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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护理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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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那白衣护士又到了康明身边,一把夺过盖了章的交款单,说:“呆够了没有?站一边等着去!”

    康明站在急救室门口,望急救室门框上方那盏闪闪烁烁的红灯,感到那是一只魔鬼的眼睛,它不但看透了自己那有点龌龊的心,还有着通天的魔力,将自己钉在当地动弹不得:我怎么就把世人看得那么坏呢?说不定那老人的家里是一窝通情达理的好人,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那几个多嘴多舌的老妈子扰的,明明是救人的好事,非要说得那么复杂。

    十分钟后,那白衣护士又出来了,手里又拿着一张单据,伸手递给了康明。康明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又要交钱的话,自己可是身无分文了,所以望白衣护士的眼神,就显得异常尴尬。

    “怎么还是你一个人,快点通知家里,来个会理事的。这是病危通知单,签字!”

    还好,不是要交钱,可一看那病危通知单上面标明签字人与病人的关系那一栏,却又傻了眼。

    “没读过书是不是?那老人家是你什么人,照直写就是了。”白衣护士没好气的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愣头青,亲人病成那样了,还不晓得着急。”

    康明看了白衣护士一眼,委屈地说:“我不认识他,我是在路上看见他病倒在地上,才叫了救护车,你叫我怎么写?”

    “啊?!”白衣护士吃了一惊,又重新仔细打量起康明来,从上到下将康明全身看了个遍,眼睛里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温柔多了,那口音也变得悦耳动听起来:“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进去看看再来找你。”

    怎么还是来找我,我都说明了与老人没什么关系,难道这事真的就赖上我了。可人家没给申辩的机会,就风风火火地进了急救室。

    没过几分钟,那白衣护士又从急救室出来,可那脸上写着一脸的无奈:“没找到能说明身份的东西,口袋里除了几十元钱,就只一串钥匙,这事你恐怕还得负责一下,充当几天老人家的亲人。”

    钥匙是开门的工具,拿着钥匙打开老人家里的门,就能找到老人的家属,可这茫茫县城到哪里才能找到那条正确的门?这老头也真是,出门也不带张身份证,这可怎么办?丢了那五百元钱也就算了,别弄一身麻烦在身就实在不合算了。

    “老人的病情怎么样?”康明只能寄希望于老人能早点醒过来。

    白衣护士摇摇头:“还不知道,如果今晚十二点还没醒来,恐怕就难过这一关。”

    康明一听,心一下子冷了,原本寄希望于老人醒过来,找到他的亲人自己也好脱身,现在看来希望有点渺茫,还是别想那五百元钱了,早点走人比较好:“那我明天再来吧。”

    “那怎么行,夜间没有陪人怎么行,出个什么情况谁来叫医生?这事你摊上了,就要负责到底。”白衣护士口气到没有先前那么生硬,但语气中不排除对康明有所怀疑的意思,医院里常常有人为了省钱,不负责任的将重病的老人丢下不管,自己逃之夭夭例子数见不鲜。

    康明没有想到,自己没被病人的家属赖上,到先被这护士缠上了。但经她这么一说,感觉到也是实际情况,就这么溜之大吉也不太近人情,尤其在这么美丽的女孩子面前,不是英雄也要充当一回英雄了:“那好,我等到这老人醒来,找到他的家人再走。”

    还好,经过两小时的抢救,这老人是醒来了,说醒来只不过的脑子有了反应,可嘴里却含糊不清,说不出话来,医生也不允许对着病人问来问去,这一夜,康明就呆在急救病房里,坐在那张特护病床前,充当了一夜孝敬老人的英雄。

    次日,白衣护士来当班,一来二去混得有点熟了,换点滴药的时候就闲谈起来,才知道康明原来还是个大学毕业生,眼光里又多了几分敬重。可问起她的名字,只道是姓林,不肯将名字告诉康明。康明也不深问,而是巧妙地从护士值班室里那些病历上护士签名中,查到了她叫林静韻。

    林静韻,一个有点诗意的名字,但与她本人的性格可不太相符。不过,通过一下午的观察,这个林静韻在对待病人的时候,却温柔得如女人怀里的波丝猫,极为耐心细致,而且动作也轻盈得如行云流水,她不但能胜任护士工作,而且还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护士。

    第三天的早晨,通过近40个小时的治疗,那老人的病情有所好转,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右手能动了,只是还有气无力。他两眼看着康明,满眼的感激之色,却苦于无法表达出来,隔一会儿就把手拿出来,象是在向康明示意着什么。康明总以为他是想与自己握握手,表示感谢,所以双手抓住他的手放回到被单里,说:“你别急,医生说不能乱动,有什么事,等你好些了再说。”

    这样的病情恢复得十分理想了,手能动说明不会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至少不会全瘫,如果不出意外,语言恢复也就在这两天的事了。康明得到医生这样的答复,也对找到病人的家属也充满了信心,在这两天与老人眼神和小动作的交往中,康明估计这老人的家境应该不错,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神韵也表明他是一个很有理性的人,想来他的家里人也会是通情达理的那一类,心里到宽慰起来,便到家里拿了几本小说书,守在老人病床前读起来。

    中午,老人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就流畅得多了,康明一看,那是一个写字的动作,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将身上的笔取出来,放到老人手里,再将书放到笔下,那老人就吃力地在书页上写起字来:“南正街……×××××××”

    可能老人是想写出家庭住址,但因为写字吃力,想了想还是写电话号码比较直接,就在后面写一串电话号码。有了电话号码,要找到他的家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康明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看来自己终于熬出了头,要不了多久就能摔下这个包袱。

    看那几个字,尽管因为手指无力写得歪歪纽纽,但那字架子却方正有形,应该是个读了不少书的人,这样的人家境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那自己那五百元钱也有了着落。

    怀着一颗轻松的心情,康明到下面公用电话亭拨出了那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的,没等康明将情况完全说清,话筒里就传来了急不可耐的声音:“在哪里,现在在哪里!”

    “第一人民医院,231病房。”

    “怎么样,我爸爸现在怎么样?”

    “已经稳定下来了,恢复得还算理想。”

    “我们马上就到!”说完,就挂断了。

    我们,她用的是我们这个词,那来的就不是一个人,康明感到再过十几分钟,自己就彻底解脱了,因为从南正街到这里,骑自行车的话,最多十分钟,就是步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从电话里听到的那急切的声音,想来他们绝不会在家里停留半分钟。

    康明回到病室,将自己带来的书清理到一个书包里,再把几张化验单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用一个杯盖压住,那张住院时的交款单放到最上面,心想等老人的亲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它。做这事的时候康明犹豫了好久,好事做了两三天,将这单子放在最上面是不是太露骨了?可那是伯父给自己的安置费,少了它自己就什么也买不成了,到乡里去没一件象样点的衣服还真不行,这么想着就还是将它放到了最上面。

    不一会儿,病房里进来了四个人,三女一男。四人一进来就围在病床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走得比那三个中年人还快,赴到床前就哭开了:“老头子你怎么了?怎么三天了都不见你的人,怎么就躺到这医院里来了……”

    另两女人都四十来岁,也在床前一边站一个,一个扶着老太婆嘤嘤的哭,一个抓住病有的手叫爸爸,看来叫爸爸的是病人的女儿,那个安慰着老妇人的可能是媳妇。

    那男的四十多岁,看上去象是干部模样,站在床头看了一眼,说:“我去问问医生,看看病情怎么样。这里的医疗条件也太差了,马上转院,转到省人民医院去。”说完就出去了。

    康明早就背上了自己的书包站在一边,看到三个女人伤心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很想她们去看一眼那张交款单,可人家都沉浸在悲痛中,也不好在这时候向她们要钱,这样做也太不近人情了。又站了一会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发现她们好象没有要来理会自己的迹象,只好默默地向病房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照顾了三天的病人,见病人右手在微微上举,象是在向自己打招呼,又象是在挽留自己,心一酸,就出了门。

    那五百块钱,终于打了水漂。康明心痛地摇摇头,走出了医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