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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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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车在公路上扬起一路的灰尘,向西行去。

    罗夫清是分管司法治安副乡长,在车上向王秘书仔细问了情况,细致到了让他讲出村里老一辈每一个人讲的话,那种翻来覆去总问一些重复问题的作法,连初来乍到的康明都有点不胜其烦,但王秘书却不厌其烦地在努力回忆着那些老人的话,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当然,在乡长面前难得有这样的表现机会,而今天,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立功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车子在唐兴国手里开的很快,他也火急火撩的想快点赶到出事地点去,不仅仅因为他是派出所所长,更多的是上仙桥村是他老婆的娘家,他不想村里因为水斗出什么大事,而水斗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

    车在开出乡政府三公里的地方拐进了一条机耕道,再颠颠簸簸地走了近一公里,就看见了上江坝。坝口边的田里,分南北两个阵营各站了近一百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每一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扁担,拉开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大有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老人、女人们和小孩们远远地在周围观战,数量比男人们就多了好几倍,不但田坎上站满了人,有许多人还站到了田中间,中稻禾苗已长到了封行期,人站在绿油油的田里就只见了上半身,田中间站着好几百只现上半身的村民。

    魏四海从上车的时候起就一脸的严肃,就象车上每一个人都欠他几百元钱赖着不还,他一言不发,直到车子快到上江坝了,看到了田埂上站了一圈一圈的人,才感叹了一句:“搞什么搞,这不是两个村的人都来了吗?”

    罗夫清坐在后排,他将头向坐在副驾驶位子的魏四海靠了过去,看到那阵式就有点紧张,就小声地说:“魏乡长,我们是不是把两个村的支书叫过来,先问问情况,再商量处理的办法。”

    魏四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罗夫清,那眼神显然是在骂罗夫清是胆小鬼,说出来的话也有点硬:“你让为还来得及吗?罗乡长,你是管治安的,这一次你可要拿出点魄力来,一出手就要镇得住场子,要不然,就会出大事的。”他再回过头去,一双眼又死死地盯住那边人群,感慨地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这恐怕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水斗。”

    罗夫清一听,心里更加没底了,就想着踢皮球:“魏乡长,你是老乡长,威望高,还是由你出面比较起作用。”

    魏四海这一次没有回头,“我是下仙桥村的人,由我出面怕别人说我抢边,还是以你为主出面调停好一点。两个村支书只怕不敢留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就由唐所长负责,只要谁先动手,就要立即逮住他,决不能让架打起来,一旦打起乱架来,那就谁也控制不住了,不死一两个人根本就收不了场。”

    正说着,车已经开到了上江坝边,离两村对阵的地方只有100来米就没有路了。没等车停稳,魏四海就跳下了车,一边急冲冲地说:“快,都下来,站到两拨人的中间去,一定要阻止他们动手,谁先动手就抓谁,只有这样才能制得住。”

    唐兴国停车、关引擎、开门、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充分显示了军人的干练。康明坐在前排魏四海和驾车的唐兴国中间,他到成了第三个下车的人,而坐在后面的五个人,由于不想冲在前面,拖拖拉拉地等三人走出了五六米距离,才陆陆续续地下了车。

    村民那边,每一个人双手都紧握着扁担,那扁担扣在腰间,摆出练刺杀一样的姿势,有几个青年人还不停地跳着碎步,就象是掌击台上的掌击运动员一样摆弄着姿势,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只听一声号令,就会勇猛杀向对方。两队的前沿,各站着几个老人,正在指手划脚地辩论着什么,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看起来还是没有辩出一个结论。

    康明紧紧地跟在魏四海后面,因为知道了魏四海是下仙桥村的人,他感到只有紧紧跟在他身边才最安全,村民大概不会对本土出来的副乡长动手,至少下仙桥村的人不会对他大打出手。康明到不是怕事,而是不知道水斗是一种什么性质的事态,听他们说得好象很严重,就让他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那些群斗的场面,砍砍杀杀的一片血流成河。第一次见识这么大的场面,不跟在象魏四海这样的武林高手后面,谁能保护他这个一点武功都不懂的人?

    几分钟后,三人就到了两个阵营的东头,魏四海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罗夫清竟然走到了最后面,现在离他站的地方至少还有三十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想骂几句,但人已经到了现场,周围都是村民,骂出来很可能被村民误解,只好埂在心里。可也不能不对村民说话,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严,于是对着下仙桥村的那一拨人,放开喉咙高声喝道:“你们干什么?都跟我站开些,要打架,扁担都往我身上招呼,来呀!”

    下仙桥村的村民是被他镇住了,但他们也没有退后,只不过不想为难这个从自己村里出来的副乡长。而上仙桥村的村民不但没有被镇住,反而对魏四海充满了敌意,几个老人就怒气冲冲地向魏四海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先开了口:“魏乡长,这事你就要站在公正的立场,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上仙桥村的人也不是好欺侮的。”

    与魏四海对话的老人叫德爹,是魏四海的祖父辈,解放前读过几年私塾,口才十分好,又有胆量,在上仙桥村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魏四海不敢在他面前托大,就和颜悦色地说:“德爹,我也刚刚听说这事,还没搞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有理说得清,不能引起……”正与这老人对着话,却发现他身后的魏四宝一手抄起扁担,挥舞着向下仙桥的村民冲去,就急忙喊了一句:“快抓住他。”

    唐兴国就站在魏四海的旁边,他想也没想就推了康明一把,说:“你去放倒他,快!”

    康明也看到了形势紧急,心里万分紧张。魏四宝身后还有十来个青年人,一个个都将扁担举到了齐肩的位子,一旦谁砍下了第一扁担,他们就会毫无顾虑地冲出去群殴。农村里有些青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十几个就正是这种人。康明在车上就听明白魏四海的策略,也清楚魏四海在这里的微妙处境,而唐兴国又是上仙桥村的女婿,他们都不便出手,更何况他们都是领导,出手以暴制暴也有失身份,唐兴车这一推,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职责,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大学生,快回来!”唐兴国一见冲出去的不是他身边的大个子警察,知道推错了人,就想喊住康明,可这一喊却晚了。康明早已冲到了叫四狗子的身边,他纵身一跃,凌空抱住了魏四宝的腰,将魏四海冲翻在地。此时的魏四宝已经冲到了下仙桥村阵营边,他那扬起的扁担还没来得及砍下去,就被康明冲倒了,下仙桥村那些村民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扁担早就举到了肩头,一见人影冲到身边,也不管是谁,砍噼里啪啦地就下了,一片棍影全招呼在了魏四宝和康明的身上。

    魏四宝是引起今天这场水斗的主要人物,是他看见下村的人在捣毁三哥的药材地,叫上人将四个下村人打伤了,事后知道这事自己只怕脱不了干系,下村人一定会找他报复,正想出外躲几天,没想到下村来了一大邦兴师问罪的村民。这下子魏四宝有了主意,要想逃脱罪责,就只有将事情闹大,来一个浑水摸鱼。出了大事,他这点小事就轻描淡写了,就没人会太在意了,于是就添油加醋地鼓动村里的几个老人,掀起了这场水斗。

    水斗场面拉开以后,魏四宝兴奋不已,这时候他到更多的是为了打架而不是为了脱罪,因为这么大的场面已经激起了他和他那些兄弟们的斗志。他没想到乡政府的人会来得这么快,尤其是魏四海一来就将下村的人镇住了,这架恐怕打不起来了。一看到下村那四个村民对他怒目而视,他才想起今天必须要挑起群殴,要不然他就算不被下村人揍一顿饱的,也会让乡政府人员带到派出所去。所以,在魏四海与德爹对话的时候,他向他那些兄弟们使了个眼色,抄起扁担就向下村那几个村民冲了过去,没想到被康明冲倒了。

    倒地后的魏四宝看着康明,却不认识这个愣头青,只是这小子的这一赴让自己吃了大亏,身上挨了好几扁担,就怒目圆睁地冲着康明就骂了起来:“你他妈地是谁?我打死你这狗娘养的!”

    康明冲倒了四狗子后,人在四狗子的上面,村民砍下的扁担大多落在他的身上,背上、屁股上、腿肚子上一共中了十来扁担,但一时间痛还没有反应上来,就站起来,本想告诉魏四宝自己的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可一想自己还没报到,就含糊了一句:“我是来劝架的。”

    魏四宝冲出去的时候,一双眼睛只看着下仙桥村的村民,没发现康明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既然他自己说是来劝架的,那就很可能是下仙桥村请来的帮手。上、下仙桥村的水斗有着比较严格的规则:一是只能动扁担不能动利器;二是原则上不能打头,一旦有人头破血流或死了人,再大的事都要停战;三是不能从外面请帮手。这些规则是在多年水斗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潜意思,毕竟村民们只是为了水而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魏家祖宗们将这些商议成规定,也是为了避免事情的扩大化。一直以来,除了第二条不能打头控制不住外,其它两条都遵守得很好。

    魏四宝认定了康明是下仙桥村请来的帮手,就认为下仙桥村破坏了祖宗的定下的规则,向着那十几个青年大喊了一声:“下村人破坏祖训,请了帮手,兄弟们,给我打!”

    跟在四狗子后面的十几个年青人只怕架打不起来,他们早就有了行动准备,只等下仙桥村的人向四狗子还手,就一哄而上挑起群殴。这时候听到四狗子喊出下村人违背祖训请帮手的话,就更有打架的理由了,举着扁担就向康明这个外乡人砍去。一阵乱棍之下,康明再次赴倒在地,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