承认现实,再说,我妹妹也会出嫁啊。”

    “明白了,你说得有道理,可‘五常’也讲‘仁义理智信’啊。你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何必拘囿于封建思想?上你家上我家不是一样吗?”

    “那你为何不嫁到我家呀,性质不同。”

    “经济决定政治,你有娶我的本钱吗?房子呢?家具呢?家用电器呢……归根到底还是钱!你一无所有,而我家已准备好了一切。不必死要面子活受罪,许多东西是约定俗成的。只要你点头,一切结婚费用都由我家支付。”

    洪卫突然觉得自己的自尊被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毕嫣的提议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他不会同意。这些年,生活的艰辛培养了他倔强而敏感的性格。瞬间,男人的血性在胸中奔涌,他为自己无力筹备结婚费用而悲哀。他什么都没说,心如止水,平静地仰视夜空。

    “不开心啦?”毕嫣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让我回家征求一下爸的意见。”洪卫有气无力揉了揉眼睛,“其实,住不住你家并不重要。只是请你照顾我的面子,别再和男同事到舞厅,我不喜欢女朋友让人家搂着。”

    “又来了。这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利管我!”她厌烦地扭过头。

    “今晚风大,回吧。”他欲言又止,轻轻叹口气。

    她怔怔地瞟了瞟他,默不作声。两人原路返回,空旷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个孤独的身影。到她家门口,他谢绝了她的挽留,客气地挥手告别。

    毕嫣呆呆注视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洪卫拐进小巷,从裤袋摸出一只大大泡泡糖,撕了红色包装纸,将长方形糖块扔进口中。大大泡泡糖二毛钱一块,可以吹出乒乓球大小的泡泡,物美价廉,风靡市场,深受青少年喜爱,他无聊时最喜欢剥一块塞进嘴里。突然,他皱起眉头,感觉味道不纯,且泡泡吹不起来。他停下脚步,又摸出一块相同泡泡糖,仔细观察,猛然发现,第二个“大”字右上角还有一个空心的点,原来是“大犬”泡泡糖,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了。他不由佩服这些奸商的精明,居然让自己上当受骗。

    “去你妈!”洪卫手一扬,泡泡糖在黑暗中飞向空中,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