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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乔楠奉送的那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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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替这个年轻人可惜,人长得不错,眼神是不是长偏了?”

    “你什么意思!”

    乔念昭就像是突然炸了毛,一把扯下墨镜,露出那双通红通红的眼睛。

    苏凝秋一瞧见乔念昭那双眼睛,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瞟了眼乔念昭瞬间阴沉的脸色,苏凝秋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世道果然不一样了,这还大白天呢,你就敢出来瞎溜达,也不怕灰飞烟灭。”

    “你!”乔念昭手指点着车内的苏凝秋,往前大跨一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一旁的孙皓却突然上前拉住了她,低声唤了一声:“小昭。”

    靳子琦自然看出孙皓脸上的尴尬,作为一个大男人,他绝对不希望在大街上跟人吵吵闹闹,尤其乔念昭还是公众人物,一不小心就上报了!

    乔念昭不甘愿地挣扎了一下,倒是孙皓看着苏凝秋,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这位阿姨,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小昭有什么纠葛,但也请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苏凝秋听了一笑,径直推开车门下来,乔念昭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小步,那动作之迅速看得苏凝秋双手环胸冷笑:“嫌我说话难听?不过难听也就是说说罢了,不像有些人尽做些偷鸡摸狗的难看事。”

    乔念昭脸色一白,咬着嘴唇隐忍着,她看出来苏凝秋不比苏凝雪那样自命清高,要是惹毛了她,指不定被她一顿打,所以也不敢在苏凝秋跟前太过放肆。

    苏凝秋鄙夷地斜了眼眼珠乱转的乔念昭,笑着望向孙皓:“小伙子,找对象不追求数量,但也该注重质量,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自己家里捡的。”

    孙皓被说得也是脸色一变,然而一瞥见车那边的靳子琦,也猜到苏凝秋身份的不一般,理智得抿着嘴角没有反驳,生生地吞下了这个闷亏。

    苏凝秋懒得再理他们,跟子琦说了声“上车”便自己坐回了驾驶座上。

    靳子琦刚系好安全带,苏凝秋便迫不及待地开动了车子。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轿车往前开出几米,苏凝雪忽然一转方向盘,轿车飞速地转了个打弯,险险地擦过孙皓的那辆车子,然后飞驰而去。

    一声惊慌的尖叫从乔念昭口中溢出,那颤抖的尾音能听出她被吓得不轻。

    “小姨,这样开车很危险!”靳子琦拉住把手才没把自己甩出去。

    苏凝秋呵呵地笑了笑,“我的车技你还不放心?”

    靳子琦偏头还能看到后视镜里的乔念昭和孙皓,显然他们刚才也被苏凝秋的转弯吓了一跳,此刻正弯着身在检查轿车有没有被刮花。

    刚才她们的车启动时,靳子琦还隐约听到孙皓在问乔念昭苏凝秋是谁。

    乔念昭的回答当然极为主观性,随口忿忿地说了句:“反正不是好人。”

    这恐怕也是苏凝秋打急转弯吓唬她的原因所在。

    “对了,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怎么跟乔念昭厮混在一起?”

    靳子琦对孙皓也不了解,便说了自己知道的部分:“好像是A市一个建材公司的小开,叫孙皓,他们公司最近在跟宋氏洽谈一个合作项目。”

    “A市做建材生意的孙家吗?”

    苏凝秋的脸上闪过诧异,她也忍不住侧头看向后视镜。

    “怎么?小姨认识他们家的人?”

    苏凝秋没有避讳,笑望了她一眼,“不就是你那个便宜奶奶的娘家!”

    这下是轮到靳子琦惊讶,她又看向后视镜里的孙皓,却发现车子早已开远,哪里还能看到孙皓跟乔念昭的半点踪影?

    只是经苏凝秋这么一说,靳子琦才想起来,孙皓送喝醉酒的宋其衍回来的那晚,宋其衍跟她嘟囔的一句话——

    他说:“那个孙皓,说起来还是你的亲戚。”

    当时她只当宋其衍喝醉了瞎说,外加她根本没把她那二嫁的便宜奶奶孙兰芳放在心上,才会没把孙皓跟孙兰芳往一处想。

    如果真是那样,孙皓怎么从没跟她谈及孙兰芳这个人?

    是刻意在回避还是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孙家有这样一位老奶奶?

    不过,靳子琦拧了拧眉心,孙老太太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照理说,孙皓不该不知道,而且,他们来S城的时间太相近,难道也是巧合吗?

    想到后来,靳子琦无谓地一笑,不知是不是勾心斗角惯了,她总喜欢把什么事都往坏处想,甚至连孙皓对乔念昭的喜欢都被她复杂化了。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时,苏凝秋问:“乔念昭和苏珩风怎么样了?”

    耳畔便随即响起茶水间那些员工的话语,靳子琦迟钝了两秒,然后说道:“具体的不清楚,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幸福了吧,今晚白桑桑搬进宋家。”

    “哦?”苏凝秋兴味地一扬眉,重新启动车子,又说了一句:“她好不容易从你这里抢走的人,现在又被别的女人端走了,心里恐怕不好受。”

    说着顿了顿,“不过我看她过得也挺滋润的,果然跟她那母亲一样,见异思迁地够快,就喜欢整天跟男人勾三搭四。”

    见异思迁?靳子琦对这一点倒颇为怀疑,乔念昭看上去并不喜欢孙皓,两人之间并没有亲昵的举动,孙皓的殷勤体贴更像是一厢情愿的示好。

    也许,乔念昭跟孙皓走这么近,是为了气苏珩风。她没忘记早上乔念昭刚和苏珩风大吵一架,以乔念昭那“单纯”的性格,很有可以做出这种事。

    车子一开到苏凝雪的楼下,就看到一辆玛莎拉蒂总裁停靠在林荫道下。

    熟悉的车牌号让靳子琦愣了愣,而苏凝秋冷笑一声:“我还正愁上哪儿去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着,就快速借了安全带下车。

    靳子琦忍不住捂了下额际,而那边苏凝秋已经走到了那辆玛莎的驾驶座旁,好整以暇地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的是靳昭东的半张脸。

    靳昭东的脸上不见离婚后的轻松解脱,也许是因为之前那场肺炎生病,整个人看上去清瘦了不少,眼角的几条细纹也有些明显了。

    “哎哟,我说这是谁啊,不会是跑错地儿了吧?”苏凝秋一张嘴就不饶人。

    ……

    靳昭东本来正靠在座位上,出神地望着七楼某个阳台。

    他刻意把车子停在公寓楼下的那片茂密的林荫道下,从楼下往下来,那些树叶刚好能挡住他的车,而他却能从这个角度,清晰地看到苏凝雪的家。

    他以为这些年来习惯了苏凝雪冷冷淡淡的模样,即便是她真的离开,他也应该没有多大的感触,反正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发现她多有存在感。

    然而,习惯却是个可怕的东西,早晨坐在餐桌前看报,他会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拿牛奶杯,却总是拿了个空,牛奶杯的摆放位置早已换成了左边。

    欣卉说:放在左边会更方便他看报纸。

    可是,乔欣卉的温柔体贴却没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他只是望着空空的右手边,觉得莫名的惆怅,那是“她”摆了二十多年的位置。

    如今清晨,再也不会有那么一杯牛奶无声无息中摆在那里等他去喝。

    以前总是刻意避开经过她的办公室,如今却找各种理由路过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曾经的避之不及到今天已经成为了每日必到处。

    自从苏凝雪辞职后,她的办公室就一直空着,不是没有助理提醒他,想让新的总经理搬进去,他却故意装傻不做应对,每次都含糊过去。

    今早,他又去了她的办公室,里面的办公用具都在,却依然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荡。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摆满家具只要少了一个人便是空荡。

    苏凝雪把她自己的东西都拿的差不多了,他却在办公桌底下发现一个有些灰尘的纸箱子,就像是心头的一点星火亮起,他蹲下身扯过箱子就往里扒。

    到底在找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许——

    他只是想填充心头的那道缺口,那道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缺口。

    废弃的资料,用光的签字笔芯,一盘枯萎的仙人球……

    能把仙人球养死的,或许也只有她了吧?

    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明明就不懂得浇养却又特别喜欢买一些盆栽。

    在箱子里扒了又扒,却发现真正留有她气息的东西少之又少。

    阳光落在空寂的办公室里,越发显得清冷空落,就跟他的心一样,清冷空落,签字笔芯掉落在地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回声。

    他抬眼环顾了一圈,把箱子重归原位,却看到一个摔碎了玻璃的相框。

    压在相框下的是一堆被撕裂成碎纸片,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他小心翼翼地一片又一片地把那些碎纸片拾掇出来摆到桌上。

    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拼凑出来,支离破碎的照片,已经有些发黄。

    那是在天山时拍的照,在他看到苏凝雪身后的背景时便一眼认了出来。

    那天苏凝雪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裙子,款式有些落伍,他依稀记得,她当时上天山遇到了小偷,穿得用的都是在找到他后重新买起来的。

    照片里的苏凝雪还保持着二十年的年轻端雅,即便是穿着乡土气息极浓的衣衫,也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名门大家教育出来的沉静贵气。

    靳昭东低头摸着苏凝雪嘴角弯起的那道弧度,当时的她是在笑吗?

    照片上苏凝雪一双美眸晶亮地望着摄像头,红红的脸颊,遮掩不住的羞赧。

    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的合照吧?

    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她这样笑。

    拍完照她就跟着父亲回了S城,那天后所有的所有都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

    和她呆在一起流逝的每一秒,他都觉得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尤其是回来后最初的那几年,午夜梦回他念想的都是带着孩子失踪的欣卉。

    也曾有过怨恨,怨恨她的出现,如果不是她,他也许娶得就是欣卉。

    总是寻找各种理由减少和她的相处时间,每一次的转身都伴随一声松气。

    可是,如今,他想要再煎熬一下却发现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本离婚证他就放在车子的储物柜里,那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照片,他在家里翻箱倒柜也没再找到一张关于她的照片,好像被谁刻意清理干净了。

    他抬头望着那个放了把藤椅的阳台,他没忘记刚才看到她从里面出来时,自己的心一下怦怦直跳,已经很多年不曾这般悸动,然而也带着无比的恐慌。

    怕她低头看到自己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却又渴望她能看自己一眼。

    她的生活习惯没有多少变化,连阳台的布置都和靳家的一模一样。

    苏凝雪侧对着他在藤椅上坐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她脸上的表情他看不清。

    她似乎看得很认真,头也不抬,过了一会,从屋里蹦蹦跳跳跑出一个小孩,是某某,他撒娇地爬上她的膝盖,她亦立刻把书搁到一边抱住沉甸甸的孩子。

    她素雅的脸上洋溢着淡笑,沐浴在阳光之下,他甚至听到了欢笑声。

    再然后,他毫不意外地就看到了乔楠,他拿着一个盘子走近,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食物,某某伸着脖子叫嚷着,乔楠儒雅一笑就配合地蹲下身。

    几乎,乔楠的头就要碰到苏凝雪的,两人的影子交绰在身后的墙壁上。

    苏凝雪却没有避嫌地往后躲开,乔楠一边摸着某某的脑袋一边笑说着什么,她虽然没有开口应答,但是脸上却依然还是柔和的神情。

    那是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曾有过的表情!

    乔念突然从盘里子捏出一块食物送到某某嘴边,某某用一双小肉手捧着,用两颗小门牙咬了一口,然后转身递到苏凝雪的嘴边让她吃。

    他坐在车里甚至都能想象到某某那一声憨憨的“外婆,某某喂你吃!”

    苏凝雪一开始摇摇头,某某坚持地举着,后来拧着眉扁着嘴就要哭出来,她只好无奈咬了一下,某某一咧嘴,却是将剩下的小半块塞到了乔楠嘴里。

    靳昭东觉得自己差点克制不住地破门而出,想要冲上去将乔楠手里的那盘子东西砸翻在地,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只是慢慢地,却又颓然地靠在座位上。

    他还有什么资格生气?苏凝雪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这个场景不意外,当苏凝雪恢复了自由之身,暗恋她多年的乔楠又怎么会再次错过她呢?

    乔楠本在宋其衍的婚礼后就该回爱尔兰,可是,他却留了下来,甚至不顾极致公司日复一日的催促,搁下手头的设计工作陪在她身边。

    离婚,过得更好的,似乎并不是他,而是她!

    靳昭东禁不住自嘲地笑起来,没有他,苏凝雪只会生活得更快乐。

    这么多年她的不放手,他以为自己已经由怨恨转为麻木,以为就会这样跟她耗一辈子,可是,她却突然说放他自由,打乱了他所有的人生规划。

    确实如她所说,他多年来的梦想实现了,乔欣卉可以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念昭私生女的帽子也可以摘掉,只要他跟乔欣卉去民政局登记。

    可是,他却犹豫了,当饭桌上,听着家中老母旁敲侧击的暗示,看着乔欣卉闪烁着期待的眼神,他的声音却卡在了咽喉,说不出那句“我们去登记”。

    他才发现,真正不愿意离婚的那个,不是苏凝雪,而是他。

    ……

    “哎呦,我说这是谁啊,不会是跑错地儿了吧?”

    有人轻敲车窗,拉回了靳昭东的思绪,他降下车窗,看到的便是苏凝秋,抱着双臂正对着他似笑非笑,眼底流淌的是深深地鄙夷之情。

    面对这般冷嘲热讽,五十岁的他难免有些尴尬,苏凝秋没有要走的意思,出于礼貌他也只能窘迫地开门下车,冲她点头问候。

    “这大好的天,不去陪你的老相好,到我姐这里来做什么?你给我别插嘴,让我说完!当初既然这么瞧不上我姐姐,别娶呀,你个大男人,难道连这点抗争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说来也怨我,那时候总跟她说些有的没的,让她真相信了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还欢欣雀跃地自以为嫁了如意郎君。你倒好,结婚一年跟她相敬如宾,既然要敬你就敬一辈子啊,中途发什么善心,可怜她独守空房吗?”

    苏凝秋说得咄咄逼人,靳昭东有些难看了脸色,她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倒好,她这头一怀上孩子你那头一转眼就变了心。那会儿也瞧你人模人样,在商场上也是雷厉风行的手段,还真以为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不过是我道行不深,没看出来你竟然是头披着人皮的狼。”

    靳昭东被她骂得毫无反驳余地,左右看了几眼,脸色更为不豫。

    苏凝秋似乎是故意要让他难堪,所以指责他的声量不小,导致这会儿已已经有好几歌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靳昭东顿觉面子上挂不住,“我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上车。

    “怎么站在这里不上去?”苏凝雪诧异的声音在楼层门口响起。

    靳昭东开门的手顿时僵持,而苏凝秋已经讪笑地拉着苏凝雪就要回进去。

    “姐你怎么下来了?子琦也到了,我们上去吃饭吧!”

    苏凝秋努力想要挡住靳昭东的身影不让苏凝雪看到,一边冲不远处已经下车的靳子琦叫道:“子琦啊,记得把酱油带上,我跟你妈先上去了。”

    苏凝雪也是在商场奋斗几十年的聪明人,岂会看不出苏凝秋的怪异?

    她注意着苏凝秋的神情,“我是下来扔垃圾的。”一句说完便不顾凝秋的阻拦,绕过她就要走去公寓外的垃圾房丢垃圾,却在下一秒停滞了脚步。

    靳昭东和他那辆玛莎拉蒂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他就站在她的对面,散碎的阳光从树荫间漏下,也将他一张脸淹没在了那些光斑阴影之下。

    苏凝秋有片刻的惊异,但随即便冷漠了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以为离婚后他应该不会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若是有心避之,要做到几年不见面还是不难的。

    可是,这才是办理了离婚证的第三天,他们怎么又碰到了一块儿?

    他不是早就想摆脱她了吗?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我……刚巧路过,烟瘾犯了就停下来抽根烟,你下来扔垃圾?”

    靳昭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握在车门把手上的五指却有些局促地绞尽。

    “嗯。”苏凝雪应了一声,就径直走去垃圾房边丢了手里的垃圾,然后回身就朝单元楼下的门走去,一眼也没有再去看靳昭东。

    “凝雪……”他却在后面轻轻叫唤她的名字。

    苏凝雪止住脚步,她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立即就上楼。

    靳昭东话出了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为什么叫住她,也许仅仅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回味一下这些年养成的习惯。

    他自认为是个有毅力的人,一定可以改变这些坏习惯,不过在这之前,他觉得还是该一点点减少和她相处的时间,免得一下子无法适应过来。

    苏凝雪久久没有等到下面的话,她偏过头:“如果没事我先上楼了。”

    “等一下……”靳昭东忍不住追了一步,然而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苏凝秋依靠在门口,嗤笑一声:“千万别说,你现在离开我姐后生活作息不习惯了,那会笑死人的。你不是有那个事事念着你的情人吗?”

    靳昭东被苏凝秋讽刺得一阵窘然,苏凝雪却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他的喉结一松动,声音有些干涩:“其实我……”却发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然后听到了靳子琦走近叫了他一声“爸爸”。

    循声转头,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靳子琦,她的手里拿着一壶酱油,他的目光一偏转,越过她的肩头,落在她身后的轿车上。

    在看到轿车挡风玻璃后的迷你仙人掌上时,他的大脑一道激灵闪过,忙回过身,看到苏凝雪还站在原地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其实是你有盆仙人球落在了公司,我看还没死就没让清洁工扔掉。哦,我帮你带过来了,只要稍微浇点水放到阳台上晒晒太阳就会活了……等我一下。”

    说着就动作迅即地打开车门,把身子探进去再伸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巧的仙人球,似乎因为找到一个恰当的借口,他的背总算挺直了。

    可是苏凝雪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头:“这盆不是我的,我那盆早就死了。”她的声音出奇的清冷,“你自己拿回去吧。”

    “你等等……”身后的声音变得急促,甚至连呼吸也跟着粗喘起来。

    苏凝雪回望着他,不解他为何要这般纠缠不清。

    “你是靳氏的大股东,现在将近年关,照理说你应该多去公司走动走动,最近可能会就公司明年的年度计划召开股东大会,你到时该莅临参加。”

    “如果有需要,我会让我的律师代我去处理的,有事你可以直接联系他。”

    “公司最新出的规章制度,股东必须自己亲身参加,不能再找律师充数,公司需要准确地了解每一位股东的想法,股东也该为公司作出一些奉献,而不是只顾自己在年底拿到自己的分红就算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靳昭东低头看了眼屏幕,几乎没什么犹豫就挂断了电话,还顺手按了关机键,不让对方再打进来。

    多么熟悉的场景!苏凝雪暗自自嘲地一笑,从前她还是他妻子时,当她有事找他商谈,无论是谈到什么关键时候,只要手机响起他都会接起起身离开,丝毫不曾顾忌过她的感受。如今倒是离了婚,他开始注意礼貌了。

    至于是谁打过来的电话,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乔欣卉。以前他跟乔欣卉在一起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偷偷地掐断她打过去的电话?

    如今变成他为了她这个前妻掐断心爱的情人的电话,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的荣幸,反倒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时,苏凝雪抢先一步冷冷开口:“靳昭东,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这样子还有意思吗?”

    靳昭东被她一句话堵得脸色一黯,她看穿了他说那番话的心思。

    “我们之间不该再有任何牵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也算是客气的了。你如果想去滨江公园看潮,就请你继续向前,如果想要吃饭,那么转身往后走几步,但不要再停在我家楼下。这里的住户看到,会说长道短,我也不想再被人误会。”

    苏凝雪说完,这一次真的抬步就走,不再做任何留恋的停留。

    靳昭东捧着仙人球站在那,面容一僵,瞬即晦暗如死灰。

    苏凝秋抱着胸悠然站在台阶上,俯视着站在下面的靳昭东,语气不善:“男人就是犯贱,家里有老婆的时候,就满肚子花花肠子想着四处打野味。现在开了野味店老婆跑了,就眼巴巴地想要追在后面不放。”

    “不过我告诉你,别以为少了你我姐就活不了了!哼,现在我姐和你离了婚,别人要想追求她也无所顾忌了。这一次怎么也得嫁个比你强十倍、百倍的。你就回家去好好守着你的老情人宝贝女儿过日子把!”

    苏凝秋撒完气轻松了不少,也不去管听的人是不是心里承受得住,她冲靳子琦一招手:“子琦,你乔叔叔还在等着吃饭呢,我们上去吧!”

    苏凝秋就是故意要提乔楠,眼角斜了眼靳昭东,就挽着靳子琦的手哼着欢快的调子走进了电梯里,徒留靳昭东孤零零一个人还杵在门口。

    靳昭东望着相继离开的三个女人,乔楠这个名字在他的耳边萦绕不去。

    刚才在阳台上看到的一幕再次忆起,他的脸彻底地黑了,手里的仙人球也是越看越刺眼,随手就摔在了地上,底盆发出一声碎裂的声响。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好方便接受乔楠吗?

    靳昭东走去自己的车边,却发现一辆白色的宝马停靠在草坪边,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辆车就是乔楠的,讨厌乔楠连带着他的车子也看不顺眼。

    路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车门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结果,警报声瞬间响彻天际,不少住户拉开窗户探头出来,看得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他扫了一眼七楼的阳台,在那些住户的碎骂声里,谈不上是落荒而逃,但走得真是有点灰溜溜,靳昭东不禁苦笑,他何曾这样狼狈不堪过?

    刚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乔楠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里。

    他从台阶上下来,路过靳昭东的玛莎拉蒂时顿了顿,转头看向面露薄怒的靳昭东:“下次踹完后记得把你自己的脚印带走。”

    相较于乔楠的平淡自然,靳昭东却觉得这是无声的挑衅和显摆,他甚至狠狠地甩上车门,和乔楠面对面对峙而立,语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善。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自己不要脸没关系,一大把年纪还缠着她,是怕这里的邻居都不知道她离过婚的事情吗?”

    乔楠听着靳昭东卫道士式的言论,目光从眼角斜过来打量了靳昭东一下,让靳昭东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却听到乔楠忽而轻声一笑。

    他的双手兜在裤袋里,含笑地看着靳昭东:“难怪凝雪要跟你离婚,一个永远都没有自我反省意识,只想着抓出别人错误,好证明自己犯下的错误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可原谅的男人,又怎么会值得拥有一个那么好的女人?”

    靳昭东的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乔楠的衣领口。

    乔楠没有反抗,任由他抓着,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脸上是一派泰然。

    “想让我放手吗?”靳昭东的牙关咬紧,手上的力道也越加重,乔楠的嘴唇一开一合,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这一次,除非我死!”

    他径直推开怔愣中的靳昭东,过去察看了下自己的车子,转回来时又在靳昭东的旁边站了一会儿,“其实,我挺好奇的是,凝雪当初怎么会看上你?”

    “你——”靳昭东的怒气上涌,乔楠却不再给他拎衣领的机会,他伸手拍拍自己略微褶皱的领子,缓缓道:“三十年,她在你身边受了三十年的苦,我会用我剩下的三十年去填补你在她心口创下的那个黑洞。”

    靳昭东搁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乔楠一句话,只不过是一句话,就否定了他跟苏凝雪的过去!甚至连他记忆里曾有过的美好片段都成了一种伤害!

    “你给她的这些年加起来也不及你给我那个妹妹的一天,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良心,你就不会在自己的妻子还住在家里时把另一个女人带回你们的‘家’。你的家不欢迎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却欢迎一对手段下作的母女,所以,它永远只可能是你的家,而不是凝雪的家。”

    “欣卉是你的亲妹妹,昭儿也算是你的亲侄女,你就是这么说她们的?”

    “妹妹?”话音未落,乔楠的身影就一动,狠狠地一拳打在靳昭东的脸上,靳昭东撞上一侧的车子,乔楠森冷的声音响起:“如果你知道她曾经都干过些什么,还能这么一心一意地护着他,我当真会很佩服你的深情。”

    “这一拳,是你欠凝雪的。”

    靳昭东双手扶住车子,半趴在车头,怔怔地没有回过神,而乔楠已经握着那擦破皮的手,转身进了单元楼,楼下的防盗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合上。

    ……

    “妈。”靳子琦走去阳台边,望着站在纱帘后方的苏凝雪。

    顺着苏凝雪的目光看去,楼下正在发生的事一览无遗,包括转身离开的乔楠,还有……被乔楠猝不及防地一拳打倒的靳昭东。

    回头看苏凝雪,她的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很平静地看着楼下的一幕。

    然后,她的手从纱帘上撤下,转身回了客厅,“准备吃饭吧。”

    她的语调淡而无味,就像是旁观了一场闹剧,靳子琦目送她进厨房,却不知道母亲是真的放开了,还是强撑着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软弱。

    这样的苏凝雪,的确需要一个坚实可靠的肩膀去依偎。

    靳子琦看了眼橱窗边的桔梗花,乔叔叔,也许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他却是最适合苏凝雪的男人,后半生,他们应该在一起。

    虽然……

    想到刚才在楼下看到靳昭东的样子,她的心中有些难受,她的父亲并不是全然不在乎母亲,可惜,有哪个妻子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琦琦让开,别挡着某某的小旋风哦!”

    靳子琦一低头,就看到一辆分外精致逼真的遥控小跑车开在地板上,而靳某某正拿着遥控器左摇右摆,噔噔地追跑在后面。

    等跑累了,某某就拿着他新得的宝贝坐到沙发上,甩着两只小脚,一边用小肉手捞了一把零食塞进小嘴巴里,一边拿着遥控车爱不释手地看。

    靳子琦在他旁边坐下,近看才发现遥控车的做工真心考究,驾驶座上似乎有一个袖珍却雕刻精致的人偶,竟然和某某有几分的相似。

    心头一惊,靳子琦拿过遥控车看了看,发现车底有个标示,刻着“joe”。

    她立刻便猜到,这个是乔楠送给某某的,乔楠是极致的设计师,能让他在这辆遥控车上刻上他的英文名,说明这辆小车应该是他亲自设计的。

    能让极致的首席设计师为一个小孩子设计遥控车,那得要多大的面子?

    看来,乔叔叔为了追到母亲确实是下了大工夫,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乔楠外公说了,这个世界上就某某才有这辆车!”

    某某得意洋洋地拿着小遥控车显摆,但玩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仰着脸问靳子琦:“琦琦,外公是不是有别的外婆了,所以外婆才搬到这里来住啊?”

    靳子琦忙捂着那张肉肉的小嘴,“谁告诉你的?”

    某某眨巴着不谙单纯的大眼睛,晃着两只虎头小鞋:“没人告诉某某啊,某某自己猜的。因为幼儿园的芳芳啊,她跟她麻麻就搬出来住了,她说她粑粑要另一个阿姨搬到家里住,把她和她麻麻赶出来了,琦琦,外婆是不是也被外公赶出来了呀?”

    靳子琦并不想他一个小孩子知道得太多,早熟本来就烦恼多,更何况是让他接触这些复杂的事情,她也不想在孩子面前说长辈的坏话。

    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那某某喜欢乔楠外公吗?”

    “喜欢!”一说到乔楠,某某立刻坐直身体,捧着遥控车,开始掰手指头:“某某最喜欢小樱桃,然后是琦琦跟粑粑,再然后是外婆外公,不对不对,现在不要外公了,是乔楠外公了。”

    某某挠了挠自己的西瓜头,趴到靳子琦的耳朵,自以为鬼祟地道:“琦琦,乔楠外公好狡猾哦,他喜欢外婆,就故意送某某好多东西,某某知道,他一定是想让某某帮他说好话,让外婆喜欢他,跟他回家去住!”

    靳子琦哭笑不得,“谁告诉你说乔楠外公喜欢外婆的?”

    “就是开车进来大门口的那个卖大饼的胖奶奶啊!”某某舔完手指缝里残留的薯片渣,从沙发上滑下去,往茶几前的那块空地一站,开始模仿起来。

    “那个大饼奶奶说,哎呀先生,你孙子的小汽车忘记拿了啊!某某想说某某不是乔楠外公的孙子,乔楠外公却对那个大饼奶奶笑了笑,说谢谢你啊!那个大饼奶奶又说,先生你太太呢,今天怎么没见她出来买菜?乔楠外公又笑了,说她今天要打扫房子,我带孩子出来买也是一样的!”

    “某某觉得乔楠外公在说谎,就告诉大饼奶奶,某某不是乔楠外公的孙子,乔楠外公却捂住某某的嘴不让某某说话,自己还要跟大饼奶奶说这是我外孙,琦琦,你说乔楠外公坏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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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咔,前两天看到大家投的月票太给力,本文有生之年终于在月票榜上呆了两天,内牛满面啊!之前码完字倒头就睡,一直忘记跟大伙儿道谢,真的太感动了!谢谢大家的慷慨解囊,在下不胜感激,铭记在心!(我文艺了*了!)